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定古今圖書集成/理學彙編/經籍典/第049卷

理學彙編 經籍典 第四十八卷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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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古今圖書集成理學彙編經籍典

 第四十九卷目錄

 經籍總部雜錄一

經籍典第四十九卷

經籍總部雜錄一 编辑

《博物志》:「聖人制作曰經,賢者著述曰傳。」鄭元注《毛詩》 曰箋。不解此意。或云毛公嘗為北海郡守,元是此郡 人,故以為敬。

何休注《公羊傳》云:「何氏學又不能解者。」或答云:「休謙 詞,受學於師,乃宣此義,不出於己。」此言為允。

《太古書》今見存,有《神農經》《山海經》,或云禹所作;《周易》, 蔡邕云:「《禮記月令》,周公作。」

《諡法》《司馬法》,周公所作。

《齊民要術》:染潢及治書法:「凡打紙,欲生則堅厚,特宜 入潢。凡潢紙,滅白便是,不宜太深,深則年久色鬧也。 人浸蘗,熟即棄澤,直用純汁,費而無益。蘗熟後漉滓 擣而煮之,布囊壓訖,復擣煮之,三擣三煮,添和純汁 者,省功倍。」又彌明淨寫書,經夏熟後入黃縫不綻解。 其新寫者,須以熨斗縫縫熨而潢之,不爾,入則零落。 豆黃,大不宜,裛則全不入潢矣。凡開卷讀書,卷頭首 紙不宜急,卷急則破折,折則裂。以書帶上下絡首紙 者,無不裂壞。卷一兩張後,乃以書帶上下絡之者,穩 而不壞。卷書勿用藠。喬上聲帶而引之,匪直常濕損卷, 又損首紙,令穴當御竹引之。書帶勿太急,則令書腰 折。騎驀書上過者,亦令書腰折。書有錢,裂酈方紙而 補者,率皆攣瘢瘡硬厚瘢痕,於書有裂萍紙如䪥。音械 粟以補,織微相入,殆無際會。目非向明,舉而看之,略 不卷補。裂若屈曲者,還須於正紙上,逐屈曲形勢裂 取而補之。若不先正元理,隨宜裂斜紙者,則令書卷 縮。凡點書記事,多有緋縫,繒體硬強,費人齒力,愈污 染書又多零落。若用紅紙者,匪直明淨無染,又紙性 相親,久而不落。

雌黃治書法:「先於青硬石上水磨雌黃令熟,曝乾。更 於磁碗中研令極熟,曝乾。又於磁碗中研令極熟,乃 融膠清和,於鐵杵臼中,熟擣丸如墨丸,陰乾,以水研 而治書,永不剝落。若於碗中和用之者,膠清雖多,久 亦剝落。」凡雌黃治書,待潢訖,治者佳,先治入潢則動 書。廚中欲得安麝香、木瓜,令蠹蟲不生。五月濕熱,蠹 「蟲將生。書經夏不舒展者,必生蟲也。五月十五日以 後,七月二十日以前,必須三度舒而卷之。須要晴時, 於大屋下風涼處,不見日處曝書,令書色暍熱,卷生 蟲彌速。陰雨潤氣,尤須避之慎書,如此則數百年矣。」 《雲仙雜記》:「凡書冊以竹漆為糊,逐葉微攤之,不惟可 以久存字畫,兼紙不生毛,百年如新」,此宮中法也。 《中華古今注》:「牛亨問:籍者何云?答曰:『籍者,一尺二寸 竹牒,記人之年、名字物色,懸之宮門,案省相應,乃得 入焉』。」

《演繁露》劉向《列子序》:「皆殺青書。」注:「謂汗簡刮去青皮 也。」

《古書》皆卷,至唐始為「葉子」,今書冊也。

《鼠璞》:今之刊印小冊謂巾箱本起於南齊衡陽王鈞 手寫《五經》,置巾箱中。賀玠曰:「家有墳素,何須蠅頭細 書?」答曰:「檢閱既易,且手寫不忘」,諸王從而效之。古未 有刊本,雖親王亦手自抄錄。今巾箱刊本無所不備, 嘉定間,從學官楊璘之奏,禁毀小板,近又盛行,第挾 書非備巾箱之藏也。

《王氏談錄》:「公言藏書之家書冊或為雨漏及途路水 潦所漬者,皆可大甑中蒸而暴之。至一二番,乃以物 鎮壓平處,逮乾,色雖微漬而略無損壞。」

公言:「校書之例,他本有語異而意通者,不取,可惜!蓋 不可決,謂非昔人之意,俱當存之。」

公自校杜甫詩,有「艸閣臨無地」之句,他本又為「荒蕪」 之「蕪」既兩字之。他日有人曰:「為無字以為無義。」公笑 曰:「《文選》云:『飛閣下臨于無地』,豈為無義乎?」唐鄭顥自 云夢為詩十許韻,有云:「石門霜露白,玉殿蕪苔青。」意 甚惡之。後遇宣宗山陵,因復職成公嘗笑曰:「此杜工 部《橋陵詩》也。」顥以為貞陵之祥,而更復綴緝之。 公言雌黃為墨校書甚良。飛研極細。堅膠揉為挺。貯 無油。器中磨時雜以少藤黃尤佳。 東坡《志林》,孔壁汲冢竹簡科斗,皆漆書也,終于蠹壞 景鐘,石鼓益堅。古人之為不朽之計亦至矣。然其妙 意所以不墜者,特以人傳人耳。大哉人乎!《易》曰:「神而 明之,存乎其人。」吾作《易、書傳》《論語說》,亦粗備矣。嗚呼, 又何以多為!

近世人輕以意改書,鄙淺之人,好惡多同,故從而和之者眾,遂使古書日就訛舛,深可忿疾。孔子曰:「吾猶 及史之闕文也。」自予少時,見前輩皆不敢輕改書,故 蜀本大字書皆善本。蜀本《莊子》云:「用志不分,乃疑於 神。」此疑與《易》「陰疑于陽」,《禮》「使人疑汝於夫子」同,今四 方本皆作「凝。」陶潛詩:「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採菊 之次,偶然見山,初不用意,而境與意會,故可喜也。今 皆作望南山。杜子美云:「白鷗沒浩蕩,萬里誰能馴?」蓋 滅沒於煙波間耳。而宋敏求謂余云:「鷗不解沒」,改作 波字。二詩改此兩字,便覺一篇神氣索然也。

