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定古今圖書集成/理學彙編/文學典/第243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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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古今圖書集成理學彙編文學典

 第二百四十三卷目錄

 詞曲部彙考一

  王灼碧雞漫志歌曲

文學典第二百四十三卷

詞曲部彙考一 编辑

《王灼碧雞漫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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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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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問歌曲所起。曰:「天地始著,人生焉,人莫不有心,此 歌曲所以起也。」《舜典》曰:「詩言志,歌永言,聲依詠,律和 聲。」《詩序》曰:「在心為志,發言為詩,情動於中而形於言。 言之不足,故嗟嘆之,嗟嘆之不足,故詠歌之;詠歌之 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樂記》曰:「詩言其志,歌 詠其聲,舞動其容。三者本於心,然後樂器從之。故有」 心則有詩,有詩則有歌,有歌則有聲律,有聲律則有 樂。歌詠言即詩也,非於詩外求歌也。今先定音節,乃 製詞從之,倒置矣。而士大夫又分詩與樂府作兩科。 古詩或名曰「樂府」,謂詩之可歌也。故樂府中有歌有 謠,有吟、有引,有行、有曲。今人於古樂府特指為詩之 流,而詞就音始名樂府,非古也。舜命夔教冑子詩歌 聲律,率有次第。又語禹曰:「予欲聞六律、五聲、八音,在 治忽以出納五言。」其君臣賡歌九功、《南風》《卿雲》之歌, 必聲律隨。古者采詩,命太師為樂章,祭祀、宴射、鄉飲 皆用之。故曰正得失,動天地,感鬼神,莫近於《詩》。先王 以是經夫婦,成孝敬,厚人倫,美教化,移風俗。詩至於 動天地,感鬼神,移風俗,何也?正謂播諸樂歌,有此效 耳。然中世亦有因筦絃金石,造歌以被之。若漢文帝 使慎夫人鼓瑟,自倚瑟而歌。漢魏作《三調歌》辭,終非 古法。

古人初不定聲律,因所感發為歌,而聲律從之,唐虞 禪代以來是也。餘波至西漢末始絕。西漢特今之所 謂古樂府者漸興,晉魏為盛。隋氏取漢以來樂器歌 章古調,併入清樂。餘波至李唐始絕。唐中葉雖有古 樂府,而播在聲律則尟矣。士大夫作者,不過以詩一 體自名耳。蓋隋以來,今之所謂曲子者漸興,至唐稍 盛。今則繁聲淫奏,殆不可數,故歌變為「古樂府。」古樂 府變今曲子,其本一也。後世風俗,蓋不及古,故相懸 耳。而世之士大夫,亦多不知歌詞之變。

子語魯太師樂,知樂深矣。魯太師亦可語此耶?古者 歌工樂工,皆非庸人,故摰適齊,干適楚,繚適蔡,缺適 秦,方入河,武入漢,襄陽入海。孔子錄之,八人中其一 人見於《家語》。孔子學琴於師襄子,襄子曰:「吾雖以擊 磬為官,然能於琴。」今子於琴,已習是也。子貢問師乙 賜宜何歌?答曰:「肆直而慈愛者,宜歌商;溫良而能斷 者,宜歌《齊》;寬而靜,柔而正者,宜歌《頌》;廣大而靜,疏達 而信者,宜歌《大雅》;恭敬儉而好禮者,宜歌《小雅》;正直 而靜,廉而謹者,宜歌《風師乙》,賤工也。」學識乃至此。又 曰:「歌者上如抗,下如墜,曲如折,止如槁木,倨中矩,勾 中鉤,纍纍乎端如貫珠,歌之妙不越此矣。」今有過鈞 客班教坊者,問曰:「某宜何歌?」必曰:「汝宜唱。由中行。」《曹 元寵小令》:

漢時,雅、鄭參用,而鄭為多。魏平荊州,獲漢雅樂,古曲 音調存者四,曰《鹿鳴》《騶虞》《伐檀》《文王》。而李延年之徒 以歌被寵,復改易音辭,止存《鹿鳴》一曲,晉初亦除之。 又漢代短簫鐃歌樂曲,三國特存者,有《朱鷺》《艾如》《張 上之回》《戰城南》《巫山高》《將進酒》之類,凡二十二曲。魏 吳稱號,始各改其十二曲。晉興,又盡改之,獨《元雲》《釣 竿》二曲,名存而已。漢代鼙舞三國能存者,有《殿前生 桂樹》五曲,其辭則亡。漢代胡角《摩訶兜勒》一曲,張騫 得自西域,李延年因之,更造新聲二十八解。魏晉時 亦亡。晉以來,新曲頗眾,隋初盡歸清樂。至唐武后時, 舊曲存者,如《白雪》《公莫》《巴渝》《白苧》《子夜》《團扇》《懊憹》《石 城》《莫愁》《楊叛兒》《烏夜啼》《玉樹後庭花》等六十三曲,唐 中葉聲辭有者又止三十七,有聲無辭者七,今不復 見。唐歌曲比前世蓋多,聲行於今,辭見於今者皆十 二三,四代差近爾。大抵先世樂府,有其名者尚多,其 義存者十之三,其始辭存者十不得一,略其音將無 傳,勢使然也。

石崇以《明君曲》教其妾綠珠,曰:「我本漢家子,將適單 于庭。昔為匣中玉,今為糞上英。」綠珠亦自懊恨,歌曰: 「絲布濕難縫。」桓伊侍孝武飲讌,撫絃而歌怨詩曰:「為 君既不易,為臣良獨難。忠信事不顯,乃有見疑患。周 旦佐文武,金縢功不刊。推心輔王政,二叔乃流言。」熊 甫見王敦委任錢鳳,將有異圖,進說不納,因告歸。臨 與敦別,歌曰:「徂風飆起蓋山陵,氛霧蔽日玉石焚。往 事既去可長歎,念別惆悵復會難。」陳安死,《隴上歌之曰:「隴上壯士有陳安,軀幹雖小腹中寬。愛養將士同 心肝,䯀驄文馬鐵鍛鞍。七尺大刀奮如湍,丈八蛇矛 左右盤。十盪十決無當前,戰始三交失蛇矛。棄我䯀 驄竄岩幽,為我外援而懸頭。西流之水東流河,一去 不還奈子何!」劉曜聞而嘉傷,命樂府歌之。晉以來歌 曲,見於史者,蓋如是耳。

劉、項皆善作歌,西漢諸帝如武宣類能之。趙王幽死, 諸王負死罪,臨絕之際,曲折深迫。廣川王通經,好文 辭,為諸姬作歌,尤奇古。而高祖戚夫人、燕王旦之容 華夫人所歌,又不在諸王下,蓋漢初古俗猶在也。東 京以來,非無作者,大概文采有餘,情性不足。高歡玉 壁之後,士卒死者七萬人,慚憤發疾,歸使斛律金作 《敕勒歌》,其辭略曰:「山蒼蒼,天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歡。」自和之,哀感流涕。金不知書,能發揮自然之妙如 此,當時徐、庾輩不能也。吾謂西漢後,獨《敕勒歌》暨韓 退之《古琴操》近古。

