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定書經傳說彚纂 (四庫全書本)/卷16

卷十五 欽定書經傳說彚纂 巻十六 卷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欽定書經傳說彚纂巻十六
  無逸
  集傳逸者人君之太戒自古有國家者未有不以勤而興以逸而廢也益戒舜曰罔遊于逸㒺淫于樂舜大聖也益猶以是戒之則時君世主其可忽哉成王初政周公懼其知逸而不知無逸也故作是書以訓之言則古昔必稱商王者時之近也必稱先王者王之親也舉三宗者繼世之君也詳文祖者耳目之所逮也上自天命精微下至畎畞艱難閭里怨詛無不具載豈獨成王之所當知哉實天下萬世人主之龜鑑也是篇凡七更端周公皆以嗚呼發之深嗟永歎其意深逺矣亦訓體也今文古文皆有集說林氏之竒曰周公於成王逸豫之心未萌而其諄諄告戒之言已如此○張氏栻曰周召之於成王所陳在敬所戒在逸蓋敬則不逸逸則不敬敬逸之分而歴年之延否享國之
  夀夭判焉召公以敬陳於前周公以無逸戒於後不如是不足以為周召○呂氏祖謙曰逸者禍亂之源三年東征以定外亂此特治其末流爾無逸者治源之書也○彭氏勖曰無逸一篇其要在知小人之依是以首論人之賢愚係乎能知小人之依與否繼言殷三宗之夀由其能知乎此後王之夭亦由其不能知也周之先王其智固不異於三宗周之後王宜以文王為法而以商紂為戒末言三宗文王有迪哲之實故聞小人之怨詈則反諸躬而不尤人成王其可聽信其語而速怨哉周公總以嗣王其監于兹結之得無意邪
  周公曰嗚呼君子所其無逸
  集傳所猶處所也君子以無逸為所動静食息無不在是焉作輟則非所謂所矣
  集說薛氏季宣曰安於逸樂則傲慢生而放僻邪侈之心作故君子以敬作所無逸則敬敬則安安則乆乆則逺禍敗何從而生乎○呂氏祖謙曰凡人乍勤乍惰亦有無逸之時然能暫而不能居非所其無逸者也惟君子以無逸為所如魚之於水鳥之於林有不可得而離者焉○陳氏大猷曰所若北辰居其所之所蓋居而不移之謂○王氏樵曰無逸者君子敬戒惕勵之心也所其無逸者君子所以為敬戒惕勵之密也置此身於天理之中動靜食息將必有事焉使有時而操有時而放則怠荒有乘其隙之所矣所謂無逸者無時無處而不在於無逸焉則君子誠無可以自逸之所而君子之於無逸也乃恆其所者也是曰所其無逸
  附録孔氏安國曰歎羙君子之道所在念徳其無逸豫○林氏之竒曰君子所其無逸者言君子之所在其惟無逸也○朱子語類萍鄉柳兄言呂東萊解無逸一篇極好先生扣之曰伯恭如何解君子所其無逸柳兄曰東萊解所字為居字先生曰若某則不敢如此說諸友請曰先生將如何說先生曰恐有脫字則不可知若說不行而必強立一說雖若可觀只恐道理不如此○陳氏櫟曰所其無逸與王敬作所不可不敬徳朱子皆不欲以處所安居之意釋之懼其巧也然呂說儘可喜外此則孔注之說林氏亦本之此外則無說矣呂說朱子非之而蔡氏仍本之眞氏乙記不取呂蔡說大學衍義則又金采呂說云
  先知稼穡之艱難乃逸則知小人之依
  集傳先知稼穡之艱難乃逸者以勤居逸也依者指稼穡而言小民所恃以為生者也農之依田猶魚之依水木之依土魚無水則死木無土則枯民非稼穡則無以生也故舜自耕稼以至為帝禹稷躬稼以有天下文武之基起於后稷四民之事莫勞於稼穡生民之功莫盛於稼穡周公發無逸之訓而首及乎此有以哉
  集說林氏之竒曰蘇氏曰舊說先知農夫之艱難乃謀逸豫非也周公方以逸為深戒何其謀逸之亟也蓋曰王當先知稼穡之道惟艱難乃所以逸樂此說是也先儒之尖在於謀之一字以逸豫為謀則是有心於逸將為民害矣惟以稼穡艱難為念而不留意於逸者乃所以能逸蓋好逸未必得逸無逸者自然逸也李翺曰人皆知重斂可以得財而不知輕斂之得財愈多柳子厚曰汙吏之為商不若廉吏之為商其為利也博是周公無逸乃逸之說也○張氏栻曰周自后稷以農事開國歴世相傳相與咨嗟歎息服習于艱難而詠歌其勞苦此實王業之根本也周公之告成王詩有七月皆言農桑之候書有無逸欲其知稼穡知小人之依帝王所傳心法之要端在於此夫治常生於敬畏而亂常起於驕逸使為國者毎念稼穡之艱難而心不存焉者寡矣是心常存則驕矜逸豫何自而生豈非治之所由興歟○呂氏祖謙曰此非始於憂勤終於逸樂之論也蓋言先備嘗稼穡之艱難乃處於安逸則深知小人之所依未嘗知稼穡之艱難而遽處安逸興一宫室起一力役視之若昜然而民有不得其死者矣成王生於深宮遽處人上公深為之懼故以此言警之若以始勤終逸釋之是乾健之體有時而息矣○陳氏經曰艱難之中自有逸樂之理君子當以艱難為逸不當以逸為逸也○陳氏太猷曰所其無逸知小人之依此一篇之綱領後章言三宗文王及怨詈之事皆反覆推眀乎此也○茅氏坤曰大抵人君所處本是安逸要之天下民生恃以為安故不得自逸知小人之依斯人君所以安民者也所以自安之道也天命永於多享人心免於怨咨其君之安逸何如哉此周公以無逸戒之即召公戒疾敬厥徳之意也
  相小人厥父母勤勞稼穡厥子乃不知稼穡之艱難乃逸乃諺旣誕否則侮厥父母曰昔之人無聞知
  集傳不知稼穡之艱難乃逸者以逸為逸也俚語曰諺言視小民其父母勤勞稼穡其子乃生於豢飬不知稼穡之艱難乃縱逸自恣乃習俚巷鄙語旣又誕妄無所不至不然則又訕侮其父母曰古老之人無聞無知徒自勞苦而不知所以自逸也昔劉裕奮農畞而取江左一再傳後子孫見其服用反笑曰田舍翁得此亦過矣此正所謂昔之人無聞知也使成王非周公之訓安知其不以公劉后稷為田舍翁乎集說蘇氏軾曰農夫之子而飽煖且不知艱難而況王乎○呂氏祖謙曰周公旣儆成王復引閭里近事明之乃逸者縱逸自恣也乃諺者縱逸則所習者下委巷謠諺常誦於口也旣誕者長惡不悛遂至於誕妄也若非誕妄則必訕侮其父母自以為黠而反以老成為愚也
  周公曰嗚呼我聞曰昔在殷王中宗嚴恭寅畏天命自度治民祗懼不敢荒寧肆中宗之享國七十有五年集傳中宗太戊也嚴則莊重恭則謙抑寅則欽肅畏則戒懼天命卽天理也中宗嚴恭寅畏金氏履祥曰嚴恭敬之齊於外也寅畏敬之存於中也以天理而自檢律其身至於治民之際亦祗敬恐懼而不敢怠荒安寧中宗無逸之實如此故能有享國永年之效也案書序太戊有原命咸乂等篇意述其當時敬天治民之事今無所考矣集說孔氏安國曰以敬畏之故得壽考之福○孔氏穎逹曰商自成湯以後政敎漸衰至此王而中興之王者祖有功宗有徳殷家中世尊其徳其廟不毁故稱中宗○林氏之竒曰聲色游畋以肆其逸豫之情人君之所欲也而享國長乆以介睂壽又人君之所大欲也以其所大欲節其所欲庶其知所慕矣○酒誥曰在昔殷先哲王廸畏天顯小民太戊之嚴恭寅畏天命所謂畏天顯也治民祗懼所謂畏小民也○呂氏祖謙曰旣論無逸之理復舉無逸之君以告成王中宗無逸之實嚴恭寅畏合而言之則敬而已矣維天之命存於心流行於天下著見於祲象内體道心之微外觀天下之公仰因祲象之示參驗省察不違其則所謂以天命自律也因桑穀而修省此天命自度之一端天人一理旣畏天命必不敢輕下民祗懼而不敢荒怠宴安中崇之敬則然矣惟敬故壽也主靜則悠遠博厚自強則堅實精眀操存則血氣循軌而不亂收斂則精神内固而不浮至於儉約克治去戕賊之累又不在言凡此皆敬之力壽之理也自此至文王其壽莫非此理○陳氏經曰以天命之理自為法度凡身所躬行合於法度者無非天命之流行