《貴耳集》,唐武德四年,太宗作文學館,召名儒十八人 為學士,皆用隋之舊臣。杜如晦,隋進士;房元齡,隋羽 騎校尉;儲祕書;于志寧、蘇世長,王世充,右僕射;薛收, 隋侍郎道衡之子;褚亮,陳後主召試為薛舉黃門侍 郎;姚思廉,陳吏部察之子,仕隋為史官;陸德明,陳太 建中後主為太子,集名儒入講;孔穎達,隋大業明經 高第,授博士。李元道,未詳。李守素,隋末依王世充、虞 世南,陳滅入隋。大業中祕書郎蔡允恭、顏相時,無傳。 許敬宗,正觀中除著作郎,後在《姦臣傳》。薛元敬,隋部 侍郎之子,蓋文達時與孔穎達專門受業。蘇勗無傳。 此唐皆用陳、隋舊人,置之文學,是以尊崇之,使之究 其用之,勿疑也。本朝太宗取諸國有名之士入弘文 館修書,如《太平御覽》《太平廣記》皆徐鉉、陶穀之筆,是 亦祖唐之遺意。

《聞見後錄》:蔡邕以「致遠恐泥」為孔子之言,李固以「其 進銳者其退速」為老子之言。杜甫以東方朔割肉為 社日,以褒妲為夏商,皆引用之誤。

《前漢敘傳》「外博四荒」,按《書》「外薄四海」,「博」字為誤。《魏高 堂隆傳》「是用大簡」,按《詩》「是用大諫」,「簡」字為誤。《後漢書 方術傳》「懷協道藝」,當作「挾」字。《胡廣傳》「議者剝異」,當作 「駮」字。《朱浮傳》「保宥生人」,當作「祐」字。《王允孚藥求死》,當 作「茹」字。「史官失于是正」,類此者不一。

東坡倅錢塘日,答劉道原書云:「『道原要刻印《七史》固 善,方新學經解紛然,日夜摹刻不暇,何力及此?近見 京師經義題:『國異政,家殊俗』,國何以言異?家何以言 殊?又有『其善喪厥善,其厥不同』,何也』?又說:《易·觀卦》本 是老鸛,《詩大小雅》本是老鴉,似此類甚眾,大可痛駭。」 時熙寧初,王氏之學務為穿鑿至此。

俗語借與人書為一癡,還書與人為一癡。予每疑此 語近薄,借書還書,理也何癡?云後見王樂道《與錢穆 四書出師頌》書函中,最妙絕。古語:「借書一瓻,還書一 瓻,欲以酒二尊往」,知卻例外物,不敢。因檢《說文》,瓻,抽 遲反,亦音絺。注云:「酒器,古以借書。」蓋俗誤以為癡也。 此條凡數見詳略不同並存之

《野客叢談》,李正文《資暇集》曰:「『《借書集》,俗謂借一癡與 二癡,索三癡還四癡』。又杜元凱遺其子書曰:『書勿借 人』。古諺云:『借書一嗤,還書一嗤』。後人生其詞,至三四, 訛為癡。或曰:『癡甚無謂,當作瓻』。《廣韻注》:張孟《押韻》所 載瓻字,皆曰:『借書,盛酒器也』。」故曾文清公《還鄭侍郎 通鑑》詩曰:「借我以一鑑,餉公無兩瓻。」然又觀魯直詩 曰:「願公借我藏書目,時送一鴟開鎖魚。」蘇養直詩曰: 「休言貧病惟三篋,已辦借書無一鴟。」又曰:「去止書三 篋,歸亡酒一鴟。」曰:「慚無安世書三篋,濫得揚雄酒一 鴟。」乃作鴟夷之鴟。近見《漁隱後集》,亦引黃詩為證。 《游宦紀聞》:「借書一癡,還書一癡」,或作嗤字,此鄙俗無 狀語。前輩謂借書還書,皆以一瓻。《禮部》韻云:「瓻,盛酒 器。」山谷以詩借書,目於胡朝請,末聯云:「願公借我藏 書目,時送一鴟開鎖魚。」坡翁和陶詩云:「不持兩鴟酒, 肯借一車書。」吳王取伍子胥屍,盛以鴟夷革,浮之水 中。應劭曰:「取馬革為鴟夷榼形。」范蠡號鴟夷子。皮師 古曰:「若盛酒之鴟夷。」揚子雲《酒箴》:「鴟夷滑稽,腹大如 壺。」師古云:「鴟夷革囊,以盛酒也。」蘇、黃用「鴟」字本此。 《春渚紀聞》:杜征南《與兒書》言:「昔人云:『借人書一癡,還 人書一癡』。山谷《借書詩》云:『時送一鴟開鎖魚』。又云:『明 日還公一癡』。」常疑二字不同,因於孫愐《唐韻》五「之」字 韻中「瓻」字下注云:「酒器,大者一石,小者五斗,古借書 盛酒瓶也。」又得以證二字之差。然山谷「鴟夷」字必別 見,他說,當是「古人借書,必先以酒醴通殷勤」,借書皆 用之耳。

先君為武學博士日,被旨校正武舉《孫》《吳》等七書。先 君言《六韜》非太公所作,內有考證處,先以稟司業朱 服,服言此書行之已久,未易遽廢也。又疑《李衛公對 問》亦非是。後為徐州教授,與陳無己為交代。陳云:嘗 見東坡先生言,「世傳王氏《元經》《薛氏傳》、關子明《易傳》 《李衛公對問》,皆阮逸著撰,逸嘗以草示奉常公也。非」 獨此,世傳《龍城記》載六丁取《易說》事,《樹萱錄》載杜陵 老、李太白諸人賦詩事,詩體一律,而《龍城記》乃王銍 性之所為,《樹萱錄》劉燾無言自撰也。至于書刻亦然。 小字《樂毅論》,實王著所書,《李太白醉草》,則葛叔忱戲 欺其婦公者,山谷道人嘗言之矣。

《清波雜志》:「借書一欷,還書一欷。」後訛為癡,殊非忠厚

氣象。書亦天降地出,必因人得之。得而祕之,自示不
考證
廣,人亦豈肯以未見者相假?唐杜暹家書,末自題云:

「清俸買來手自校,子孫讀之知聖道。」鬻及借人為不 孝,鬻為不孝,可也。借為不孝,過矣。然煇手抄書前後 遺失亦多,未免往來于心。因讀唐子西失茶具說,釋 然不復芥蔕。其說曰:「吾家失茶具,戒婦勿求。」婦曰:「何 也?」吾應之曰:「彼竊者必其所好也。心之所好則思得 之,懼吾靳之不予也,而竊之,則斯人也得其所好矣。 得其所好則寶之,懼其泄而祕之,懼其壞而安置之, 則是物也得其所託矣。人得其所好,物得其所託,復 何言哉?」婦曰:「嘻!是烏得不貧?」煇亦云:「聚而必散,物理 之常。」

