欽定古今圖書集成 理學彙編 第九卷 |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理學彙編文學典
第九卷目錄
文學總部總論九
螢雪叢說〈文有活法 陳同甫論作文之法 呂東萊教學者作文之法 滕王閣
序中語〉
文斷〈為文要熟 文須多作 文字絢爛 意盡言止〉
詩文發源〈文章筆力〉
范溫潛溪詩眼〈蘇文出於莊子〉
呂氏蒙訓〈文章妙處 文章要說盡事情 班固學左 孫子文章妙處 莊子左
傳不可偏廢 為文養氣〉
漫齋語錄〈文外有物〉
麗澤文說〈文字一意 文字須轉 文有三等 文勢〉
辨體〈文以體製為先 前輩文各有入門 文須去冗 作文之法 作議論文 小心
放膽 作文褒貶 東坡文從老泉來 文字抑揚之法 文以傳道 文要曲折 文章簡
要 詩文助辭 文章結語 徐節孝論文 作文當先養氣〉
元陶宗儀輟耕錄〈文章宗旨〉
明宋濂本集〈文原〉
王禕本集〈文訓〉
曹安讕言長語〈作文之難 得情任意〉
群書備考〈文章〉
張綸林泉隨筆〈論吳立夫文 論元末諸公文〉
文學典第九卷
文學總部總論九
编辑螢雪叢說
编辑《文有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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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一技,要自有活法。若膠古人之陳跡,而不能點 化其句語,此乃謂之死法。死法專祖蹈襲,則不能生 於吾言之外;活法奪胎換骨,則不能斃於吾言之內。 斃吾言者,生吾言也,故為活法。伊川先生嘗說《中庸》 「鳶飛戾天」,須知天上更有天;「魚躍于淵」,須知淵中更 有地。會得這個道理,便活潑潑地。吳處厚常作《翦刀 賦》第五隔對:「去爪為犧,救湯王之旱歲;斷鬚燒藥,活 唐帝之功臣。」當時屢竄易「唐帝」上一字不妥帖,因看 《游鱗》,頓悟「活」字,不覺手舞足蹈。呂居仁嘗序江西宗 派詩,若言靈均自得之,忽然有入,然後惟意所出,萬 變不窮,是名活法。楊萬里又從而序之,若曰:學者屬 文,當悟活法。所謂活法者,要當優游厭飫,是皆有得 於活法也如此。吁!有胸中之活法,蒙於伊川之說得 之;有紙上之活法,蒙於「處厚」、「居仁」、「萬里」之說得之。
《陳同甫論作文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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嘗見陳同甫亮在太學議論:「作文之法,經句不全兩, 史句不全三,不用古人句,只用古人意。若用古人語, 不用古人句,能造古人所不到處。至於使事而不為 事,使,或似使事而不使事,或似不使事而使事,皆是 使他事來影帶出題之意,非直使本事也。若夫布置 開閤,首尾該貫,曲折關鍵,意思常新,若方若圓,若長 若短」,斷自有成摹,不可隨他規矩尺寸走也。苟自得 「作文三昧」,又非常法所能盡也。
《呂東萊教學者作文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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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萊先生呂伯恭嘗教學者「作文之法,先看精騎,次 看《春秋權衡》,自然筆力雄樸,格致老成,每每出人一 頭地。」
《滕王閣序中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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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勃作《滕王閣序》,中間有「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 長天一色」之句,世率以為警聯。然而落霞者,乃飛蛾 也,即非雲霞之霞,土人呼為霞蛾。至若鶩者,乃野鴨 也,野鴨飛逐蛾蟲而欲食之故也,所以齊飛。若雲霞 則不能飛也。見《吳獬事始》。
文斷
编辑《為文要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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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元忠樸嘗問歐陽公為文之法,公云:「於吾姪豈有 惜,只是要熟耳。變化姿態,皆從熟處生也。」
《文須多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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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坡云:「頃歲孫莘老識文忠公,乘間以文字問之,公 云:『無他術,惟勤讀書而多為之自工。世人患作文字 少,又懶讀書,每一篇出,即求過人,如此少有至者。疵 病不必待人指擿,多作自能見之』。此公以其嘗試者 告人,故尤有味。」
《文字絢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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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坡《與姪帖》云:「文字亦苦無難處,止有一事與汝說, 凡文字,少小時須令氣象崢嶸,采色絢爛,漸老漸熟, 乃造平淡。其實不是平淡,乃絢爛之極也。汝只見爹 伯而今平淡,一向只學此樣。何不取舊日應學時文 字,看高下抑揚,如虎蛇捉不住?當且學此書,字亦然, 善思吾言
《意盡言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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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居仁曰:「東坡云:『意盡而言止者,天下之至言也』。然 言止而意不止,尤為極至,如《禮記、左氏傳》可見。」
詩文發源
编辑《文章筆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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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以道言:「近見東坡說,凡人作文字,須是筆頭上挽 得數百斤起,可以言文字也。」余曰:「豈非興來筆力千 鈞重乎?」
范溫潛溪詩眼
编辑《蘇文出於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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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坡作文,工於命意,必超然獨立於眾人之上,如《趙 清獻碑》,世間稱治郡者曰寬,立朝者曰直,蓋已大矣, 則進於二者,又有說焉。故曰:其於治郡,不專於寬;時 出猛政,嚴而不殘。其在朝廷,不專於直。為國愛人,掩 其疵疾。如吾家蜀公,堅臥不起,人知其高而不稱其 用,則為碑銘曰:「世皆謂公貴身賤名,孰知其功?聖人 之清,然後知其有功於世也。」又曰:「君實之用,出而時 施,如彼水火,寧除渴饑。公雖不用,亦相其行。如彼山 川,出雲相望,然後知其相為表裡,廢一不可也。」此皆 非世人所能到者,平日得意處多如此。其原蓋出於 《莊子》。故其論劉伶《莊子》阮千里、閻立本,皆於世人意 外別出眼目。其平日取舍文章,亦多以此為法。
呂氏蒙訓
编辑《文章妙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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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居仁云:「老蘇嘗自言『升裡轉,斗裡量』,因聞此遂悟 文章妙處。 文章紆餘,委曲說盡事理,惟歐陽公為 得之,至曾子固加之,字字有法度,無遺恨矣。文章有 本末首尾,原無一言亂說,觀少游《五十策》可見。」
