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經總要/後集/卷八

 卷七 武經總要
卷八
卷九 

禦士推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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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漢更始初,光武為蕭王,定河北諸賊,銅馬余眾降,對其渠帥為列侯,降者猶不自安。光武知其意,敕令各歸營勒兵,乃自乘輕騎,按行部陣。降者皆相語曰:「蕭王推赤心置人腹中,安得不投死乎?」由是皆服。

東晉末,劉道規為荊州刺史,叛臣桓玄余黨荀林屯江津,桓謙軍屯枝江,二寇交通,久絕都邑之間。荊楚既破,桓氏義舊並懷異心,道規乃會將士告之曰:「桓謙今在近畿,聞諸軍頗有去就之計,吾東來文武足以濟事,若欲去者,本不相禁。」因夜開城門,達曉不閉。眾咸憚服,莫有去者。

西魏王羆守華(今馮翊郡)州,時西魏師與東魏師戰於河橋,不利。東魏降卒趙青據長安城,所在莫有固誌。而羆聞之,乃大開州門,召軍人謂之曰:「如聞天子敗績,不知凶吉。諸人相驚,咸有異志。王羆受恩於此,以死報恩。諸人若有異圖,可來見殺;必恐城陷沒者,亦任出城。如有忠誠,能與王羆同心者,可共固守。」軍人見其誠信,皆無異志。

與敵推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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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將郭元振在京州時,西突厥首領烏質勒部落強盛,款塞通和。元振就其牙帳,計會軍事。時天大雪,元振立於帳前,與烏質勒言議。須臾雪深風凍,元振未嘗移足。烏質勒年老,不勝寒苦,會罷而死。其子娑葛以元振故殺其父,謀勒兵攻之。副使解琬知其謀,勸元振夜遁。元振曰:「吾以誠信待人,何所疑懼?且深在寇庭,遁將安適?」乃安臥帳中。明日親入虜帳,哭之其哀,行弗贈之禮。娑葛乃感其義,復與元振通好。

郭子儀屯於涇陽,仆固懷恩率蕃兵來寇。子儀一軍萬餘人,而雜兵圍之數重。子儀使李國臣拒其東,魏楚玉當其南,陳回光當其西,朱元琮當其北,子儀率甲騎二千出沒左右前後。虜見而問曰:「此誰也?」報曰:「郭令公也。」回紇驚曰:「令公存乎?仆固懷恩言天可汗已棄四海,令公亦謝世,中國無主,故我從其來。今令公存,天可汗存乎?」對曰:「皇帝萬壽無疆。」回紇皆曰:「懷恩欺我。」子儀又使諭之曰:「公等頃歲遠涉萬里,翦除凶逆,恢復二京。是時子儀與公等周旋艱難,何日忘之?今一旦棄舊好,助一叛臣,何其愚也!且懷恩背主棄親,於公等何有?」回紇曰:「為令公亡矣!不然,何以至此?令公誠存,安得而見之?」子儀將出,諸將諫曰:「賊寇之心,不可信也,請無往。」子儀曰:「賊有數十倍之眾,今力固不敵。且至誠感神,況賊輩乎?」諸將曰:「請選鐵騎五百衛從。」子儀曰:「適足以為害也。」乃傳呼曰:「令公來!」賊初疑,持矢持之。子儀以數十騎免胄徐出,而勞之曰:「安乎?公等久同忠義,又何至於是?」回紇皆舍兵下馬,齊拜曰:「果吾父也!」子儀召其首領,各飲之酒,與之佳錦,歡好如初。

德宗時,朱Г、朱滔、王武俊聯兵反,Г既汙宮闕,群賊附李希烈,希烈僭號,欲臣制諸叛,眾心稍離。自奉天下罪己詔,赦群賊,昭義帥李抱真先遣門客賈林以大義說武俊,合從擊Г。武俊雖許之,然尚猶豫。抱真乃以數騎徑入武俊營,謂曰:「朱Г、希烈僭竊大位,足下不能自振於數賊之間,乃舍九葉天子而臣反虜乎?」因言及播越,抱武俊哭,涕泗交下。武俊亦哭,感動左右。又於武俊帳中酣寢久之。武俊感其不疑,結為兄弟而別。明日合戰,大破朱滔。