「印板文字訛舛為常,蓋校書如掃塵,旋掃旋生。」葛常 之侍郎著《韻語陽秋》,評詩一條云:「沈存中云:『退之《城 南聯句》,『竹影金鎖碎』者,日光也。恨句中無『日』字爾』。余 謂不然,杜子美云:『老身倦馬河堤永,踏盡黃榆綠槐 影』。亦何必用日字,作詩正要如此。」葛之說云爾。煇考 此詩,乃東坡召還至都門先寄子由,首云:「老身倦馬 河堤永,踏盡黃槐綠榆影。」終篇皆為子由設,當是誤 書子瞻為子美耳。此猶可以意會。若麻沙本之差舛 誤後學多矣。

父兄藏書,惟恐子弟不讀,讀無所成,猶勝腐爛篋笥, 旋致蠹書之變。陳亞少卿藏書千卷,名畫一千餘軸, 晚年復得華亭雙鶴及怪石異花,作詩戒其後曰:「滿 室圖書作典墳,華亭僊客岱雲根。他年若不和根賣, 便是吾家好子孫。」亞死,悉歸他人。

《西溪叢語》:劉向《別錄》云:「讎校書,一人持本,一人對讀, 若怨家,故曰讎書。」

唐祕書省有熟紙匠十人,裝潢匠六人。潢,《集韻》:胡曠 切。《釋名》:「染紙也。」《齊民要術》有裝潢紙法云:浸蘗汁入 潢。凡潢紙滅白便是染,則年久色暗染黃也。後有《雌 黃治書法》云:「潢訖治者佳,先治入潢則動。」《要術》云:「後 魏賈思勰撰。」則古用黃紙寫書,久寫訖入潢,辟蠹也。 今惟《釋藏經》如此,先寫後潢。《要術》又云:凡打紙欲生, 「生則堅厚,則打紙工蓋熟紙匠也。」予有《舊佛經》一卷, 乃唐永泰元年奉詔于大明宮譯,後有魚朝恩銜,有 經生,并裝潢人姓名。

《詩》云:「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言人有景行,當效而行之, 如山之高當仰之。今人書簡有使景仰者,疏矣。魏文 帝書云:「高山景行,深所慕仰。」為是。任彥昇《太宰碑》云: 「瞻彼景山,肅然望慕。」雖引《詩》「陵彼景山」,然不出景行 高山之意也。

《莊子》:「適莽蒼者三餐而反,腹尤果然。」郭象不注。成元 英疏云:「果然,充飽也。」陸德明《音義》云:「果,如字,又苦火 切。眾家皆云飽貌,言依舊果然。或云:猶如也,言腹之 飽如果然獸也。」《吳錄·地理志》云:「九真浦咠縣有獸,名 果然,狻狄類也。」《南州異物志》云:「交州以南有果然獸, 其鳴自呼,尾長腹圓,過其頭,脅邊斑文,皮集十餘,可 得一蓐。繁文麗好,細厚溫暖」,魏鍾毓有賦。

《左氏》:「莊公寤生,驚姜氏,故名曰寤生,遂惡之。」杜預曰: 「寐寤而莊公已生,故驚而惡之甚,言其生之易也。」據 《風俗通》,不舉寤生子,俗說兒墮地未可開目便能視 者,謂之寤生子,妨父母。鄭武公老終天年,姜氏亦然, 豈有妨父母乎?其說與杜預異。

段成式《酉陽雜俎》有諾皋,記又有「支諾皋」,意義難解。 《春秋左氏傳》:襄公十八年秋,齊侯伐我北鄙。中行獻 子將伐齊,夢與厲公訟,弗勝,公以戈擊之,首墜於前, 跪而戴之,奉之以走,見梗楊人巫皋他日見諸道,與 之言同,巫曰:「今茲主必死,若有事於東方,則可以逞。」 獻子許諾。疑此事也。

《捫蝨新話》:古人讀書,時有滅裂。范武子,士會也。而今 古人表置士會于中上,列武子于上中,名且未識,能 定其高下乎?劉琨詩云:「『西狩泣孔丘,仲尼悲獲麟』。蓋 一事而疊用之,是又不知宣聖名字耶?《法言》曰:『昔者 顏回嘗晞夫子矣,正考父嘗晞尹吉甫矣,公子奚斯 嘗晞正考父矣』。」此亦子雲之誤。據正考父本非作頌 之人,而公子奚斯者又但作寢廟而已,何所晞之有? 其後王文考《魯靈光殿賦》便云:「奚斯誦僖欹,其路寢」, 此又可笑。然其誤已自子雲始。

中流失船,一壺千金,人多不曉壺為何物。予謂壺蓋 瓠類也。《詩》曰:「八月斷壺。」《楚辭》曰:「元蜂若壺。」壺圓而善 浮,故取以濟耳。《魯語》:叔孫子賦「『匏有苦葉』。叔向曰:『苦 匏不材,供濟于人而已』。」蓋謂腰瓠以渡水也。《莊子》亦 曰:「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慮以為大樽而浮之江湖?」 瓠與壺正是一類,其善浮尚矣。遯翁說壺如環,非。 《雲麓漫抄》:王明清字仲言,有《揮麈錄》云:《麈史》亦其從 祖王彥輔所撰。則二書皆出一家,彥輔並國史中事。 《揮麈錄》載「張耆既貴,嘗欲置酒溪禁從,上許之。既晝 集,羅幃翠幕,裯疊圍繞,繼之以燭,列屋娥眉,豪侈不 可狀。每數桮,各少榻,如是者三數。暨至徹席出戶,則 云已再晝夜。」實恐未必然。蓋侍從官有朝儀,逢旦欲 入局治事,凡人一夜不寢輒困倦,豈有兩晝夜而不覺,朝廷為之廢務?殆仙子爛柯之說矣。所以《孟子》有 《盡信書》之歎。

《嬾真子》:淵明之為縣令,蓋為貧爾,非為酒也。「聊欲絃 歌,以為三徑之資。」蓋欲得公田之利,以為三徑閒居 之資用爾,非謂旋創田園也。舊本云:「公田之利,過足 為潤。」後人以其好酒,遂有公田種秫之說。且仲秋至 冬,在官八十餘日,此非種秫時也。故凡本傳所載,與 《歸去來》辭序不同者,當以序為正。

高郵老儒黃移忠彥和,僕幼稚常師之。嘗謂孟子「去 齊三宿而出,晝」讀如晝夜之晝,非也。《史記田單傳》後 載:「燕初入齊,聞晝邑人。」王蠋賢劉熙注云:「齊西南近 邑,音獲。故孟子三宿而出。時人以為濡滯。」

李百藥父與友陸乂等共讀徐陵文,有「刈琅邪之稻」 之語,歎不得其事。百藥進曰:「《春秋》『鄅子籍稻』,杜預謂 在琅邪,客大驚,號奇童。」今按,《昭公十八年傳》:「『鄅人籍 稻』。注云:『鄅,妘姓國也。其君自籍稻。蓋履行之』。」《昭公十 八年經》書「『邾人入鄅』。注云:『鄅國,今琅邪開陽縣也』。」蓋 籍當呼為典籍之籍,謂履行之而記其數也。周之六 月,夏之四月,稻方生也。而徐陵以為刈,非矣。