《文章要說盡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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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居仁云:「文章須要說盡事情,如韓非諸書,大略可 見。至於一唱三嘆有餘音者,則非有所養不能也。如 《論語》《禮記》,文字簡淡不厭,似非左氏所可及也。《列子》 氣平文緩,亦非《莊子》步驟所能到也。東坡晚年敘事 文多法柳子厚,而豪邁之氣非柳所能及也。」
《班固學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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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固敘事詳密有次第,專學《左氏》,如敘霍光上官相 失之由,正學《左氏》,記秦穆、晉惠相失處也。
《孫子文章妙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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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子》十三篇,論戰守次第與山川險易,長短小大之 狀,皆曲盡其妙,摧高發隱,使物無遁情,此尤文章妙 處。
《莊子左傳不可偏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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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莊子》令人意寬思大敢作,讀《左傳》便使人入法度, 不敢容易。」此二書不可偏廢也。近世讀東坡、魯直詩 亦類此。
《為文養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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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退之《答李翱書》,「老蘇《上歐公書》,最見為文養氣妙 處。西漢自王褒以下,文字專事詞藻,不復簡古,而谷 永等書,雜引經傳,無復己見,而古學遠矣」,此學者所 宜戒。 作文必要悟入處,悟入必自工夫中來,非僥 倖可得之也。如老蘇之於文,魯直之於詩,蓋盡此理 矣。
漫齋語錄
编辑《文外有物》
编辑
凡為文章,須是文字外別有一物主之,方為高勝。韓 愈之文,濟以經術;杜甫之詩,本於忠義;太白妙處,有 輕天下之氣,此眾人所不及也。
麗澤文說
编辑《文字一意》
编辑
呂祖謙云:「文字一意,貴生段數多。」
《文字須轉》
编辑
文字若緩,須多看雜文。雜文須看他節奏緊處。若意 思雜,轉處多,則自然不緩。善轉者,如短兵相接,蓋謂 不兩行又轉也。講題若轉多,恐碎了文字。須轉雖多, 只是一意方可。若使攪得碎,則不成文字。若鋪敘處, 間架令新不陳,多警策句,則亦不緩。
《文有三等》
编辑
文字有三等:上焉藏鋒不露,讀之自有滋味;中焉步 驟馳騁,飛沙走石;下焉用意庸常,專事造語。
《文勢》
编辑
鼓氣以勢壯為美,勢不可以不息,不息則流宕而忘 返。亦猶絲竹繁奏,必有希聲窈眇,聽之者悅聞;如川 流迅激,必有洄洑逶迤,觀之者不厭。
辨體
编辑《文以體製為先》
编辑
倪正父云:「文章以體製為先,精工次之。失其體製,雖 浮聲切響,抽黃對白,極其精工,不可謂之文矣。」葉正 則云:「為文不關世教,雖工何益?」
《前輩文各有入門》
编辑
《金石例》云:「前輩作文,各有入門處。退之本孟子,永叔 亦祖孟子,故其議論純正少疵。子厚、明允皆自言其所得處。明允多自《戰國策》中來,視子厚為不純。子瞻 亦祖其家學,氣焰赫奕,人多慕之,然少純正。要之,自 六經來,則源深而流長,人但見其正大溫粹,不知其 所養者有本也。此最當謹所習之始,若不謹,則末可」 知。本既立,必學問充就,而後識見造詣。凡見之議論 言語者,皆正大純粹,如冠冕佩玉入宗廟之中,人自 起敬。學力既到,體製亦不可不知。如記贊銘頌序跋, 各有其體。不知其體,則喻人無容儀,雖有實行,識者 幾人哉!體製既熟,一篇之中,起頭結尾,繳換曲折,反 覆難應,關鎖血脈,其妙不可以言盡,要須自得於古 人。
《文須去冗》
编辑
《緯文瑣語》云:「篇中不可有冗章,章中不可有冗句,句 中不可有冗字,亦不可有齟齬處。 為文當要轉常 為奇,回俗入雅,縱橫出沒,圓融無滯,乃可與言達。」
《作文之法》
编辑
《文章精義》云:「作文須要血脈貫串,造語用事妥帖,前 世號能文者,無不知此。文字須要數行整齊處,數行 不整齊處,意對處,文卻不必對文,不對處意著對。 學文切不可學怪句,且須明白正大,務要十句百句 只作一句,貫串意脈說得通處,儘管說去,說得反覆, 竭處自住,所謂『行乎其所當行,止乎其所不得不止 也』。」
《文章》「不難於巧而難於拙,不難於曲而難於直,不難 於細而難於粗,不難於華而難於質。」
《作議論文》
编辑
作議論文字,須考引事實無差忒,乃可傳信後世。東 坡作《二疏贊》云:「孝宣中興,以法馭人,殺蓋韓、楊,蓋三 良臣。先生憐之,振袂脫屣,使知區區,不足驕士。」其立 意超卓如此。然以其時考之,元康三年二疏去位,後 二年蓋寬饒誅,又三年韓延壽誅,又三年楊惲誅。方 二疏去時,三人無恙。
《小心放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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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疊山云:「凡學文,初要膽大,終要心小,由粗入細,由 俗入雅,由繁入簡,由豪宕入純粹。」
《作文褒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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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人立言,與庸眾人異。貶一人不必多言,只一字一 句貶之,其辱不可當;褒一人不必多言,只一字一句 褒之,其榮不可當。孔子褒管仲只四句,「一匡天下,民, 到于今受其賜。微管仲,吾其被髮左衽矣。」孟子學孔 子者也,褒百里奚只三句「相秦而顯其君於天下,可 傳於後世,不賢而能之乎?」韓文公學孔孟者也,褒孟 子初只兩句,然賴其言,而今學者尚知宗孔氏,崇仁 義,貴王賤伯而已,終只兩句,向無孟氏,則皆服左衽 而言侏離矣,與孔子褒管仲之語同。 歐陽公作《蘇 老泉墓誌》云:「眉山在西南數千里外,公父子一日隱 然名動京師,而蘇之文章遂擅天下。」亦得此法。
《東坡文從老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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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坡作《史評》,必有一段萬世不可磨滅之理,使吾身 生其人之時,居其人之位,遇其人之事,當如何處置? 妙法從老泉傳來。
《文字抑揚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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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作文,議論好事,須要一段歹說;議論一段不好事, 須要一段好說。文勢亦圓活,義理亦精微,意味亦悠 長。
《文以傳道》
编辑
黃《小畜》云:文以傳道,古聖人不得已而為之。謂欲句 之難通,義之難曉,必不然矣。《詩》三百篇,皆可以播管 絃,薦宗廟。《書》者,二帝三王之世之文也。文之古無出 於此,則曰「惠迪吉,從逆凶」,又曰「德日新,萬邦惟懷,志 自滿,九族乃離。」在禮儒行,夫子之文也,則曰「衣冠中, 動作謹。」在《易》,則曰「乾道成男,坤道成女。日月運行,一」 寒一暑,夫豈句之難通,義之難曉耶?今為文而舍《六 經》,又何法哉?若第取《書》之「弔由、《靈》」,《易》之朋盍簪者,法 其語而謂之古,是豈謂之古文哉?
