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文忠公文集 (四部叢刊本)/奏事錄一卷

河北奉使奉草後序 歐陽文忠公文集 奏事錄一卷
宋 歐陽脩 撰 宋 胡柯 撰年譜 景上海涵芬樓藏元刊本
濮議序

奏事録      歐陽文忠公集一百十九

  治平二年六月十一日巳後其曰追書者乃巳前事忘其月日矣

   論孫長卿爲臺諫所劾事

孫侍郎長卿罷環慶路緫管拜集賢院學士爲河東

都轉運使臺諫交章論列長卿守邉無狀宜加降黜

中書以長卿無敗事昨因朝廷起孫沔於致仕欲委

以西事而長卿以歳滿得代無過可黜而臺諫論奏

不已最後賈中丞二章六月十一日進呈上厲聲曰

巳行之事何可改易臣脩奏曰臣等不爲巳行難改

若朝廷果是除授不當能用臺諫之言改正足以上

彰陛下從諫之聖至於臣等能不遂非而服義改過

不恡聖賢所難亦是臣等好事但以長卿除授不爲

過當若曲從臺官之言使彼銜𡨚受黜於理豈安故

難行也韓公曰自陛下親政巳來臺諫所言施行者

少外人之議謂致人主有拒諫之名者是臣等之過

若其言有可行者臣等豈敢不行直以長卿無過難

徇言者濫行黜罰耳上皆然之上又曰人言臺諫奪

權臣脩奏曰此則爲陛下言者過也朝廷置臺諫官

專爲言事若使黙然却是失職苟以言事爲奪權則

臺諫無職可供矣

   辨蔡襄異議

蔡侍郎襄自給事中三司使除禮部侍郎端明殿學

士知杭州𥘉上入爲皇子中外相慶知大計巳定矣

旣而稍稍傳云有異議者指蔡公爲一人及上即位

始親政每語及三司事便有忿然不樂之色蔡公終

以此疑懼請出旣有除命韓曾二公因爲上言蔡襄

事岀於流言難以必信前世人主以疑似之嫌害及

忠良者可以爲鑒也臣脩亦啓曰㦯聞蔡襄文字尚

在禁中陛下曾親見之乎上曰文字即不曾見無則

不可知其必無臣脩奏曰若無文字則事未可知就

使陛下曾見文字猶湏更辨真僞徃時夏竦欲䧟富

弼乃先令婢子學石介書字歳餘學成乃僞作介與

弼書謀廢立事書未及上爲言者廉知而發之頼仁

宗聖明弼得免禍至如臣自丁母憂服闋𥘉還朝時

有嫉臣者乃僞撰臣一劄子言乞沙汰内官欲以激

怒羣閹是時家家有本中外諠傳亦頼仁宗保全得

至今日由是而言陛下曾見文字猶湏更辨真僞何

況止是傳聞疑似之言何可爲信上曰官家若信傳

聞蔡襄豈有此命

   獨對語八月十四日

是日昭文與西㕔趙侍郎皆在告集賢私忌臣脩獨

對崇政殿進呈文字畢歛笏將退上有所問所問不録

脩因奏曰近聞臺諫累有文字彈奏臣不合專主濮

王之議上荷陛下保全知此議非臣所得獨主臺諫

文字旣悉留中言者於是稍息上曰叅政性直不避

衆怨每見奏事時㦯與二相公有所異同便相折難

其語更無回避亦聞臺諫論事徃徃靣折其短若似

奏事時語可知人皆不喜也今後宜少戒此臣脩對

曰臣以愚拙敢不如聖訓上曰水災以來是月三日言事

者多云不進賢臣脩曰近年以來進賢之路太狹

此誠當今之患臣每與韓𤦺等論議未合上曰何謂

進賢路狹中書常所進擬者其人皆如何臣脩對曰

自富弼韓𤦺當國以來十數年間外自提刑轉運内

則省府之𩔖選擢甚精時亦得人比於徃年絶不同

也然皆錢榖刑名強幹之吏此所謂用材也如臣所

言進賢之路謂館職也上曰如何臣脩曰朝廷用人