《莊子》之《疏》,有可以大笑者。徐無鬼語武侯相馬曰:「直 者中繩,曲者中鉤,圓者中規,方者中矩。」謂馬步驟迴 旋,中規矩鉤,繩也。故東野後以御見莊公,進退中繩, 左右旋中矩,同一意也。《疏》乃以直為馬齒,曲為馬項, 方為馬頭,圓為馬眼,且世間豈有四方馬頭乎?故可 以一大笑。

《齊東野語》:「著書之難尚矣。近世諸公多作《考異》、證誤、 糾繆等書,以雌黃前輩,該贍可喜,而亦互有得失,亦 安知無議其後者。」程文簡著《演繁露》,初成,高文虎炳 如嘗假觀,稱其博贍。虎子似孫續古時年尚少,因竊 窺之。越日,程索回元書,續古因出一帙,曰《繁露》詰其 間多文簡所未載,而辨證尤詳。文簡雖盛賞之,而心 實不能堪。或議其該洽有餘,而輕薄亦太過也。雖溫 公著《通鑑》,亦不能免此。若漢景帝四年內日食,皆誤 書于秋夏之交,甚至重復書楊彪賜之子于一年之 間,至朱文公修《綱目》,亦承其誤而不自覺。而《綱目》之 誤尤甚。唐肅宗朝直脫二年之事,又自武德八年以 後至天祐之季,甲子並差。蓋紀載編摩,條目浩博,勢 所必至,無足怪者。劉義仲,道原之子也。道原以史學 自名,義仲世其家學,摘歐公《五代史》之訛說,為《糾繆》 一書,以示坡公。公曰:「往歲歐公著此書初成,荊公謂 余曰:『歐公修《五代史》而不修《三國志》,非也。子盍為之 乎』?」余因辭不敢當。夫為史者,網羅數千百載之事以 成一書,其間豈無小得失邪?余所以不敢當荊公之 託者,正畏如公之徒掇拾于先後耳。《揮麈錄》云:「蜀人 吳縝初登第,請于文忠,願預官屬,公不許,因作《糾誤》」, 豈別一書邪?

人各有好惡,于書亦然。前輩如杜子美不喜陶詩,歐 陽公不喜杜詩,蘇明允不喜揚子,坡翁不喜《史記》,王 克作《刺孟》,馮休著《刪孟》,司馬公作《疑孟》,李泰伯作《非 孟》,晁以道作《詆孟》,黃次伋作《評孟》,若酸鹹嗜好,亦各 自有所喜,非若今人之胸中無真識,隨時好惡,逐人 步趨而然者。且以孟、揚、馬遷、陶、杜異世,遇諸名公,尚 有所不合,今乃欲以區區之文,以求識賞于當世不 具耳目之人,難矣哉!後世子雲之論,真名言也。 《書微子》篇曰:「父師少師,殷其弗或亂正四方。」孔註:「父 師,太師、三公,箕子也;少師,孤卿比干也。」《史記殷紀》乃 云:「紂淫亂不止,微子數諫不聽,與太師、少師謀,遂去。 比干曰:『為人臣者,不得不以死爭』。乃強諫。紂剖比干 心。箕子懼,乃佯狂為奴,紂又囚之。殷之太師、少師乃 持其祭器奔周。」《周紀》又云:「紂殺比干,囚箕子,太師疪, 少師強抱其樂器奔周。」又《宋世家》:「微子數諫,紂弗聽, 欲死之。及去,未能自決,乃問于太師少師。箕子披髮, 佯狂為奴。比干諫,紂剖其心,太師、少師乃勸微子去, 遂行。」註:但云「時比干已死」,而云少師者,似誤。蓋三處 皆以太師,少師非箕子、比干,獨《周紀》明言太師名疪, 少師名強。《漢古今人物表》亦有太師疪、少師強,殊與 孔《註》不合。然二子同武帝時人,何以見異而言不同 歟?及蘇子由作《古史》,乃用安國之說,劉道原作《通鑑 外紀》,則又從《史記》之言,二公必各有所見故耳。 《瑯嬛記》司書鬼「曰:長恩除夕,呼其名而祭之,鼠不敢 囓,蠹魚不生。」

《學齋呫嗶》:群書注疏解說,多有奇語異事,不可忽略 看過。如鄭氏《月令注》引《農書》曰:「上上冒橛,陳根可拔, 耕者急發。」又引《孝經說》曰:「地順受澤,謙虛開張,含泉 任萌,滋物歸中。」此數語甚奇。又如董仲舒救日食祝 曰:「炤炤大明,纖滅無光,奈何以陰侵陽,以卑陵尊?」見 於《周官太祝》注。又漢司徒府有大會殿,亦云百官朝 「會殿」,見於《周禮朝士槁人》注。又漢瓚槃,見於《周官·典 瑞》注。此皆史事而見於經注。蓋鄭元、干寶皆漢人,故 引用與今云云,皆漢事也。至如經事而見於史注,則 《前漢志》舜修五禮五樂,顏師古注謂《尚書》「五禮五玉五玉即五瑞也,伏生年老,聲之訛耳。且列五樂之名 之用於其下甚詳,經史可以互見,故不可忽。至如李 善《文選秋胡詩注》引《易歸藏》曰:「君子戒車,小人戒徒。」 亦可以見亡書之語。

《周禮大司寇》注引《王霸記》曰:「『四面削其地』。又《王霸記》 曰:『置之空墠之地』。」又《王霸記》曰:「正之者,殺之也。」又《王 霸記》曰:「殘滅其為惡。」又《王霸記》曰:「犯令者違命也。陵 政者輕政法不遁也。」又《王霸記》曰:「悖人倫內外無以 異於禽獸,不可親百姓,則誅滅去之。」凡六舉於《司寇》 之注,而不見此篇於他書。意其刑章之事,及閱《西漢 藝文志》,《春秋》二十三家無此記,又於刑法家亦無之。 又考《大戴記》及《家語》,並無篇名,不知漢儒何所本也。 按隋志有王霸記三卷潘傑撰未詳傑何時人附誌於此俟考 《癸辛雜識》,賈師憲常移《奇奇集》,萃古人用兵,以寡勝 眾,如《赤壁》、淝水之類,蓋自詫其援鄂之功也。又《全唐 詩話》乃節唐本事詩中事耳。中自選《十三朝國史會 要》諸雜說之會者,如曾慥《類說》,例為百卷,名「悅生堂。」 隨抄板成,未及印,其書遂不傳。其所援引多奇書。廖 群玉諸書,則始開《景福華編》,備載江上之功,事雖誇 而文可采,江子遠、李祥父諸公皆有跋。《九經》本最佳, 凡以數十種比校,百餘人校正而後成。以撫州萆抄 紙油煙墨印造,其裝褫至以泥金為籤。然或者惜其 刪落諸經注為可惜耳,反不若韓、柳文為精妙。又有 《三禮節》,《左傳節》《諸史要略》,及建寧所開《文選》諸書,其 後又欲開手節《十三經注疏》,姚氏注、《戰國策注》,坡詩 皆未及入梓,而國事異矣。