《文要曲折》
编辑
《元遺山》云:「文章要有曲折,不可作直頭布袋。然曲折 太多,則語意繁碎,整理不下,反不若直頭布袋之為 愈也。」
《文章簡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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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則云:「文有以繁為貴者,若《檀弓》石祁子沐浴佩玉」, 《莊子》「『之大塊噫氣』,用『者』字。《韓子送孟東野序》用『鳴』字。 《上宰相書》『至今稱周公之德』,其下又有『不衰』二字。凡 此類,則以繁為貴。又有以簡為貴者,若《舜典》『至於中 岳如岱』」,《禮》「西岳如初」,《史記》「事在某人傳,凡此類,則又 以簡為貴也。但繁而不厭其多,簡而不遺其意,乃為」 善矣。
《詩文助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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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有助辭,猶禮之有儐,樂之有相也。禮無儐則不行, 樂無相則不諧,文無助則不順。《檀弓》曰:「勿之有悔焉
耳矣」,《孟子》曰:「寡人盡心焉耳矣。」《檀弓》曰:「我弔也與哉《左氏傳》曰:「獨吾君也乎哉?」凡此一句而三字連助,不嫌其多也;《左氏傳》曰:「其有以知之矣」,又曰:「其無乃是 也乎」,此二句六字成句,而四字為助,亦不嫌其多也。 《檀弓》曰:「南宮縚之妻之姑之喪」,《樂記》曰:「不知手之舞 之,足之蹈之也」,凡此不嫌用「之」字為多,《禮記》曰:「言則 大矣,美矣盛矣」,此不嫌用「矣」字為多,《檀弓》曰:「美哉輪 焉」,《論語》曰:「富哉言乎」,凡此四字成句,而助辭半之,不 如是,文不健也。《左氏傳》曰:「美哉,泱泱乎大風也哉!表 東海者其太公乎,國未可量也。」此又每句終用助讀 之,殊無齟齬艱辛之態。 詩人用助辭,多用韻在其 上。有用也,辭,若「何其處也」,「必有與也」;有用而辭,若「俟 我于著乎」,而「充耳以素乎」而有用矣;辭若「陟彼砠矣」, 「我馬瘏矣」;有用忌辭,若「抑磬控忌」,「抑縱送忌」;有用兮, 辭若「其實七兮」,「迨其吉兮」;有用之辭,若「知子之順之」, 「雜佩以問之」;有用止辭,如「既曰庸止」,「曷又從止」,有用 且辭,若「椒聊」「且遠」條,且又《禮記》散文,亦有韻協,如曰: 「禮行于郊,而百神受職焉;禮行于社,而百貨可極焉; 禮行于祖廟,而孝慈服焉;禮行于五祀,而正法則焉。」
《文章結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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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澤文說》云:「結文字須要精神,不要閑言語。」韓文公 《獲麟解》結云:「『麟之所以為麟者,以德不以形。若麟之 出,不待聖人,則其謂之不祥也』。亦宜。」《送浮屠文暢序》 結:「余既重柳請,又嘉浮屠能喜文辭,於是乎書。」歐公 《縱囚論》結:「是以堯、舜、三王之治,必本於人情,不立異 以為高,不逆情以干譽。」皆此法也。
《徐節孝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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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節孝云:「某少讀《貨殖傳》,見所謂『人棄我取,人取我 與』,遂悟為學法。蓋學能知人所不能知,為文能用人 所不能用,斯為善矣。文字須渾成而不斷續,滔滔如 江河,斯為極妙。若退之近之矣,然未及孟子之一二 也。」
《作文當先養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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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當先養其氣,氣全則精神全。其為文則剛而敏,治 事則有果斷,所謂「先立其大」者也。故凡人之文,必如 其氣。班固之文,可謂新美,然體格和順,無太史公之 嚴。近世孫明復、石徂徠公之文,雖不若歐陽之豐富 新美,然自嚴毅可畏。
