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定古今圖書集成/理學彙編/文學典/第017卷

理學彙編 文學典 第十六卷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
理學彙編 第十七卷
理學彙編 文學典 第十八卷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理學彙編文學典

 第十七卷目錄

 文學名家列傳五

  後漢一

  桓譚       馮衍

  班彪       崔篆

  杜篤       王隆

  史岑       夏恭

文學典第十七卷

文學名家列傳五 编辑

後漢一 编辑

桓譚 编辑

按《後漢書》本傳:「桓譚,字君山,沛國相人也。父成帝時 為太樂令。譚以父任為郎,因好音律,善鼓琴,博學多 通,遍習《五經》,皆詁訓大義,不為章句。能文章,尤好古 學,數從劉歆、揚雄辯析疑異。性嗜倡樂,簡易不修威 儀,而憙非毀俗儒,由是多見排抵。哀、平間,位不過郎。 傅皇后父孔鄉侯晏深善於譚。是時高安侯董賢寵」 幸女弟為昭儀,皇后日已疏,晏嘿嘿不得意。譚進說 曰:「昔武帝欲立衛子夫,陰求陳皇后之過,而陳后終 廢,子夫竟立。今董賢至愛而女弟尤幸,殆將有子夫 之父,可不憂哉!」晏驚動曰:「然。為之奈何?」譚曰:「刑罰不 能加無罪,邪枉不能勝正人。夫士以才智要君,女以 媚道求主。皇后年少,希更艱難,或驅使醫巫,外求方 技,此不可不備。又君侯以后父尊重,而多通賓客,必 借以重勢,貽致譏議。不如謝遣門徒,務執謙愨,此修 己正家,避禍之道也。」晏曰:「善。」遂罷遣常客,入白皇后, 如譚所戒。後賢果風太醫令真欽,使求傅氏罪過,遂 逮后弟侍中喜,詔獄無所得,乃解。故傅氏終全於哀 帝之時。及董賢為大司馬,聞譚名,欲與之交,譚先奏 書於賢,說以輔國保身之術。賢不能用,遂不與通。當 王莽居攝篡弒之際,天下之士莫不競褒稱德美,作 符命以求容媚,譚獨自守,默然無言。莽時為掌樂大 夫,更始立,召拜大中大夫。世祖即位,徵待詔,上書言 事,失旨不用。後大司空宋弘薦譚拜議郎、給事中,因 上疏陳時政所宜曰:「『臣聞國之廢興,在於政事;政事 得失,由乎輔佐。輔佐賢明,則俊士充朝而理合世務; 輔佐不明,則論失時宜而舉多過事。夫有國之君,俱 欲興化建善,然而政道未理者,其所謂賢者異也。昔 楚莊王問孫叔敖曰:『寡人未得所以為國是也』?叔敖 曰:『國之有是,眾所惡也』。恐王不能定也』。王」曰:「不定獨 在君,亦在臣乎?」對曰:「君驕士,曰士非我,無從富貴;士 驕君,曰君非士,無從安存?人君或至失國而不悟,士 或至飢寒而不進,君臣不合,則國是無從定矣。」莊王 曰:「善。願相國與諸大夫共定國是也。」蓋善政者,視俗 而施教,察失而立防,威德更興,文武迭用,然後政調 於時,而躁人可定。昔董仲舒言:「理國譬若琴瑟,其不 調者則解而更張。」夫更張難行,而拂眾者亡。是故賈 誼以才逐,而晁錯以智死。世雖有殊能,而終莫敢談 者,懼於前事也。且設法禁者,非能盡塞天下之姦,皆 合眾人之所欲也,大抵取便國利事多者則可矣。夫 張官置吏,以理萬人,懸賞設罰,以別善惡。惡人誅傷, 則善人蒙「福矣。」今人相殺傷,雖已伏法,而私結怨讎, 子孫相報,後忿深前。至於滅戶殄業,而俗稱豪健,故 雖有怯弱,猶勉而行之,此為聽人自理,而無復法禁 者也。今宜申明舊令,若已伏官誅而私相傷殺者,雖 一身逃亡,皆徙家屬於邊。其相傷者,加常二等,不得 雇山贖罪。如此,則仇怨自解,盜賊息矣。夫理國之道, 舉本業而抑末利。是以先帝禁人二業,錮商賈不得 宦為吏,此所以抑并兼,長廉恥也。今富商大賈,多放 錢貨,中家子弟,為之保役,趨走與臣僕等勤,收稅與 封君比入。是以眾人慕效,不耕而食,至乃多通侈靡, 以淫耳目。今可令諸商賈自相糾告,若非身力所得, 皆以臧畀告者。如此,則專役一「己,不敢以貨與人;事 寡力弱,必歸功田畝,田畝修則穀入多而地力盡矣。 又見法令決事,輕重不齊,或一事殊法,同罪異論,姦 吏得因緣為市,所欲活則出生議,所欲陷則與死比, 是為刑開二門也。今可令通義理、明習法律者,校定 科比,一其法度,班下郡國,蠲除故條。如此,天下知方, 而獄無怨濫矣。」書奏,不省。是時帝方信讖,多以決定 嫌疑,又醻賞少薄,天下不時。安定譚復上疏曰:「臣前 獻《瞽言》,未蒙詔報,不勝憤懣,冒死復陳。愚夫策謀,有 益於政道者,以合人心而得事理也。凡人情忽於見 事而貴於異聞,觀先王之所記述,咸以仁義正道為 本,非有奇怪虛誕之事。蓋天道性命,聖人所難言也。」 自子貢以下,不得而聞,況後世淺儒,能通之乎!今諸 巧慧小才伎數之人,增益圖書,矯稱讖記,以欺惑貪 邪,詿誤人主,焉可不抑遠之哉!臣譚伏聞陛下窮折 方士黃白之術,甚為明矣,而乃欲聽納讖記,又何誤 也?其事雖有時合,譬猶卜數隻偶之類。陛下宜垂明聽,登聖意,屏群小之曲說,述《五經》之正義,略雷同之 俗語,詳通人之雅謀。又臣聞安平則尊道術之士,有 難則貴介冑之臣。今聖朝興復,祖統為人臣主,而四 方盜賊未盡歸伏者,此權謀未得也。臣譚伏觀陛下 用兵,諸所降下,既無重賞以相恩誘,或至虜掠奪其 財物,是以兵長渠率,各生狐疑,黨輩連結,歲月不解。 古人有言曰:「天下皆知取之為取,而莫知與之為取。 陛下誠能輕爵重賞,與士共之,則何招而不至!何說 而不釋?何向而不開?何征而不剋?如此則能以狹為 廣,以遲為速,亡者復存,失者復得矣。」帝省奏,愈不悅。 其後有詔會議靈臺所處,帝謂譚曰:「吾欲讖決之,何 如?」譚默然良久,曰:「臣不讀讖。」帝問其故,譚復極言讖 之非經,帝大怒曰:「桓譚非聖無法」,將下斬之。譚叩頭 流血,良久乃得解。出為六安郡丞,意忽忽不樂,道病 卒,時年七十餘。初,譚著書言當世行事二十九篇,號 曰《新論》,上書獻之,世祖善焉。《琴道》一篇未成,肅宗使 班固續成之。所著賦、誄、書、奏凡二十六篇。元和中,肅 宗行東巡狩,至沛,使使者祠譚冢,鄉里以為榮。

