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文忠公文集 (四部叢刊本)/外集卷第十七

外集卷第十六 歐陽文忠公文集 外集卷第十七
宋 歐陽脩 撰 宋 胡柯 撰年譜 景上海涵芬樓藏元刊本
外集卷第十八

外集卷第十七   歐陽文忠公集六十七

  書二

   與范希文書

脩頓首再拜知郡學士希文足下自去歳在洛陽聞

以言事出睦州及來京師又知移常州㝷復得蘇州

遷延南方歳且終矣南方美江山水國富魚與稻世

之仕宦者舉善地稱東南然𥨸惟希文登朝廷與國

論每顧事是非不顧自身安危則雖有東南之樂豈

能爲有憂天下之心者樂哉若夫登髙以望逺飲旨

而食嘉所以宣輔神明亦君子起居寢食之宜也爲

别久矣所懷如何自古言事而得罪解當復用逺方

久處省思慮節動作此非希文自重亦以爲天下士

君子重也謝希深學士丁家艱將謀南歸有少私事

湏託營辦因通區區之誠以問左右

   代人上王樞宻求先集序書

某月日具位某謹齋沐獻書樞密相公閤下某聞傳

曰言之無文行而不逺君子之所學也言以載事而

文以飾言事信言文乃能表見於後世詩書易春秋

皆善載事而尤文者故其傳尤逺荀卿孟軻之徒亦

善爲言然其道有至有不至故其書或傳或不傳猶

繫於時之好惡而興廢之其次楚有大夫者善文其

謳謌以傳漢之盛時有賈誼董仲舒司馬相如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

能文其文辭以傳由此以來去聖益逺世益薄或衰

下迄周隋其間亦時時有善文其言以傳者然皆紛

雜滅裂不純信故百不傳一幸而一傳傳亦不顯不

能若前數家之焯然暴見而大行也甚矣言之難行

也事信矣須文文至矣又繫其所恃之大小以見其

行逺不逺也書載堯舜詩載商周易載九聖春秋載

文武之法荀孟二家載詩書易春秋者楚之辭載風

雅漢之徒各載其時主一作聲名文物之盛以爲辭

後之學者蕩然無所載則其言之不純信其傳之不

久逺𫝑使然也至唐之興若太宗之政開元之治憲

宗之功其臣下又爭載之以文其詞或播樂歌或刻

金石故其間鉅人碩德一作閎言髙論流鑠前後者

恃其所載之在文也故其言之所載者大且文則其

傳也章言之所載者不文而又小則其傳也不章某

不佞守先人之緒餘先人在太宗時以文辭爲名進

士以對筞爲賢良方正既而守道純正爲賢待制逢

時太平奮身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名宜其言之所載文之所行大而可

恃以傳也然未能甚行於世者豈其嗣續不肖不能

繼守而泯没之抑有由也夫文之行雖繫其所載猶

有待焉詩書易春秋待仲尼之刪正荀孟屈原無所

待猶待其弟子而傳焉漢之徒亦得其史臣之書其

始出也或待其時之有名者而後發其既殁也或待

其後之紀次者而傳其爲之紀次也非其門人故吏

則其親戚朋友如夢得之序子厚李漢之序退之也

伏惟閤下學老文鉅爲時雄人出入三朝其能望光

輝接歩武者惟先君爲舊則亦先君之所待也豈小

子之敢有請焉謹以家集若干卷數寫獻門下惟哀

其誠而幸賜之

   代楊推官洎上吕相公求見書

某聞古者堯舜禹之爲君也有臯夔益稷之徒者

一作稷契者之徒爲其臣而湯之王也亦有仲虺伊尹者周

之始興也有周公召公其復一作興也有方叔邵虎

一作甫之徒下而至漢其初也功臣尤多而稱善

相者曰蕭曹其後曰丙魏唐之始則曰房杜既而曰

姚宋者是皆能以功德佐其君而卓然特以名出衆

而見於世者夫詩書之所美莫大乎堯舜三代其後

世之盛者莫盛乎漢與唐而其興也必有賢哲之臣