唐時古意,亦未全喪。《竹枝》《浪淘沙》《拋毬樂》《楊柳枝》乃 詩中絕句,而定為歌曲。故李太白《清平調詞》三章,皆 絕句。元白諸詩,亦為知音者,協律作歌。白樂天守杭, 元微之贈云:「休遣玲瓏唱我詩,我詩多是別君辭。」自 注云:「樂人高玲瓏能歌,歌余數十詩。」樂天亦醉,戲諸 妓云:「席上爭飛使君酒,歌中多唱舍人詩。」又聞歌妓 唱《前郡守嚴郎中詩》云:「已留舊政布中和,又付新詩 與艷歌。」元微之見人《詠韓舍人新律詩戲贈》云:「輕新 便妓唱,凝妙入僧禪。」沈亞之《送人序》云:「故友李賀,善 撰南北朝樂府古詞,其所賦尤多怨鬱悽艷之句。誠 以蓋古排今,使為詞者莫能偶矣。」惜乎其終亦不備 聲絃唱。然《唐史》稱李賀樂府數十篇,雲韶諸工皆合 之絃筦。又稱李益詩名與賀相埒,每一篇成,樂工爭 以賂來取之,被聲歌,供奉天子。又稱元微之詩,往往 播樂府。《舊史》亦稱武元衡工五言詩,好事者傳之,往 往被於管絃。又舊說,開元中,詩人王昌齡、高適、王渙 之詣旗亭飲,梨園伶官亦招妓聚燕。三人私約曰:「我 輩擅詩名,未第甲乙」,試觀諸伶謳詩分優劣,一伶唱 《昌齡》二絕句,一伶唱《適》絕句,渙之曰:「佳妓所唱,如非 我詩,終身不敢與子爭衡。不然,子等列拜床下。」須臾, 妓唱渙之詩,渙之揶揄二子曰:「田舍奴,我豈妄哉!」以 此知唐伶妓,當時名士。詩句入歌曲,蓋常事也。蜀王 衍召嘉王宗壽飲宣華苑,命宮人李玉簫歌衍所撰 宮詞,五代猶有此風,今亡矣。近世有取陶淵明《歸去 來辭》,李白《把酒問月》,李長吉《將進酒》、大蘇公《赤壁》前 後賦,協入聲律,此暗合孫、吳耳。

《涼州曲》,《唐史》及傳載,稱天寶樂曲,皆以邊地為名,若 《涼州》《甘州》之類,曲遍聲絲,名入破。又詔道調法曲與 胡部深聲合作。明年,安祿山反,涼、伊、甘皆陷土。《蕃史》 及《開元傳信記》亦云:西涼州歌此曲。寧王憲曰:「音始 於宮,散於商,成於角、徵、羽。斯曲也,宮離而不屬,商亂 而加暴,君卑逼下,臣僭犯上,臣恐一日有播遷之禍。」 及安、史之亂,世頗思憲審音,而《楊妃外傳》乃謂上皇 居南內,夜與妃侍者紅桃歌妃所製《涼州詞》,上因廣 其曲,今流傳者益加。《明皇雜錄》亦云:「上初自巴蜀回, 夜來乘月登樓,命妃侍者紅桃歌《涼州》,即妃所製。上 親御玉笛為《倚樓曲》,曲罷,無不感泣,因廣其曲,傳於 人間。」予謂皆非也。《涼州》在天寶時已盛行,上皇巴蜀 回居南內,乃謂肅宗那得始廣此曲。或曰:因妃所製 詞而廣其曲者,亦詞也。則流傳者益加,豈亦詞乎?舊 史及諸家小說,謂妃善歌舞,邃曉音律,不稱善製詞。 今妃外傳及《明皇雜錄》,夸誕無實,獨帝御玉笛為《倚 樓曲》,因廣之,傳流人間,似可信,但非涼州耳。《唐史》又 云:「其聲本宮調,今涼」州見於世者凡七宮曲:黃鍾宮、 道調宮、無射宮、中呂宮、南呂宮、仙呂宮、高宮,不知西 涼所獻何宮也。然七曲宮,知其三,是唐曲黃鍾道調 高宮者是也。《脞說》云:「西涼州本在正宮,正元初,康崑 崙翻入琵琶玉宸宮調,初進在玉宸殿,故以名,命合 眾樂,即黃鍾也。」予謂黃鍾即俗呼正宮,崑崙豈能捨 正宮外別製黃鍾、涼州乎?因玉宸殿奏琵琶,就易美 名,此樂工夸大之常態。而脞說便謂翻入琵琶玉宸 宮調。《新史》雖取其說,止云康崑崙寓其聲於琵琶,奏 於玉宸殿,因號玉宸宮調。合諸樂則用黃鍾宮得之 矣。張祜詩云:「春風南內百花時,道調《涼州》急遍吹。揭 手便拈金碗舞,上皇驚笑悖拏兒。」又《幽閒鼓吹》云:「元 載子伯和,勢傾中外。福州觀察使寄樂妓數十人,使 者半歲不得通,窺伺門下有琵琶,康崑崙出入,乃厚 遺求通。伯和一試,盡付崑崙。段和上者,自製道調《涼 州》,崑崙求譜,不許,以樂之半為贈,乃傳。」據張祜詩,上 皇已有此曲,而《幽閒鼓吹》謂段師自製,未知孰是。白 樂天《〈秋夜調聽高調涼州〉詩》云:「樓上金風聲漸緊,月 中銀字韻初調。促張弦柱吹高管,一曲《涼州》入泬寥。」 大呂宮,俗呼高宮,其商為高大石,其羽為高般涉,所 謂高調,乃高宮也。史及脞說,又涼州有大遍、小遍,非 也。凡大曲有數散,序、靸、排遍,攧正、攧、入、破虛摧、實、摧滾、拍遍、歇殺滾,始成一曲,此謂大遍。而涼州排遍,予 曾見一本,有二十四段。後世就大曲製詞者,類從簡 省,而管絃家有不肯從首至尾吹彈,甚者學不能盡。 元微之詩云:「逡巡大遍梁州徹。」又云:「梁《大遍》最豪嘈。」 史及《脞說》,謂有大遍、小遍,其誤識此乎?