  其在高宗時舊勞于外爰曁小人作其卽位乃或亮隂三年不言其惟不言言乃雍不敢荒寧嘉靖殷邦至于小大無時或怨肆高宗之享國五十有九年
  集傳髙宗武丁也未卽位之時其父小乙使乆居民間與小民出入同事故於小民稼穡艱難備嘗知之也雍和也發言和順當於理也嘉美靖安也顧氏錫疇曰化行俗美曰嘉四方安業曰靖嘉靖者禮樂敎化蔚然於安居樂業之中也漢文帝與民休息謂之靖則可謂之嘉則不可小大無時或怨者萬民咸和也乃雍者和之發於身嘉靖者和之逹於政無怨者和之著於民也餘見說命高宗無逸之實如此故亦有享國永年之效也集說張氏九成曰不敢荒寧則志氣凝定精神純一此長年之基民心大和導迎善氣又所以致長年也○呂氏祖謙曰三年不出一語聖賢之君未必盡然故謂之乃或是或一道也高宗之所以壽固無異於中宗於小大無時或怨之後民氣大和導迎善氣是亦壽考之理又發此意以申勸成王下章論文王之咸和萬民亦是意也○王氏樵曰傳中和字囚發言和順而生其實和之發於身本於恭默思道和之逹於政著於民本於不敢荒寧是高宗之得力處亦在一敬字而已○孫氏繼有曰言乃雍者謂其命令政敎皆為國為民之至計不乖於理故謂之雍
  其在祖甲不義惟王舊為小人作其卽位爰知小人之依能保惠于庶民不敢侮鰥寡肆祖甲之享國三十有三年
  集傳史記高宗崩子祖庚立祖庚崩弟祖甲立則祖甲髙宗之子祖庚之弟也鄭𤣥曰髙宗欲廢祖庚立祖甲祖甲以為不義逃於民間故云不義惟王○案漢孔氏以祖甲為太甲蓋以國語稱帝甲亂之七世而殞孔氏見此等記載意為帝甲必非周公所稱者又以不義惟王與太甲兹乃不義文似遂以此稱祖甲者為太甲然詳此章舊為小人作其卽位與上章爰曁小人作其卽位文勢正類所謂小人者皆指微賤而言非謂憸小之人也作其卽位亦不見太甲復政思庸之意又案邵子經世書高宗五十九年祖庚七年祖甲三十三年世次歴年皆與書合亦不以太甲為祖甲况殷世二十有九以甲名者五帝以太以小以沃以陽以祖别之不應二人俱稱祖甲國語傳訛承謬旁記曲說不足盡信要以周公之言為正又下文周公言自殷王中宗及高宗及祖甲及我周文王及云者因其先後次第而枚舉之辭也則祖甲之為祖甲而非太甲眀矣
  集說呂氏祖謙曰商去周未逺故公以成王耳目所接者言之○陳氏師凱曰西山眞氏曰祖甲為太甲眀矣蘇氏以享國多寡為次得之新安陳氏曰祖甲為太甲較分眀經世書與三及字皆不足援以為辨案眞氏陳氏皆不取蔡氏說今且平論之蘇氏謂以享國多寡為次則高宗五十九年之後便當到文王五十年何必逆取太甲以厠於其間也陳氏謂經世書三及字皆不足援然考之經文則祖甲享國下卽云自時厥後立王生則逸又云亦罔或克壽旣以祖甲為太甲則中宗高宗皆太甲後人安得言生則逸罔或壽邪旣云不論世次則不可言自時厥後矣以兩自時厥後詳之則蔡氏所考不可破而諸說皆非是○王氏樵曰考之經世書太甲祖甲在位皆三十三年太甲之立必蚤此雖無他證然太甲湯孫繼湯而立必在冲年以此知周公之稱三宗固以其徳亦取其享國之最永者言之此大甲之所以不與也祖甲在位之年雖未及中宗高宗之乆然計其壽亦不相逹矣蓋言其舊為小人則知其卽位之晚也尢見其畎畞艱難備嘗之故○陸氏鍵曰人君惠民易而保惠難必仁恩無處不到無念不徹使民實被我澤方能保惠不侮亦保惠中事○孫氏繼有曰周公之意非以天子必居民間而後知小人之依高宗祖甲事實如此故據實而言耳
  附錄孔氏安國曰湯孫太甲為王不義久為小人之行在桐三年起就王位於是知小人之依故得久年此以徳優劣立年多少為先後故祖甲在下殷家亦祖其功故稱祖○孔氏穎逹曰諸書皆言太甲此言祖甲者殷家亦祖其功故稱之祖甲與二宗為類惟見此篇必言祖其功亦未知其然殷之先君有祖乙祖辛祖丁稱祖多矣或可號之為祖未必祖其功而存其廟也○林氏之竒曰祖甲湯孫太甲也太甲者太戊之祖論世次之先後則先太甲次太戊次武丁今乃以祖甲列於武丁之後者蘇氏曰此方論享國之長短故先言享國之最長者非世次也而鄭康成乃以祖甲為武丁子帝甲案殷本紀祖甲立是為帝甲帝甲淫亂殷復衰殷之君旣有祖甲而又其世次在於武丁之後則其說似為勝然帝甲旣以淫亂而殷道衰則非無逸之君周公豈取之哉康成之說以謂帝甲有兄祖庚賢武丁欲廢兄立弟祖甲以為不義逃於人間故曰久為小人此說蓋本於馬融無所經見難以慿信陳少南亦以此說為信而以司馬史記為誣且謂周公言自殷王中宗及高宗及祖甲及我周文王此其文不可謂不以世次先後言之也夫周公旣以享國之長短為先後而列序其事於上矣其曰自殷王中宗及高宗及祖甲及我周文王蓋因前之文也非其世次也唐孔氏引國語曰帝甲亂之七代而殞則司馬氏以帝甲為淫亂之主不為無據豈可謂之誣哉
  案祖甲之非太甲蔡傳辨之詳矣然自孔安國以祖甲為湯孫太甲後儒多從其說二甲之得相混者以其享國皆三十三年故也太甲何以敘在中宗高宗後注疏謂以立年多少為先後不以世次為序似亦可通第不知太甲之又稱祖甲何自而昉孔安國謂殷家亦祖其功故稱祖孔穎逹又謂殷有祖乙祖辛祖丁稱祖多矣或可號之為祖也蔡傳所據者一以經文世次甚眀一以鄭康成謂武丁欲廢祖庚立祖甲祖甲以為不義而逃之民間故以是為不義惟王之証則祖甲之舊為小人與高宗之爰曁小人適相類皆是習勞民間之意耳若注疏所據惟以國語祖甲亂之二語而史遷殷本紀亦有祖甲淫亂之言不應與二宗齊舉也旣以祖甲為太甲不得不以舊為小人謂為小人之行及處桐悔過而後起而旣位爰知小人之依也要之世代久遠傳疑不一今録諸儒之說以備考訂焉
  自時厥後立王生則逸生則逸不知稼穡之艱難不聞小人之勞惟耽樂之從自時厥後亦罔或克壽或十年或七八年或五六年或四三年
  集傳過樂謂之耽泛言自三宗之後卽君位者生則逸豫不知稼穡之艱難不聞小人之勞惟耽樂之從伐性喪生故自三宗之後亦無能壽考遠者不過十年七八年近者五六年三四年爾耽樂愈甚則享年愈促也凡人莫不欲壽而惡夭此篇専以享年永不永為言所以開其所欲而禁其所當戒也