《新論》一曰:本造,二王霸,三求輔,四言體,五見微,六譴非,七啟寤,八袪蔽,九正經,十識通,十一離事,十二道賦,十三辨惑,十四述策,十五閔友,十六琴道。本造、《閔友》《琴道》各一篇,餘並有上下。《東觀記》曰:「光武讀之,敕言卷大,令皆別為上下,凡二十九篇。」

馮衍 编辑

按《後漢書》本傳:「馮衍,字敬通,京兆杜陵人也。祖野王, 元帝時為大鴻臚。衍幼有奇才,年九歲能誦詩,至二 十而博通群書。王莽時,諸公多薦舉之者,衍辭不肯 仕。時天下兵起,莽遣更始將軍廉丹討伐山東,丹辟 衍為掾,與俱至定陶。莽追詔丹曰:『倉廩盡矣,府庫空 矣,可以怒矣,可以戰矣。將軍受國重任,不捐身于中 野,無以報恩塞責』。」丹惶恐,夜召衍,以書示之。衍因說 丹曰:「衍聞順而成者,道之所大也;逆而功者,權之所 貴也。是故期於有成,不問所由;論於大體,不守小節。 昔逢丑父伏軾而使其君取飲,稱於諸侯;鄭祭仲立 突而出忽,終得復位,美於《春秋》。蓋以死易生,以存易 亡,君子之道也;詭於眾意,寧國存身」,賢智之慮也。故 《易》曰:「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是以自天祐之,吉無不 利。」若夫知其不可,而必行之,破軍殘眾,無補於主,身 死之日,負義於時,智者不為,勇者不行。且衍聞之,得 時無怠。張良以五世相韓,椎秦始皇博浪之中,勇冠 乎賁育,名高乎泰山。將軍之先,為漢信臣,新室之興, 英俊不附。今海內潰亂,人懷漢德,甚於詩人思召公 也。愛其甘棠,而況子孫乎!人所歌舞,天必從之。方今 為將軍計,莫若屯據大郡,鎮撫吏士,砥礪其節,百里 之內,牛酒日賜,納雄桀之士,詢忠智之謀,要將來之 心,待從橫之變,興社稷之利,除萬人之害,則福祿流 於無窮,功烈著於不滅。何與軍覆於中原,身膏於草 野,功「敗名喪,恥及先祖哉!聖人轉禍而為福,智士因 敗而為功。願明公深計而無與俗同。」丹不能從,進入 雎陽,復說丹曰:「蓋聞明者見於無形,智者慮於未萌, 況其昭晢者乎?凡患生於所忽,禍發於細微,敗不可 悔,時不可失。」公孫鞅曰:「有高人之行,負非於世;有獨 見之慮,見贅於人。故信庸庸之論,破金石之策,襲當 世之操,失高明之德。夫決者,智之君也;疑者,事之役 也。時不重至,公勿再計。」丹不聽,遂進及無鹽,與赤眉 戰死,衍乃亡命河東。更始二年,遣尚書僕射鮑永行 大將軍事,安集北方,衍因以計說永曰:「衍聞明君不 惡切愨之言,以測幽冥之論;忠臣不顧爭引之患,以 達萬機之變。是故君臣兩興,功名兼立,銘勒金石」,令 聞不忘。今衍幸逢寬明之日,將值危言之時,豈敢拱 默避罪,而不竭其誠哉!伏念天下離王莽之害久矣。 始自東郡之師,繼以西海之役,巴、蜀沒於南夷,緣邊 破於北狄,遠征萬里,暴兵累年,禍拏未解,兵連不息, 刑法彌深,賦斂愈重。眾彊之黨,橫擊於外,百僚之臣, 貪殘於內,元元無聊,飢寒並臻,父子流亡,夫婦離散, 廬落丘墟,田疇蕪穢,疾疫大興,災異蜂起。於是江湖 之上,海岱之濱,風騰波涌,更相駘藉,四垂之人,肝腦 塗地,死亡之數,不啻太半。殃咎之毒,痛入骨髓,匹夫 僮婦,咸懷怨怒。皇帝以聖德靈威,龍興鳳舉,率宛葉 之眾,將散亂之兵,喢血昆陽,長驅武關,破百萬之陳, 摧九虎之軍,雷震四海,席捲天下,攘除禍亂,誅滅無 道,一期之間,海內大定。繼高祖之休烈,修文武之絕 業,社稷復存,炎精更輝,德冠往初,功無與二。天下自 以去亡新,就聖漢,當蒙其福而賴其願,樹恩布德,《易》 以周洽,其猶順驚風而飛鴻毛也。然而諸將虜掠,逆 倫絕理,殺人父子,妻人婦女,燔「其室屋,略其財產,飢 者毛食,寒者裸跣,冤結失望,無所歸命。今大將軍以 明淑之德,秉大使之權,統三軍之政,存撫并州之人, 惠愛之誠,加乎百姓,高世之聲,聞乎群士,故其延頸 企踵而望者,非特一人也。且大將軍之事,豈得珪璧 其行,束修其心而已哉?將定國家之大業,成天地之元功也。昔周宣」中興之主,齊桓霸彊之君耳,猶有申 伯、召虎、夷吾、吉甫攘其蝥賊,安其疆宇,況乎萬里之 漢,明帝復興,而大將軍為之梁棟,此誠不可以忽也。 且衍聞之,「兵久則力屈,人愁則變生。」今邯鄲之賊未 滅,真定之際復擾,而大將軍所部不過百里,守城不 休,戰軍不息,兵革雲翔,百姓震駭。奈何自怠,不為深 憂。夫并州之地,東帶名關,北逼彊胡,年穀獨孰,人庶 多資。斯四戰之地,攻守之場也。如其不虞,何以待之? 故曰「德不素積,人不為用,備不豫具,難以應卒。」今生 人之命,懸於將軍,將軍所杖,必須良才。宜改易非任, 更選賢能。