伊州,見於世者凡七商曲:大石調、高大石調、雙調、小 石調、歇拍調、林鍾商、越調。第不知天寶所製七商中 何調耳。王建《宮詞》云:「側商調裏唱伊州」,林鍾商今夷 則商也。《管色譜》以凡字殺,若側商則借尺數字殺。 《霓裳羽衣曲》,說者多異。予斷之曰:「西涼創作,明皇潤 色,又為易美名。」其他飾以神怪者,皆不足信也。《唐史》 云:河西節度使楊敬述獻,凡十二遍。白樂天和元微 之《霓裳羽衣曲歌》云:「由來能事各有王,楊氏創聲君 造譜。」自注云:「開元中,西涼節度使楊敬述造。」鄭愚《津 陽門詩注》亦稱西涼府都督楊敬述進。予又考《唐史· 突厥傳》,楊敬述白衣檢校涼州事。鄭愚之說是也。劉 夢得詩云:「開元天子萬事足,惟惜當年光景促。三鄉 陌上望仙山,歸作《霓裳羽衣曲》。」李肱《霓裳羽衣曲》詩 云:「開元太平時,萬國賀豐歲。梨園進舊曲,玉座流新 製。鳳管迭參差,霞裳競搖曳。」元微之法曲詩云:「明皇 度曲多新態,宛轉浸淫易沈著。赤白桃李取花,名《霓 裳羽衣》,號天樂。」夫西涼既獻此曲,而三人者又謂明 皇製作。予以為西涼創作,明皇潤色也。杜佑《理道要 訣》云:「天寶十三載七月,改諸曲名,中使輔璆琳宣進 止,令於太常寺刊石。內黃鍾商《婆羅門曲》,改為《霓裳 羽衣曲》。」《津陽詩》注:白葉法善引明皇入月宮聞樂歸,留 寫其半。會西涼都督楊敬述進《婆羅門》,聲調脗合,遂 以月中所聞為散序,敬述所進為其腔,製《霓裳羽衣》。 月宮事荒誕,為西涼進婆羅門曲,明皇潤色,又為易 美名,最明白無疑。杜牧之《華清宮》詩:「月間仙曲調,霓 裳作舞衣。」詩家搜奇入詞,非決然信之也。又有甚者, 《開元傳信記》云:「帝夢遊月宮,聞樂記其曲名《紫雲回》。」 《楊妃外傳》云:「上夢仙子十餘輩,各執樂器,御雲而下。 一人曰:『此曲神仙《紫雲回》,今授陛下』。」《明皇雜錄》及《仙 傳拾遺》云:明皇用葉法善術,上元夜自上陽宮往西 涼州觀燈,以鐵如意質酒而還,遣使取之,不誣。《幽怪 錄》云:「開元正月朢,帝欲與葉天師觀廣陵,俄虹橋起 殿前,師奏請行,但無回顧。帝步上,高力士、樂官數十 從,頃之到廣陵,士女仰望曰:『仙人現。師請令樂官奏 《霓裳羽衣曲》,乃回。後廣陵奏上元夜仙人乘雲西來, 臨孝感寺,奏《霓裳曲》而去,上大悅。唐人喜言開元、天 寶事,而荒誕相凌奪如此,將使誰信之』?」予以是知其 他飾以神怪者,皆不足信也。王建詩云:「弟子歌中留 一色,聽風聽水作霓裳。」歐陽永叔《詩話》以不曉聽風 聽水為恨。蔡絛《詩話》云:出唐人《西域記》,龜茲國王與 臣庶知樂「者,於大山間聽風水聲,均節成音,後翻入 中國。如伊州」、甘州、涼州,皆自龜茲致,此說近之,但不 及《霓裳》。予謂涼州定從西涼來,若伊與甘自龜茲聽 風水造諸曲,皆未可知。王建《金章》,餘亦見,但「弟子歌 中留一色」,恐是指梨園弟子,則何豫於龜茲?置之勿 論可也。按《唐史》諸家小說,「楊太真進見之日,奏」此曲 導之。妃亦善此舞。帝嘗以趙飛燕身輕成,帝為置七 寶避風臺,偶戲妃曰:「爾則任吹多少?」妃曰:「《霓裳》一曲, 足掩前古。」而宮妓佩七寶瓔珞,舞此曲。曲終,珠翠可 掃。故詩人云:「貴妃宛轉侍君側,體弱不勝珠翠繁。冬 雪飄飄錦袍暖,春風蕩漾霓裳翻。」又云:「朱閣沉沉夜 未央,碧雲仙曲舞《霓裳》。一聲玉笛向空盡,月滿驪山 宮漏長。」又云:「霓裳一曲千峰上,舞破中原始下來。」又 云:「漁陽鼙鼓動地來,驚破《霓裳》羽衣曲。」又云:「世人莫 重《霓裳曲》,曾致干戈是此中。」又云:「雲雨馬嵬飛散後, 驪宮無復聽《霓裳》。」又云:「霓裳滿天月,粉骨幾春風。」帝 為太上皇就養南宮,遷於西宮,梨園弟子玉琯發音, 聞此曲一聲,則天顏不怡,左右欷歔。其後憲宗時,每 大宴間作舞。文宗時,詔太常卿馮定采《開元雅樂》,製 《雲韶雅樂》及《霓裳羽衣曲》。是時四方大都邑及士大 夫家已多按習,而文宗乃令馮定製舞曲者,疑曲存 而舞節非舊,故就加整頓焉。李後主作《昭惠后誄》,云: 「《霓裳羽衣曲》,經茲喪亂,世罕聞者。獲其舊譜,殘缺頗 甚,暇日與后詳定,去彼淫繁,定其缺墜,蓋唐末殆不 全。」蜀檮杌稱三月上已,王衍宴怡神亭,衍自執版唱 《霓裳羽衣》《後庭花》、思越人曲,決非開元全章。《洞微志》 述五代時任六郎事,亦未足信。按明皇改婆羅門為 霓裳羽衣,屬黃鍾商,云時號越調,即今之越調是也。 白樂天《嵩陽觀夜奏霓裳詩》云:「開元遺曲自凄涼,況 近秋天調是商。」又知其為黃鍾商無疑。歐陽永叔云: 「人間有《瀛府獻仙音》」二曲,此其遺聲。瀛府屬黃鍾宮, 獻仙音小石調了不相干。永叔知《霓裳羽衣》為法曲, 而《瀛府獻仙音》為法曲中遺聲。今合兩箇宮調為《霓 裳羽衣》一曲遺聲,亦太疏矣。《筆談》云:「莆中逍遙樓楣 上有唐人橫書,類梵字,相傳是《霓裳譜》,字訓不通,莫 知非是。」或謂今燕部有獻仙音曲,乃其遺聲。然《霓裳本謂之道調曲,《獻仙音》乃小調爾。又《嘉祐雜志》云:「同 州樂工翻河中黃幡綽《霓裳譜》,鈞容樂工士守程以 為非是,則依法曲造成。教坊伶人花日新見之,題後 云:『法曲雖精,莫近望瀛』。」予謂《筆談》知獻仙音非是,乃 指為道調法曲,則無所著見。獨《理道要訣》所載,係當 時朝旨,可信不誣。《雜志》謂同州樂工翻河中黃幡綽 譜,雖不載何宮調,安知非逍遙樓楣上橫書耶?今并 士守程譜皆不傳。樂天和元微之《霓裳羽衣曲歌》云: 「磬簫箏笛逓相橫,擊擫吹彈聲迤邐。」注云:「凡法曲之 初,眾樂不齊,惟金石絲竹次第發聲。」《霓裳序》初亦復 如此。又云:「散序六奏未動衣,陽臺宿雲慵不飛。中序 璧騞初入拍,秋竹吹裂春冰拆。」注云:「散序六遍無拍, 故不舞。中序始有拍,亦名拍序。」又云:「繁音急節十二 遍,跳珠撼玉何鏗錚。翔鸞舞了卻收趐,唳鶴曲終長 引聲。」注云:「《霓裳》十二遍而曲終,凡曲將終,皆聲拍促 速,惟《霓裳》之末,長引一聲。」《筆談》云:「霓裳曲凡十二疊, 前六疊無拍,至第七疊方謂之疊遍」,自此始有拍。而 《舞筆談》:沈存中撰,沈指《霓裳羽衣》為道調法曲,則是 未嘗見舊譜。今所云,豈亦得之樂天乎?世有般涉調, 抑《霓裳曲》,因石曼卿所作傳摭述開元天寶舊事,曼 卿云:「本是月宮之音,翻作人間之曲。」近夔帥曾端伯 增損其辭,為勾連隊口號,亦云「開寶遺音。」蓋二公不 知此曲自屬黃鍾商,而抑《霓裳》則般涉調也。宣和初, 普州守山東人王平,詞學華贍,自言得夷則商《霓裳 羽衣譜》,取陳鴻白樂天《長恨歌傳》,并樂天寄元微之 《霓裳羽衣曲歌》,又雜取唐人小詩長句,及明皇太真 事,終以微之《連昌宮詞》補綴成曲,刻板流傳。曲十二 段,起第四遍,第五遍、第六遍攧入破虛催袞,實催袞, 歇拍殺袞,音律節奏,與《白氏歌注》大異。則知唐曲今 世決不復見,亦可恨也。又《唐史》稱,客有以《按樂圖》示 王維者,無題識。維徐曰:「此《霓裳》第三疊最初拍也。」客 未然,引工按曲乃信。予嘗笑之,《霓裳》第一至第六疊 無拍者,皆散序故也。類音家所行大品,安得有拍?樂 圖必作舞女,而《霓裳散序》六疊,以無拍故不舞。又畫 師於器上或吹或彈,止能畫一個字,諸曲皆有此一 字,豈獨《霓裳》?唐孔緯拜官,教坊優伶求刻市律,呼使 前,索其笛,指竅問曰:「何者是《浣溪沙》、孔籠子?」諸伶大 笑。此與畫圖上定曲名何異?