  集說林氏之竒曰自古人臣之愛君未有不欲其君之壽考蓋洪範五福以壽為先則世之所謂百福者莫壽若也天保報上之詩也則曰如南山之壽不騫不崩而召公之對揚王休也亦曰天子萬年天子萬壽周公之戒成王蓋欲其享國長久與天地相為無窮其愛成王之心可謂至矣而其所以享國之久長者則在於無逸以是知周公愛君之深所謂愛君以徳者也○呂氏祖謙曰憂勤者必壽逸豫者必天此周公格言大訓非特以戒成王也蓋人之一心苟有所操存則精神思慮日由於天理之中其壽固可必孔子所謂仁者壽詩人所謂樂只君子萬夀無期亦卽其理而推之耳○陳氏經曰逸樂人所好然所好有甚於逸樂者苟以艱難而得夀奚為而逸樂艱難人所惡然所惡有甚於艱難者苟以逸樂而促夀奚為而不艱難公之言奪常情之好惡而示以所甚好甚惡也○馬氏森曰周公旣以無逸致夀者為之勸又以逸樂損夀者為之戒使知無逸之必可法而逸樂之必不可縱
  周公曰嗚呼厥亦惟我周太王王季克自抑畏
  集傳商猶異世也故又卽我周先王告之言太王王季能自謙抑謹畏者蓋將論文王之無逸故先述其源流之深長也孔氏安國曰將說文王故本其父祖大抵抑畏者無逸之本縱肆怠荒皆矜誇無忌憚者之為故下文言文王曰柔曰恭曰不敢皆原太王王季抑畏之心發之耳
  集說胡氏寅曰抑有遏止之意人所以肆行而無所畏者不能自抑也遏其妄情止其私欲惟義理是從則必畏天命必畏祖宗必畏師保必畏諫諍必畏謗讟必畏禍亂凡可以致治者無不慕也凡可以致亂者無不畏也此非他人所能與由我而已矣故曰克自抑畏言其心自為之不由乎人也○陳氏大猷曰克自者眞能自用其力而人不與也抑者所以下之也如制忿欲去奢侈皆是也
  文王卑服卽康功田功
  集傳卑服猶禹所謂惡衣服也康功安民之功田功養民之功言文王於衣服之奉所性不存而専意於安養斯民也卑服蓋舉一端而言宫室飲食自奉之薄皆可類推
  集說孔氏安國曰文王節儉卑其衣服以就其安人之功以就田功以知稼穡之艱難○孔氏穎逹曰立君所以牧人安人之功諸有美政皆是也就安人之内田功最急故特云田功以示知稼穡之艱難也○顧氏錫疇曰即字從功上見出孜孜以圖之必到成功處方是即康功除殘去㬥田功分田制産安民養民皆底於成故曰功
  徽柔懿恭懐保小民惠鮮鰥寡自朝至于日中昃不遑暇食用咸和萬民
  集傳徽懿皆美也昃日昳也柔謂之徽則非柔儒之柔恭謂之懿則非足恭之恭文王有柔恭之徳而極其徽懿之盛和易近民於小民則懐保之於鰥寡則惠鮮之惠鮮云者鰥寡之人垂首喪氣賚予賙給之使之有生意也自朝至于日之中自中至于日之昃一食之頃有不遑暇孔氏穎逹曰遑亦暇也重言之古人自有複語欲咸和萬民使無一不得其所也文王心在乎民自不知其勤勞如此豈秦始皇衡石程書隋文帝衛士傳餐代有司之任者之為哉立政言罔攸兼于庶言庶獄庶愼則文王又若無所事事者不讀無逸則無以知文王之勤不讀立政則無以知文王之逸合二書觀之則文王之所從事可知矣
  集說朱子語類問徽柔懿恭是一字二字曰二字柔者須徽恭者須懿柔而不徽則姑息恭而不懿則非由中出柔易於暗弱徽者發揚之意恭形於外懿則有藴蔵之意○王氏樵曰文王之徳何所不備特贊其柔恭者將言其保民敬寡故自其徳之親下者言之也視窮民之微賤如保赤子周知其情而處之無不到此非徽柔懿恭者不能也周公之言何其曲盡也○劉氏應秋曰言有盛徳以恤民而又勤政以和民也
  文王不敢盤于遊田以庶邦惟正之供文王受命惟中身厥享國五十年
  集傳遊田國有常制文王不敢盤遊無度上不濫費故下無過取而能以庶邦惟正之供於常貢正數之外無横斂也言庶邦則民可知文王為西伯所統庶邦皆有常供春秋貢於霸主者班班可見至唐猶有送使之制陳氏師凱曰唐食貨志云憲宗時分天下之賦為三一曰土供二曰送使三曰留州則諸侯之供方伯舊矣受命言為諸侯也中身者漢孔氏曰文王九十七而終即位時年四十七言中身舉全數也上文崇素儉恤孤獨勤政事戒遊佚皆文王無逸之實故其享國有歴年之永
  集說林氏之奇曰天地之生財有限而庶邦之貢賦有常若以供其私費則必有不繼者而横賦㬥斂將自此起矣文王之所以不敢盤于遊田也○呂氏祖謙曰遊田國有常制至於盤于遊田則以是為耽樂固文王之所不為也不曰不為而曰不敢者翼翼之小心也以遊田之簡可知其用之約旣無濫費自無過取所以庶邦之貢於文王者於正數之外無一亳之加也此章論文王之家法凡無逸之條目如敦儉素重農畞恤困窮勤政事戒佚遊防横斂大略皆備其稱文王之夀即前章之意○金氏履祥曰省耕省斂非不遊也不敢盤于遊恐流連以廢事耳敎民講武乾豆賓客非不田獵也不敢盤于田恐㬥殄或擾民耳
  周公曰嗚呼繼自今嗣王則其無淫于觀于逸于遊于田以萬民惟正之供
  集傳則法也其指文王而言淫過也言自今日以徃嗣王其法文王無過于觀逸遊田以萬民惟正賦之供上文言遊田而不言觀逸以大而包小也言庶邦而不言萬民以逺而見近也
  集說呂氏祖謙曰無逸雖戒成王實欲後世子孫共守此訓故以繼自今嗣王言之觀覽以舒其目安逸以休其身遊豫以省風俗田獵以習武備為人君者所不能無也特不可過而已過則人欲肆而駸駸入於亂亡矣故周公戒之前稱文王此戒嗣王皆先言簡遊田而繼以惟正之供蓋欲禁横斂必先絶横斂之源觀逸遊田者横斂之源也四者旣省用有常經自應以萬民惟正之供也九貢九賦什一之制皆名正義順天下之中制過是則害於理財正辭之義矣
  無皇曰今日耽樂乃非民攸訓非天攸若時人丕則有愆無若殷王受之迷亂酗于酒徳哉
  集傳無與毋通皇與遑通訓法若順則法也毋自寛假曰今日姑為是耽樂也一日耽樂固若未害然下非民之所法上非天之所順時人大法其過逸之行猶商人化受而崇飲之類故繼之曰毋若商王受之沈迷酗于酒徳哉酗酒謂之徳者徳有凶有吉韓子所謂道與徳為虚位是也
  集說胡氏寅曰無皇者不敢自暇也不敢自暇曰姑為今日之樂後日不為也今日為之心必好焉安能忘之後日欲不為得乎若曰姑為今日之樂耳則是逸意已萌民心不從天意不順下得罪於民上得罪於天如此之人大有過咎也○林氏之奇曰一日之勤則有一日之效一日之逸則有一日之害蓋至誠無息悠久無疆皆不息之積也苟有息焉則一日之耽樂而終身之禍其在是矣○呂氏祖謙曰人之始耽樂者毎自恕曰吾惟今日耽樂爾不知是心一流則自一日而至於二日或至於終身不返故周公警之以謂苟不戒一日之耽樂順長不已則必至於為紂之徒也無皇曰今日耽樂蓋原逸樂之始使之深絶其微無若殷王受之迷亂蓋要逸樂之終使知必至此極始終備矣○眞氏徳秀曰紂之惡無所不有酗酒其最也人無智愚皆知憂勤必享國逸欲必戕生惟沉湎于酒心志昏亂則雖死亡在前亦不知畏故欲無逸則不可酗酒酗酒則必不能無逸公所以専以此申戒也○薛氏瑄曰人君天下之表儀一日之耽樂雖若不至於大害然作於上卽應於下是其為訓於民非言語之訓乃以身訓之訓