《墐戶錄》:「古書轉刻轉謬,蓋病於淺者妄改耳。如近日 吳中刻《世說》,右軍清真」,謂清致而真率也。李太白用 其語為詩,右軍本清真,是其証也。近乃妄改作「清貴。」 「兼有諸人之差」,謂各得諸人之參差,近乃妄改「差」作 「美聲」;「鳴轉急」,改「鳴」作「氣義」,「學」改作「學義」,皆大失古人 語意。聊舉一二,他不能盡。

《丹鉛總錄》:「《禮記》前有車騎,則載飛鴻。」魏鶴山云:「六經 無騎字,《禮記》亦漢世書耳。」又《左傳》昭公二十五年:「左 師展將以公乘馬而歸,公徒執之。」注:「展,魯大夫,欲與 公俱輕歸。乘如字,騎馬也。」輕,遣正反。《正義》曰:古者服 牛乘馬,馬以駕車,不單騎也。至六國之時始有單騎。 漢初猶有車戰,見《夏侯嬰傳》。高祖之敗彭城,去滎陽, 出成皋,皆以數十騎遁去。而鴻門之會,棄車騎獨騎 一馬,樊噲四人步從,以免其非危迫時。往往夏侯嬰 中御車,高祖在左,樊噲驂乘為右,未嘗廢車也。《方萬 里古今考》反覆千餘言,今撮其要附此。

余嘗愛晉、宋人以韻語紀物產,如郭璞《爾雅贊》《山海 經贊》、王微《藥草贊》之類,皆質而工。其原出于《逸周書》 「火浣布」數語,今彙書于後。「火浣之布,入火不滅,布則 火色,出火而振之,皎然疑乎雪。」周書說火浣布日南有野女, 群行不見夫。其狀皛且白,遍體無衣襦。唐蒙博物記三廉 大實,實不但三食之多,汁味酸,且旨藏之尤好,與眾 果相參。陳祁暢異物志苹之依水,猶卉植地。靡見其布,漠爾 鱗被。物有常性,熟之所自。郭子元苹贊曰:《州留》者,其實水 牛,蒼毛豕身,角若擔矛,衛護其犢,與虎為讎。鬱林異物志 象之為獸,形體特詭。「身倍數牛,目不逾狶。以鼻為口, 望頭若尾。馴良承教,聽言則跪。數牙玉潔,載籍所美。 服重致遠,行如丘徙。」萬震象贊烏鰂八足,集足在口,縮喙 在腹,形類鞋囊,其名《烏鰂》。《噏波》潠墨迷射水慝。萬震海物 異名記《瓦瓏》礦殼建瓴,狀如渾沌錢文,外眉而內集。萬震 海物異名記按此條疑有闕文合浦之人,習水善游。俛視層巖,如猿 仰株。入如沉鱉,出如輕鳧。蹲泥剖蚌,潛竊明珠。萬震南州 志《江瑤》柱厥甲,美如瑤玉。玉音裕肉柱膚寸,名「江瑤柱。」 萬震海物異名記獸曰「元犀,處自林麓,食惟棘刺,體兼五肉。 或有神異,表露以甪,含精吐烈,望如華燭,置之荒野, 禽獸莫觸。」萬震犀贊神丘有火穴。光景照千里。昆侖有弱 水。鴻毛不能起。一跳八尺。兩跳丈六。從春至夏。裸袒 相逐。風俗記海蛙《笮》複引一索,飛緪杙閣,其名曰「笮。」人懸 半空,度彼絕壑。李膚笮橋贊高山嵯峨,巖石磊落。傾側縈 迴,下臨峭壑。行者扳緣,牽援帶索。袁崧山川記蚺惟大蛇。 既洪且長。采色駮映。其文錦章。食炭吞鹿。腴成養瘡。 賓響嘉食。是豆是觴。南裔志鮫之為魚,其子既育,驚必 歸母,還入其腹。小則如之,大則不復。楊孚交州異物志 五代廣順中,高麗進《別敘孝經》一卷,記孔子所生及 弟子從學事。又有《孝經雌圖》,說日之環暈,星之彗孛。 宋乾道中,南詔使者見廣南人言其國有《五經廣註》 《春秋後語》、三史加注,張孟《押韻集》《聖曆》諸書。歐陽公 《日本刀歌》,徐福行時,經未焚,逸書百篇今尚存,令嚴 不許傳中國,舉世無人識古文。由此觀之,則《尚書》全 文,日本國尚有之也。

《道書》以一卷為一。音周與軸通。陶九成《說郛》用之。 佛書以一條為一則。洪景盧《容齋隨筆》、史繩祖《學齋 佔畢》用之。佛典又云:「多羅樹葉書凡有二百四十縳。」 縳,古絹字,亦借為卷也。

鄭瑗《偶書》:「《六經》言道而不遺法,《四書》言理而不外事諸國之語,迂緩而不切於事情;戰國之策,變詐而不 要諸義理;馬遷駁而無緒,班固局而不暢。」

《群碎錄書》曰:「帙者,古人書,卷外必有帙,藏之如今裹 袱之類。白樂天嘗以文集留廬山草堂,屢亡逸。宋真 宗命崇文院寫校,包以斑竹帙送寺。余嘗于項子京 家見王右丞畫一卷,外以斑竹帙裹之,云是宋物。帙 如細簾,其內襲以薄繒,觀『帙』」字用巾旁可想也。 招關晉,伐偪陽,諸侯之士門焉。叔梁紇抉之以出。今 韓非、《呂氏書》並言孔子力能招國門之關,而不以力 聞,誤