《甘州》世不見,今仙呂調有《曲破》,有《八聲》、漫有令,而中 呂調有《蒙甘州八聲》,他宮調不見也。凡大曲就本宮 調轉引序慢近,今蓋度曲者斂態。若《蒙甘州八聲》,即 是用其法於中呂調,此例甚廣。偽屬毛文錫有《甘州 遍》,顧瓊、李珣有《倒排甘州》,顧瓊又有《甘州子》,皆不著 宮調。

胡渭州《明皇雜錄》云:「開元中,樂工李龜年兄弟三人, 皆有才學盛名。彭年善舞,鶴年、龜年能歌,製《渭州》曲, 特承顧遇。」《唐史·吐蕃傳》亦云:「奏《涼州》《胡渭》《錄要》雜曲」, 今小石調《胡渭州》是也。然世所行《伊州》《胡渭州》六么, 皆非大遍全曲。

《六么》,一名《綠腰》,一名《樂世》,一名《錄要》。元微之《琵琶歌》 云:「綠腰散序多攏撚。」又云:「管兒還為彈《綠腰》,綠腰依 舊聲迢迢。」又云:「逡巡彈得六么徹,霜刀破竹無殘節。」 沈亞之《歌者,葉記》云:「合韻奏《綠腰》。」又志《盧金蘭墓》云: 「為《綠腰》《玉樹》之舞。」《唐史·吐蕃傳》云:「奏《涼州》《胡渭》《錄要》 雜曲。」段安節《琵琶錄》云:「《綠腰》,本《錄要》也。樂工進曲,上」 令錄其要者。白樂天《楊柳枝》詞云:「《六么》水調家家唱, 《白雪》梅花處處吹。」又聽歌六絕句,內樂一篇云:「管急 絃繁拍漸稠,綠腰宛轉曲終頭。試知樂世聲聲樂,老 病殘軀未免愁。」注云:「樂世一名六么。王建《宮詞》云:『琵 琶先排六么頭』。故知唐人以腰作么,惟樂天與王建 耳。」或云:「此曲拍無過六字者,故曰六」么。至樂天獨謂 之樂世,他書不見也。《青箱雜記》云:「曲有綠腰者,錄《霓 裳羽衣曲》之要拍。《霓裳羽衣曲》乃言調,與此曲了不 相關。士大夫論議,嘗患講之未詳,率然而發,事與理 交違。幸有証之者,不過如聚訟耳。若無人攻擊,後世 隨此憒憒,或遺禍於天下。樂曲不足道也。」《琵琶錄》又 云:「正元中,康崑崙琵」琶第一手,兩市折鬥聲樂。崑崙 登東綵樓,彈新翻羽調綠腰,必謂無敵。曲罷,市西樓 上出一女郎,抱樂器云:「我亦彈此曲,無移在楓香調 中。」下撥聲如雷,絕妙入神。崑崙拜女為師,女郎更衣 出,乃僧善本,俗姓段。今《六么》行於世者,曰黃鍾羽,即 俗呼般涉調;曰夾鍾羽,即俗呼中呂調;曰林鍾羽,即 俗呼高平調;曰夷則羽,即俗呼仙呂調,皆羽調也。崑 崙所謂《新翻》,今四曲中一數乎?或他羽調乎?是未可 知也。段師所謂《楓香調》,無所著見,今四曲中一數乎? 或他調乎?亦未可知也。歐陽永叔云:「貪看六么花十 八」,此曲內一疊名《花十八》,前後十八拍,又四花拍,共 二十二拍。樂家者流,所謂花拍,蓋非正也。曲節楊柳 可喜,舞亦隨之而舞,《築球》六么,至花十八,益奇。 《西河長命女》,崔元範自越州幕府拜侍御史,李訥尚 書餞于鑑湖,命盛小叢歌,坐客各賦詩送之。又云:「為公唱作《西湖調》,日莫偏傷去住人。」《理道要訣》長命女 在林鍾羽,時號平調,今俗呼高平調也。《脞說》云:張紅 紅者,大曆初隨父丐食,過將軍韋青所居,青納為姬。 自傳其藝,穎悟絕倫。有樂工取《西湖長命女》加減節 奏,頗有新聲。未進間,先歌於青。青令紅紅潛聽,以小 豆合數記其拍,紿云:「女弟子久歌此,非新曲也。」隔屏 奏之,一聲不失。樂工大驚。青與相見,嘆伏不已,兼云: 「有一聲不穩,今已正矣。」尋達上聽,召入宜春院,寵澤 隆異,宮中號「記曲小娘子」,尋為才人。按此曲起開元 以前,大曆間樂工加減節奏,紅紅又正一聲而已。《花 間集》:和凝有《長命女》曲,偽蜀李珣《顧瓊集》亦有之,句 讀各異,然皆今曲子,不知孰為古製,林鍾羽併大曆 加減者。近世有《長命女令》,前七拍、後九拍屬仙呂調, 宮調句讀並非舊曲。又別出大石調《西河慢》,聲犯正 平,極奇,蓋《西湖長命女》,本林鍾羽,而近世所分二曲, 在仙呂、正平兩調,亦羽調也。