夫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審得其人,以承大 將軍之明,則雖山澤之人,無不感德,思樂為用矣。然 後簡精銳之卒,發屯守之士,三軍既整,甲兵已具,相 其土地之饒,觀其水泉之利,制屯田之術,習戰射之 教,則威風遠暢,人安其業矣。若鎮太原,撫上黨,收百 姓之歡心,樹名賢之良佐,天下無變則足以顯聲譽, 一朝有事則可以建大功。惟大將軍開日月之明,發 深淵之慮,監《六經》之「論,觀孫、吳之策,省群議之是非, 詳眾士之白黑,以超《周南》之跡,垂甘棠之風,令夫功 烈施於千載,富貴傳於無窮,伊、望之策,何以加茲!」永 既素重衍為,且受使得自置偏裨,乃以衍為立漢將 軍,領狼孟長,屯太原,與上黨太守田邑等繕甲養士, 扞衛并土。及世祖即位,遣宗正劉延攻天井關,與田 邑連戰十餘合,延不得進。邑迎母弟妻子,為延所獲。 後邑聞更始敗,乃遣使詣洛陽獻璧馬,即拜為上黨 太守。因遣使者招永、衍。永、衍等疑不肯降,而忿邑背 前約。衍乃遺邑《書》曰:「蓋聞晉文出奔而子犯宣其忠, 趙武逢難而程嬰明其賢,二子之義當矣。今三王背 叛,赤眉危國,天下螘動,社稷顛隕,是忠臣立功之日, 志士馳馬之秋也。伯玉擢選剖符,專宰大郡。夫上黨 之地,有四塞之固,東帶三關,西為國蔽,奈何舉之以 資彊敵,開天下之匈,假仇讎之刃,豈不哀哉!」衍聞之, 「委質為臣,無有二心;挈瓶之智,守不假器。是以晏嬰 臨盟,擬以曲戟,不易其辭;謝息守郕,脅以晉、魯,不喪 其邑。由是言之,內無鉤頸」之禍,外無《桃萊》之利,而被 畔人之聲,蒙降城之恥,竊為左右羞之。且邾庶其竊 邑畔君,以要大利,曰賤而必書;莒牟夷以土地求食, 而名不滅。是以大丈夫動則思禮,行則思義,未有背 此而身名能全者也。為伯玉深計,莫若與鮑尚書同 情戮力,顯忠貞之節,立超世之功。如以尊親係累之 故,能捐位投命,歸之《尚書》。大義既全,敵人紓怨,上不 損剖符之貴,下足救老幼之命,申眉高譚,無愧天下。 若乃貪上黨之權,惜全邦之實,衍恐伯玉必懷周、趙 之憂,上黨復有前年之禍。昔晏平仲納延陵之誨,終 免欒高之難;孫林父違穆子之戒,故陷終身之惡。以 為伯玉聞此至言,必若刺心。自非嬰城而堅守,「則策 馬而不顧也。聖人轉禍而為福,智士因敗以成勝。願 自彊於時,無與時同。」邑報《書》曰:「僕雖駑怯,亦欲為人 者也。豈苟貪生而畏死哉!曲戟在頸,不易其心,誠僕 志也。間者老母諸弟見執於軍,而邑安然不顧者,豈 非重其節乎?若使人居天地,壽如金石,要長生而避 死地可也。今百齡之期,未有能至,老壯之間,相去幾 何?誠使故朝尚在,忠義可立,雖老親受戮,妻兒橫分, 邑之願也。」間者上黨黠賊,大眾圍城,義兵兩輩,入據 井陘。邑親潰敵圍,拒擊宗正,自試智勇,非不能當。誠 知故朝為兵所害,新帝司徒已定三輔,隴西、北地從 風響應。其事昭昭,日月經天,河海帶地,不足以比。死 生有命,富貴在「天,天下存亡,誠云命也。邑雖沒身,能 如命何?夫人道之本,有恩有義。義有所宜,恩有所施, 君臣大義,母子至恩。今故主已亡,義其誰為?老母拘 執,恩所當留,而厲以貪權,誘以策馬,抑其利心,必其 不顧,何其愚乎!邑年三十,歷位卿士,性少嗜慾,情厭 事為,況今位尊身危,財多命殆,鄙人知之,何疑君子?」 君長敬通,揭節垂組,自相署立,蓋仲由使門人為臣, 孔子譏其欺天。君長據位兩州,加以一郡,而河東畔 國,兵不入彘;上黨見圍,不窺大谷,宗正臨境,莫之能 援。兵威屈辱,國權日損,三王背畔,赤眉害主,未見兼 行倍道之赴。昔墨翟累繭救宋,申包胥重胝存楚,衛 女馳歸,唁兄之志,主亡一歲,莫知定「所處。」冀妄言:「苟 肆鄙塞,未能事生,安能事死?未知為臣,焉知為主?豈 厭為臣子,思為君父乎?欲搖泰山而蕩北海,事敗身 危,要思、邑言。」衍不從。或訛言更始隨赤眉在北,永、衍 信之,故屯兵界休。方移書上黨,云皇帝在雍,以惑百 姓。永遣弟升及子婿張舒誘降涅城,舒家在上黨,邑 悉繫之。又書勸永降,永不答,自是與邑有隙。邑字伯 玉,馮翊人也,後為漁陽太守。永、衍審知更始已歿,乃 共罷兵,幅巾降於河內。帝怨衍等不時至,永以立功 得贖罪,遂任用之,而衍獨見黜。永謂衍曰:「昔高祖賞 季布之罪,誅丁固之功,今遭明主,亦何憂哉?」衍曰:「《記》 有之,人有挑其鄰人之妻者,挑其長者,長者詈之,挑 其少」者,少者報之,後其夫死而取其長者。或謂之曰「夫非罵爾者邪?」曰:「在人欲其報我,在我欲其罵人也。 夫天命難知,人道易守,守道之臣,何患死亡。」頃之,帝 以衍為曲陽令,誅斬劇賊郭勝等,降五千餘人,論功 當封,以讒毀故,賞不行。建武六年,日食。