之法自兩制選居兩府今學士舍入待制通謂之兩制自三館選居

兩制是則三館者輔相養材之地也徃時入三館有

三路今塞其二矣此臣所云太狹也上曰何謂三路

臣脩曰進士髙科一路也大臣薦舉一路也因差遣

例除一路也徃時進士五人巳上及第者皆入館職

第一人有及第纔十年而至輔相者今第一人及第

者兩任近十年方得試館職而第二人巳下無復得

試是髙科一路塞矣徃時大臣薦舉隨即召試今但

令上簿候館閣闕人與試而館閣人無貟數無有闕

時則上簿者永無試期是薦舉一路又塞矣唯有因

差遣例除者半是年勞老病之人也此臣所謂進賢

之路太狹也後數日上因中書奏事遂處分令擇人

試館職

   御藥陳承禮監造衮冕事八月

先是三司奏造作諸物舊屬少府監文思院後苑作

紫雲樓下近年多别置局以内臣監作各爭占工匠

乞一切依舊歸于有司遂依奏旣而少府監申造衮

冕内批令御藥院陳承禮監造中書覆奏上以南郊

日近湏内臣庻可辦集韓曾二公奏以衝改近降指

揮不若令承禮就少府監作上意未決臣脩奏曰此

是陛下新降指揮從來所患朝令夕改今若依前用

承禮監作只是移御藥院置局就少府監中耳如此

何害集事上遂曰可

   内降𥙷僧官九月十九日

先朝僧官有闕多因權要請謁内降𥙷人當時諫官

御史累有論列先帝深悟其事因著令僧職有闕命

兩街各選一人較藝而𥙷至是鑒義有闕中書已下

兩街選一人未上而内臣陳承禮以寳相院僧慶輔

爲請内降令與鑒義中書執奏以爲不可韓曾二公

極陳其事臣脩亦奏曰𥙷一僧官當與不當至爲小

事何繫利害但中書事已施行而用内降衝改先朝

著令則是内臣干撓朝政此事何可啓其漸又奏曰

宦女近習自前世常患難於防制今小事若蒙聽許

後有大事陛下必以害政不從是初欲姑息而返成

怨望不若絶之於漸此一小事陛下不以爲意而從

之彼必自張於外以謂爲上親信朝政可廻在陛下

目前似一閑事外邉威𫝑不小矣上遽可中書所奏

令只依條例選試臣脩又奏一有曰字事旣不行彼必有

言萬事只由中書官家豈得自由行一事陛下試思

從私請與從公議孰爲得失而韓曾二公亦所陳甚

多上皆嘉納也

  歐陽文忠公在政府時手録奏對語此前一本無前字

  五事得之林子中家文忠手録皆宻語筆札精

  楷蓋欲傳示後人而子職不謹身没未㡬已流

  落於他人家其曰追書者皆不見又未知其何

  在耶後三事亦子中録以相示云得之於史院

  曾布子宣題

   又三事

三司使給事中蔡襄除端明殿學士尚書禮部侍郎

知杭州初上自濮邸立爲皇子中外欣然無間言旣

即位以服藥故慈壽垂簾聽政甞爲中書言仁宗旣

立皇子因追思鄂王等悲傷涕泣宦官宫妾爭相熒

惑而近臣亦有異議者可恠者一二知名人也因言

執政數人不顧家族以定社稷之計而小人㡬壞大

事又云近臣文字只在先帝卧床頭近日巳於焼錢

爐内焚之矣然莫知爲誰也中書不敢問其姓名但

唯唯而退巳而外人亦稍稍言蔡襄甞有論議而莫

知虚實旣而上疾愈親政數問襄如何人一日因其

請朝假上變色謂中書曰三司掌天下錢榖事務繁

多而襄十日之中在假者四五何不别用人韓公已

下共奏曰三司事無闕失罷之無名今更求一人材

識名望過襄者亦未有脩奏曰襄母年八十餘多病

況其只是請朝假不趂起居耳日髙後便却入省亦

不廢事然每奏事語及三司未嘗不變色襄亦自云