楊柳枝。《鑑戒錄》《柳枝歌》,亡隋之曲也。前輩詩云:「萬里 長江一帶開,岸邊楊柳幾千栽。錦帆未落干戈起,惆 悵龍舟去不回。」又云:「行樂隋隄事已空,萬條猶舞舊 春風。」皆指汴渠事。而張祜《折楊柳枝》云:「莫折宮前楊 柳枝,當時曾向笛中吹。」則知隋有此曲,傳至開元。《樂 府雜錄》云:白傅作《楊柳枝》。予考樂天晚年與劉夢得 唱和此詞,白云:「古歌舊典君休問,聽取新翻楊柳枝。」 又作《楊柳枝二十韻》云:「樂童翻怨調,才子弄妍詞。」注 云:「洛下新聲也。」劉夢得云:「請君莫奏前朝曲,聽唱新 翻《楊柳枝》。」蓋後來始變新聲,而所謂樂天作《楊柳枝》 者,稱其別創詞也。今黃鍾商有《楊柳枝曲》,仍是七字 四句,詩與劉白及五代諸子所製並同,但每句下各 增三字一句,此乃唐時和聲,如《竹枝》《漁父》,今皆有和 聲也。舊詞多側字起頭,第三句亦復側字起聲,度差 穩耳。

喝馱子。《洞微志》云:「屯田員外郎馮敢,景德三年為開 封府丞,檢澇戶田,宿史胡店,日落,忽見三婦人過店 前,入西畔古佛堂,敢料其鬼也。攜僕王侃詣之,延坐 飲酒,稱二十六舅母者,請王侃歌送酒,三女側聽,十 四姨曰:『何名也』?侃對曰:『喝馱子』。十四姨曰:『非也。此曲 單州營妓教頭葛大姐所撰新聲,梁祖作四鎮時,駐』」 兵魚臺,值十月二十一日生日,大姐獻之。梁祖令李 振填詞,付後騎唱之,以押馬隊,因謂之葛大姐。及戰 得勝,因始流傳河北,軍中競唱以押馬隊,故訛曰《喝 馱子》。莊皇入洛,亦歌此曲,謂左右曰:「此亦古曲,葛氏 但更五七聲耳。」李珣杜瓊樂有《鳳臺曲》,注云:俗謂之 《喝馱子》,不載何宮調。今世道調宮有慢句讀與古不 類耳。

蘭陵王,《北齊史》及《隋唐嘉話》,稱齊文襄之長子宮,封 蘭陵王,與周師戰,嘗著陣圖,對敵,擊周師金墉城下, 勇冠三軍。武士共歌謠之,曰《蘭陵王》入陳曲。今越調 《蘭陵王》,凡三段二十四拍,或曰遺聲也。此曲聲犯正 宮,管色用「大凡」字,大一字、「勾」字,故亦名大犯。又有大 石調《蘭陵王慢》,殊非舊曲。周齊之際,未有前後十六 拍慢曲子耳。《虞美人脞說》稱起於項籍《虞兮》之歌,予 謂後世以此命名可也,曲起於當時,非也。曾宣子夫 人魏氏作《虞美人草行》,有云:「三軍散盡旌旂倒,玉帳 佳人坐中老。香魂夜逐劍光飛,青血化為原上草。芳 魂寂寞寄寒枝,舊曲聞來似斂眉。」又云:「當時遺事久 成空,慷慨尊前為誰舞?」亦有就曲誌其事者,世以為 工。其詞云:「帳前草。軍情變。月下旌旂亂。褫衣推枕愴 離情。遠風吹下楚歌聲。正三更。撫騅欲上重相顧。艷 態花無主。手中蓮鍔凜秋霜。九泉歸去是仙鄉。恨茫 茫。」黃載萬追和之,壓倒前輩矣。其詞云:「世間離恨何 時了。不為英雄少。楚歌聲起霸圖休,一似水東流,蔓 葛荒葵城隴暮。玉貌知何處。至今芳草解婆娑,只有 當時魂魄未消磨。」按《益州草木記》:雅州名山縣出虞 美人草,如雞冠,花葉兩相對,為唱虞美人曲,應拍而 舞。他曲則否。《賈氏談錄》:褒斜山谷中有虞美人草,狀 如雞冠,大葉相對歌唱虞美人則兩葉如人拊掌之 狀,頗中節。《酉陽雜俎》云:「舞草出《三雅》,獨莖三葉,葉如 決明」,一葉在莖之端,兩葉居莖之半,相對,人或近之, 歌及抵掌謳曲,葉動如舞。《益州方物圖贊》改「虞」作「娛」, 云:「今世所傳《虞美人曲》,下音俚調,非楚虞姬作意。其 草纖柔,為歌氣所動,故其莖至小者,或若動搖,美人 以為妙耳。」《筆談》云:「高郵桑景舒,性知音,舊聞虞美人 草,逢人作《虞美人曲》,枝葉皆動,他曲不然」,試之如所 傳,詳其曲,皆吳音也。他日取琴,試用吳音製一曲,對 草鼓之,枝葉皆動,乃因曰:「虞美人操,其聲調與舊曲 始末不相近,而草輒應之者,律法同管也。」今盛行江 湖間,人亦莫知其如何為具。《吳東齋記事》云:虞美人 草唱,他曲亦動,傳者過矣。予攷六家說各有異聞,《方 物圖贊》最穿鑿無所稽據。舊曲固非虞姬作,若謂下 音俚調,嘻其甚矣。亦聞蜀中數處有此草,予皆未之 見,恐種族類則所感歌亦異。然舊曲三,其一屬中呂調,其一中呂宮,近世轉入黃鍾宮。此草應拍而舞,應 舊曲乎?新曲乎?《桑氏吳音》,合舊曲乎、新曲乎?恨無可 問者。又不知吳草與蜀產有異同否耶?