《喪禮》稱哀子不稱孤子。今人父喪稱孤,母喪稱哀。 張騫無乘槎事,乘槎是海上客。

《毛寶》無「放龜」事。「放龜」是寶所統之人。《武昌軍》。

「老郎署顏駟」事,今作「馮唐」,用由《左太沖詩》誤。

「天幸」霍去病事,今作「衛青」用,承王維詩誤。

王姬,周姬姓。故王女皆稱姬,如陳媯、楚𦬒、齊姜之類。 後世凡婦人皆稱「姬」,誤。

孔子主癰疸,趙岐以為癰疽之醫。按《說苑》,「雍睢,人姓 名」,趙岐傳之誤。

《孟子》:「去齊宿於晝」,「晝」當作畫。《史記》:「田單聞畫邑。」王蠋 賢劉熙註:「畫音獲,齊西南近邑。後漢耿弇討張步,進 兵畫中,遂攻臨淄」,即此可証。

追蠡,趙希鵠云:追,琢也。今畫家滴粉令凸起,猶謂之 追粉。蠡,剝蝕也。追蠡,言禹之鐘,款文追起處剝蝕也。 今《孟子》趙岐註,非。

寤生《左傳》:鄭莊公寤生驚姜氏。杜氏註云:「寐寤而莊 公生。」《風俗通》云:「兒生未能開目視者曰寤生。」為是。 孟激,字公宜,孟子之父母。仉氏。孟仲子,名睪,孟子之 子,見譜。朱子從趙氏註,以仲子為孟子從昆弟,與譜 不同。

君平、子陵皆莊姓。東漢避顯宗諱,遂易「莊」為嚴。如宣 帝諱荀,改荀卿為孫卿,卿名況。

杜伯度名操,曹魏時避武帝諱,故隱「操」字,則知度非 名也。韓愈《諱辨》稱杜度,誤。

《古史考》曰:「柘樹枝長而勁,烏集之,將飛,柘樹反起彈 烏,烏乃號呼此枝為弓,快而有力,因名烏號之弓。」 《稿簡贅筆》:「吳興丘墓,一村之人皆姓丘,有大碑列其 族黨,稱左史丘明之後」,云明為魯國左史,弱為邾國 大夫。則左史蓋魯史官,丘明乃姓名也。

《林泉隨筆》:「『蔡《傳》中有前後自相異者,如《堯典》『粵若稽 古』,與《召誥》『越若來三月』及《大誥》弗弔』與《多士》『弗弔昊 天』,字義本同,而皆訓釋不同,何謂也?」

《夬》卦。「莧陸夬夬。」《朱子》:「莧、馬齒莧。陸,商陸也。一名章陸。」 《程傳》誤以為一物。《本義》亦欠添改。

綿之八章云,註疏以為文王事。朱子傳曰:「大王雖不 能殄絕昆夷之慍怒,亦不隕墜己之聲聞。」《孟子》曰:「文 王事昆夷。」《集註》曰:「事見《詩大雅》。」疑指此章而云也。 文公四年晉侯伐秦胡,傳謂聖人以常情待晉襄,而 以王事責秦穆,故晉侯得稱爵也。二年秦晉戰彭衙, 《傳》又謂「以晉侯為主于處己息爭之道,遠怨之方,王 者之事也」,則似又以王事責晉、襄,前後似不照應。 《周禮》「祭祀供蕭茅」,鄭氏疏曰:「蕭讀作包。」而引《左傳》證 之,蓋以為一物也。今以《郊特牲》及《管子》所謂一茅而 三脊者攷之,則蕭者香蒿而茅者,其為二物明矣。 當從杜說。

《明堂位》,「周之大赤」,蓋周人尚赤,而旌旗之色因之也。 《史記·周紀》云:「武王伐紂,斬紂頭懸于太白之旗,懸嬖 妾及二女頭于小白之旗。」二說不同。《荀子》言「紂懸于 赤斾,必有所受」,而遷史之訛明矣。 湯之問棘也是已。梁簡文云:「湯,廣大也。棘,狹小也。」今 按,《列子湯問篇》張湛註曰:「夏棘,字子棘,為湯大夫。」則 棘為夏棘明甚。郭、李得之,但失不引《列子》為証耳。 《孟子》「外丙二年,仲壬四年」,趙氏言「外丙立二年,仲壬 立四年」,程氏謂:「古人以歲為年,湯崩時,外丙方二歲, 仲壬方四歲」,朱子兩存其說。今按《史記》湯壽一百歲 而崩,豈有人年九十餘而猶生子乎?當從趙氏為是。 又按:蔡氏《書傳》言「太甲繼仲壬而為王」,亦主趙說而 言之耳。

《惜誓》,洪氏以為賈誼作,朱子亦以其辭瓌異奇偉,非 賈誼莫能及。今考《史記》《漢書》本傳,惟《弔屈原》《鵩鳥》兩 賦而無此篇,且其死時年僅三十三。篇首乃謂「惜予 老而日衰」,又曰「壽冉冉而日衰」,漢文之時而謂之亂 世,可乎?誼未嘗如技伯、比干之所為,而又曰「惜傷身 之無功」,反復一篇旨意,而證以出處本末,以為誼之 作,未敢信其必然也。

《金臺紀聞》:後唐明宗長興三年,令國子監校定《九經》, 雕印賣之。其議出于馮道,此刻書之始也。石林葉少 蘊以為雕板印書始馮道,此不然,但監本五經,道為 之爾。柳玭訓序言其在蜀時,嘗閱書肆云:「字書小學 率雕板印紙。」則唐固有之矣。石林時印書以杭州為 上,蜀本次之,福建最下。京師比歲印板殆不減杭州但紙不佳。蜀與福建多以柔木刻之,取其易成而速 售,故不能工。福建本幾遍天下,然則建本之濫惡,蓋 自宋已然矣。今杭絕無刻。國初,蜀尚有板,差勝建刻。 今建益下,去永樂、宣德間,又不逮矣。唯近日蘇州工 匠稍追古作可觀。

古書多重手抄,東坡於《李氏山房》記之甚辨,比見《石 林一說》云:「唐以前,凡書籍皆寫本,未有模印之法,人 不多有,而藏者精於讎對,故往往有善本。學者以傳 錄之難,故其誦讀亦精詳。五代時,馮道始奏請官鏤 板印行。國朝淳化中,復以《史記》、前、後漢付有司摹印, 自是書籍刊鏤者益多,士大夫不復以藏書為意,學 者易于得書,其誦讀亦因滅裂。然板本初不是正,不 無訛謬。世既一以板本為正,而藏本日亡,其訛謬者 遂不可正,甚可惜也。」其說殆可與坡並傳。近日毘陵 人用銅鉛為活字,視板印尤巧便,而布置間訛謬尤 易。夫印已不如錄,猶有一定之義,移易分合,又何取 焉?茲雖小故,可以觀變矣。

勝國時,郡縣俱有學田,其所入謂之「學糧」,以供師生 廩餼,餘則刻書,以足一方之用。工大者則糾數處為 之,以互易成帙,故讎校刻畫,頗有精者,初非圖鬻也。 國朝下江南郡縣,悉收上國學,今南監《十七史》諸書, 地里歲月,勘校工役,並存可識也。今學既無田,不復 刻書,而有司間或刻之,然以充餽贐之用,其不工反 出坊本,下工者不數見也。善乎胡致堂之論《明宗》曰: 「命國子監以木本印書,所以一音義,去舛訛,使人不 迷於所習。」善矣,攽之可也,鬻之不可也。或曰:「天下學 者甚眾,安得人人而攽之?」曰:以監本為正,俾郡邑皆 得為焉,何患於不給?國家浮費不可勝計,而獨靳於 此哉?此馮道、趙鳳之失也。