衍上書陳八 事,其一曰顯文德,二曰褒武烈,三曰修舊功,四曰招 俊傑,五曰明好惡,六曰簡法令,七曰差秩祿,八曰撫 邊境。書奏,帝將召見。初,衍為狼孟長,以罪摧陷大姓 令狐略。是時略為司空長史,讒之於尚書令王護。尚 書周生豐曰:「衍所以求見者,欲毀君也。」護等懼之,即 共排間,衍遂不得入。後衛尉陰興、新陽侯陰就以外 戚貴,顥深敬重衍,衍遂與之交結,由是為諸王所聘 請,尋為司隸從事。帝懲西京外戚賓客,故皆以法繩 之,大者抵死徙,其餘至貶黜。衍由此得罪,嘗自詣獄, 有詔赦不問。西歸故郡,閉門自保,不敢復與親故通。 建武末,上疏自陳曰:「臣伏念高祖之略而陳平之謀, 毀之則疏,譽之則親;以文帝之明而魏尚之忠。繩之 以法則為罪,施之以德則為功。」逮至晚世,董仲舒言 道德,見妬於公孫弘;李廣奮節於匈奴,見排於衛青。 此忠臣之常所為流涕也。臣衍自惟微賤之臣,上無 無知之薦,下無馮唐之說,乏董生之才,寡李廣之勢, 而欲免讒口,濟怨嫌,豈不難哉!臣衍之先祖,以忠貞 之故,成私門之禍。而臣衍復遭擾攘之時,值兵「革之 際,不敢回行,求時之利,事君無傾邪之謀,將帥無虜 掠之心。衛尉陰興,敬慎周密,內自修敕,外遠嫌疑,故 敢與交通。興知臣之貧,數欲本業之。臣自惟無三益 之才,不敢處三損之地,固讓而不受之。昔在更始、太 原,執貨財之柄,居倉卒之間,據位食祿,二十餘年,而 財產歲狹,居處日貧,家無布帛」之積,出無輿馬之飾。 於今遭清明之時,飭躬力行之秋,而怨讎叢興,譏議 橫世。蓋富貴易為善,貧賤難為工也。疏遠壟畝之臣, 無望高闕之下,惶恐自陳,以救罪尤。書奏,猶以前過 不用。衍不得志,退而作賦,又自論曰:「馮子以為大人 之德,不碌碌如玉,落落如石,風興雲蒸,一龍一蛇,與 道翱翔,與時變」化,夫豈守一節哉?用之則行,舍之則 藏,進退無主,屈伸無常。故曰:「有法無法,因時為業;有 度無度,與物趣舍。」常務道德之實,而不求當世之名, 闊略杪小之禮,蕩佚人間之事,正身直行,恬然肆志。 顧嘗好俶儻之策,時莫能聽用其謀,喟然長歎,自傷 不遭,久棲遲於小官,不得舒其所懷,抑心折節,意悽 情悲。夫伐冰之家,不利雞豚之息;委積之臣,不操市 井之利。況歷位食祿,二十餘年,而財產益狹,居處益 貧。惟夫君子之仕,行其道也,「慮時務者不能興其德, 為身求者不能成其功。」去而歸家,復羈旅於州郡。身 愈據職,家彌窮困,卒離飢寒之災,有喪元子之禍。先 將軍葬渭陵,哀帝之崩也,營之以為園。於是以新豐 之東,鴻門之上,壽安之中,地勢高敞,四通廣大,南望 酈山,北屬涇渭,東瞰河、華,龍門之陽,三晉之路,西顧 鄷鄗,周秦之丘,宮觀之墟,通視千里。覽見舊都,遂定 塋焉,退而幽居。蓋忠臣過故墟而歔欷,孝子入舊室 而哀歎。每念祖考,著盛德於前,垂鴻烈於後。遭時之 禍,墳墓蕪穢,春秋蒸嘗,昭穆無列。年衰歲暮,悼無成 功,將西田牧肥饒之野,殖生產,修孝道,營宗廟,廣祭 祀,然後闔門講習道德,觀覽乎孔老之論,庶幾乎松、 喬之福。上隴阪,陟高岡,游精宇宙,流目八紘,歷觀九 州山川之體,追覽上古得失之風,愍道陵遲,傷德分 崩。夫睹其終,必原其始,故存其人而詠其道。疆理九 野,經營五山,眇然有思陵雲之意,乃作賦自厲,命其 篇曰《顯志》。顯志者,言光明風化之情,昭章元妙之思 也。其辭曰:「開歲發春兮,百卉舍英。甲子之朝兮,汨吾 西征。發軔新豐兮,裵回鎬京。陵飛廉而太息兮,登平 陽而懷傷。悲時俗之險阸兮,哀好惡之無常。棄衡石 而意量兮,隨風波而飛揚。紛綸流於權利兮,親雷同 而妬異。」「獨耿介而慕古兮,豈時人之所憙。」沮《先聖》之 成論兮,名賢之高風。忽道德之珍麗兮,務富貴之 樂耽。遵大路而裵回兮,履《孔德》之窈冥。固眾夫之所 眩兮,孰能觀於無形?行勁直以離尤兮,羌前人之所 有。內自省而不慚兮,遂定志而弗改。欣吾黨之唐虞 兮,愍吾生之愁勤。聊發憤而揚情兮,將以蕩夫憂心。 往者不可攀援兮,來者不可與期。病沒世之不稱兮, 願橫逝而無由。陟《雍畤》而消搖兮,超《略陽》而不反。念 人生之不再兮,悲六親之日遠。陟《九崚》而臨「嶭兮, 聽涇渭之波聲。顧鴻門而歔欷兮,哀吾孤之早零。何 天命之不純兮,信吾罪之所生。傷誠善之無辜兮,齎 此恨而入冥。嗟我思之不遠兮,豈敗事之可悔。雖九 死而不眠兮,恐餘殃之有再。淚汍瀾而雨集兮,氣滂 浡而雲披。心怫鬱而紆結兮,意沈抑而內悲。瞰太行 之嵯峨兮,觀壺口之崢嶸。悼丘墓之蕪穢兮,恨昭穆 之不榮。歲忽忽而日邁兮,壽冉冉其不與。」恥功業之 無成兮,赴原野而窮處。昔伊尹之干湯兮,七十說而 乃信。皋陶釣於雷澤兮,賴虞舜而後親。無二士之遭