出其際而能使其君之功業名譽赫然光顯於萬世

而不泯故每一讀其書考其事量其功而想乎其人

疑其瓌傑竒怪若神人然非如今世之人可得而識

也夫其人巳亡其事巳久去數千百歳之後徒得其

書而一讀之猶灼然如在人耳目之際使人希慕稱

述之不暇況得身出二字一作生於其時親見其所爲而

一識其人則雖奔走俯伏從妾圉執鞭扑猶爲幸歟

某嘗誦於此而私自爲恨者有日矣國家之興一有也字

七十有五年矣禮樂文章可謂太平而傑然稱王公

大人於世者徃徃而出凡士之得身出於斯時者宜

爲幸矣又何必忽近以慕逺違目而信耳且安知後

之望今不若今之望昔者邪然其實有若不幸者某

生也少賤而愚賤則不接乎朝廷之聞愚故不能與

於事則雖有王公大人者並出而欲一徃識之乃無

一事可因而進焉噫古之君子在上不幸而不得出

其間今之君子在上幸而親見矣又以愚賤見隔而

莫可望焉是真可閔歎也巳然嘗獨念昔有聞於先

君大夫者似有可以藉而爲說以干進於左右者試

一陳之先君之生也好學勤力以孤直不自進於時

其晚也始登朝廷享榮祿使終不困其志而少伸者

蓋實出於大君子之門則相公一有閤下二字之於楊氏不

爲無恩矣某不肖其一作能繼一作大先君之世而

又苟欲藉之以有緒於閽人誠宜獲罪於下執事者

矣然而不詢於長者不謀於蓍龜而決然用是以自

進者蓋冀萬一得償其素所願焉雖及門而獲罪不

猶愈於望古而自爲恨者邪言狂計愚伏惟聰明幸

賜察焉

   與黃校書論文章書

脩頓首啓蒙問及丘舍人所示雜文十篇𥨸嘗覽之

驚歎不巳其毁譽等數短篇尤爲篤論然觀其用意

在於筞論此古人之所難工是以不能無小闕其救

弊之說甚詳而革弊未之能至見其弊而識其所以

革之者才識兼通然後其文博辯而深切中於時病

而不爲空言蓋見其弊必見其所以弊之因若賈生

論秦之失而推古養太子之禮此可謂知其本矣然

近世應科目文辭求若此者蓋寡必欲其一作至於極致

則宜少加意然後煥乎其不可禦矣文章繫乎治亂

說未易談況乎愚昧惡能當此愧畏愧畏脩謹白

   與髙司諫書

脩頓首再拜白司諫足下某年十七時家隨州見天

聖二年進士及第牓始識足下姓名是時予年少未

與人接又居逺方但聞今宋舍人兄弟與葉道卿鄭

天休數人者以文學大有名號稱得人而足下厠其

間獨無卓卓可道說者予固疑足下不知何如人也

其後更十一年予再至京師足下已爲御史裏行然

猶未暇一識足下之面但時時於予友尹師魯問足

下之賢否而師魯說足下正直有學問君子人也予

猶疑之夫正直者不可屈曲有學問者必能辨是非

以不可屈之節有能辨是非之明又爲言事之官而

俯仰黙黙無異衆人是果賢者耶此不得使予之不

三字一作不疑之也自足下爲諫官來始得相識侃然正

色論前世事歷歷可聽褒貶是非無一謬說噫持此

辯以示人孰不愛之雖予亦疑足下真君子也是予

自聞足下之名及相識凡十有四年而三疑之今者

推其實迹而較之然後決知足下非君子也前日范

希文貶官後與足下相見於安道家足下詆誚希文

爲人予始聞之疑是戯言及見師魯亦說足下深非

希文所爲然後其疑遂決希文平生剛正好學通古

今其立朝有本末天下所共知今又以言事觸宰相

得罪足下既不能爲辨其非辜又畏有識者之責巳

遂隨而詆之以爲當黜是可怪也夫人之性剛果懦

軟禀之於天不可勉強雖聖人亦不以不能責人之

必能今足下家有老母身惜官位懼飢寒而顧利祿

一作禄利不敢一忤宰相以近刑禍此乃庸人之常情不

過作一不才諫官爾雖朝廷君子亦將閔足下之不

能而不責以必能也今乃不然反昂然自得了無媿

畏便毀其賢以爲當黜庶乎飾已不言之過夫力所

不敢爲乃愚者之不逮以智文其過此君子之賊也