《偃曝談餘》:宋朝小說,凡列祖位號,皆提行抬寫,相沿 至今,尚依原本抄刻,甚無謂。古竹簡之後,皆易楮書 之束而為卷,故曰一卷二卷。自馮瀛王刻板,卷變為 冊,猶曰卷者,甚無謂。司馬溫公奉敕編《通鑑》,制局書 寫誤者,例旁注半非,今相仍以「非」字作卜者,甚無謂。 此皆讀書嗜古者當知也。

吾鄉自陶南村撰《輟耕錄》及《說郛》,有此一種氣習,而 嗣後陸祭酒儼山最稱博雅,徐長谷、何柘湖、張王屋、 朱察卿、董紫岡繼之,又與吳門文徵仲、王履吉交,故 皆能泛濫究討。而莫廷韓又游于四公間,復得其外 家常熟楊夢儀藏書尤多,朱太史文石廣畜宋板,而 抄本書亦不下。諸君捐館之後,散落人間,孫漢陽收 得之,至今借讀,皆朱氏收藏印記者。

《巖棲幽事》,余每欲藏萬卷異書,襲以異錦,熏以異香, 茅屋蘆簾,紙窗土壁,而終身布衣嘯詠其中。客笑曰: 「果爾,此亦天壤一異人。」

抄本書,如古帖,不必全帙,皆是斷璧殘珪。

枕譚按:《世說注》,「《曹娥碑》在會稽,而魏武德祖未嘗渡 江。」

《梁鴻傳》載鴻詩二首:「麥含含兮」方秀刻本皆如此。《藝 文類聚》引之作「麥含金」為是。「金」與「含」相似而衍為二 字也。當表出之。

《老子》:服文采,帶利劍,厭飲食,而資貨有餘,此之謂盜 竽。竽者,五音之長,竽倡則眾樂皆和,大姦倡則小盜 和,故云「盜竽。」今本誤作「盜夸」,字相近故也。

韓文《石鼎聯句序》:「長頭高結,喉中作楚語。」「結」字斷句, 音髻,義同。

張衡《同聲歌》:「鞮芬以狄香。」鞮,履也。狄香,外國之香也, 謂之香熏履也。近刻《玉臺新詠》及《樂府詩集》,改為秋 香,太謬。

宋人送中國使臣使契丹詩,以「青璅」對「紫濛」,人多不 知出處。按《晉書》慕容氏邑于紫濛之野。蓋以慕容比 遼。是時宋、遼方結好,故臣僚送別、紀行之詩,略不譏 刺,此用「紫濛」字,亦隱而妙矣。方虛谷註云:「紫濛,虜中 館名。」妄猜語耳。

《唐詩》:「二庭歸望斷,萬里客心愁。」二庭者,沙缽羅可汗 建庭,于淮合水,謂之南庭;吐陸建牙于鏃曷山,謂之 北庭。二庭以伊列水為界,所謂南單于、北單于也。近 有註《唐音》云:二庭,未詳如此,尚未核何以註為? 《阮嗣宗碑》乃東平太守嵇叔良撰,而《廣文選》妄改良 作夜,不知叔夜之死,先于阮也。《中山王文木賦》乃以 文為中山王名,而題作《木賦》。《宋王微詠賦》乃誤「王」為 玉,而題作《微詠賦》,下書「宋玉」之名,不知王微乃南宋 人,史具有姓名,而疏謬如此,殊誤觀者。

今人稱泰山五大夫,俱云「五松樹」,而不知始皇上泰 山封祀,風雨暴至,休于松樹下,遂封其樹為五大夫。 五大夫,秦官名,第九爵也。此可證千古之謬。

《史記》:豫讓漆身為癩,吞炭為啞。其妻不識,其友識之。 不言何人,初學皆不知。按《呂覽》襄子馬卻不前時事, 則青荓也。

昔人謂蔡邕無子,邕傳亦不言有子無子,書悉以授 王粲。按《羊祜傳》:「祜,蔡邕外孫,景獻皇后同母弟。祜討逆有功,將進爵土,乞以賜舅子蔡襲,詔封襲關內侯。」 然則邕實有子,其女亦不止文姬一人可知。此可補 傳缺。

《井觀瑣言》:「凡經傳之文有錯簡者,須有顯證,方可移 易。如《大學傳》文有經文可證,乃可更定;《周書武成》有 月日事理可推,乃可更定。後之儒者,率以己意所便, 輒欲變移《經》文。如王魯齋只憑《漢藝文志》《中庸說》二 篇一辭,欲析《中庸》為二篇,移易其文,使各以類相從。 且魯齋最不信《家語》,謂朱子不當據《家語》以正《中庸》」, 似矣。班氏《漢志》獨可據以正《中庸》乎?況其所謂二篇 者,本指其注說,非指其正文也。又據《孟子》以「戎狄是 膺、荊舒是懲」為周公之事,而欲移《魯頌》「泰山巖巖,保 有鳧繹」兩章於「土田附庸」之下,而以「俾爾昌而熾」一 段接於「亦其福女」之後。殊不知古人引經,只是斷章 見意,不如後世之拘也。如曰「憂心悄悄,慍于群小」,孔 子也。「肆不殄厥慍,亦不隕厥問」,文王也。雖魯齋其能 強為移易以遷就其說乎?又欲以二雅中不合於正 雅者皆歸之《王風》,又欲以《豳風》七詩分入《變雅》。豫章 熊與可本吳材老之說,以《洪範》「歲月日時無易」等言 為四五紀,疇文,「斂時五福」等言為九五福疇文。雖剪 截破碎,惑亂後學,然猶勉強可通。至於移「惟辟」「作福」 等言。為六極疇文。於義何所取乎。凡此皆進退無據。 而輕改聖經之舊。治經者所當深戒也。