遇兮,抱忠貞而莫達。率妻子而耕耘兮,委厥美而不
考證
伐。韓盧抑而不縱兮,騏驥絆而不試。獨慷慨而遠覽

兮,非庸庸之所識。卑衛賜之阜貨兮,高顏回之所慕; 重祖考之洪烈兮,故收功於此路。循四時之代謝兮, 分五土之刑德。相林麗之所產兮,嘗水泉之所殖。修 神農之本業兮,採軒轅之奇策。追周棄之遺教兮,軼 范蠡之絕跡。陟隴山以隃望兮,眇然覽於八荒。風波 飄其並興兮,情惆悵而增傷。覽河華之泱漭兮,望秦 晉之故國。憤馮亭之不遠兮,慍去疾之遭惑。流山岳 而周覽兮,徇碣石與洞庭;浮江河而入海兮,泝淮濟 而上征。瞻燕齊之舊居兮,歷宋楚之名都。哀群后之 不祀兮,痛列國之為墟。馳中夏而升降兮,路紆軫而 多艱。講聖哲之通論兮,心愊憶而紛紜。惟天路之同 軌兮,或帝王之異政。堯舜煥其蕩蕩兮,禹承平而革 命。「并日夜而幽思兮,終悇憛而洞疑。」《高陽》。其超遠 兮,世孰可與論茲?訊夏啟於甘澤兮,傷帝典之始傾; 頌成康之載德兮,詠《南風》之歌聲。思唐虞之晏晏兮, 揖稷、契與為朋。苗裔紛其條暢兮,至湯、武而勃興。昔 三后之純粹兮,每季世而窮禍。弔夏桀於南巢兮,哭 殷紂于牧野。詔伊尹於亳郊兮,享呂望於鄷洲。功與 日月齊光兮,名與三王爭流。揚朱號乎衢路兮,墨子 泣乎白絲。知漸染之易性兮,怨造作之弗思。美《關雎》 之識微兮,愍王道之將崩。拔周唐之盛德兮,捃桓文 之譎功。忿戰國之遘禍兮,憎權臣之擅彊。黜楚子於 南郢兮,執趙武於湨梁。善忠信之救時兮,惡詐謀之 妄作。聘申叔於陳蔡兮,禽荀息於虞虢。誅犁鋤之介 聖兮,討臧、倉之愬知。子反於彭城兮,爵管仲於夷 儀。疾兵革之濅滋兮,苦攻伐之萌生。沈孫武於《五湖》 兮,斬白起於長平。惡叢巧之亂世兮,毒縱橫之敗俗。 流蘇秦於洹水兮,幽張儀於《鬼谷》。澄德化之陵遲兮, 烈刑罰之峭峻。燔商鞅之法術兮,燒韓非之說論。誚 始皇之跋扈兮,投李斯於四裔。滅先王之法則兮,禍 濅淫而弘大。援前聖以制中兮,矯二主之驕奢。饁女 齊於絳臺兮,饗椒舉於章華。摛道德之光耀兮,匡衰 世之眇風。褒宋襄於泓谷兮,表季札於延陵。摭仁智 之英華兮,激亂國之末流。觀鄭僑於溱洧兮,訪晏嬰 於營丘。日《曀曀》其將暮兮,獨於邑而煩惑。夫何九州 之博大兮,迷不知路之南北。駟素虯而馳騁兮,乘翠 雲而相「佯。就伯夷而折中兮,得務光而愈明。款子高 於中野兮,遇伯成而定慮。欽真人之德美兮,淹躊躇 而弗去。意斟愖而不澹兮,俟回風而容與。求善卷之 所存兮,遇許由於負黍。軔吾車於箕陽兮,秣吾馬於 潁滸。聞至言而曉領兮,還吾反乎故宇。覽天地之幽 奧兮,統萬物之維綱;究陰陽之變化兮,昭五德之精 光;躍青龍於滄海兮,豢白虎於金山;鑿巖石而為室 兮,託高陽以養仙;神雀翔於鴻崖兮,元武潛於嬰冥; 伏朱樓而四望兮,採三秀之華英;纂前修之夸節兮, 曜往昔之光勳;披綺季之麗服兮,揚屈原之靈芬;高 吾冠之岌岌兮,長吾佩之洋洋;飲六醴之清液兮,食 五芝之茂英;揵六枳而為籬」兮,築蕙若而為室;播蘭 芷於中庭兮,列杜衡於外術;攢射干雜蘼蕪兮,搆木 蘭與新夷;光扈扈而煬燿兮,紛郁郁而暢美;華芳曄 其發越兮,時恍惚而莫貴;非惜身之埳軻兮,憐眾美 之憔悴。游精神於大宅兮,抗元玅之常操;處清靜以 養志兮,實吾心之所樂。山峨峨而造天兮,林冥冥而 暢茂;鸞回翔「索其群兮,鹿哀鳴而求其友。誦古今以 散思兮,覽聖賢以自鎮;嘉孔丘之知命兮,大《老聃》之 貴元。德與道其孰寶兮,名與身其孰親?陂山谷而閒 處兮,守寂寞而存神。夫莊周之釣魚兮,辭卿相之顯 位;於陵子之灌園兮,似至人之髣髴。」蓋隱約而得道 兮,羌窮悟而入術;離塵垢之窈冥兮,配喬松之妙「節。 惟吾志之所庶兮,固與俗其不同。既俶儻而高引兮, 願觀其從容。」顯宗即位,又多短衍,以文過其實,遂廢 於家。衍娶北地女任氏為妻,悍忌,不得畜媵妾,兒女 常自操井臼,老竟逐之,遂埳壈於時。然有大志,不戚 戚於賤貧,居常慷慨歎曰:「衍少事名賢,經歷顯位,懷 金垂紫,揭節奉使,不求苟得,常有『凌雲之志。三公之 貴,千金之富,不得其願,不概於懷。貧而不衰,賤而不 恨,年雖疲曳,猶庶幾名賢之風,修道德於幽冥之路, 以終身名為後世法』。」居貧,年老,卒於家。所著《賦》《誄》《銘》 《說》《問》《交德誥》《慎情書》《記、說》《自序》《官錄》《說、策》五十篇,肅 宗甚重其文。子豹好儒學,舉孝廉,後徵為尚書。

班彪 编辑

按《漢書班氏敘傳》:「班況為越騎校尉,成帝之初,女為 倢伃,況生三子伯斿、穉,穉為廣平相。穉生彪。彪字叔 皮,幼與從兄嗣共遊學,嗣雖修儒學,然貴老嚴之術, 叔皮唯聖人之道,然後盡心焉。年二十,遭王莽敗,世 祖即位冀州,時隗囂據壟右,擁眾招輯英俊,而公孫 述稱帝於蜀漢,天下雲擾,大者連州郡,小者據縣邑。」 囂問彪曰:「往者周亡,戰國並爭,天下分裂,數世然後 迺定。其抑者,從橫之事復起於今乎?將承運迭興,在 於一人也?願先生論之。」對曰:「周之廢興與漢異。昔周立爵五等,諸侯從政,本根既微,枝葉強大,故其末流 有從橫之事,其勢然也。漢家承秦之制,並立郡縣,主 有專己之威,臣無百年之柄。至於成」帝,假借外家,哀、 平短祚,國嗣三絕,危自上起,傷不及下,故王氏之貴, 傾擅朝廷,能竊號位而不根於民。是以即真之後,天 下莫不引領而歎。十餘年間,外內騷擾,遠近俱發,假 號雲合,咸稱劉氏,不謀而同辭。方今雄桀帶州城者, 皆無七國世業之資。《詩》云:「皇矣工帝,臨下有赫。鍳觀 四方,求民之莫。」今民「皆謳吟思漢,鄉仰劉氏已可知 矣。」囂曰:「先生言周、漢之勢可也。至於但見愚民習識 劉氏姓號之故,而謂漢家復興,疏矣。昔秦失其鹿,劉 季逐而掎之,時民復知漢。」虖既感囂言,又愍狂狡之 不息,迺著《王命論》以救時難。知隗囂終不寤,迺避墬 於河西。河西大將軍竇融嘉其美德,訪問焉。舉茂材, 為徐令,以病去官。後數應三公之召,仕不為祿,所如 不合;學不為人,博而不俗;言不為華,述而不作。有子 曰固。