且希文果不賢邪自三四年來從大理寺丞至前行

員外郎作待制日日僃顧問今班行中無與比者是

天子驟用不賢之人夫使天子待不賢以爲賢是聦

明有所未盡足下身爲司諫乃耳目之官當其驟用

時何不一爲天子辨其不賢反黙黙一作無一語待

其自敗然後隨而非之若果賢邪則今日天子與宰

相以忤意逐賢人足下不得不言是則足下以希文

爲賢亦不免責以爲不賢亦不免責大抵罪在黙黙

爾昔漢殺蕭望之與王章計其當時之議必不肯明

言殺賢者也必以石顯王鳯爲忠臣望之與章爲不

賢而被罪也今足下視石顯王鳯果忠邪望之與章

果不賢邪當時亦有諫臣必不肯自言畏禍而不諫

亦必曰當誅而不足諫也今足下視之果當誅邪是

直可欺當時之人而不可欺後世也今足下又欲欺

今人而不懼後世之不可欺邪況今之人未可欺也

伏以今皇帝即位巳來進用諫臣容納言論如曹脩

古劉越雖殁猶𬒳褒稱今希文與孔道輔皆自諫諍

擢用足下幸生此時遇納諫之聖主如此猶不敢一

言何也前日又聞御史臺牓朝堂戒百官不得越職

言事是可言者惟諫臣爾若足下又遂不言是天下

無得言者也足下在其位而不言便當去之無妨他

人之堪其任者也昨日安道貶官師魯待罪足下猶

能以面目見士大夫出入朝中稱諫官是足下不復

知人間有羞恥事爾所可惜者聖朝有事諫官不言

而使他人言之書在史冊他日爲朝廷羞者足下也

春秋之法責賢者備今某區區猶望足下之能一言

者不忍便絶足下而不以賢者責也若猶以謂希文

不賢而當逐則予今所言如此乃是朋邪之人爾願

足下直携此書于朝使正予罪而誅之使天下皆釋

然知希文之當逐亦諫臣之一効也前日足下在安

道家召予徃論希文之事時坐有他客不能盡所懷

故輒布區區伏惟幸察不宣脩再拜

   與尹師魯第一書

某頓首師魯十二兄書記前在京師相别時約使人

如河上既受命便遣白頭奴出城而還言不見舟矣

其夕及一作得師魯手簡乃知留船以待怪不如約

方悟此奴懶去而見紿臨行臺吏催苛百端不比催

師魯人長者有禮使人惶迫不知所爲是以又不留

下書在京師但深託君貺因書道脩意以西始謀陸

赴夷陵以大暑又無馬乃作此行沿汴絶淮泛大江

凡五千里用一百一十程纔至荆南在路無附書處

不知君貺曽作書道脩意否及來此問荆人云去郢

止兩程方喜得作書以奉問又見家兄言有人見師

魯過襄州計今在郢久矣師魯歡戚不問可知所渇

欲問者别後安否及家人處之如何莫苦相尤否六

郎舊疾平否脩行雖久然江湖皆昔所游徃徃有親

舊留連又不遇惡風水老母用術者言果以此行爲

幸又聞夷陵有米麪魚如京洛又有梨栗橘柚大筍

茶荈皆可飲食益相喜賀昨日因㕘轉運作庭趨始

覺身是縣令矣其餘皆如昔時師魯簡中言疑脩有

自疑之意者非他蓋懼責人太深以取直爾今而思

之自決不復疑也然師魯又云闇於朋友此似未知

脩心當與髙書時蓋巳知其非君子發於極憤而切

責之非以朋友待之也其所爲何足驚駭路中來頗

有人以罪出不測見弔者此皆不知脩心也師魯又

云非忘親此又非也得罪雖死不爲忘親此事須相

見可盡其說也五六十年來天生此輩沈黙畏慎布

在世間相師成風忽見吾輩作此事下至竈門一作

老婢亦相驚怪交口議之不知此事古人日日有也

但問所言當否而已又有深相賞歎者此亦是不慣

見事人也可嗟世人不見如徃時事久矣徃時砧斧

鼎鑊皆是烹斬人之物然士有死不失義則趨而就

之與几席枕藉之無異有義君子在傍見有就死知

其當然亦不甚歎賞也史冊所以書之者蓋特欲警

後世愚懦者使知事有當然而不得避爾非以爲竒

事而詫人也幸今世用刑至仁慈無此物使有而一

人就之不知作何等怪駭也然吾輩亦自當絶口不