安公子。《通典》及《樂府雜錄》稱煬帝將幸江都,樂工王 令言者,妙達音律,其子彈胡琵琶,作《安公子曲》。令言 驚問那得此,對曰:「宮中新翻。」令言流涕曰:「慎毋從行。」 宮,君也。宮聲往而不返,大駕不復回矣。據《理道要訣》, 唐時安公子在太簇角,今已不傳。其見于世者,中呂 調有近般涉調,有令言尾聲,皆無所歸宿,亦異矣。 《水調歌,〈理道要訣〉》所載唐樂曲,南呂商,時號水調。予 數見唐人說水調各有不同,予因疑水調非曲名,乃 俗呼音調之異名。按《隋唐嘉話》,煬帝鑿汴河,自製《水 調歌》,非水調中製歌也。世以今《水調歌》為煬帝自製, 今曲乃中呂調,而唐所調南宮商,則今俗呼中管林 鍾商也。《脞說》云:「水調河傳煬帝將幸江」都時所製,聲 韻悲切,帝樂之。《水調》《河傳》,但有去聲。此說與安公子 事相類,蓋水調中《河傳》也。《明皇雜錄》云:「祿山犯闕,議 欲遷幸,帝置酒樓上,命作樂。有進《水調》歌者曰:『山川 滿目淚沾衣,富貴榮華能幾時。不見只今汾水上,惟 有年年秋鴈飛』。上問誰為此曲,曰:『李嶠』。上曰:『真才子』。 不終飲而罷。」此《水調》中一句七字曲也。白樂天《聽水 調》詩云:「五言一遍最殷勤,調少情多但有因。不會當 時翻曲意,此聲腸斷為何人?」《脞說》亦云:「水調第五遍, 五言調聲最愁苦。」此水調中一句五字曲又有多遍, 似是大曲也。樂天詩又云:「時唱一聲《新水調》,旁人謾 道採菱歌。」此水調中新腔也。《南唐近事》云:「元宗留心 內寵,宴」私擊鞠無虛日。嘗命樂工楊花飛奏《水調詞》 進酒,花飛惟唱「南朝天子好風流」一句,如是數四,上 悟,覆桮賜金帛。此又一句七字。然既曰命奏水調詞, 則是今《楊花飛》、水調撰詞也。《外史檮杌》云:「王衍泛舟 巡閬中,舟子皆衣錦,偶自製《水調銀漢曲》。」此水調中 製銀漢曲也。今世所唱中呂調水調歌,乃造以俗呼 音調異名者。曲雖有尾,亦各有五言兩句,決非樂天 所聞之曲。《河傳》唐詞存者二:其一屬南呂宮,凡前段 平韻後仄韻;其一乃今《怨王孫曲》,屬無射宮,以此知 煬帝所製。《河傳》不傳已久。然歐陽永叔詞內,《河傳》附 越調亦然。《王孫曲》今世《河傳》乃仙呂調,皆非也。 《萬歲樂》,《唐史》云:「明皇分樂為二部」,堂下立奏,謂之立 部伎;堂上坐奏,謂之坐部伎。六曲而《鳥歌》《萬歲樂》居 其四。《鳥歌》者,武后作也,有能人言萬歲,因以制樂。《通 典》云:「《鳥歌萬歲樂》,武后所造,時宮中養鳥,能人言,嘗 稱萬歲,為樂以象之。舞三人,衣緋大袖,並畫鴝鵒冠, 作鳥象。」又云:「嶺南有鳥,似鴝鵒,能言,名吉了。」音料「異哉! 武后凶忍之極,至聞鳥歌萬歲,乃欲集慶厥躬,在眾 人則欲速死,在己身則欲久長,世無是理也。」按《理道 要訣》,唐時太簇商樂曲有《萬歲樂》,或曰即《鳥歌萬歲 樂》也。又《舊唐史》元和八年十月,汴州劉弘撰《聖朝萬 歲樂譜》三百首以進。今黃鍾宮亦有《萬歲樂》,不知起 前曲或後曲。

夜半樂《唐史》云:「明皇自潞州還京師,夜半舉兵誅韋 皇后,製《夜半樂》《還京樂》二曲。」《樂府雜錄》云:「明皇自潞 州入,平內難,夜半斬長樂門關,領兵入宮,後撰《夜半 樂》曲。」今黃鍾宮有《三臺夜半樂》,中呂調有慢,有近拍, 有序,不知何者為正。

《何滿子》,白樂天詩云:「世傳滿子是人名,臨就刑時曲 始成。一曲四詞歌八疊,從頭便是斷腸聲。」自注云:「開 元中,滄州歌者姓名,臨刑進此曲以贖死,上竟不免。」 元微之《何滿子歌》云:「何滿能歌能宛轉,天寶年中世 稱罕。嬰刑繫在囹圄間,水調哀音歌憤懣。梨園弟子 奏元宗,一唱承恩羈紲緩,便將何滿為曲名。」《御譜新 題》《樂府纂》甚矣,帝王不可妄有所好也。明皇奏音律, 而罪人遂欲進曲贖死。然元、白平生交友聞見記問, 獨紀此事少異。《盧氏雜說》云:「『甘露事後,文宗便殿觀 牡丹,誦舒元輿《牡丹賦》,嘆息泣下。命樂適情,宮人沈 翹翹舞《何滿子》詞云:『浮雲蔽白日』。上曰:『汝知書耶』?乃 賜金臂環』。又薛逢《何滿子》詞云:『繫馬宮槐老,持桮店 菊黃。故交今不見,流恨滿川光』。」立成四句,樂天所謂 一曲四詞,庶幾是也。歌八疊,疑有和聲,如漁父、小秦 王之類。今詞屬雙調,兩段各六句,內五句各六字,一 句七字。五代時尹鶚、李珣亦同此。其他諸公所作,往 往只一段,而六句各六字,皆無復有五字者。字句既 異,即知非舊曲。《樂府雜錄》云:「靈武刺史李靈曜置酒, 坐客姓駱,唱《何滿子》,皆稱妙絕。白秀才者曰:『家有聲 奴歌此曲,音調不同。召至令歌,發聲清越,殆非常音』。 駱遽問曰:『莫是宮中胡二字否』?妓熟視曰:『君豈梨園 駱供奉耶』?相對泣下,皆明皇時人也。」張祜作《孟才人 嘆》云:「偶因歌態詠嬌嚬,傳唱宮中十二春。卻為一聲 何滿子,下泉須弔《孟才人》。」其序稱武宗疾篤,孟才人 以笙歌獲寵者,密傳左右。上目之曰:「吾當不諱,爾何 為哉?」指笙囊泣曰:「請以此就縊。」上憫然,復曰:「妾嘗藝