淮西既平,裴度為節度招撫使,蔡人大悅。舊令:途無偶語,夜不然燭。人或以酒食相過從者,以軍法論。度乃約法:惟盜鬥殺,外余盡除,其往來者,不復以晝夜為限。蔡之遺黎,始知有生人之樂。度以蔡卒為牙兵,或以為反側者其心未安,不可自去其備。度笑而答曰:「吾受命為帥,元惡就擒,蔡人即吾人也。」父老無不感泣。

賈耽為義成軍帥,時淄清李納雖外奉朝命,而心常蓄並吞之謀,納兵士數千人,自行營歸,路由滑州。大將請城外館之,耽曰:「與人鄰道,奈何野處其兵士?」因館之城內。淄青將士心服之。

令狐楚為河陽節度使,時烏重胤移鎮滄州,以河陽銳卒三千人為牙兵,士卒不願出鄉,至中路,潰散,不敢歸,屯於境上。時楚未至,聞之,即疾馳赴鎮。潰卒亦已至城北,將大寇掠。楚單車出迎,諭以逆順,咸令兵士弛弓釋甲,用之為先驅以歸。仍斬其首惡,眾遂定。

五代李茂貞為鳳翔節度,性至寬。有部將符昭者,人或告其謀變,茂貞親至其家,去爪牙,熟寢,經宿而還。上下遂服之。

以恩信結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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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蘇定方之討賀魯,薛仁貴上疏曰:「臣聞兵出無名,事故不成。明其為賊,敵乃可服。今泥熟杖素悍,不服賀魯,為賀魯所破,擄其妻子。漢兵有於賀魯諸部落得泥熟等家口,將充賤者,宜括取送還,仍加賜賚。即是明其枉破,使百姓知賀魯是賊,知陛下德澤廣及也。」高宗然其言,使括泥熟家口悉送還之,於是泥熟等請隨軍效其死節。

張儉前在朔州,屬李靖。平突厥之後,有思結都落貧窮離散,儉招慰安集之。其不來者,或居磧北,既親屬分住,私相往還。儉並不拘貴賤,但存紀綱羈縻而已。及儉移任州司,謂其將叛,遽以奏聞朝廷。議發兵進討,仍起儉為使,就觀動靜。儉單將推誠入其部落,召諸首領,布以腹心,咸稽顙而至。便移就代州,即令檢校代州都督。儉遂勸其營田,每年豐熟,慮其私蓄,富實驕侈,表請和糴,擬充貯備。蕃人喜悅,邊軍大收其利。

隋末,義兵起,屈突通鎮長安,兵敗勢蹙。或說通歸降,通泣曰:「吾蒙國重恩,歷事兩主,受人厚祿,安可避難?有死而已!」每自摩其頸曰:「要當為國家,受人一刀耳。」勞勉將士,未嘗不流涕,人亦以此懷之。

宋至道中,交趾酋長黎桓不順,海賊頻年剽劫。朝廷加恩於桓,以轉運使陳堯叟為國信使。先是,將命交趾者,必贈遺數千緡,桓所賦斂,往往斷民手足。堯叟召其子,授以朝命,卻其私覿。及交趾民卜文勇等,先殺人亡命,為如昔鎮將藏匿,凡百餘人。堯叟皆搜獲付之,且戒之勿加酷法。交趾感恩,桓乃捕送海賊為謝,且言已勒溪洞,不得搔動。

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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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漢光武任使諸將,多訪於鄧禹。禹每有所舉,皆當其才,光武以為知人。吳漢為人質厚少文,造次不能以詞自達。光武將發幽州兵,夜召禹問可使行者,禹曰:「數與吳漢言,其人勇鷙有智謀,諸將鮮及。」即拜大將軍。果立大功。

蜀將諸葛亮率諸軍駐漢中,以魏延領司馬,楊儀為長史司。延善養士卒,勇猛過人,又性矜高,當時皆避下之,惟儀不假借延。延以為忿,有如水火。儀常視畫分部,籌度糧谷,不稽思慮,斯須便了,軍戎節度取辦於儀。亮深惜儀之才幹,延之驍勇。常恨二人之不平,不忍有所偏廢也(延、儀才有所偏,孔明任人各取所長)。