按《後漢書》本傳:「班彪,字叔皮,扶風安陵人也。祖況,成 帝時為越騎校尉。父稚,哀帝時為廣平太守。彪性沈 重好古,年二十餘,更始敗,三輔大亂。時隗囂擁眾天 水,彪乃避難從之。囂問彪曰:『往者周亡,戰國並爭,天 下分裂,數世然後定。意者從橫之事,復起於今乎?將 承運迭興,在於一人也?願生試論之』。對曰:『周之廢興, 與漢殊異。昔周爵五等,諸侯從政,本根既微,枝葉彊 大,故其末流有從橫之事,勢數然也。漢承秦制,改立 郡縣,主有專己之威,臣無百年之柄。至於成帝,假借 外家,哀、平短祚,國嗣三絕,故王氏擅朝,因竊位號。危 自上起,傷不及下。是以即真之後,天下莫不引領而 歎。十餘年間,中外騷擾,遠近俱發,假號雲合,咸稱劉 氏,不謀同辭。方今雄桀帶州域者,皆無七國世業之 資,而百姓謳吟,思仰漢德,已可知矣』。」囂曰:「生言周、漢 之勢,可也。至於但見愚人習識劉氏姓號之故,而謂 漢家復興,疏矣。昔秦失其鹿,劉季逐而羈之,時人復 知漢乎!」彪既疾囂言,又傷時方艱,乃著《王命論》,以為: 「漢德承堯,有靈命之」符,王者興祚,非詐力所致。欲以 感之,而囂終不寤,遂避地河西。河西大將軍竇融以 為從事,深敬待之,接以師友之道。彪乃為融畫策,事 漢,總河西以拒隗囂。及融徵還京師,光武問曰:「所上 章奏,誰與參之?」融對曰:「皆從事班彪所為。」帝雅聞彪 材,因召入見,舉司隸茂材,拜徐令,以病免。後數應三 公之命,輒去。彪既才高而好述作,遂專心史籍之間。 武帝時,司馬遷著《史記》,自太初以後,闕而不錄,後好 事者頗或綴集時事,然多鄙俗,不足以踵繼其書。彪 乃繼採前史遺事,傍貫異聞,作《後傳》數十篇,因斟酌 前史而譏正得失。其略論曰:「唐、虞三代,詩書所及,世 有史官,以司典籍;暨於諸侯,國自有史。故」《孟子》曰:「楚 之《檮杌》、晉之《乘》,魯之《春秋》,其事一也。」定、哀之間,魯君 子左丘明論集其文,作《左氏傳》三十篇,又撰異同,號 曰《國語》二十篇。由是乘、檮、杌之事遂闇,而《左氏》《國語》 獨章。又有記錄黃帝以來至春秋時帝王、公、侯、卿、大 夫號曰《世本》一十五篇。春秋之後,七國並爭,秦并諸 侯,則有《戰國策》三十三篇。漢興,定天下,大中大夫陸 賈記錄時功,作《楚漢春秋》九篇。孝武之世,太史令司 馬遷採《左氏》《國語》,刪《世本》、「《戰國策》,據楚漢列國時事, 上自黃帝,下訖獲麟,作本紀、世家、列傳、書表,凡百三 十篇,而十篇缺焉。」遷之所記,從漢元至武以絕,則其 功也。至于採經摭傳,分散百家之事,甚多疏略,不如 其本,務欲「以多聞廣載為功,論議淺而不篤。其論術 學則崇黃、老而薄五經,序貨殖則輕仁義而羞貧窮, 道游俠則賤守節而貴俗功,此其大敝傷道,所以遇 極刑之咎也。」然善述序事理,辯而不華,質而不野,文 質相稱,蓋良史之材也。誠令遷依《五經》之法,言同聖 人之是非,意亦庶幾矣。夫百家之書,猶可法也,若《左 氏》《國語》《世本》《戰國策》《楚漢春秋》《太史公書》,今之所以 知古,後之所由觀前聖人之耳目也。司馬遷序帝王 則曰《本紀》,公侯傳國則曰《世家》,卿士特起則曰《列傳》, 又進項羽、陳涉而黜淮南、衡山,細意委曲,條例不經。 若遷之著作,採獲古今,貫穿經傳,至廣博也。一人之 精,文重思煩,故其書刊落不盡,尚有盈辭,多不齊一。 若序司馬相如舉郡縣著其字,至蕭、曹、陳平之屬及 董仲舒並時之人,不記其字,或縣而不郡者,蓋不暇 也。今此後篇,慎覈其事,整齊其文,不為世家,唯紀傳 而已。《傳》曰「殺史見極」,平易正直,《春秋》之義也。彪復辟 司徒王況府。時東宮初建,諸王國並開,而官屬未備, 師保多闕。彪上言曰:「孔子稱性相近,習相遠也。賈誼 以為習與善人居,不能無為善,猶生長於齊,不能無 齊言也;習與惡人居,不能無惡,猶生長於楚,不能無 楚言也。是以聖人審所與居,而戒慎所習。昔成王之 為孺子,出則周公、召公、太史佚,入則太顛、閎夭、南宮 括、散宜生,左右前後,禮無違者,故成王一日即位,天」 下曠然太平。是以《春秋》愛子,教以義方,不納於邪,驕奢淫佚,所自邪也。《詩》云:「詒厥孫謀,以宴翼子。」言武王 之謀遺子孫也。漢興,太宗使晁錯導太子以法術,賈 誼教梁王以詩書。及至中宗,亦令劉向、王褒、蕭望之、 周堪之徒,以文章儒學保訓東宮以下,莫不崇簡其 人,就成德器。今皇太子諸王,雖結髮「學問,修習禮樂, 而傅相未值賢才,官屬多闕舊典。宜博選明儒有威 重明通政事者,以為太子太傅,東宮及諸王國備置 官屬。又舊制,太子食湯沐,十縣,設周衛交戟,五日一 朝,因坐東廂,省視膳食。其非朝日,使僕、中允旦旦請 問而已。明不媟黷,廣其敬也。」書奏,帝納之。後察司徒 廉,為望都長,吏民愛之。建武三十年,年五十二,卒官。 所著賦、論、書、記、奏事,合九篇。