元陶宗儀輟畊錄===《文章宗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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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疏齋云大凡作詩須用三百篇與離騷言不關于 世教義不存于比興詩亦徒作夫詩發乎情止乎禮 義關睢樂而不淫哀而不傷斯得性情之正古人于 此觀風焉賦者古詩之流也前極宏侈之規後歸簡 約之制故班固二都之賦冠絕千古厥後十數作者 倣而效之蓋詩人之賦必麗以則也古今文章大家 數甚不多見六經不可尚矣戰國之文反覆善辨孟 軻之條暢莊周之奇偉屈原之清深為大家西漢之 文渾厚典雅賈誼之俊健司馬之雄放為大家三國 之文孔明之二表建安諸子數書而已西晉之文淵 明歸去來辭李令伯陳情表王逸少蘭亭敘而已唐 之文韓之雅健柳之刻削為大家夫孰不知然古文 亦有數漢文司馬相如揚雄名教罪人其文古唐文 韓公外元次山近古樊宗師作為苦澀非古宋文章 家尤多老歐之雅粹老蘇之蒼勁長蘇之神俊而古 作甚不多見蓋清廟茅屋謂之古朱門大廈謂之華 屋可謂之古不可太羹元酒謂之古八珍謂之美味 可謂之古不可知此者可與言古文之妙矣夫古文 以辨而不華質而不俚為高無排句無陳言無贅辭 夫記者所以記日月之遠近工費之多寡主佐之姓 名敘事如書史法尚書顧命是也敘事之後略作議 論以結之然不可多蓋記者以備不忘也夫序者次 序其語前之說勿施於後後之說勿施於前其語次 第不可顛倒故次序其語曰序尚書序毛詩序古今 作序大格樣書序首言畫卦書契之始次言皇墳帝 典三代之書及夫子定書之由又次言秦亡漢興求 書之事詩序首言六義之始次言變風變雅之作又 次言二南王化之自碑文惟韓公最高每碑行文言 道人人殊面目首尾決不再行蹈襲神道碑碣於外 行文稍可加詳埋文壙記最宜謹嚴銘字從金一字 不汎用善為文者宜如古詩雅頌之作行實之作當 取其人生平忠孝大節其餘小善寸長書法宜略為 人立傳之法亦然跋取古詩狼跋其胡之義犯前則 躐其胡跋語不可多多則冗尾語宜峻峭以其不可 復加之意說則出自己意橫說豎說其文詳贍抑揚 無所不可如韓公師說是也真公編次古文自西漢 而下他並不錄迄唐惟尊韓公四記柳公遊西山六 記而已古文之難豈其然乎
明,宋濂《本集》:
编辑《文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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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諱人,以文生相命,丈夫七尺之軀,其所學者,獨文 乎哉?雖然,余之所謂文者,乃堯、舜、文王、孔子之文,非流俗之文也,學之固宜。浦江鄭楷、義烏劉剛楷之弟 柏嘗從予學,已知以道為文,因作《文原》二篇以貽之。 其上篇曰:「人文之顯,始於何時?實肇於庖犧之世。庖 犧仰觀俯察,畫奇偶以象陰陽,變而通之,生生不窮」, 遂成天地自然之文。非惟至道含括無遺,而其制器 尚象,亦非文不能成。如垂衣裳而治取諸《乾坤》,上棟 下宇而取諸《大壯》,書契之造而取諸《夬》,舟楫牛馬之 利而取諸《渙》《隨》,杵臼棺槨之制而取諸《小過》《大過》,「重 門擊柝」以取諸《豫》,弧矢之用以取諸《暌》,何莫非粲然 之文。自是推而行之,天衷民彝之敘,禮樂刑政之施, 師旅征伐之法,井牧州里之辨,華彝內外之別,復皆 則而象之。故凡有關民用及一切彌綸範圍之具,悉 囿乎文,非文之外別有其他也。然而事為既著,無以 紀載之,則不能以行遠,始託諸辭翰,以昭其文,略舉 一二言之。禹敷土,隨山刊木,奠高山大川,既成功矣, 然後筆之為《禹貢》之文。周制聘覲燕享、餽食昏喪諸 禮,其升降揖讓之節既行之矣,然後筆之為《儀禮》之 文。孔子居鄉黨容色言動之間,從容中道,門人弟子 既習見之矣,然後筆之為《鄉黨》之文。其他格言大訓, 亦莫不然,必有其實而後文隨之,初未嘗以徒言為 也。譬猶聆眾樂於洞庭之野,而後知音聲之抑揚,綴 兆之疾徐也。習《大射》於矍相之圃,而後見觀者如堵 牆序點之揚觶也。苟踰度而臆決之,終不近也。昔者 游、夏以文學名,謂觀其會通而酌其損益之宜而已, 非專指乎辭翰之文也。嗚呼!吾之所謂文者,天生之, 地載之,聖人宣之。本建則其末治,體著則其用彰,斯 所謂乘陰陽之大化,正三綱而齊六紀者「也,亙宇宙 之始終,類萬物而周八極者也。」嗚呼!非知經天緯地 之文者,烏足以語此。
其下篇曰:「為文必在養氣,氣與天地同,苟能充之,則 可配序三靈,管攝萬彙。不然,則一介之小夫爾。君子 所以攻內不攻外,圖大不圖小也。力可以舉鼎,人之 所難也,而烏獲能之;君子不貴之者,以其局乎小也。 智可以搏虎,人之所難也,而馮婦能之。君子不貴之 者,以其騖乎外也。氣得其養,無所不周,無所不極也。 攬而為之文無所不參,無所不包也,九天之屬,其高 不可窺,八柱之列,其厚不可測。」吾文之量得之。「燬 魄淵,運行不息,基地萬熒,躔次弗紊」,吾文之燄得之。 「崑崙元圃之崇清,層城九重之嚴邃」,吾文之峻得之。 「南桂北瀚,東瀛西溟,杳渺而無際,涵負而不竭,魚龍 生焉,波濤興焉」,吾文之深得之。「雷霆鼓舞之,風雲翕 張之,雨露潤澤之,鬼神恍惚,曾莫窮其端倪」,吾文之 變化得之。「上下之間,自色自形,羽而飛,足而奔,潛而 泳,植而茂,若洪若纖,若高若卑,不可以數計,吾文之 隨物賦形得之。嗚呼!斯文也,聖人得之,則傳之萬世 為經;賢者得之,則放諸四海而準。輔相天地而不過, 昭明日月而不忒,調燮四時而無愆。此豈非文之至 者乎?天道湮微,文氣日削,騖乎外而不攻其內,局其 小而不圖其大。」此無他,四瑕、八冥、「九蠹有以累之也。 何謂四瑕?雅鄭不分之謂荒,本末不比之謂斷,筋骸 不束之謂緩,旨趣不超之謂凡。是四者,賊文之形也。」 何謂「《八冥》?訐者將以賊夫誠,撱者將以蝕夫圜,庸者 將以溷夫奇,瘠者將以勝夫腴,觕者將以亂夫精,碎 者將以害夫完,陋者將以革夫博,昧者將以損夫明, 是八者傷文之膏髓也。何謂九?蠹滑其真,散其神,糅 其氛,徇其私,滅其智,麗其蔽,違其天,昧其幾,爽其貞, 是九者,死文之心也。有一於此,則心受死而文喪矣。 春葩秋卉之爭麗也,鴟號林而蛩吟砌也,水踴蹄涔 而火炫螢尾也,衣被土偶而不能視聽也,蠛蠓死生 於甕盎,不知四海之大,六合之廣也,斯皆不知養氣 之」故也。嗚呼!人能養氣,則情深而文明,氣盛而化神, 當與天地同功也。與天地同功,而其智卒歸之一介 小夫,不亦可悲哉!