  周公曰嗚呼我聞曰古之人猶胥訓告胥保惠胥敎誨民無或胥譸張為幻
  集傳胥相訓誡惠順譸誑張誕也變名易實以眩觀者曰幻歎息言古人徳業已盛其臣猶且相與誡告之相與保惠之相與敎誨之保惠者保養而將順之非特誡告而已也敎誨則有規正成就之意又非特保惠而已也惟其若是是以視聽思慮無所蔽塞好惡取予眀而不悖故當時之民無或敢誑誕為幻也集說程子曰傳徳義者在乎防見聞之非節嗜好之過保身體者在乎適起居之宜存畏愼之心○呂氏祖謙曰訓告者以格言訓迪之也保惠者以善道保養之也敎誨者敎戒誨語諄諄懇惻非特訓告而已也訓告敎誨皆見於言語保惠則極其調䕶於日用飲食之間功用蓋相表裏也左右前後無非正人訓誨保養正氣充實邪說何自而投隙乎○金氏履祥曰訓告敎誨義同而復出猶云師導之敎誨傳博之徳義者歟○孫氏繼有曰上詳告以無逸之道此又慮其聽之不審故又舉古人資於臣者言之古人指三宗文王言猶者言其徳業已盛宜無賴於臣之助矣然其時君有愼終如始之心常不廢採擇臣亦有憂盛危明之意常不憚箴規猶相與訓告之訓告不已而又保惠之保惠不已而又敎誨之只是惓惓無已之意胥者交修之意非一人也
  此厥不聽人乃訓之乃變亂先王之正刑至于小大民否則厥心違怨否則厥口詛祝
  集傳正刑正法也言成王於上文古人胥訓告保惠敎誨之事而不聽信則人乃法則之君臣上下師師非度必變亂先王之正法無小無大莫不盡取而紛更之蓋先王之法甚便於民甚不便於縱侈之君如省刑罰以重民命民之所便也而君之殘酷者則必變亂之如薄賦斂以厚民生民之所便也而君之貪侈者則必變亂之厥心違怨者怨之蓄於中也厥口詛祝者孔氏穎逹曰請神加殃謂之詛以言告神謂之祝怨之形於外也為人上而使民心口交怨其國不危者未之有也此蓋治亂存亡之機故周公𢢽𢢽言之
  集說孔氏穎逹曰襄十七年左傳曰宋國區區而有詛有祝詩曰侯詛侯祝是詛祝意小異耳○林氏之竒曰違怨者司馬侍講曰外雖迫於威刑不敢不從獨其心相違而怨憾也詛祝者昭二十七年左傳曰楚郤宛之難國言未已進胙者莫不謗令尹則是祝詛者因祭而為之也否者言民之不違怨則詛祝不詛祝則違怨也○眞氏徳秀曰篇中有兩至于小大恐當作一義上言至于小大無時或怨下言至于小大民否則厥心違怨蓋皆為民而言○陳氏大猷曰承上章無怨咸和之意遂及於違怨詛祝
  周公曰嗚呼自殷王中宗及高宗及祖甲及我周文王兹四人迪哲
  集傳迪蹈哲智也孟子以知而弗去為智之實迪云者所謂弗去是也人主知小人之依而或忿戾之者是不能蹈其知者也惟中宗高宗祖甲文王允蹈其知故周公以迪哲稱之
  集說王氏樵曰迪哲者言四君之知非苟知之亦允蹈之也蓋為世主有知而不能勿去者故此發此一義其實篇首二知字即迪哲也篇中歴敘三宗文王無逸之實即迪哲之事也此則總上事而申明之以起下意故蔡傳即以下意解迪哲曰人主知小人之依而或忿戾之者是不能蹈其知者也○孫氏繼有曰此於知依之中又抽出一迪字來必迪而後謂之能知也世主於小人之依非無知之者但心雖知之而身不能蹈之容有逸豫病民而不及覺者惟三宗文王經畫區處必使民之各得其依而後已
  厥或告之曰小人怨汝詈汝則皇自敬徳厥愆曰朕之愆允若時不啻不敢含怒
  集傳詈罵言也其或有告之曰小人怨汝詈汝汝則皇自敬徳孔氏穎逹曰皇大也大自敬徳者謂増修善政也反諸其身不尤其人其所誣毁之愆安而受之曰是我之愆允若時者誠實若是非止隱忍不敢藏怒也蓋三宗文王於小民之依心誠知之故不暇責小人之過言且因以察吾身之未至怨詈之語乃所樂聞是豈特止於隱忍含怒不發而已哉
  集說朱氏方大曰聞謗而自反以敬徳則凡怨詈之來皆箴砭之益吾方資之以自反何止不敢含怒於心而已苟非發於中心之誠惟不敢含怒而止則是僅能恕人之言而未盡反己之功也○陳氏大猷曰四君至明故能如此凡聞謗而責人皆不明所致也○王氏樵曰四君迪哲只是如保赤子心誠求之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惡惡之使民眞不失其所依乃是眞知處何曽有致怨亦非謂必待怨詈之來無所藏怒而始足以見其迪哲也蓋言其平時照管既無不周到至於一旦聞人有怨詈悚然自仄直任其咎略無忿疾人言之心尤足以見其迪知之實也
  此厥不聽人乃或譸張為幻曰小人怨汝詈汝則信之則若時不永念厥辟不寛綽厥心亂罰無罪殺無辜怨有同是叢于厥身
  集傳綽大叢聚也言成王於上文三宗文王迪哲之事不肯聽信則小人乃或誑誕變置虚實曰小民怨汝詈汝汝則聽信之則如是不能永念其為君之道不能寛大其心以誑誕無實之言羅織疑似亂罰無罪殺戮無辜天下之人受禍不同而同於怨皆叢於人君之一身亦何便於此哉大抵無逸之書以知小人之依為一篇綱領而此章則申言旣知小人之依則當蹈其知也三宗文王能蹈其知故其胷次寛平人之怨詈不足以芥蔕其心如天地之於萬物一於長育而已其悍疾憤戾天豈私怒於其間哉天地以萬物為心人君以萬民為心故君人者要當以民之怨詈為已責不當以民之怨詈為已怒以為已責則民安而君亦安以為已怒則民危而君亦危矣吁可不戒哉
  集說范氏祖禹曰明君惟聽正直故讒慝之言不入於耳暗君好聽讒佞故欺誑之言日至於前人君當修徳以弭怨不可以刑殺止怨以刑殺止怨怨之愈甚大決所潰不可收拾矣○夏氏僎曰向之怨詈猶有限也至此普天同怨是怨叢於一身矣民氣如此欲享國長久得乎此意蓋在言外也○陳氏櫟曰末章承上章以諭處怨詈之道召氏和而使自無時或怨上也因怨言而自反次也以殺罰止怨而怨叢無次矣周公以怨詈等事寛廣君心而伸舒民氣其為邦本國脈訃豈淺淺哉
  周公曰嗚呼嗣王其監于兹
  集傳兹者指上文而言也無逸一篇七章章首皆先致其咨嗟詠歎之意然後及其所言之事至此章則於嗟歎之外更無他語惟以嗣王其監于兹結之所謂言有盡而意則無窮成王得無深警於此哉集說呂氏祖謙曰無逸之篇七更端每以嗚呼發之蓋深嗟永歎其意在於言語之外也始以逸豫為戒終則以棄忠言惑邪說壊法度治誹謗結之惟無逸然後能去其病而所以保無逸者亦不過是數者之戒也苟不幸而有是病其趨於逸豫如水之就下而逸豫者亦所以生是病也故以是而終無逸之義