每見上必厲色詰責其職事其後諒祚攻劫涇原西

邉日有事宜上遂督中書以邉事將興軍湏未備三

司當早選人韓公等初尚揮解上意不回因奏待其

陳乞可以除移初傳者多端或云上在慶寧巳聞蔡

異議或云上入宫後親見奏牘尚在至是因蔡乞罷

劄子韓公遂質於上上曰内中不見文字然在慶寧

即已聞之韓公曰事岀藹昧若虚實未明乞更審察

苟令襄以飛語獲罪則今後小人可以構害一作䧟字

人人難立矣曾公曰京師從來善造謗議一人造虚

而衆人傳之便以爲實前世以疑似之言䧟害忠良

者非惟臣下𬒳禍兼與國家爲患脩曰陛下以爲此

事果有果無上曰雖不見其文字亦不能保其必無

脩曰疑似之謗不唯無迹可㝷就令迹狀分明猶湏

更辨真僞只如先朝夏竦欲害富弼令其婢子學石

介字體乆之學成乃僞作介爲弼撰廢立詔草頼仁

宗聖明弼得保全又如臣至和末丁母憂服闋𥘉至

闕下小人中有嫉忌臣者僞撰臣乞沙汰内官奏藁

傳布中外家家有之内臣無不切齒只判銓得六日

爲内臣楊永徳以差船事罷知同州亦頼仁宗保全

未乆知其無罪遂却留住至今以此而言就令有文

字猶湏更辨真僞況此無迹狀陛下幸不致疑韓曾

又各進說上曰數家各有骨肉意謂異議若行則執政𬒳又曰

造謗者因甚不及他人據此似聖意未解也

仁宗旣連失襃豫鄂三王遂更無皇子自至和三年

正月得疾踰時不能御殿中外憂恐旣而康復自是

言者常以根本爲急交章論述每輙留中故樞宻副

使包公拯今翰林學士范景仁所言尤激切其餘不

爲外人所知者不可勝數今樞宻富相與昭文韓相

亦屢進說雖余亦嘗因大水言之然初無采納之意

如此五六年言者亦巳稍怠嘉祐六年秋余自樞庭

過東府忽見内降一封乃諫官司馬光言立皇子事

旣而知江州吕誨亦有䟽論述昭文與集賢曾公及

余晚議來日當將上相顧以爲如何韓公曰若上稍

有意即當力賛成之曾公與余偕曰此吾儕素所願

也旣而明日奏事垂拱殿二章讀畢未及有所啓仁

宗遽曰朕有意多時矣但未得其人余自爲校勘及

在諫垣忝兩制迨此二十年每進對常極從容至此

始聞仁宗自稱朕旣而又左右顧曰宗室中孰爲可

韓公惶恐對曰不惟宗室不接外人臣等不知此事

豈臣下敢議當出自聖擇仁宗曰宫中嘗養二子小

者甚純然近不惠大者可也遂啓曰其名謂何仁宗

即道今上舊名曰名某今三十𡻕矣余等遂力賛之

議乃定余等將下殿又奏曰此事至大臣等未敢施

行請陛下今夕更思之臣等來日取旨明日奏事崇

政殿因又啓之仁宗曰決無疑也余等遂奏言事當

有漸容臣等商量所除官來日再奏旣退遂議且判

宗正時今上猶在濮王喪乃議起復自大將軍遥郡

團練使除泰州防禦使來日將上仁宗大喜曰如此

甚好二公與余又奏曰此事若行不可中止乞陛下

斷在不疑仍乞自内中批岀臣等奉行仁宗曰此事

豈可使婦人知只中書行可也余等喜躍稱賀時六

年十月也命旣出今上再三辭避有旨候服除取㫖

至七年二月一日服除今上堅卧稱疾前後十餘讓

至七月韓公議曰宗正之命始出則外人皆知必爲

皇子也不若遂正其名使其知愈讓而愈進示朝廷

有不可回之意庻幾肯受曾公與余皆以爲然及將

上今上累讓表仁宗問如何韓公未對余即前奏曰

宗室自來不領職事今外人忽見不次擢此子又判

宗正則天下皆知陛下將立爲皇太子也今不若遂

正其名命立爲皇子縁防禦使判宗正降誥勑御名