予既作《文原》上下篇,言雖大而非誇,唯智者然後能擇焉,去古遠矣。世之論文者有二:曰「載道,曰紀事。」 紀事之文,當本之司馬遷、班固,而《載道》之文,舍六籍吾將焉從?雖然,六籍者,本與根也;遷、固者,枝與葉也。此固近代唐子西之論,而予之所見則有異於是也。六籍之外,當以孟子為宗,韓子次之,歐陽子又次之,此「則國之通衢,無荊榛之塞,無蛇虎之禍,可以直趨聖賢之大道。去此則曲狹僻徑耳,犖确邪蹊耳,胡可行哉?」 予竊怪世之為文者,不為不多騁新奇者,鉤摘隱伏,變更庸常,甚至不可句讀。且曰:「不詰曲聱牙,非古文也。樂陳腐者,一假場屋委靡之文,紛糅龐雜,不見端緒。」 且曰:「不淺易輕順,非古文也。」 予皆不知其何說。大抵為文者,欲其辭達而道明耳。吾道既明,何問其餘哉!雖然,道未易明也,必能知言養氣,始為得之。予復悲世之為文者不知其故,頗能操觚遣辭,毅然以文章家自居,所以益摧落而不自振也。今以二三子所學,日進於道,聊一言之。
王禕本集
编辑《文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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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川王生學文於豫章黃太史公,三年而不得其要, 倀倀焉食而不知其味,皇皇焉寢而不安其居,望望 焉如有所求而不獲也。太史公一日進生而訓之曰: 「子之學文,有年於茲,志則勤矣。吾聞天地之間有至 文焉,子豈嘗知之乎?夫雲漢昭回,日星宣朗,煙霞卷 舒,風霆鼓蕩者,天文之所以暢,山嶽錯峙,江河流行, 鳥獸蕃衍,草木榮茂者,地文之所以成。天地之文,不 能以自私,誕賦於人,人則受之。故聖賢者出,以及瓌 人俊士,相繼代作,莫不大肆於厥辭。」蓋自孔氏以來, 茲道大闡,家修人勵,致力於斯。其間鞫明究曛,疲弊 歲月,刓精竭思,耗費簡札者,紛趨而競馳。孰不欲爭 裂綺繡,仰攀日月,高視萬物之表,雄峙百代之下,卓 然而有為,然而躑躅而不進,骩骳而不振,思窮力蹙, 吞志而沒者,往往而是。而登名文章之籙者,其實無 幾,則所謂「至文」者,固夫人所罕知。是故文有大體,文 有要理。執其理則可以折衷於群言,據其體則可以 剸裁乎眾製。然必用之以才,主之以氣,才以為之先 驅,氣以為之內衛,推「而致之,一本於道,無雜而無蔽。 惟能有是,則統宗會元,出神入天。惟其意之所欲言 而言之,靡不如其意,斯其為文之至乎!凡吾之說,子 豈嘗知之?苟知之,其試以語我。」生曰:「文之為物,貴適 時好。粲然相接,合喜投樂,有如正始不完,文氣遂偏, 俗尚化遷,而排偶之習興焉。四屬六比,駢諧儷聯,抽 黃對」白,調朱施鈆,五采相宣,八音相便。握摛穠纖,啽 哢寒暄,豐腴醲酣,眩麗媚妍,珠璣溢緘,膾炙滿篇。凡 慶函與賀牘,咸累幅而疊番。王公之門,下逮閭閻,彝 儀縟典,往來交際,率奉之以周旋。又如「大雅既遠,詩 歌日變」,《玉臺》《西崑》,其流也。漸支為詞曲,爭嫩競艷,字 分重輕,句協長短,浮聲切響,清濁和間,羽「振宮,潛商 流徵,泛笙簧觸手,錦繪迷盼,風月留連,鶯花凌亂。振 妙韻於沉冥,托葩辭於清婉。性情因之而暢宣,光景 因之而呈獻,好會暌離,歡忻悲歎,莫不假是以託情, 固無間於貴賤也。若是者,其為文何如?」太史公曰:「古 語變而四六,古聲變而詞曲,文之弊也甚矣。請置勿 道為言。」其他。生曰:「命卿選」士之法廢,而科舉乃興。「以 文取士,設為範程。漢有射策,唐有《明經》,復有詩賦。逮 宋日益增,經衍為義,而三篇以明;賦本於律,而八韻 以成。咸各專其科,各精其能。其義則意融指切,言粹 辭達;枝語蔓引,叢論英發;划聖祕而立辯,斡天機而 生說。」其賦則「句鍊字戞,音覈韻軋,藻秀春擷,花艷、晴 掇,較妍醜」於錙銖,品抑揚於毫髮。它若宏辭制舉,六 科別設,文法靡不該,文格罔弗列。又必學稱博極,才 號宏傑,乃能攻其業。凡習於斯者,皆賈勇詞場,角雄 藝闥,不厲兵而白戰,爭奪弧而先拔。若工若拙,三年 是力;若勝若劣,一日而決。及其中文衡,入文彀,則遂 圍棘聲,徹榜金名。揭上賢書於天府,承洪恩於帝闕, 乃躋膴仕,乃展遐轍,若卿若相,鮮不由茲而出矣。上 以此而求賢,士以此而致身,文之用世,信不可誣也。 歟!太史公曰:科舉之文,趨時好以取世資,特干祿營 寵之具耳。學古之君子恥言之生曰:文之古者,登諸 金石,記誌頌銘,具有成式。或鐘鼎是勒,或琬琰是刻, 或鐫於麗牲懸繂之碑,或鑱在封嶽磨厓之壁,莫不 炫燿崇勳,烜焯茂德,載丕丕之嘉猷,紀赫赫之休績。 然皆一筆之力,九鼎可扛;一字之價,千金是直。爾其 宏奧之思,雅健之姿,瑰瑋之辭,攟摭馬、班,凌厲蔡、陳, 蹂躪韓柳,玉采金聲,焜焜煌煌,鍧鍧鏘鏘,袞章繡紋, 炳炳焞焞,繽繽紜紜,詭然而蛟龍翔,蔚然而虎鳳昂, 翕然而律呂張,正音諧。韺,變態類雲霆,勁氣排甲 兵,沈冥以之而開褰,幽閟以之而著宣,逖遠以之而 綿延,然非儒林宗匠,藝營宿將,道德為世之楷模,名 位為國之儀望,堂堂焉,章章焉,擅鴻筆,攬魁柄,稱文 章之大家者,孰當仁而不讓?宜其媲美古昔,傳信今 後,照四裔以無倫,垂千載而不朽,此其為文也,不亦 古乎?太史公曰:「文至于是,謂之古,宜也。雖然,其為用 殆不止是已。」生曰:「朝廷之上,有巨文焉,典謨誓誥,制 冊令詔,藹為王言,渙為大號,而帝王之制作存焉。灝 灝噩噩,渾渾洋洋,凌厲蓬孛,揮霍奮揚。或溫潤而精 粹,或宏偉而秀雄,或嚴肅而簡重,或衍裕而深長。經 緯天地,橐籥陰陽,黼黻萬化,轇輵三光。封職則氣含 陰雨之潤,授官則義炳重離之明,敕戒則吐星漢之 華,治戎則揚洊雷之轟。肆赦則垂滋於春露,明罰則 示烈於秋霜。一字之褒,沛漏泉於下地;一言之感,被 挾纊於黎蒸。朝出九重,暮行四方。如風動而草偃,如 山鳴而谷應。奮迅乎宇外,旁薄乎域中,鼓舞乎彝夏, 陶鎔乎帝皇。文章之用,蓋與造化而侔功矣。若是何 如?」