崔篆 编辑

按《後漢書崔駰傳》:「崔駰,字亭伯,涿郡安平人也。高祖 父朝,昭帝時為幽州從事,諫刺史無與燕剌王通。及 剌王敗,擢為侍御史。生子舒,歷四郡太守,所在有能 名。舒小子篆,王莽時為郡文學,以明經徵詣公車,太 保甄豐舉為步兵校尉,篆辭曰:『吾聞伐國不問仁人, 戰陳不訪儒士,此舉奚為至哉』?遂投劾歸。莽嫌諸不」 附己者多以法中傷之。時篆兄發以佞巧幸於莽,位 至大司空。母師氏能通經學百家之言,莽寵以殊禮, 賜號義成夫人,金印紫綬,文軒丹轂,顯於新世。後以 篆為建新大尹。篆不得已,乃歎曰:「吾生無妄之世,值 澆、羿之君,上有老母,下有兄弟,安得獨潔己而危所 生哉?」乃遂單車到官,稱疾不視事,三年不行縣。門下 掾倪敞諫,篆乃強起班春。所至之縣,獄犴填滿。篆垂 涕曰:「嗟乎!刑罰不中,乃陷人以穽,此皆何罪,而至于 是!」遂平理,所出二千餘人。掾吏叩頭諫曰:「朝廷初政, 州牧峻刻,宥過申枉,誠仁者之心;然獨為君子,將有 悔乎?」篆曰:「邾文公不以一人易其身,君子謂之知命。 如殺一大尹,贖二千人,蓋所願也。」遂稱疾去。建武初, 朝廷多薦言之者,幽州刺史又舉篆賢良。篆自以宗 門受莽偽寵,慚愧漢朝,遂辭歸不仕。客居滎陽,閉門 潛思,著《周易林》六十四篇,用決吉凶,多占驗。臨終作 賦以自悼,名慰志。其辭曰:嘉昔人之遘辰兮,美伊傅 之遻時。應規矩之淑質兮,過班倕而裁之。協準矱之 貞度兮,同斷金之元策。何天衢於盛世兮,超千載而 垂績。豈修德之極致兮,將天祚之攸適。愍余生之不 造兮,丁漢氏之中微。氛霓鬱以橫厲兮,羲和忽以潛 暉。六柄制於家門兮,王綱漼以陵遲。黎共奮以跋扈 兮,羿浞狂以恣雎。睹嫚臧而乘釁兮,竊神器之萬機。 思輔弼以媮存兮,亦號咷以詶咨。嗟三事之我。兮, 乃迫余以天威。豈無熊僚之微介兮?悼我生之殲夷? 庶明哲之末風兮,懼《大雅》之所譏。遂翕翼以委命兮, 受符守乎艮維。恨遭閉而不隱兮,違石門之高蹤。揚 蛾眉於復關兮,犯孔戒之冶容。懿氓蚩之悟悔兮,慕 白駒之所從。乃稱疾而屢復兮,歷三祀而見許。悠輕 舉以遠遁兮,託峻峗以幽處。竫潛思於至賾兮,騁《六 經》之奧府。皇再命而紹卹兮,乃云眷乎建武。運欃槍 以電掃兮,清六合之土宇。聖德滂以橫被兮,黎庶愷 以鼓舞。闢四門以博延兮,彼幽牧之我舉。分畫定而 計決兮,豈云賁乎鄙耇。遂懸車以縶馬兮,絕時俗之 進取。歎暮春之成服兮,闔衡門以掃軌。聊優游以永 日兮,守性命以盡齒。貴啟體之歸「全兮,庶不沗乎先 子。」