可及前事也居閑僻處日知進道而巳此事不湏言

然師魯以脩有自疑之言要知脩處之如何故略道

也安道與予在楚州談禍福事甚詳安道亦以爲然

俟到夷陵寫去然後得知脩所以處之之心也又常

與安道言每見前世有名人當論事時感激不避誅

死真若知義者及到貶所則慼慼怨嗟有不堪之窮

愁形於文字其心歡戚無異庸人雖韓文公不免此

累用此戒安道慎勿作慼慼之文師魯察脩此語則

處之之心又可知矣近世人因言事亦有被貶者然

或傲逸狂醉自言我爲大不爲小故師魯相别自言

益慎職無飲酒此事脩今亦遵此語咽喉自出京愈

矣至今不曾飲酒到縣後勤官以懲洛中時懶慢矣

夷陵有一路秖數日可至郢白頭奴足以徃來秋寒

矣千萬保重不宣脩頓首

   同前

某頓首自荆州得吾兄書後㝷便西上十月二十六

日到縣倐茲新年已三月矣所幸者老㓜無恙老母

舊不飲酒到此來日能飲五七盃隨時甘脆足以盡

歡脩之舊疾漸以失去亦能飲酒矣不知師魯爲況

如何到此便欲遣任進去又爲少事且遣伊入京師

於今未回前者於朱駕部處見手書略知動静夷陵

雖小縣然諍訟甚多而田契不明僻逺之地縣吏朴

鯁官書無簿籍吏曹不識文字凡百制度非如官府

一一自新齊整無不躬親又朱公以故人日相勞慰

時時頗有宴集加以乍到閨門内事亦須自營開正

以來始似無事治舊史前歳所作十國志蓋是進本

務要卷多今若便爲正史盡宜刪削存其大要至如

細小之事雖有可紀非干大體自可存之小說不足

以累正史數日檢舊本因盡刪去矣十亦去其三四

師魯所撰在京師時不曾細看路中昨來細讀乃大

好師魯素以史筆自負果然河東一傳大妙脩本所

取法此傳爲此外亦有繁簡未中願師魯亦刪之則

盡妙也正史更不分五史而通爲紀傳今欲將梁紀

并漢周脩且試撰次唐晉師魯爲之如前歳之議其

他列傳約略且將逐代功臣隨紀各自撰傳待續次

盡將五代列傳姓名寫出分而爲二分手作傳不知

如此於師魯意如何吾等棄於時聊欲因此粗伸其

心少希後世之名如脩者幸與師魯相依若成此書

亦是榮事今特告朱公遣介馳此奉咨且希一報如

可以便各下手只𠋫任進歸便令齎國志草本去次

春寒保重

   同前慶曆五年

某頓首啓兩路地壤相接幸時文字徃還然闕附状

蓋書生責以錢榖強其所不能自然公私不濟況其

素懶於作書也然時聞師魯動止蘇子美事深欲論

敘但避猶豫聞有極言乃知自信爲是甚善甚善子

美雖未亟復其如排沮羣議爲益不少晉潞師魯少

所樂遊其況如何春寒千萬保愛

列傳人名便請師魯録取一本分定𭔃來不必以人

死年月斷於一代但著功一代多者隨代分之所貴

作傳與紀相應千萬遞中却告一信要知尊意

   同前慶暦四年

某頓首啓始聞師魯徙晉乃駭然本初與郭推官計

師魯必離渭而受晉命中道無所淹留徑之晉則謂

於晉得相見既聞待闕至九月又計當入洛則謂於

洛得相見又聞方留邠州有所陳來期未可知則謂

遂不相見而東也及陜乃知直趨絳州脩在絳阻雨

數日苟更少留猶得道中相遇柰何前後相失如此

尚欲留陜走人至解期一爲㑹而大暑懼煩徃復亦

須三四日又不欲久在陜使郡人有館待之勞顧此

𫝑不得留慶𣈆不足屑屑於胷中但向聞師魯有失

子之苦時方走河東界道逺多事不暇奉慰脩嘗失

一五歳小兒已七八年至今思之痛若初失時脩

謂諸君自爲寡情而善忽世事者尚如此況師魯素

自謂有情而子長又賢哉語及此雖脩忽自不堪又

欲進何說以解師魯心邪自西事巳來師魯之髮無

黒者其不如意事多矣人生白首矣外物之能攻人

者其𩔖甚多安能尚甘於自苦邪得失不足計然雖

歡戚𫝑既極亦當自有否泰惟不動心於憂喜非勇

者莫能焉咫尺不相見又無以奉慰惟自寛自愛乃

   同前慶暦五年夏