  總論董氏鼎曰此篇挈所其無逸以為之綱而分先知稼穡艱難與不知艱難以為之目此一書之犬旨也商三君先知艱難者也後王生則逸不知艱難者也戒嗣王之觀逸遊田懼其不知艱難也逺引古人恐不盡信故尤欲其師欠王焉○呂氏柟曰無逸惡乎久曰一以存性二以養情三以遠害四以廣恩五以立命六以得民七以得天夫何為不久於太王王季何言抑畏曰豈惟大王王季哉雖齊民之起家者皆自謙抑謹畏始耳傳謂不翕聚則不能發散人稱文武成康之盛而不知自抑畏之積也文王之無逸云何曰卑服康功田功其本也蓋自是則能懐保小民不侮鰥寡自是則能徽柔懿恭自是則能不盤遊田惟正之供也懐保惠鮮言徽柔懿恭咸和萬民言不遑暇食惟正之俱言不盤遊田者何曰小人鰥寡非仁徳不可近萬民之廣非勤政不易及上無淫用斯下無過取矣古之人謂何曰指上三宗文王也猶胥以下指當時之臣而言也孔安國以為君臣相訓告者亦通然自此至是叢于厥身専主聼言也夫於小人之怨詈且樂受而況人臣之訓告保惠教誨者乎故允若時者言其誠也不啻不敢含怒者言其非偽也
  君奭
  集傳召公告老而去周公留之史氏録其告語為篇亦誥體也以周公首呼君奭因以君奭名篇篇中語多未詳今文古文皆有○案此篇之作史記謂召公疑周公當國踐祚唐孔氏謂召公以周公嘗攝王政今復在臣位葛氏謂召公未免常人之情以爵位先後介意故周公作是篇以諭之陋哉斯言要皆為序文所誤獨蘇民謂召公之意欲周公告老而歸為近之然詳本篇旨意迺召公自以盛滿難居欲避權位退老厥邑周公反復告諭以留之爾熟復而詳味之其義固可見也
  集說程子曰師保之任古人難之故召公不悅者不敢安於保也周公作書以勉之以為在昔人君所以致治者皆賴其臣而使召公謀所以裕已也○朱子曰召公不悅這意思曉不得若論事了亦儘未在看來是見成王已臨政便也小定了許多事周公自可了得所以求去○問召公不悅之意曰召公不悅只是小序恁地說裏面却無此意這只是召公要去後周公留他說道朝廷不可無老臣又問又曰等語不可曉曰這箇只是大綱紳得箇意脈子便恁地說不要逐箇字去計便無理會這箇物事難理㑹又曰弗弔只當作去聲讀又曰召公不悦蓋以為周公歸政之後不當復留而已亦老而當去故周公言二人不可不留之意又歴道古今聖賢倚賴老成以固其國家之事又曰予不惠若兹多誥予惟用閔于天越民只此便見周公之心每讀至此未嘗不喟然太息也試於此等處虚心求之如何○呂氏祖謙曰召公不疑周公前軰辨之詳矣於其盛滿而欲去周公反復留之後世權位相軋排之使去則有之挽之使留蓋亦鮮矣周公固不可以後世論也大臣之秉心公則深恐無助私則惟恐不専也○成功不可居洛邑成而周公告歸召公亦同此心也已而成王留周公周公幡然改矣召公猶守欲退之心也周公遂力留之及其既喻非特留於一時終相成王且相康王惟不苟於隨所以篤於信也○陳氏大猷曰或謂周公去朝居洛召公獨執政柄所以欲去今以洛誥君陳考之周公固居洛以化殷民以無逸蔡仲等考之周公未嘗不在朝以輔大業意其徃來鎬洛之間也方是時𠗂邑雖成而殷民尚未孚四方雖定而天命人心尚未固宜周公諄諄於留召公歟○王氏樵曰此篇大意専言國有老成則天命可固因言天眷佑人國家使其臣子多賢效忠宣力之人充布内外足以應其相之旁求副其君之任使至是則為相者可謂不惟以一身之材能事其君而以衆人之材能事其君吾身有時不在而不患無復如我者焉如是而功成身退告老而去其復何憾若猶未也則未可去也
  周公若曰君奭
  集傳君者尊之之稱奭召公名也古人尚質相與語多名之
  集說林氏之竒曰尊之為君正如棄謂之后稷曰后曰君一也○薛氏季宣曰君而名之猶君陳君牙之類也
  弗弔天降喪于殷殷既墜厥命我有周既受我不敢知曰厥基永孚于休若天棐忱我亦不敢知曰其終出于不祥
  集傳不祥者休之反也天既下喪亡于殷殷既失天命我有周既受之矣我不敢知曰其基業長信於休美乎如天果輔我之誠邪我亦不敢知曰其終果出於不祥乎○案此篇周公留召公而作此其言天命吉凶雖曰我不敢知然其懇惻危懼之意天命吉凶之決實主於召公留不留如何也
  集說呂氏祖謙曰人之於天或恃而不自修或懼而不自疆謂厥基永孚于休恃而不自修者也意天之必福已者也謂其終出于不祥懼而不自彊者也意天之必禍已者也周公謂吾之於天豈敢計禍福必之哉惟盡在我之誠以順天而已○陳氏經曰此首以天命王業之難保諭留之○胡氏士行曰殷喪而周受之天何常哉其休其不祥我敢曰知以必之天哉惟盡吾誠而已○陳氏櫟曰此數句與召誥不敢知曰有歴年不其延語脈略同
  嗚呼君已曰時我我亦不敢寧于上帝命弗永逺念天威越我民罔尤違惟人在我後嗣子孫大弗克恭上下遏佚前人光在家不知
  集傳尤怨違背也周公歎息言召公已嘗曰是在我而已周公謂我亦不敢苟安天命而不永逺念天之威於我民無尤怨背違之時也天命民心去就無常實惟在人而已今召公乃忘前日之言翻然求去使在我後嗣子孫大不能敬天敬民驕慢肆侈遏絕佚墜文武光顯可得謂在家而不知乎
  集說林氏之竒曰君已曰時我指召誥所陳之言召誥言敬徳則祈天永命不敬徳則早墜厥命命之修短不在天而在人故周公告召公多援吕誥之言而為之反覆辨明曉人者當如是也○朱子曰諸誥多是長句如君奭弗永逺念天威越我民罔尤違只是一句越只是及罔尤違是總說上天與民之意○顧氏錫疇曰帝命是今日眷我者即厥基之休意天威是他日離我者即終出不祥意○王氏綱振曰敬本人之明徳文武敬天敬民克恭上下故為前人恭明徳然文以此受命武以此集命著見昭聞焜燿後嗣故又為前人光
  天命不易天難諶乃其墜命弗克經歴嗣前人恭明徳集傳天命不易猶詩曰命不易哉命不易保天難諶信乃其墜失天命者以不能經歴繼嗣前人之恭明徳也吳氏曰弗克恭故不能嗣前人之恭徳遏佚前人光故不能嗣前人之明徳
  集說呂氏祖謙曰不易蓋天命之理天命至公不可攀援不可倚著古先聖王所以兢兢慄慄若隕深淵者也驗吾心操舍之際則知之矣自天言之則曰不易自人觀天言之則曰難諶○王氏樵曰帝命之弗敢寧天威之當永念正以天命不易天難諶故也是命也前人以恭眀之徳克當天心而得之後嗣子孫不能經歴繼嗣則失之矣恭徳者畏天顯畏小民無遺夀耉尊賢下士也明徳者聲色不邇貨利不殖講學稽古知人逺佞也
  在今予小子旦非克有正迪惟前人光施于我沖子集傳吳氏曰小子自謙之辭也非克有正亦自謙之辭也言在今我小子旦非能有所正也凡所開導惟以前人光大之徳使益焜燿而付于沖子而已以前言後嗣子孫遏佚前人光而言也
  集說呂氏祖謙曰明徳者光之體光者明徳之發由恭承則言其體由施用則言其發也玩非克有正之辭則周公退託求助於召公之意在其中矣○馮氏夢禎曰開導其君敬天敬民使前光不遺佚而益焜燿則光在前人者今在沖子矣故曰施于我沖子
  又曰天不可信我道惟寧王徳延天不庸釋于文王受命