晉羊祜為征南將軍,時王參軍事,祜深知之。或曰:為人誌大,奢侈不節,不可專任,宜有以裁之。祜曰:「大有將才,若濟其所欲,必可用也。」識者謂祜能舉善焉。後為益州刺史,祜以有奇略,密表留。伐吳之役,舉杜預自代,遂建大功。

陳武帝嘗與諸將宴,杜僧明、周文育、侯安都為壽,各稱功伐。帝曰:「卿等悉良將也,而並有所短:杜公誌大而識暗,狎於下而驕於尊,矜其功,不知其拙;周、侯交不擇人,而推心過差,居危履險,猜防不設,侯即傲誕而無厭,輕挑而肆誌,並非全身之道。」卒如其言。

隋代州總管漢王諒作亂,李景發兵拒之,諒頻遣劉嵩、喬鐘旭等攻之,景帥士卒殊死戰,屢挫賊鋒。司馬馮孝慈、司法參軍呂玉並驍勇善戰,儀同三司侯莫陳穎多謀畫,工拒守之術。景推誠此三人,無所關預,惟務待重,時出撫循而已。

唐裴行儉曉用兵奇術,兼負知人之鑒,嘗所引偏裨程務挺、張虔勖、崔智、王方翼、黨金毗、劉敬同、郭待封、李多祚、黑齒常之,盡為名將,至刺史者十數人。

西川劉辟反,杜黃裳以為獨任高崇文可以成功,遂拜神策行營節度使,兼統左右神策、奉天麟遊諸鎮兵以討辟。時宿將專征者甚眾,人人自謂當選,及詔出,大驚。崇文在長武城,練卒五千,常若寇至。及是,中使至長武,卯時宣命,而辰時出師,五千卒器用無闕者。至興元,有折逆旅之匕著者,斬之以徇。西從閬中入,遂卻劍門之師,解梓潼之圍。黃裳又奏請:不以中官為監軍,只委高崇文為使。崇文素憚劉氵雍,黃裳使人謂崇文曰:「若不奮命,當以劉氵雍代汝。」由是得崇文死力。既平辟,宰臣入賀,帝目黃裳曰:「此卿之功也。」

宋朝曹彬為樞密使,太宗詔舉材堪將帥者,久之,彬曰:「知人不易,朝廷雖多士,未見其能。臣有子瑋,好謀而斷,謂堪試用。」太宗喜其內舉,乃自ト門侯,擢知渭州。時年十九,至部,騰檄區落,告以丹青之信,寇人皆泣下,康賊羌舉族內附。李繼遷寇西涼,次石門,瑋率兵邀敗之。城籠竿川,滅章族,破角廝羅,以功累歷方鎮。

善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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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漢陳平事魏王,說不聽,去歸項羽。羽久不任,平乃就漢。因魏無知求見漢王,拜平為都尉,使驂乘輿,護軍。諸將及絳、灌等毀平曰:「平居家時,盜嫂;事魏王不容,而亡歸楚;楚不中,又亡歸漢。伏願大王察之。」漢王疑之,以詰無知曰:「有之乎?」無知曰:「有之。臣所言者,能也;陛下所問者,行也。今有尾生、孝己之行,而無益於勝負之數,陛下何暇用之乎?今楚漢相拒,臣進奇謀之士,顧其計誠可以利國家耳,盜嫂安足疑乎?」漢王召平問曰:「吾聞先生事魏不遂,事楚亦然,今又從吾遊,信者固多心乎?」平曰:「臣事魏,魏不能用臣說,故去事項王。項王不信人,是以歸大王。誠臣計畫有可采者,願大王用之;使無可用者,大王所賜金具在,請封付官,得請骸骨。」漢王乃謝,厚加賜,拜以為護軍中尉,盡護諸將。諸將乃不敢復言。卒用平計,滅楚。封戶牖侯,世世勿絕。平辭曰:「非臣之功也。」上曰:「吾用先生計謀,戰勝克敵,非功而何?」平曰:「非魏無知,臣安得進?」上曰:「若子者,可謂不背本矣。」乃並賞無知。