歌,願對上歌一曲以泄憤。」許之。乃歌一聲《何滿子》,氣
考證
亟立殞。上命醫候之,曰:「肌尚溫而腸已絕。」上崩,將徙

柩,舉之愈重。議者曰:「非候才人乎?」命其櫬至乃舉。祜 有《宮詞》云:「故國三千里,深宮二十年。一聲何滿子,雙 淚落君前。」其詳不得而聞也。

凌波神《開元天寶遺事》云:「帝在東都,夢一女子,高髻 廣裳,拜而言曰:『妾凌波池中龍女,久護宮苑,陛下知 音,乞賜一曲』。」帝為作《凌波曲》,奏之,池上,神出波間。《楊 妃外傳》云:「上夢艷女,梳交心髻,大袖寬衣,曰:『妾是陛 下凌波池中龍女,衛宮護駕實有功。陛下洞曉鈞天 之音,乞賜一曲』。」夢中為鼓明琴,作凌波曲,後于凌波 池奏新曲,池中波濤湧起,有神女出池心,乃夢中所 見女子。因立廟池上,歲祀之。《明皇雜錄》云:「女伶謝阿 蠻善舞《凌波曲》,出入宮中,又諸姨宅,妃子待之甚厚, 賜金粟妝臂環。」按《理道要訣》,天寶諸樂曲,多有《凌波 神》二曲。其一在林鍾宮,云時號道調宮。然今之林鍾 宮,即時號南呂宮,而道調宮即古之仲呂宮也,其一 在南呂商,云時號水調。今南呂商,則俗呼中管林鍾 商也,皆不傳。問諸樂工,云「舊見《凌波曲譜》,不記何宮 調也。世傳用之歌吹,能招來鬼神,因是久廢。」豈以龍 女見形之故,相承為能招來鬼神乎?

荔枝香《唐史·禮樂志》云:「帝幸驪山,楊貴妃生日,命小 部張樂,長生殿奏新曲,未有名。會南方進荔枝,因名 曰《荔枝香》。」《脞說》云:「太真妃好食荔枝,每歲忠州置急 逓上進,五日至都。天寶四年夏,荔枝滋甚,比開籠時, 香滿一室。供奉李龜年撰此曲進之,宣賜甚厚。」《楊妃 外傳》云:「明皇在驪山,命小部音樂於長生殿奏新曲, 未有名,會南海進荔枝,因名《荔枝香》。」三說雖小異,要 是明皇時曲。然史及《楊妃外傳》皆謂帝在驪山,故杜 牧之《華清絕句》云:「長安回望繡成堆,山頂千門次第 開。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道荔枝來。」《遯齋閑覽》非 之曰:明皇每歲十月幸驪山,至春乃還,未嘗用六月。 詞意雖好,而失事實。今歇拍大石調皆有近拍,不知 何者為本曲。

阿濫堆,《中朝故事》云:「驪山多飛禽,名阿濫堆。明皇御 玉笛,採其聲,翻為曲子名,左右皆傳唱之,播于遠近。 人競以笛效吹。」故張祜詩云:「紅樹蕭蕭閣半開,玉皇 曾幸此宮來。至今風俗驪山下,村笛猶吹阿濫堆。」賀 方回《朝天子曲》云:「待月上,潮平波艷艷,塞管孤吹新 阿濫。」即謂《阿濫堆》,江湖尚有此聲。予未之聞也,嘗以 問老樂工。云「屬夾鍾商。」按《理道要訣》。天寶諸樂名堆 作。屬黃鍾羽,夾鍾商,呼雙調。而黃鍾羽則俗呼般 涉調,然《理道要訣》稱「黃鍾羽時,號黃鍾商調」,皆不可 曉也。

念奴嬌兀微之《連昌宮詞》云:「力士傳呼覓念奴,念奴 潛伴諸郎宿。」自注云:「念奴,天寶中名倡,善歌。每歲樓 下酺宴,萬眾喧溢,嚴安之、韋黃裳輩闢易不能禁,中 樂為之罷奏。明皇遣高力士大呼樓上曰:『欲遣念奴 唱歌,使二十五郎吹小管逐看,能聽否』?皆悄然奉詔。 歲幸溫湯,時巡東洛,有司潛遣從行而已。」《天寶遺事》 云:「念奴有色善歌,宮妓中第一。」帝嘗曰:「此女眼色媚 人。」又云:「念奴每執板當席,聲出朝霞之上。」今大石調 《念奴嬌》,世以為天寶間所製曲,予固疑之。然唐中葉 漸有今體慢曲子,而近世有《慎連昌》詞入此曲者,後 復轉此曲入道調宮,又轉入高宮大石調。

清平樂《松窗錄》云:「開元中,禁中初重木芍藥,得四本, 紅紫、淺紅、通白、繁、開。上乘照夜白,太真妃以步輦從, 李龜年手捧檀板,押眾樂前,將歌之。上曰:『焉用舊詞 為命』?龜年宣翰林學士李白立進清平調詞三章。上 命梨園弟子約格調,撫絲竹,促龜年歌,太真妃笑領 歌,意甚厚。」張君房《脞說》指此清平樂曲。按明皇宣白 進清平調,乃是令白於清平調中製詞。蓋古樂取聲 律高下合為三,曰清調、平調、側調。此謂三調,明皇止 令就擇上兩調,偶不樂側調故也。況白詞七字絕句, 與今曲不類,而《尊前集》亦載此三絕句,止目曰清平 調。然唐人不深考,妄指此三絕句耳。此曲在越調,唐 至今盛行,今世又有黃鍾宮、黃鍾商兩音者,歐陽炯 稱白有「《應制清平樂》四首」,往往是也。