  集傳又曰者以上文言天命不易天難諶此又申言天不可信故曰又曰天固不可信然在我之道惟以延長武王之徳使天不容捨文王所受之命也集說呂氏祖謙曰徒信天而不知反求則以天為在外信文王所以得天者是則信天之實也上天之載無聲無臭儀刑文王萬邦作孚求天者莫親於文王也言此者所以繹迪前人光之意而終之也○凡分章皆更端又曰則紀其語之既終復續形容議論之起伏幷與精神而寫之者也○馬氏森曰誕膺天命以撫方夏周之天命文實始受之也武王繼之以徳而天不貳適有以集大統而凝之於今則保文王之命者在延武王之徳也故曰惟寧王徳延使天不容釋文王受命
  公曰君奭我聞在昔成湯既受命時則有若伊尹格于皇天在太甲時則有若保衡在太戊時則有若伊陟臣扈格于上帝巫咸乂王家在祖乙時則有若巫賢在武丁時則有若甘盤
  集傳時則有若者言當其時有如此人也保衡即伊尹也見說命孔氏穎逹曰說命云昔先正保衡作我先王佑我烈祖格于皇天商頌那祀成湯稱為烈祖太戊太甲之孫孔氏穎逹曰太戊沃丁弟之子是為太甲孫也伊陟伊尹之子臣扈與湯時臣扈二人而同名者也巫氏咸名祖乙太戊之孫巫賢巫咸之子也武丁高宗也甘盤見說命呂氏曰此章序商六臣之烈蓋勉召公匹休於前人也伊尹佐湯以聖輔聖其治化與天無閒伊陟臣扈之佐太戊以賢輔賢其治化克厭天心自其徧覆言之謂之天自其主宰言之謂之帝書或稱天或稱帝各隨所指非有重輕至此章對言之則聖賢之分而深淺見矣巫咸止言其乂王家者咸之為治功在王室精微之藴猶有愧於二臣也亡書有咸乂四篇其乂王家之實歟巫賢甘盤而無指言者意必又次於巫咸也○蘇氏曰殷有聖賢之君七此獨言五下文云殷禮陟配天豈配祀于天者止此五王而其臣偕配食于廟乎在武丁時不言傅說豈傳說不配食於配天之王乎其詳不得而聞矣
  集說孔氏穎逹曰成湯未為天子已得伊尹言既受命者以功格皇天在受命之後故言既受命也伊尹之下已言格于皇天保衡之下不言格于皇天従可知也○王氏安石曰不言傅說而言甘盤者葢始迪髙宗成其徳者甘盤也以書考之髙宗命說固已大過人矣此甘盤之力也○陳氏紅曰湯初勝夏已有臣扈湯至太戊百三十年必二臣而名同也詩有家父春秋又有家父亦此類○吳氏澄曰周公舉商家所以能創業守成中興者皆得大臣為之輔相以見召公未可去也湯雖聖亦賴伊尹之助保衡以其保護王躬而天下之事皆取平焉故曰保衡葢太甲始立是號以尊伊尹而不名也○陳氏雅言曰周公叙商六臣之烈以告召公雖其君臣有聖賢之分治化有淺深之異然皆為一代之名臣召公於此上比伊尹而無所讓次比伊陟臣扈巫咸而有餘下比巫賢甘盤而逺過之今而求去則殷民反側之未安成王守成之無助寧不愧於商之諸臣者乎此周公所以勉留之之意也周公此言雖主於留召公而發非為人物評論然其立言之意抑揚髙下自是如此
  率惟兹有陳保乂有殷故殷禮陟配天多歴年所集傳陟升遐也言六臣循惟此道有陳列之功以保乂有殷故殷先王終以徳配天而享國長久也集說葉氏夣得曰以其祭上陟而配天猶言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吕氏祖謙曰配天葢天子之禮也自湯以諸侯升而用天子之禮久而不墜寔六臣之力也○王氏樵曰案陟配天蘇氏謂五王配祀於天而其臣亦配食于廟此葢殷禮也至周惟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餘不配天也陟配天言其臣主之同其榮多歴年所言其致國祚之久○袁氏宗道曰陟配天以有道之主配祀于天也多歴年所傳世十九歴年六百也
  天惟純佑命則商實百姓王人罔不秉徳明恤小臣屏侯甸矧咸奔走惟兹惟徳稱用乂厥辟故一人有事于四方若卜筮罔不是孚
  集傳佑助也實虚實之實國有人則實孟子言不信仁賢則國空虚是也稱舉也亦秉持之義事征伐㑹同之類承上章六臣輔君格天致治遂言天佑命有商純一而不雜故商國有人而實内之百官著姓與夫王臣之微者無不秉持其徳明致其憂外之小臣與夫藩屏侯甸矧皆奔走服役惟此之故惟徳是舉用乂其君故君有事于四方如龜之卜如蓍之筮天下無不敬信之也
  集說林氏之竒曰大臣者小臣之倡率也大臣輔政之久以保乂冇殷故此諸臣無小無大無内無外皆能乂厥辟故一人有事于四方則莫不信之若卜筮焉此治道之大成也○王氏炎曰商大臣事業至於有為而罔不孚今四國多方諄諄告命猶懼不信召公豈可求去○陳氏雅言曰周公言不特上文六臣能有輔君之功天之於商其佑命之也純一而不二故商國賢才衆多而能實當時在内在外者皆賢君之用人惟有徳者是舉而此衆賢皆能治君之事以與君共理一人有所命令於天下天下之民如敬聽於卜筮而無不孚信也周公此言意謂商賢聖之君其始以得五六大臣佐佑之助故能得天佑命之純是以衆賢維時而出無内外大小之間實由於五六大臣之得人也公意政欲召公知吾二人其進退係於國體者如此豈可以盛滿難居為懼而果於求退也○茅氏坤曰大臣輔君之烈有以享天之心而凝其眷命則天亦感通罔間而滋至不已此佑命之純也佑命純則貞元之㑹人文之朗天地不閉賢人不隐濟濟多士生此王國商於是乎實矣
  公曰君奭天夀平格保乂有殷有殷嗣天滅威今汝永念則有固命厥亂明我新造邦
  集傳吕氏曰坦然無私之謂平格者通徹三極而無間者也陳氏師凱曰貫通天地人之理也天無私夀惟至平通格于天者則夀之伊尹而下六臣能盡平格之實故能保乂有殷多歴年所至于殷紂亦嗣天位乃驟罹滅亡之威天曽不私夀之也固命者不墜之天命也今召公勉為周家久永之念則有天之固命其治效亦赫然明著於我新造之邦而身與國俱顯矣
  集說吕氏祖謙曰國命之固不固惟繫於召公念之永不永其忍不為此而留哉召公而永念則天命必固其治效亦赫然明著於我新造之邦矣○孫氏繼有曰大臣與國一體不以一己為夀而以社稷靈長為夀自古天夀人國使之年所多歴者非私夀之由其國有平格之臣耳平者衡也大臣持心如衡不與以私是能格天故曰平格
  公曰君奭在昔上帝割申勸寧王之徳其集大命于厥躬
  集傳申重勸勉也在昔上帝降割于殷申勸武王之徳而集大命於其身使有天下也
  集說夏氏僎曰天勸文王又勸武王故曰申勸如天復命武王○吕氏祖謙曰徳成則命集徳者命之實命者徳之致也○王氏樵曰此言申勸寧王之徳則前此式勸文王之徳可知矣申者繼前之辭也集猶大統未集之集此言周家之命集于武王以起下文文王受命之意
  惟文王尚克修和我有夏亦惟有若虢叔有若閎夭有若散宜生有若泰顛有若南宫括