太史公曰:「《禮》曰:『王言如絲,其出如綸』。」《詩》曰:「辭之輯 矣,民之協矣;辭之懌矣,民之莫矣。」文之為用,誠莫盛 於此也。姑舍是,豈無復有可聞者乎?生曰:文之難者, 莫難於史。故良史之才,古今或無。皇道帝德,王略霸圖,運祚興衰,治道隆污,將相卿士,武烈,文謨,賢智忠 孝,兇慝奸諛,天文五行,地理河渠,禮樂,兵刑,食貨賦 租選舉,職官,冕服車輿,蠻裔戎狄,遐方異區,恍惚詭 變,俗怪習殊,凡一代之本末,皆載乎史。故曰「史者一 代之成書。」是故事以實之,辭以給之,法以立之,例以 律之,作史之要,必備乎此。然非其能足以通古今之 體,明足以周萬事之理,智足以究難知之意,文足以 發難顯之義者,「曾烏足以稱良史?」蓋自紀、表、志、傳之 制,馬遷創始,班固繼作,綱領昭昭,條理鑿鑿。三代而 下,史才如二子者,可謂特起拔出,雋偉超卓。後之為 者,世仍代襲,率莫外乎其矩彠。論者以為遷、固之書, 其與善也隱而彰,其懲惡也直而寬,其賤偽也簡而 明,其防僣也微而嚴,是皆合乎聖人之旨意,而非庸 「史之敢干。及乎范曄、陳壽之流,則遂肆意妄纂,曲筆 濫箋,曖昧其本旨而義駁以偏,破碎其大體而辭謭 以纖;況乎曄、壽之不若者,則又卑陋而無足觀矣。故 史所以明乎治天下之道而為之者,亦必天下之才 然後勝其任,茲其所為難乎?」太史公曰:「噫!史之為文, 誠難乎其盡美矣;文而為史,誠極天下之任矣。抑吾 聞之:文有二:有紀事之文,有載道之文。史者紀事之 文,於道則未也。」生曰:「聖人既沒,道術為天下裂。諸子 者出,各設戶分門,立言以為文。是故管夷吾氏以霸 略為文,鄧析氏以兩可辯說為文,老聃氏以秉要執 本、持謙處卑為文,列禦寇氏以黃、老清淨無為為文, 墨翟氏以貴儉兼愛、上賢、明鬼,非命、上同」為文,公孫 龍氏以堅白名實為文,莊周氏以「通天地之統、序萬 物之性、達死生之變」為文,慎到氏以刑名之學為文, 申不害氏、韓非氏復流於深刻之文,尹文氏又合黃 老刑名為文,鬼谷氏以捭闔為文,蘇代氏、張儀氏因 肆為縱橫之文,孫武氏、吳起氏以軍形兵勢、圖國料 敵為文;荀卿、揚雄氏則以明先聖之學為文;淮南氏 則以總統道德仁義,而蹈虛守靜,出入經道為文。凡 若此者,殆不可遽數也。雖其文人人殊,而於其道則 未始不有明焉。譬猶水火相滅,亦以相生;和敬相反, 亦以相承。《易》所謂天下一致而百慮,同歸而殊途者, 言本於一揆而已。文以載道,其此之謂乎?太史公曰: 諸子之文,皆以明夫道,固也。然而各引一端,各據一 偏,未嘗揆夫道之大全。人奮其私智,家尚其私談,支 離頗僻,馳騁穿鑿,道之大義益以乖,大體益以殘矣。 此固學術之弊,而道之所以不傳也。生曰:「聖人之文, 厥有六經。《易》以顯陰陽,《詩》以道性情,《書》以紀政事之 實,《春秋》以示賞罰之明,《禮》以謹節文之上下,樂以著 氣運之虧盈。凡聖賢傳心之要,帝王經世之具,所以 建天衷,奠民極,立天下之大本,成天下之大法者,皆 於是乎有徵。」斯蓋群聖之淵源,九流之權衡,百王之 憲度,萬世之準繩。猶之天焉,則「昭雲漢而揭日星,布 煙霞而鼓風霆;猶之地焉,則山嶽峙而江河行,鳥獸 蕃而草木」榮。故聖人參天地以為文,而《六經》配天地 以為名。自書契以來,載籍以往,悉莫與之京。斯其為 文,不亦可以為載道之稱也乎?太史公囅然而驚,喟 然而嘆曰:「盡之矣,其蔑有加矣!」此固載道之器,而聖 人之至文矣。嗟夫!世之學者,無志乎文則已,苟有志 乎文,舍此無以議為矣。是故本之《詩》以求其恆,「本之 《易》以求其變,本之《書》以求其質,本之《春秋》以求其斷, 本之《樂》以求其通,本之《禮》以求其辨。夫如是,則六經 之文為我之文,而吾之文一本於道矣。故曰:『經者,載 道之文,文之至者也。後聖復作,其蔑以加矣。今子知 及乎此,則於文也,其進孰禦焉?特在加之意而已矣』。」 生於是再拜謝曰:「謹受教,敢不拳拳服膺,是則是傚, 以無沗夫子之訓告。」
曹安讕言長語
编辑《作文之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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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之選,自漢而下,梁昭明太子統以一人之見,去 取秦漢至齊之文為《文選》;宋姚鉉以一人之見,去取 唐三百年之文為《文粹》;宋呂東萊選宋人之文為《文 鑑》;元蘇天爵選元人之文為《文類》。迂齋、疊山又各批 點古文,又有《續文章正宗》諸集,古人之選亦備矣。以 予觀之,在精不在多。」韓退之嘗取己文二十六篇為 韓子徐斯遠盡平生文才二十餘首,首首稱善。然詩 文不能兼工,故謂曾子固不能作詩。曾嘗云:「古者作 者,或能文,不必工於詩;或長於詩,不必有文。有以哉?」 昔人謂老蘇不工於詩,歐陽公不工於賦,曾子固短 於韻語,黃魯直短於散語,東坡詞如詩,少游詩如詞。 數公之文,皆為名世之文,而人猶非之,信矣作文之 難也。
《得情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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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體唐詩有實接、虛接、用事前後對等目。謝疊山《批 點文章軌範》有「放膽小心」幾字句等法。竊恐當時作 詩文時,遇景得情,任意落筆,而自不離於規矩爾。若 一一拘束,要作某體某字樣,非發乎性情風行水上 之旨
群書備考