《泰誓》言「予有亂臣十人」,《論語》以為有婦人焉,扶風馬 融因以為文母。按文王受西伯之命,九年而崩,壽九 十七;武王即位十有三年而伐商,又六年而崩,壽九 十三。文王受命時,武王當年六十四五,克商時,武王 年已八十有七,文母不應尚在。然則雖微劉氏子無 臣母之說,亦可決知婦人之非文母矣。劉以邑姜當 之,理或然也。然舊以邑姜為太公望女,亦未然。夫太 公八十歸周,在文王為西伯之後,豈得有未字之女 可配武王?武王是時已幾七十矣,又豈得始納公女 為元妃哉?《史記》顏回少孔子三十歲,三十二而蚤卒, 是時孔子蓋年六十一。《家語》記孔子年二十而生伯 魚,伯魚卒時年五十,計其年,當在顏子之後。今《魯論》 顏路請車時,孔子已言鯉死,則《家語》誤矣。鯉死既在 回之前,則孔子亦當六十以降,子思之生又不知前 此幾年。然則孔子卒時,子思亦應不甚幼。《孔叢子》載 子思與孔子答問之語,雖未必然,要亦難斷其必無 也。按《史記年表》,孔子卒在周敬王四十一年,魯繆公 立在威烈王十九年,上下相去七十一年,而子思之 壽止于六十有二,宜不及見繆公之立也。而《孔叢子》 載繆公薨時子思居衛,《孔叢子》固不足據。然《孟子》亦 屢言繆公之于子思,不應有誤,《年表》之錯明矣。宋高 似孫《子略》、國朝宋景濂《諸子辨》並云:子思壽六十二, 魯繆公同時人。繆公之立,距孔子之歿七十年,當是 時,子思猶未生,答問之事,安得有之?予謂既信「壽六 十二」之說,即不當信「相去七十年」之說。以七十年之 說為可信,則子思之生,當在孔子夢奠之後矣。殊不 知伯魚既先孔子而卒,則子思安得後孔子而生哉? 此理甚明,而不能察,殊可笑也。凡傳記所紀年月如 此牴牾者不可勝計,盡信書不如無書,信哉!

珍珠船,《抱朴子》:「五典為笙簧,《三墳》為珠玉。」

《筆記》:古人寫書,盡用黃紙,故謂之黃卷。顏之推曰:「讀 天下書未遍,不得妄下雌黃。」雌黃與紙色類,故用之 以滅誤。今人用白紙,而好事者多用雌黃滅誤,殊不 相類。道佛二家寫書猶用黃紙,《齊民要術》有治雌黃 法。或曰:古人何須用黃紙?曰:「糵染之,可用辟蟫。」今詔 敕用黃,故私家避不敢用。

《易》家有蜀才,《史記》有臣瓚。顏之推曰:「范長生自稱蜀 才」,則蜀人也。臣瓚者,于瓚也。

《太平清話》:陸平泉先生云:「讀書須尋出書中眼目始 得,佛家所謂人天法眼是也。」

余得古書,校過付抄,抄後復校,校過付刻,刻後復校, 校過即印,印後復校,然魯魚帝虎百有二三。夫眼眼 相對尚然,況以耳傳耳,其是非毀譽,寧有真乎? 《讀書鏡鎦》:孟熙云:「至正兵燹後,吾家圖籍一空,予從 祖兄炳文家遺書尚有存者。其官板《荀子》七帙,余嘗 就觀,累欲惠予,以其口許而非手授,終不忍取,後為 他人」所匿。及觀張賓護卻盧家郎竊賣其家藏,王內 史《借船帖》,黃太史不受,宋元壽之子吉長所惠閻右 相《校書圖》。仁者處心,古今一律。近世持玩好之物,眡 人者貪忍之輩,一目而覬覦之心萌焉。力者挾以勢, 巧者鉤以計,是誠何心哉!

王昶戒子云:徐偉長「不求高名,不求苟得,澹然自守, 惟道是務。其有所是非,則託古人以見意」,當時無所 褒貶。歐陽公《歸田錄跋》曰:唐李肇《國史補序》云:「言報 應、敘鬼神、述夢卜、近帷箔,悉去之。紀事實,探物理,辨 疑惑、示勸戒、採風俗,助譚笑,則書之。」余之所錄,大抵 以肇為法,而小異於肇。不書人之過惡,以謂職非史

「官,而掩惡揚善者,君子之志也。」劉元城先生又曰:「吾
考證
友後來未可遽立議論,以褒貶古今,蓋見聞未廣而

涉世淺故也。且如孔子,萬世師也。方孟僖子且死,戒 其嗣懿子師孔子時,孔子年尚少。又齊景公、晏子適 魯問禮時,孔子年三十,其後孔子之年五十餘,方歷 聘諸國,十四年而歸魯時孔子年六」十三歲,乃始刪 《詩》,定書,繫《周易》。闕二字「深矣,故其著述始可為後世法。 譬如積水于千仞之源,一日決之,滔滔汨汨,其源深 也。若夫潢潦之水,乍流乍涸,終不能有所至者,其源 淺也。古人著書,多在暮年,蓋為此。大抵著書上者羽 翼世道,次者磨礱身心,又次者淘汰俗氣,又次者資 輔聰明,又次者摩娑歲月,若簸口皮,眯心目,橫索錢 米,恣逞胸懷,近觸尤」悔,遠釀奇窮,皆公論失真之罪 也。嗚呼!士傳言,「庶人謗」,三代盛時則可,若後世,則處 士橫議,小人無忌而已,可不戒歟!

狂夫之言。左丘明身為國史,躬覽載籍,凡子產、管仲 及諸國卿佐家傳,并夢卜縱橫家書,總為三十卷篇, 括囊二百四十二年之事,既為《春秋內傳》,又分纂周、 魯、齊、晉、鄭、楚、吳、越八國事,起周穆王,終魯悼公,作《國 語》為《春秋外傳》,合為二十一篇。大約如《夏馭春秋》《晉 春秋紀》晏子、呂不韋、虞卿、陸賈之《春秋》而已,非有意 于發明孔子也。說者謂其先《經》以始事,後《經》以終義, 依經以辨理,錯經以合義,則枉卻《左傳》也。漢武時,置 太史公掌天下計書,以司馬談為之。談欲錯綜古今, 勒成一史,未就而卒。子遷乃述父遺志,採《左傳》《國語》, 刪《世本》《戰國策》,據楚漢列事,上自黃帝,下迄麟趾,作 十二本紀,十表、八書,三十世家,七十列傳,凡百三十 篇,都謂之《史記》。至宣帝時,遷外孫楊惲祖述其書,遂 宣布焉,而十篇未成。然亦自宮刑之後,抑鬱無聊,不 得已而托著書,故于刺客、游俠、貨殖三致意焉。藏副 名山,自成一家言蓋司馬之私史,非漢之國史也。班 固乃強而入之正史之中,詆其疏略,又詆其是非頗 謬于聖人,則枉卻《史記》也。杜甫貧不自振,客吳越、齊、 趙間。祿山亂,天子入蜀,甫避走三川。肅宗立,自鄜州 羸服欲奔行在,為賊所得。至德二年,亡走鳳翔,上謁, 拜右拾遺。關輔饑,輒棄官去。客秦川,流落劍南,結廬 成都,西依嚴武。武卒,甫往來梓、夔間。大曆中,出瞿塘, 下江陵,泝沅、湘,以登衡山。其詩無所不有,而未嘗專 指某詩為某事,某句為某人。若如此,則一部杜少陵 詩,如「學究訓詁」相似,則枉卻杜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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