  集傳虢叔文王弟孔氏頴逹曰僖五年左傳云虢仲虢叔王季之穆也是虢叔為文王之弟虢國名叔字地理今釋漢書地理志有三虢北虢在大陽今山西平陽府平陸縣東北有大陽故城東虢在滎陽今河南開封府滎澤縣西虢在雍州韋昭云西虢虢叔之後在鎬京畿内今陜西鳳翔府實雞縣有虢縣故城閎散泰南宫皆氏夭宜生顛括皆名言文王庻幾能修治燮和我所有諸夏者孔氏穎逹曰所有諸夏謂三分有二屬已之諸國也亦惟有虢叔等五臣為之輔也康誥言一二邦以修無逸言用咸和萬民即文王修和之實也集說董氏其昌曰歴叙五臣亦有意見五臣同心不以有一人在位而其餘遂求去也○鄒氏禎期曰修者承叙式化理而不亂和者甄陶涌育順而不乖俱主徳教説而養在其中曰尚克者難其事而重其助於臣也
  又曰無能徃來兹廸彛教文王蔑德降于國人
  集傳蔑無也夏氏曰周公前既言文王之興本此五臣故又反前意而言曰若此五臣者不能為文王徃來奔走於此導迪其常教則文王亦無徳降及於國人矣周公反覆以眀其意故以又曰更端發之集說林氏之竒曰此五人蓋文王疏附先後奔走禦侮之臣徳雖本於文王而其博施於民則以五臣之力也
  亦惟純佑秉德廸知天威乃惟時昭文王迪見冒聞于上帝惟時受有殷命哉
  集傳言文王有此五臣者故亦如殷為天純佑命百姓王人罔不秉徳也上既反言文王若無此五臣為迪彛教則亦無徳下及國人故此又正言亦惟天乃純佑文王蓋以如是秉徳之臣蹈履至到實知天威以是昭明文王啟迪其徳使著見於上覆冒於下而升聞于上帝惟是之故遂能受有殷之天命也集說吕氏祖謙曰迪見者蹈履而實見非小知之窺測也冒聞者覆冒而徧聞非一事之感格也○陳氏櫟曰此言以文王之聖猶不可無五臣之助也○陳氏雅言曰上章言商賢聖之君皆已受天命之君也故以一人有事於四方若卜筮罔不是孚言之言其效足以化民也此言文王始受天命之君也故以惟時受有殷命㦲言之言其效有以得於天也周公言此意謂文王得此五臣之助亦如商之衆君得上六臣之助五臣之輔周無異於六臣之輔商故佑命之純於周無異於昔之純於商也天眷厚而賢才衆多者蓋以大臣之徳有以契於天故其道有以顕其君賢臣輔而君徳修著不惟其君之徳有以被於時而其極有以格夫天是則文王之所以受有殷命之故雖文王之徳亦五臣之助也周公此言主於留召公故皆歸重於臣之辭召公縦不以商之六臣為念獨不以周之五臣為意乎
  武王惟兹四人尚迪有禄後暨武王誕将天威咸劉厥敵惟兹四人昭武王惟冒丕單稱徳
  集傳虢叔先死故曰四人劉殺也單盡也武王惟此四人庶幾迪有天禄其後王氏樵曰後者前承文王之辭也暨武王盡殺其敵惟此四人能昭武王遂覆冒天下天下大盡稱武王之徳謂其達聲教于四海也文王冒西土而已丕單稱徳惟武王為然於文王言命於武王言禄者文王但受天命至武王方富有天下也吕氏曰師尚父之事文武烈莫盛焉不與五臣之烈蓋一時議論或詳或略随意而言主於留召公而非欲為人物評也
  集說陳氏櫟曰此言以武王之聖猶不可無四臣之助也上言殷先王猶有頼於六臣此二章言周文武猶有頼於五臣四臣召公可不鑑之而遽求去乎留之之意切矣○杜氏偉曰上言資四臣以得天下下言資四臣以化天下迪有禄謂啟迪武王之徳使之格天而有天禄也厥敵未盡除則天下猶有梗化者在教化何以得大行邪昭武王與上昭文王一般惟冒雖説武王之徳覆冒天下却要本四臣能使他如此丕單穪徳者沐其覆冒之徳而稱頌之也
  今在予小子旦若游大川予徃暨汝奭其濟小子同未在位誕無我責收罔勗不及耉造徳不降我則鳴鳥不聞矧曰其有能格
  集傳小子旦自謙之稱也浮水曰游周公言承文武之業懼不克濟若浮大川罔知津涯豈能獨濟哉予徃與汝召公其共濟可也小子成王也成王幼沖雖已即位與未即位同誕大也大無我責上疑有缺文收罔勗不及未詳耉造徳不降言召公去則耇老成人之徳不下於民在郊之鳳将不復得聞其鳴矣况敢言進此而有感格乎是時周方隆盛鳴鳳在郊卷阿鳴于髙岡者乃詠其實陳氏師凱曰卷阿召公所作曰鳳凰鳴矣于彼髙岡故周公云爾也
  集說張子曰耉造徳降則民諴和而鳳可致故鳴鳥聞所以為和氣之應也○林氏之奇曰功成名遂奉身而去其為一身進退之莭固當眀白然國家安危長短之原實自此而分尤所當念自此而下皆周公言其當留之義也○吕氏祖謙曰自後世觀之天下可無召公不可無周公而周公於召公之去反惴惴然惟恐其不留焉斯周公之所以為周公也○李氏瓚曰案淮夷之滅西奄之踐東夷之伐肅慎之来俱召公既㽞已後事若召求去誰與共濟也㦲
  附錄孔氏頴達曰我與汝用心輔弼同於成王未在位之時恐其未能嗣先王明徳我當與汝輔之汝大無非責我之㽞也○余氏芑舒曰收罔勗不及吕云召公若收斂退蔵罔勗勉成王之所不逮亦通案誕無我責之上蔡傳疑有缺文㩀孔疏體會周公語意只是勸勉召公大無責我之㽞而已收罔勗不及蔡傳以為未詳若曲通其義則余氏引吕祖謙之説亦可以備一觧也
  公曰嗚呼君肆其監于兹我受命無疆惟休亦大惟艱告君乃猷裕我不以後人迷
  集傳肆大猷謀也兹指上文所言周公歎息欲召公大監視上文所陳也我文武受命固有無疆之羙矣然迹其積累締造盖亦艱難之大者不可不相與竭力保守之也告君謀所以寛裕之道勿狹隘求去我不欲後人迷惑而失道也○吕氏曰大臣之位百責所萃震撼擊撞欲其鎮定辛甘燥濕欲其調齊槃錯棼結欲其觧紓黯闇汚濁欲其茹納自非曠度洪量與夫患失乾沒者陳氏師凱曰患失即論語所謂鄙夫乾沒出前漢張湯傳云始為小吏乾没服䖍云射成敗也如淳云豫居物以待之得利為乾失利為沒未嘗無翩然捨去之意況召公親遭大變破斧缺斨之時陳氏師凱曰詩云既破我斧又缺我斨言周公東征之時也屈折調護心勞力瘁又非平時大臣之比顧以成王未親政不敢乞身耳一旦政柄有歸浩然去志固人情之所必至然思文武王業之艱難念成王守成之無助則召公義未可去也今乃汲汲然求去之不暇其廹切己甚矣盍謀所以寛裕之道圗功攸終展布四體為久大規模使君徳開明未可捨去而聽後人之迷惑也
  集說林氏之竒曰後人指成王也下言前人謂武王則後人之為成王必矣○吕氏祖謙曰周公自言我終不獨善而使後人迷惑自言所以不去者以勉召公也○陳氏經曰不以後人迷謂欲使後人嗣前人恭明徳不至於遏佚前人光也○陳氏櫟曰不以後人迷如以其君覇以其君顕之以㽞而明保啟迪成王是不以後人迷也去而聽其迷惑是以後人迷也
  公曰前人敷乃心乃悉命汝作汝民極曰汝明勖偶王在亶乘兹大命惟文王徳丕承無疆之恤
  集傳偶配也黄氏度曰元首股肱相配而成體也蘇氏曰周公與召公同受武王顧命輔成王故周公言前人敷乃心腹以命汝召公位三公以為民極且曰汝當眀勉輔孺子如耕之有偶也在於相信如車之有馭也并力一心以載天命念文考之舊徳以丕承無疆之憂武王之言如此而可以去乎