编辑《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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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曰:「大人虎變,其文炳也。君子豹變,其文蔚也。」又曰: 「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劉禹錫曰:「八音與政相通,文 章與時高下。」朱子曰:「《六經》,治世之文也。《國語》,衰世之 文也。《戰國策》,亂世之文也。」程子曰:「語麗詞贍,此應世 之文也。識高志遠,議論卓絕,此名世之文也。編之乎 《詩》《書》而不愧,措之乎天地而不疑,此傳世之文也。」《抱 朴子》曰:「筌可以棄而魚未獲,則不得無筌;文可以廢 而道未行,則不得無文。」桓寬曰:「內無其實而外學其 文,若雕脂鏤冰,費日損功。」
已上集群書
典謨以降,世無全文,作者不一,體式亦異。以文之祖 言之,《道德》篇,元言之祖;《離騷》,詩賦之祖;《史記》,傳記之 祖也。以文之變言之,《莊子》者,《易》之變,《離騷》者,詩之變, 《史記》者,《春秋》之變也。有得之於敏者:淮南「崇朝而賦 《騷》」,枚皋「應詔而成賦。」
枚皋文章敏疾,受詔輒成,故所賦者多,然不如長卿之溫麗,故「人有疾行無善跡」 之論也。
子建如口誦。
曹植七步成章
仲宣如宿成。
王粲為文,每下筆立就,人謂「宿構。」
阮瑀「據案而制書」,「禰衡當食而草奏」,「王勃《槁於腹》。」
勃每作碑頌,先磨墨數升,引被覆面而臥,忽起一筆,書文不加點,時人謂之「腹槁。」
子野成於心。
裴子野,梁普通七年大舉侵魏,敕子野為移文,受詔立成。武帝目之曰:「其形雖弱,其文甚壯。」 俄又敕為《書》諭魏相,其夜受旨,子野謂可待旦方奏,未之為也。及五鼓,敕催,令速上。子野徐起造筆,昧爽便就,帝深嘉焉。子野為文典而速,不尚靡麗。或問其為文速者,子野答曰:「人皆成於手,我獨成於心。」
《公權》七步而三。
柳公權從文宗至未央宮,帝駐輦曰:「朕有一喜,邊戍賜衣久不時,今中秋而衣已給。」 公權為數十言稱賀,帝曰:「當賀我以詩。」 宮人迫之,公權應聲成文,婉切而麗。詔令再賦,復無停思。天子甚悅,曰:「子建七步成一詩,爾」 乃三焉。
劉敞一揮而九。
敞在西掖時,一日追封皇子公主九人,敞立馬卻坐,一揮九制,文明典雅,各得其體。
敬宗立馬以草詔。
唐太宗征遼,岑文本卒於行驛,召許敬宗令草《駐蹕山破賊詔》,敬宗立於馬前,俄頃而就,詞甚典麗,深見嘆賞。又房元齡在秦王府十年,常典管記,每軍需表奏,駐馬立成,文約理贍,初無艸稿。
袁宏「倚馬以成文」,是也。
桓溫北征,喚袁宏倚馬前作《露布文》,手不輟筆。李白嘗曰:「請日試萬言,倚馬可待。」 世以倚馬為李白,非也。
有得之於遲者,相如濡筆而腐毫。
揚子雲曰:「軍旅之際,戎馬之間,飛書馳驛,用枚皋;廟堂之中,朝廷之上,高文大冊,用相如。」
揚雄《輟翰而驚夢》。
揚子雲之文,「思苦而詞艱。」
桓譚疾感於苦思,王充氣竭於沈慮。
充閉門二十年,作《論衡》。《抱朴子》曰:「充所著文,時有小疵,猶鄧林枯枝,滄海流芥,未易貶者。」
張衡「《研京》十年」,左思「《練都》一紀。」
左思欲賦《三都》,乃詣著作郎張載,訪岷、邛之事,遂搆思十年,門庭廁溷,皆著紙筆,遇成一名,即便疏之。及賦成,豪貴競寫,京師紙貴。
李建《辭制誥之任》。
唐李建知制誥,自以「草詔思遲,不願當其任。」
《道衡怒》,戶外之人是也。
《隋》薛道衡每搆文,必隱空齋,蹋壁而臥,聞戶外有人,便怒。其沈思如此。
文章貴乎粹,故「文當學遷,詩當學杜。」
唐庚曰:「《六經》以後,便有司馬遷,《三百五篇》之後,便有杜子美。故文當學遷,詩當學杜。」
子建好人譏彈。
子建《與楊德祖書》云:「世人著述,不能無病,僕常好人譏彈,其文有不善,應時改定。」
《歐陽勤於改竄》。
歐陽公作一小柬,必改竄數四。《呂氏蒙訓》曰:「杜詩云:『新詩改罷自長吟』。文章頻改,工夫自出。」 近世歐陽以文先貼於壁,臥思竄定,有終篇不留一字者。朱子曰:「六一之文,一唱三嘆。有人見其《醉翁亭記》草,前有數十字,序『滁州之山,匆大圈了一邊,註『環滁皆山也』一句』。」
或夢剖腸。五代王仁裕喜為詩少嘗夢剖其腸胃以「西江水滌之,顧見沙石皆篆籀之文,由是文思益進。」
或夢授筆。
和凝夢人以五色筆與之自是才思敏贍十九登第。
或稱「積玉。」
葛洪稱陸機「文猶元圃,積玉無非夜光。」
或稱「碎金。」
桓溫見謝安石作《簡文諡議》,看畢,擲與座上諸客曰:「此是安石碎金。」
《唐書》本於《大誥》。
宋祁好讀《大誥》,故文多謹嚴。至修《唐書》,其言艱,其思苦,蓋亦有所自歟?
《鵩賦》流自《檀弓》。
賈誼《鵩賦》自《檀弓》中流出。
皆其有所稱者也。文不能以無疵,故相如之「曲終奏 《雅》。」
子雲謂「相如浮靡之賦,勸百而諷一,猶馳騁鄭、衛之音,曲終而奏雅。」
逸少之「天朗氣清。」
王羲之《蘭亭序》,世言昭明不入《文選》者,以其天朗氣清。或曰:楚詞云「『秋之為氣,天高而氣清』。似非清明之時。又絲竹管絃語衍,而複為逸少之累。」
《算博士》之號。
駱賓王好以數對,如「秦地重關一百二,漢家離宮三十六」 ,時號算博士。
《點鬼簿》之譏。
楊炯為文,好以古人姓名連開,如張平子之《略談》,陸士衡之所記,潘安仁宜其陋矣,仲長統何足知之,號《點鬼簿》。
商隱之《祭魚》。
李商隱多檢閱書冊,左右林次,號「獺祭魚。」
《大年》之納被,
楊文公為文章所用事,實令子姪檢出處,每段以小片紙錄之,粘綴所錄而蓄之,時人謂之「納被」 焉。
昌黎之序《東野》。
《送孟東野序》曰:「物不得其平則鳴。」 然其文曰:「在唐虞時,皋陶禹其善鳴者而假以鳴,夔假於《韶》以鳴,伊尹鳴商,周公鳴周。」 又云:「天將和其聲而使鳴,國家之盛。」 然非所謂不得其平也。
子由之記·《月軒》
子由《待月軒記》曰:「軒是人身,月是人性。」 朱子曰:「若如是,則是先生下箇人身,卻外面尋討箇性來,合湊著成甚道理!」
皆不能無議者也。以文人之相推言之,陳琳氣殫於 張紘。