以堅卧不受若立爲皇子只煩陛下命學士作一詔

書告報天下事即定矣不由御名受不受也仁宗沈思

乆之顧韓公曰如此莫亦好否韓公力賛之仁宗曰

如此則湏於明堂前速了當遂降詔書立爲皇子仍

更今名自議皇子事凢所奏請皆余與西㕔趙侍𭅺

自書其改名劄子余所書也初擇日旁十字請仁宗

㸃之其最下一字乃今名也是仁宗親㸃今封在中

書今上自在濮邸即有賢名及遷入内良賤不及三

十口行李蕭然無異寒士有書數厨而巳中外聞者

相賀

嘉祐八年上元京師張燈如常歳歳常以十四日上

晨岀遊幸諸宫寺賜從臣飲酒留連至暮而歸遂御

宣徳門與從臣㸔燈酒五行而罷是歳自正初上覺

體中不佳十四日遂不晨岀至晚略幸慈孝相國

寺御端門賜從臣酒三行止自是之後雖日視朝前

後殿而寖若不佳旣而韓蟲兒事稍稍傳於外云去

歳臘月上閑居見一宫婢汲井有小龍纒其汲綆而

出以問左右皆云不見上獨見之以爲異遂召宫婢

視之乃宫正柳瑶真之私身韓蟲兒也其後柳夫人

宿直閤中明日下直遣蟲兒取夜直坐墪上獨處閤

中召而幸之遂有娠蟲兒自云上巳幸我取我臂上

金鋜子一𨾏云爾當爲我生子以此爲驗外人所傳

如此而蟲兒於宫中亦自道云上幸我有娠又言金

鋜子上與𥠖伯使藏之矣𥠖伯者上所愛扶侍内臣

𥠖永徳也是月二十七八間春寒微雨上不御崇政

殿秖坐延和見羣臣奏事而殿中熾爐火云聖體畏

風寒蓋自上臨御四十年盛暑未甞揮扇極寒未甞

御火至是始見御前設爐火也自是之後上益不豫

至于大漸今上即位於柩前中外帖然無一言之異

唯韓蟲兒事籍籍不巳云大行甞有遺腹子誕彌當

在八九月也九月十七日余以服藥請一日假家居

晚傳内岀宫女三人送内侍省勘并召醫官産科十

餘人坐婆三人入矣十九日入對内東門小殿簾前

奏事將退太后呼黄門索韓蟲兒案示中書余等於

簾前讀之見蟲兒具招虚僞事甚詳云自正月至今

月水行未甞止今方行也醫官坐婆軍令狀皆云去

歳臘月𥠖永徳奉使成都未還不在閤中而鋜子埋

在柳夫人佛堂前閾下太后使人監蟲兒至埋所自

掘之深尺餘得金鋜子一𨾏折爲三叚矣合之以比

臂上者同秤之各重一兩半兩鋜重輕又同信爲是

矣因以金鋜俾余等傳㸔之太后言問蟲兒何爲作

此僞事云以免養孃笞捶庻日得好食耳蓋自蟲兒

言有娠太后遣宫人善護之日給緍錢二千以市可

食物如此至其月滿無娠始加窮詰耳余等遂前奏

曰蟲兒事外巳𭧂聞今其僞迹盡露可以釋中外之

疑然蟲兒當勿留庻外人必信也太后曰固當如是

旣而樞宻院奏事簾前示之如前明日福寧上大行

謚册罷見入内都知任守忠於廷中云蟲兒決臀杖

二十送承天寺充長髪

奏事録卷終

第一事令其婢子婢一作妻

第二事近不惠集韻慧字注云亦作惠

第三事未甞止未一作亦

續添

辨蔡襄異議何可爲信一作何爲可信

獨對語皆錢糓刑名皆字下一有 字

内降補僧官彼必有言彼下一有云字

又三事甞有論議一作議論乞罷劄子罷一作出可以構(“冉”換為“冄”)害善

人人難立矣一作善人難立矣疊善人二字雖不見其文字不字下一有曽字

况此無迹狀一作况無迹狀将立爲皇太子一無太字四十年

 四十餘年中外帖然帖一作貼佛堂前閾下前一作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