  集說林氏之竒曰昔武王命二公言汝之明勉以配王在於誠信以乗此天之太命惟念文王之徳以輔其君則可以大承其無窮之憂君臣相與儆戒以保天命也意謂武王之所以命吾二人者如此則我家無窮之憂正吾二人所當任其責其可以舍而去乎乗大命者王氏曰乗者以乗車而喻為彼所載而行是也○金氏履祥曰此述武王顧託之命○作汝民極謂大臣之職為民標凖故當時凡言為大臣者皆曰以為民極○王氏充耘曰天子以身建極於上而謂三公為民極者何蓋論道經邦三公之責是亦所以為民極也偶王者上而天子次即三公相與共治天下蓋三公所以副貳天子如耦耕相似在亶乗兹大命如亶聰眀之亶言的實如此夫天之大命無人馬以乗載之則墜地矣故偶王以乘此大命者公之責也夫謂之三公則位不可謂不尊欲其偶王以乗大命纘文王之徳以承無窮之憂則責任不可謂不重武王命召公如此公乃欲去獨不思念前人之言乎
  公曰君告汝朕允保奭其汝克敬以予監于殷䘮大否肆念我天威
  集傳大否大亂也告汝以我之誠呼其官而名之言汝能敬以我所言監視殷之䘮亡大亂可不大念我天威之可畏乎
  集說真氏徳秀曰周公言天威曰肆念我天威葢天在我而不在外此心少有不存則是不念天威矣豈必求之外乎○陳氏櫟曰我天威如召誥言我受天命大臣與國同體天命天威皆以我負荷之不敢以不切已視之也○来氏宗道曰殷䘮大否即天威之在殷也天威在殷由無平格之臣也使不監於殷而去之則天威昔在殷而今将在周矣可不念此而㽞乎殷䘮従有殷嗣天滅威来天威従弗永逺念天威来此莭又舉天威之可懼者留之也○王氏綱振曰周公監殷䘮大否留公以共濟此周公之允也召公能肆念天威留與周公共濟此召公之敬也
  予不允惟若兹誥予惟曰襄我二人汝有合哉言曰在時二人天休滋至惟時二人弗戡其汝克敬徳明我俊民在讓後人于丕時
  集傳戡勝也戡堪古通用周公言我不信於人而若此告語乎予惟曰王業之成在我與汝而已汝聞我言而有合哉亦曰在是二人但天休滋至惟是我二人将不堪勝汝若以盈滿為懼則當能自敬徳益加寅畏眀揚俊民布列庶位以盡大臣之職業以答滋至之天休毋徒惴惴而欲去為也他日在汝推遜後人于大盛之時超然肥遯陳氏師凱曰肥遯遯卦上九爻辭也程子曰肥者充大寛裕之意遯者飄然逺逝無所繋滯之為善誰復汝禁今豈汝辭位之時乎
  集說蘇氏軾曰徳勝福則安福勝徳則危今天休滋至恐二人徳不能勝由此知召公之不悦盖以滿溢為憂也○周公言汝以滿溢為憂乎則當求俊民而顯明之他日讓此後人于昌大之時而去未晚也○王氏安石曰大臣之善在乎能讓讓則推賢揚善而無妨功害能此所以能眀俊民○朱子曰襄我二人周公自謂已與召公○陳氏經曰今時未至盛大未有賢俊可讓召公未可去也大臣進退常以得人為慮有賢者可以讓則身可以退蕭何且死必引曹參管仲不能薦賢所以不免於議也○王氏樵曰文王時則有五人武王時則有四人弗憂於弗戡也今惟我二人而已其何以戡夫滋至之休乎滋至則盈盈則難持召公所以有盈滿之懼然知懼在於自強非可以退求自免也故曰其汝克敬徳明我俊民勉其益修徳以自盡益求賢以自輔爾
  嗚呼篤棐時二人我式克至于今日休我咸成文王功于不怠丕冒海隅出日㒺不率俾
  集傳周公復歎息言篤於輔君者是我二人我用能至于今日休盛然我欲與召公共成文王功業于不怠大覆冒斯民使海隅日出之地無不臣服然後可也周都西土去東為逺故以日出言吳氏曰周公未嘗有其功以其留召公故言之葢叙其所已然而勉其所未至亦人所説而從者也
  集說蘇氏軾曰以我二人厚輔之故周室乃有今日之休然今日之休未可以為足也惟至於日月所照莫不率服乃已耳○陳氏大猷曰伐淮夷踐奄在此書後可見當時未能罔不率俾也右二章以文武㽞召公也○陳氏櫟曰告汝朕允與予不允惟若兹誥下文予不恵若兹多誥語皆相應告汝皆我允信之心也我豈不信而惟若此誥語乎我豈不相恵順而若此多誥乎末謂今日之休不可恃前人之功所當終必極天所覆日所照皆臣服然後文王之功方可以成言我與汝當同任其責而咸成之惟不倦可以成終召公殆未可去也前以商六臣周五臣四臣㽞之末以文武與身㽞之諄切至此召公得不留㦲○陳氏雅言曰是時洛邑既宅頑民既遷有卷阿鳳凰之歌有既醉鳧鷖之雅謂之今日休宜矣然而淮夷未滅西奄未踐東夷未伐肅慎未來謂之我咸成文王功于不怠召公得不留意㦲吳氏之言可謂深達周公之心而善達人情之論者矣
  公曰君予不恵若兹多誥予惟用閔于天越民
  集傳周公言我不順於理而若兹諄復之多誥邪予惟用憂天命之不終及斯民之無賴也韓子言畏天命而悲人窮亦此意前言若兹誥故此言若兹多誥周公之告召公其言語之際亦可悲矣
  集說夏氏僎曰天命難諶民心難保大臣去留繫天命之従違民心之向背今召公欲去實周公之憂也○顧氏錫疇曰予不恵正應告汝朕允句閔天越民者國有老成則天眷不移民心永保不然則胥可憂耳予惟憂之深故不覺言之切也
  公曰嗚呼君惟乃知民徳亦罔不能厥初惟其終祗若兹徃敬用治
  集傳上章言天命民心而民心又天命之本也故卒章専言民徳以終之周公歎息謂召公踐歴諳練之久惟汝知民之徳民徳謂民心之嚮順亦罔不能其初今日固罔尤違矣當思其終則民之難保者尤可畏也其祗順此誥徃敬用治不可忽也此召公已留周公飭遣就職之辭厥後召公既相成王又相康王再世猶未釋其政有味於周公之言也夫
  集說吕氏祖謙曰召公之欲去也見民之罔尤違謂民心已安而可保此其欲去之根故卒章復深言民情難保以警之洛誥周公之留則有酬答載於簡冊此萹乃無召公肯留之語其領受之意固見矣總論林氏之竒曰無逸君奭皆周公所作方其為成王言則謂商周之治無不在其君之憂勤及其為召公言則謂商周之治無不在其臣之輔相言各有所當也○王氏柏曰此篇文意雖多不可曉大意是周公留召公共政之書也歴舉湯之興有此六臣文武之時有此五臣今日止有吾二人而已當時雖有芮伯彤伯畢公衛侯毛公諸臣要未可與召公班也周公拳拳於天命之難保而幼主之不可不開導輔相之意仄覆憂深求助懇惻故召公竟無他辭○董氏鼎曰一書之中首言憂國之心非人所知次言天命可畏惟人是頼又次言殷先王與我文武得人之助然文王時五人至武王時四人今又惟我二人而已君若求去豈我一人所能戡哉憂之深是以留之切留之切是以言之詳召公同功一體之人均有忠君愛國之心者也安得不油然而感幡然而留㦲○郝氏敬曰竊觀周公之志而知聖人天行之健不息之誠以天地民物為心未嘗遲回於衰耄之年也吾當為之事與夫不可辭之責一息不容少懈吾夫子思夢見周公孟子謂公思兼三王坐以待旦讀君奭始信其然矣




  欽定書經傳説彚纂卷十六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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