某頓首今春子漸兄云亡脩在鎮陽半月後方知時

又臥病草率走介託趙秉𦤺奠云已之洛中矣苦事

苦事脩一春在外四月中還家則母病妻皆臥在牀

又值沈四替去本司獨力出治公事入營醫藥𦆵得

清卿來即徃徳博視河功比還馬墜傷足至今行履

未得以故久不及拜書爲慰一寫朋友號呼之痛子

漸平生所爲世謂吉人君子者然人生固不可以善

惡較夀夭吾徒所爲天下之人嫉之者半故人相知

不比他人易得失一人如他人之失百人也脩徃時

意銳性本真率近年經人事多於世俗間漸似耐煩

惟於故人書問尚有逭慢之僻在因子漸亡追思數

年不以一字徃還遂至幽明永隔因此欲勉彊於書

尺益知交㳺之難得爲可惜也子漸爲人不待縷述

脩自知之然其所爲文章及在官有可記事相别多

年不知子細望錄示一本脩於子漸不可無文字墓

誌或師魯自作則巳若不自作則須脩與君謨當作

蓋他平生相知深者吾二人與李之才爾縱不作墓

誌則行狀或他文字須作一篇也愁人愁人師魯知

爲士廉所訟仇家報怨不意亦聽而行此更不須較

曲直他不足道也夏君來日詢他潞州事得動静甚

詳差慰夏𤍠千萬保重

   回丁判官書景祐三年

九月十四日宣徳郎守峽州夷陵縣令歐陽脩謹頓

首復書于判官祕校足下脩之得夷陵也天子以有

罪而不忍即誅與之一邑而告以訓曰徃字吾民而

無重前悔故其受命也始懼而後喜自謂曰幸而謂

夷陵之不幸也夫有罪而猶得邑又撫安之曰無重

前悔是以自幸也昔春秋時鄭詹自齊逃來傳者曰

甚佞人來佞人來矣此不欲佞人入其邦而惡其來

甚之一作之甚之辭也脩之是行也以謂夷陵之官相與

語於府吏相與語於家民相與語於道皆曰罪人來

矣凡夷陵之人莫不惡之而不欲入其邦若魯國之

惡鄭詹來者故曰夷陵不幸也及舟次江陵之建寧

縣人來自夷陵首蒙示書一通言文意勤不徒不惡

之而又加以厚禮出其意料之外不勝甚喜而且有

不自遂之心焉夫人有厚已而自如者恃其中有所

以當之而不愧也如脩之愚少無師傳而學出已見

未一發其藴忽發焉果輒得罪是其學不本實而其

中空虚無有而然也今猶未𫉬一見君子而先辱以

書待之厚意以空虚之質當甚厚之意𥨸懼既見而

不若所待徒重媿爾且爲政者之懲有罪也若不鞭

膚刑肉以痛切其身則必擇惡地而斥之使其奔走

顛躓窘苦左山右壑前虺虎而後蒺䔧動不逢偶吉

而輒竒凶其狀可爲閔笑所以深困辱之者欲其知

自悔而改爲善也此亦爲政者之仁也故脩得罪也

與之一邑使載其老母寡妹浮五千五百之江湖冒

大𤍠而履深險一有風波之𢨪則叫號神明以乞須

臾之命幸至其所則折身下首以事上官吏人連呼

姓名喝出使拜起則趨而走設有大㑹則坐之壁下

使與州校役人爲等伍得一食未徹俎而先走出上

官遇之喜怒訶詰常歛手慄股以伺顔色冀一語之

温和不可得所以困辱之如此者亦欲其能自悔咎

而改爲善也故脩之來也惟困辱之是期今乃不然

獨蒙加以厚禮而不以有罪困辱之使不窮戹而得

其所爲以無重悔如前訓可謂幸矣然懼其頑心而

不知自改也夫士窮莫不欲人之閔己然非有深仁

厚義君子之閔矣則又懼且慙焉謹因弓手還敢

市所懐不勝區區伏惟幸察



外集卷第十七

代楊推官上吕相公書伊尹者一無者字私自一作私以嘗獨

念昔有聞於先君大夫者一作獨念昔者有聞於先君大夫

與髙司諌書於予友尹師魯問足下一作問予友尹師魯以足下

不可屈之節屈字下一有曲字不以賢者一作以不賢者

與尹師魯第一書見有就死有一作其

第二書五七盃一作七五盃

第四書及陕一作及至陜

回丁判官書自如一作自恕今乃一作乃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