杜篤 编辑

按《後漢書文苑列傳》:「杜篤,字季雅,京兆杜陵人也。高 祖延年,宣帝時為御史大夫。篤少博學,不修小節,不 為鄉人所禮。居美陽,與美陽令遊,數從請託不諧,頗 相恨。令怨,收篤送京師。會大司馬吳漢薨,光武詔諸 儒誄之,篤於獄中為誄辭最,高帝美之,賜帛免刑。篤 以關中表裡山河,先帝舊京,不宜改營洛邑,乃上奏」 《論都賦》曰:「臣聞知而復知,是為重知,臣所欲言,陛下 已知,故略其梗概,不敢具陳,昔盤庚去奢,行儉於亳, 成周之隆,乃即中洛,遭時制都,不常厥邑,賢聖之慮, 蓋有優劣,霸王之姿,明知相絕,守國之勢,同歸異術, 或棄去阻阸,務處平易;或據山帶河,并吞六國;或富 貴思歸,不顧見襲;或掩空擊虛,自蜀漢出,即日車駕, 策由一卒。或知而不從,久都墝埆,臣不敢有所據。竊 見司馬相如、揚子雲作辭賦以諷主上,臣誠慕之。伏 作書一篇,名曰《論都》,謹并封奏如左。」皇帝以建武十 八年二月甲辰,升輿洛邑,巡於西嶽,推天時,順斗極, 排閶闔,入函谷,觀阸於崤黽,圖險於隴蜀。其三月丁 酉,行至長安,經營宮室,傷愍舊京,即詔京兆,迺命扶 風,齋肅致敬,告覲園陵。悽然有懷祖之思,喟乎以思 諸夏之隆。遂天旋雲遊,造舟於渭北。涇流,千乘方 轂,萬騎駢羅,衍陳於岐梁,東橫乎大河,瘞后土,禮邠 郊。其歲四月,反於洛都。明年,有詔復函谷關,作大駕 宮、六王邸、高車廄,於長安,修理東都城,門橋涇渭,往 往繕離觀東臨霸滻,西望昆明,北登長平,規龍首,撫 未央,覛平樂,儀建章。是時山東翕然狐疑,意聖朝之西都,懼關門之反拒也。客有《為篤言》:「彼埳井之潢汙, 固不容夫吞舟,且洛邑之渟瀯,曷足以居乎萬乘哉? 咸陽守國,利器,不可久虛,以示姦萌。」篤未甚然其言 也,故因為述大漢之崇世,據廱州之利,而今國家未 暇之故,以喻客意。曰:「昔在強秦,爰初開畔,霸自岐、廱, 國富人衍,卒以并兼,桀虐作亂,天命有聖,託之大漢。 大漢開基,高祖有勳,斬」白蛇,屯黑雲,聚五星於東井, 提干將而呵暴秦,蹈滄海,跨崑崙,奮彗光,埽項軍,遂 濟人難,蕩滌於泗沂。劉敬建策,初都長安,太宗承流, 守之以文,躬履節儉,側身行仁,食不二味,衣無異采, 賑人以農桑,率下以約己。曼麗之容,不悅於目;鄭衛 之聲,不過於耳;佞邪之臣,不列於朝;巧偽之物,不鬻 於市。故能理升平而刑幾措。富衍於孝景,功傳於後 嗣。是時,孝武因其餘財府帑之蓄,始有鉤深圖遠之 意,探冒頓之罪,校平城之讎,遂命驃騎,勤任衛青。勇 惟鷹揚,軍如流星。深之匈奴,割裂王庭,席捲漠北,叩 勒祁連,橫分單于,屠裂百蠻,燒罽帳,繫閼氏,燔康居, 灰珍奇,椎鳴鏑,釘鹿蠡,馳阬岸,獲昆彌虜。侲,驅騾 驢,馭宛馬,鞭駃騠。拓地萬里,威震八荒。肇置四郡,據 守敦煌。并域屬國一郡,領方立候隅。北建護西羌,捶 驅氐僰,寥狼邛莋。東攠烏桓,蹂轔濊貊。南羈鉤町,水 劍強越。殘夷文身,海波沫血。郡縣日南,漂概朱崖。部 尉東南,兼有黃支。連緩耳,瑣雕題,摧天督,牽象犀,椎 蜯蛤,碎琉璃甲瑇瑁,戕觜觿。於是同穴裘褐之域,共 川《鼻飲》之國,莫不袒跣稽顙,失氣虜伏。非夫大漢之 盛世,藉廱土之饒,得御外理內之術,孰能致功若斯! 故創業於高祖,嗣傳於孝惠,德隆於太宗,「財衍於孝 景,威盛於聖武,政行於宣、元,侈極於成、哀,祚缺於孝 平。傳世十一,歷載三百,德衰而復盈,道微而復章,皆 莫能遷於廱州而背於咸陽」,宮室寢廟,山陵相望,高 顯弘麗,可思可榮,羲農已來,無茲著明。夫廱州本帝 皇所以育業,霸王所以衍功,戰士角難之場也。《禹貢》 所載,厥田惟上。沃野千里,原隰彌望。保殖五穀,桑麻 條暢。濱據南山,帶以涇渭,號曰陸海,蠢生萬類,楩柟 檀柘,蔬果成實。畎瀆潤淤,水泉灌溉。漸澤成川,粳稻 陶遂。厥土之膏,畝價一金,田田相如,鐇钁株林,火耕 流種,功淺得深,既有蓄積,阸塞四臨,西被隴蜀,南通 漢中,北據谷口,東阻嶔巖,關函守嶢,山東道窮,置列 汧隴,廱偃西戎,拒守褒斜,嶺南不通,杜口絕津,朔方 無從,鴻渭之流,徑入于河,大船萬艘,轉漕相過,東綜 滄海,西綱流沙,朔南暨聲,諸夏是和。城池百尺,阸「塞 要害,關梁之險,多所衿帶。一卒舉礧,千夫沈滯,一人 奮戟,三軍沮敗。地勢便利,介冑剽悍,可與守近。利以 攻遠,士卒易保,人不肉袒。肇十有二,是為贍腴,用霸 則兼并,先據則功殊,修文則財衍,行武則士要,為政 則化上,篡逆則難誅,進攻則百剋,退守則有餘,斯固 帝王之淵囿,而守國之利器也。」逮及亡新,時漢之衰, 偷忍淵囿,篡器慢違,徒以勢便,莫能卒危。假之十八, 誅自京師。天畀更始,不能引維,慢藏招寇,復致赤眉。 海內雲擾,諸夏滅微,群龍並戰,未知是非。於時聖帝, 赫然申威,荷天人之符,兼不世之姿。受命於皇上,獲 助於靈祇。立號高邑,搴旗四麾。首策之臣,運籌出奇。 虓怒之旅,如虎如螭,師之攸向,無不靡披。蓋夫燔魚 剸蛇,莫之方斯。大呼山東,響動流沙,要龍淵,首鏌鋣, 命騰太白,親發狼弧,南禽公孫,北背強胡。西平隴冀, 東據洛都。乃廓平帝宇,濟蒸人於塗炭,成兆庶之亹 亹,遂興復乎大漢。今天下新定,矢石之勤始瘳,而主 上方以邊垂為憂,忿葭萌之不柔,未遑於論都而遺 思。廱州也,方躬勞聖思,以率海內,厲撫名將,略地疆 外,信戚於征伐,展武乎荒裔。若夫文身鼻飲、緩耳之 主,椎結左《衽鐻》之君,東南殊俗不羈之國,西北絕 域難制之鄰,靡不重譯納貢,請為藩臣。上猶謙讓而 不伐,勤意以為獲無用之虜,不如安有益之民;略荒 裔之地,不如保殖五穀之淵。遠救於已亡,不若近而 存存也。今國家躬修道德,吐惠含仁,湛恩沾洽,時風 顯宣。徒垂意於持平守實,務在愛育元元。苟有便於 王政者,聖主納焉。何則?物罔挹而不損,道無隆而不 移,陽盛則運,陰滿則虧,故存不忘亡,安不諱危,雖有 仁義,猶設城池也。客以利器不可久虛,而國家亦不 忘乎西都,何必去洛邑之渟。瀯與篤後仕郡文學掾, 以目疾,二十餘年不闚京師。篤之外高祖破羌將軍 辛武賢,以武略稱。篤常歎曰:「杜氏文明善政,而篤不 任」為吏。辛氏秉義經武,而篤又怯於事。外內五世,至 篤衰矣。女弟適扶風馬氏。建初三年,車騎將軍馬防 擊西羌,請篤為從事中郎,戰沒於射姑山。所著賦、誄、 弔、書讚、七言女誡及雜文凡十八篇,又著《明世論》十 五篇。子碩,豪俠,以貨殖聞。

王隆 编辑

按《後漢書文苑列傳》:「王隆,字文山,馮翊雲陽人也。王 莽時以父任為郎,後避難河西,為竇融左護軍。建武 中,為新汲令。能文章,所著詩、賦、銘書凡二十六篇

史岑 编辑

按《後漢書王隆傳》:「初,王莽末,沛國史岑子孝亦以文 章顯,莽以為謁者,著頌、誄、復神、《說疾》凡四篇。」岑,一 字孝山,著《出師頌》。

夏恭 编辑

按《後漢書文苑列傳》:「夏恭,字敬公,梁國蒙人也。習《韓 詩》《孟氏易》,講授門徒常千餘人。王莽末,盜賊從橫,攻 沒郡縣,恭以恩信,為眾所附,擁兵固守,獨安全。光武 即位,嘉其忠果,召拜郎中,再遷太山都尉,和集百姓, 甚得其歡心。恭善為文,著賦、頌、詩、勵學凡二十篇四 十九。卒官。諸儒共諡曰宣明君。」

恭子牙,少習家業,著賦、頌讚誄凡四十篇。舉孝廉,早 卒。鄉人號曰「文德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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