「雨淋鈴」,《明皇雜錄》及《楊妃外傳》云:「帝幸蜀,初入斜谷, 霖雨彌日,棧道中聞鈴聲,帝方悼念貴妃,采其聲為 《雨霖鈴曲》以寄恨。時梨園弟子惟張野狐一人善篳 篥,因吹之,遂傳于世。」予考史及諸家說,明皇自陳倉 入散關,出河池,初不由斜谷路。今劍州梓潼縣地名 上亭,有古今詩刻,記明皇聞鈴之地,庶幾是也。羅隱 詩云:「細雨霏微宿上亭,雨中因感雨淋鈴。貴為天子 猶魂斷,窮者荷衣好涕零。劍水多端何處去,巴猿無 賴不堪聽。少年辛苦今飄蕩,深愧先生教聚螢。」世傳 明皇宿上亭,雨中聞牛鐸聲,悵然而起,問黃幡綽作 何語,曰:「謂陛下特郎當。」特郎當,俗稱不整治也。明皇 一笑,遂作此曲。《楊妃外傳》又載,上皇還京後,復幸華 清,侍宮嬪御多非舊。于望京樓下命張野狐奏《雨淋 鈴曲》。上回顧悽然,自是聖懷耿耿,但吟:「刻木牽絲作老翁,雞皮鶴髮與真同。須臾弄罷寂無事,還似人生 一世中。」杜牧之詩云:「行雲不下朝元閣,一曲淋鈴淚 數行。」張祜詩云:「雨淋鈴夜卻歸秦,猶是張徽一曲新。 長說上皇和淚教,月明南內更無人。」張徽即張野狐 也。或謂祜詩言上皇出蜀時曲,與《明皇雜錄》《楊妃外 傳》不同。祜意明皇入蜀時作此曲,至《雨淋鈴》夜卻又 歸秦,猶是張野狐向來新曲,非異說也。元微之《琵琶 歌》云:「淚垂捍撥朱絃濕,水泉嗚咽流鸎澀。因茲倚作 《雨淋鈴》,風雨蕭條鬼神泣。」雙調《雨淋鈴慢》,頗極哀怨。 其本曲遺聲,《春光好》《羯鼓錄》云:「明皇尤愛羯鼓玉笛, 云八音之領袖。時春雨始晴,景色明麗,帝曰:『對此豈 可不為判斷』?命取羯鼓,臨軒縱擊,曲名《春光好》,回顧 柳杏,皆已微拆。上曰:『此一事不喚我作天工乎』?」今夾 鍾宮《春光好》,唐以來多有此曲。或曰:夾鍾宮屬二月 之律,明皇依月用律,故能判斷如神。予曰:二月柳杏 拆久矣。此必正月用二月律催之也。春光好。近世或 易名《愁倚闌》。

《菩薩蠻》《南部新書》及杜陽編云:「大中初,女蠻國入貢, 危髻金冠,纓絡被體,號菩薩蠻隊」,遂製此曲。當時倡 優李可及作《菩薩隊》舞,文士亦往往聲其詞。大中乃 宣宗紀號也。《北夢瑣言》云:「宣宗愛唱《菩薩蠻》詞,令狐 相國假溫飛卿新撰,密進之,戒以勿泄,而遽言于人, 由是疏之。」溫詞十四首,載《花間集》,今曲是也。李可及 所製蓋止此,則其舞隊不過如近世博踏之類耳。 《望江南》《樂府雜錄》云:李衛公為亡妓謝秋娘撰《望江 南》,亦云夢江南。白樂天作《憶江南》三首,第一「江南好」, 第二第三「江南憶。」自註云:「此曲亦名《謝秋娘》,每首五 句。」予考此曲,自唐至今皆南宮,字句亦同,止是今曲 兩段。蓋近世曲子無單遍者。然衛公為秋娘作此曲, 已出兩名樂天,又名以《憶江南》,又名以《謝秋娘》。近世 又取樂天首句,名以《江南好》

「麥秀兩岐。」《文酒清話》云:「唐封舜臣性輕佻。德宗時,使 湖南,道經全州,守張樂燕之,執盃索『麥秀兩岐曲,樂 工不能。封謂樂工曰:『汝山民,亦合聞大朝音律』。守為 杖樂工,復行酒,封又索此曲,樂工前乞侍郎舉一遍, 封為唱,徹發已盡記,于是終席動此曲。封既行,守密 寫曲譜,言封燕席事,郵筒中送與潭州牧。封至潭,牧』」 亦能樂。燕之倡優作襤褸,數婦人抱男女筐筥,歌「麥 秀兩岐」之詞,敘其拾麥勤苦之由。封面如死灰,歸遇 全州,不復言矣。今世傳「麥秀兩岐」,今在黃鍾宮。《唐尊 前集》載《和凝》一曲,與今曲不同。

文漵子。《盧氏雜記》云:「文宗善吹小管,僧文漵為入內 大德,得罪,流之弟子,收入院中,藏入家具,猶作師講 聲。上采其聲,製曲曰『文漵子』。」予考《資治通鑑》,敬宗寶 曆二年六月己卯,幸于興福寺,觀沙門文漵俗講。敬 文相繼,年祀極近,豈有二文漵哉?至所謂俗講,則不 曉其意。此僧以俗談侮聖言,誘聚群小,至使人主臨 觀,為一笑之樂,死尚晚也。今黃鍾宮大石調、林鍾商 歇拍調,皆有十拍,今未知孰是,而漵字或誤作序緒。 《後庭花》,《南史》云:「陳後主每引賓客,對張貴妃等游宴, 使諸貴人及女學士與狎客共賦新詩相贈答。采其 尤艷麗者為曲調,其曲有《玉樹後庭花》。」《通典》云:「玉樹 後庭花,堂堂黃鸝留,金釵兩臂垂。」並陳後主造。恆與 宮女學士及朝臣相唱和為詩,時太宗令何胥採其 尤輕艷者為此曲。予因知後主詩皆以配聲律,遂取 一句為曲名。故前輩詩云:「玉樹歌殘王氣終,景陽鐘 動曉樓空。」又云:「《後庭花》一曲,幽怨不堪聽。」又云:「萬戶 千門成野草,只緣一曲《後庭花》。」又云:「綵牋曾擘欺江 總,綺閣塵消玉樹空。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 庭花》。」又云:「玉樹歌闌海雲黑,花庭忽作青蕪國。」又云: 「後庭餘唱落船窗。」又云:「後庭新聲笑樵牧。」又云:「不知 即入宮前井,猶自聽吹玉樹花。」吳蜀雞冠花,有一種 小者高不過五六寸,或紅或淺紅,或白或淺白,目曰 後庭花。又按《國史纂異》雲陽縣多漢離宮故地,有樹 似槐「而葉細,土人謂之玉樹。揚雄《甘泉賦》玉樹青蔥, 左思以為假稱珍怪者,實非也,似之而已。」予謂雲陽 既有玉樹,即《甘泉賦》中未必假稱陳後主《玉樹後庭 花》。或者以是兩曲,謂詩家或稱玉樹,或稱後庭花,少 有連稱者。偽蜀時,孫光憲、毛熙震、李珣有《後庭花曲》, 皆賦後主故事,不著宮調,兩段各四句,似令也;今曲 在兩段各六句,亦令也。

鹽角兒《嘉祐雜志》云:「梅聖俞說,始教坊家人市鹽,于 紙角中得一曲譜,翻之,遂以名令」,雙調《鹽角兒令》是 也。歐陽永叔嘗製詞。

此卷考核援引最詳雅,可與段安節《樂府雜錄》並傳為「詞林佳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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