吳張紘見陳琳《武庫賦》《應機論》,與琳書,深歎美之。琳答曰:「今《景典》在此,足下與子布在彼,所謂小巫見大巫,神氣殫矣。」
鍾繇閣筆於王粲。
魏王粲才高,鍾繇,王朗等閣筆,不敢措手。
蔡邕「輟翰於延壽。」
王延壽有俊才少遊魯作靈光殿賦後蔡邕亦造此賦未成及見延壽所為甚奇之遂輟翰而已。
《君苗》焚筆於陸機。
陸雲《與兄機書》曰:「君苗見兄文,輒欲焚其筆硯。」
袁淑《隱賦》。
宋文帝詔群臣為《赤鸚鵡賦》,袁淑文冠一時。作賦畢,以示謝莊。及見莊賦,嘆曰:「江東無我,卿當獨步;我若無卿,亦一時之傑。」 遂隱其賦。
湛明《壞書》:
陳壽撰《三國志》時人稱善湛明時著《魏書》見壽所作便壞已書。
虛心推服,有可嘉者也。以文人之相輕言之。謝希逸 《答嘲月賦》
宋孝武問顏延之曰:「謝希逸《月賦》何如?」 答曰:「美則美矣,但莊始知隔千里兮共明月。」 帝以語莊,莊曰:「延之作《秋胡詩》,始知生為久離別,死為長不歸。」 帝笑曰:「人好嘲謔,未有不遇其敵者。」
溫庭筠「悔讀《南華》」:
令狐綯曾以舊事訪溫庭筠,對曰:「事出《南華》,非僻書也。或冀相公燮理之暇,姑宜覽古。」 綯益怒,奏庭筠有才無行,卒不登第。庭筠有詩曰:「因知此恨人多積,悔讀《南華》第二篇。」
《荊公私議》「蘇文」
荊公見東坡《醉白堂記》,曰:「乃是韓、白優劣論。」 東坡聞之曰:「介甫《虔州學記》,乃學校策耳。」
《盈川恥居王後》。
王楊盧駱號四傑。楊盈川曰:「吾愧在盧前,恥居王後。」 議者信然。又《炯本傳》曰:「盈川之文,如懸河注水。」
「酌之不竭」 ,既優於盧,亦不減王。恥居王後,則信;愧在盧前,謙也。
《岳陽樓記》。尹氏非之。
范文正公《岳陽樓記》,用對語說時景,世以為奇。尹師魯讀之曰:「傳奇體耳。」 《傳奇》,唐裴硎所著小說也。
《五代史》序,「王公譏之。」
陳師錫《序五代史》:荊公曰:「釋迦佛頭上不堪著糞。」
「議人」則易,自評則難者也。
已上事蹟考
《六經》之文尚矣。孟子在戰國時,以浩然之氣,發仁義 之言,無心於文,而開閤抑揚,曲盡其妙。漢初,賈誼之 文,質實而或傷激厲,司馬遷馳騁有餘而識不逮理, 董仲舒發明王道而詞多緩弱。
朱子曰:「司馬遷文雄健,意思不帖帖。賈誼文亦然。」 又曰:「賈誼之文質實,晁錯說利害處好,答制策便亂道。董仲舒之文緩弱,其《答賢良策》,不答所問切處,至無緊要處,又卻累數百言。」
至谷永輩,漸趨於對偶,而古文始衰。歷晉、魏、齊、梁,而 光鋩氣焰,埋藏腐蝕,頹波橫流,浮靡一轍。唐之文章, 無慮三變,王、楊始霸,如麗服靚妝,燕歌趙舞,雖綺靡 盈前,而殊乏風骨。燕、許繼興,波瀾頗暢,而駢儷猶存。 韓愈始以古文為學者倡,柳宗元翼之,豪健雄肆,相 與主盟當世;下至孫樵、杜牧,峻峰激流,景出象外,而 窘裂邊幅。李翱、劉禹錫刮垢見奇,清勁可愛,而體乏 渾雄;皇甫湜、白居易閑澹簡質,每見回宮轉角之音, 隨時間作,類之《韶》《夏》,皆淫哇而不可聽者也。宋初承 五代之弊,文多蹇澀。歐陽公變為渾厚之體,如高冠 華簪,曳裾鳴玉,交於廊廟,非法不言。老蘇之文極高, 頗有戰國縱橫之學;東坡勝似潁濱,「其文如良金美 玉,無施不可。」南豐之文謹嚴,後山之文有法度,然或 時有迫促之病。
朱子曰:「曾南豐之文,一字挨一字謹嚴,然太迫,比之東坡,較質而近理。《列女傳序》說二南處好,擬制內有數篇,雜之三代誥命內,亦無愧。范貫之《奏議序》氣脈渾厚,說得仁宗好。」 又曰:「陳後山之文有法度。如《黃樓銘》出,當時諸公皆斂衽。如仁宗飛白書記,大段好,曲折甚多,過得好。墓志亦好,有典有則,方是文章。其他」 亦有太局促不好者。
元室諸公之文,如「燕市夜鴻,華亭曉鶴」嘹唳亦足驚 聽,然而風氣日漓,雖高不雅。
已上私評
張綸林泉隨筆
编辑《論吳立夫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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浦陽吳立夫《論倭書》,蓋其年十八時所作也。規模倣 司馬相如《諭蜀文》。其末所述諭其王之言,雖古之辨 士莫能過也。其他《大游》《觀日兩賦》,與夫《形釋》《泰誓論》 《補牛尾歌辭》等篇,皆雄深卓絕,真先秦、西漢間作者。 前輩柳待制、黃侍講以文雄一世,皆稱賞之,自謂莫 及,信哉!宋太史雖遊黃、柳之門,而有得於吳居多。所 著《龍門凝道記》《蘿山雜言》《六經論》《七儒解》《諸子》等辨, 文過《法言》《中說》遠甚,宜其名滿天下,文傳四方,為一 代之宗師也歟!
《論元末諸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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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仲申《衡運》一篇,深有得於邵子《元會運世》之旨。其 他文如《井牧慎習》《尚賢》《廣謨》《原道》《樂道齋記》等作,皆 醇正通達,有關世教,庶幾韓子《原道》《原性》諸篇。其序 鄭氏《心學圖說》,則引「惟精惟一,允執厥中」為主,辨釋、 老而參以先儒之言,非心悟理融、洞見道妙者,不能 及此。先父蔡菴先生常謂仲申持養純熟,踐履篤實, 有伊、洛諸儒氣象,豈其有得於白雲許氏之所傳耶? 國初文明之盛,前代莫及,若宋公景濂、劉公伯溫、蘇 公平仲、胡公仲申、王公子充、許公存仁、高公季迪,皆 元末遺才。其學最稱該博,編摩著作,直欲跨越董、馬、 班、揚,左思、范曄而下弗論也。惜其詩詞頗染宋人氣 習,而不能純乎盛唐之音,論者以為不古若也。諸公 既沒,作者輩出,求其精著述之妙,窮述作之工,無愧 於西京、盛唐者,猶未多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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