唐尉遲敬德舉城來降,太宗大悅,引為右一府統軍。屈突通、殷開山咸諫,太宗引入臥內,賜以金寶,謂曰:「丈夫以意氣相期,勿以小疑介意。寡人終不聽讒言以害忠良,公宜體之。心意欲去,今以此物相資,表一時共事之情也。」是日,因從獵於榆窠,遇王世充領步騎數萬來戰。世充驍將單雄信領騎直趨太宗,敬德躍馬大呼,橫刺雄信墜馬。賊徒稍卻,敬德翼太宗以出賊圍,更率步騎兵與世充交戰,數合,其眾大潰,擒偽將陳智路,獲排稍兵六千人。太宗謂敬德曰:「眾人證公必叛,天誘我意,獨保明之,福善有憑,何相報之速也。」

鄭從讜知人善任,性不驕矜,故所至有聲績。在大原時,大將張彥球強傑難制,前後帥守以疑間貽釁,故軍旅不寧。及從讜撫封四年,知其才用可委,開懷任遇,得其死力,故抗虜全城,多彥球之助也。

郭孝恪唐初拜宋州刺史,令與徐經營武牢以東所得州縣,委以選補。其後竇建德率眾來援王世充,孝恪於青城宮進策於太宗曰:「世充日蹴月迫,力盡計窮,縣首面縛,翹足可持。建德遠來助虐,糧道阻絕,此天喪之時。請固武牢,屯軍汜水,隨機應變,則易為克殄。」太宗然其計。及破建德,平世充,太宗於洛陽置酒高會諸將曰:「郭孝恪謀擒建德之策,王長先龍門下米之功,皆出諸人之右也。」

顏真卿為平原太守,祿山遣其將李欽湊、高邈、何千年等守土門。真卿從父兄常山守杲卿與長史袁履謙謀殺湊、邈,擒千年,送京師。土門既開,十七郡同日歸順,共推真卿為帥,得兵二十餘萬,橫絕燕、趙。詔加真卿戶部侍郎,依前平原太守。清河客李萼,年二十餘,與郡人來乞師,謂真卿曰:「聞公義烈,首倡大順,河朔諸郡恃公為長城。方今清河,實公之西鄰也,仆幸寓家,得其虛實,知可為長者用。今計其蓄積,足以三平原之富,士卒可以二平原之強。因而撫之,以為腹心輔車之郡,其他小城,運之如臂使指,惟公所命,誰敢不從?」真卿借兵千人,令萼將之。真卿謂曰:「兵出也,吾子何以教我?」萼曰:「今聞朝廷使程千里統眾十萬,自太行東下,將出崞阝口,為賊所厄,兵不得前。今若伐魏郡,斬袁知泰,太守司馬垂使為西南主,分兵開崞阝口之路,出千里之兵使討鄴、幽陵;平原、清河合力同志,十萬之眾徇河陽,分兵而制其沖。計王師不下十萬,公當堅壁,無與挑戰,不數十日,賊必潰而相圖矣。」真卿然之。乃移牒清河等郡,遣其大將李擇交、副將範冬馥、裨將和琳、徐浩等進兵,與清河四千人合勢,而博平以千人來,三郡之師屯於博平,去堂邑縣西南十里。袁知泰遣其將白嗣深、乙舒蒙等以二萬人來拒戰,賊人大敗,斬首萬餘級。

解仇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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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時,狄師及齊師戰於乾時,我師敗績。鮑叔帥師來言曰:「子糾,親也,請君討之(鮑叔乘勝而進軍,志在生得管仲,故托不忍之辭也)。管仲,仇也,請受而甘心焉(管仲射桓公,故曰甘心,言欲快意戮殺之)。」乃殺子糾於生竇(魯地),召忽死之。管仲請囚,鮑叔受之,及堂阜而脫之(堂阜,齊地)。歸而以告曰:「夷吾治於高,(高,齊卿高敬仲也。言管仲政事之才多於敬仲),使相可也。從之。

初,臼季使過冀,見卻缺耨,其妻饣盍之(臼季,胥臣邊。冀,晉邑。耨,鋤邊。野饋曰饣盍。)敬,相待如賓。與之歸,言諸文公曰:「臣聞之,敬,德之聚也,能敬必有德。德以治民,君請用之。」公曰:「其父有罪,可乎(缺父冀芮欲殺文公)?」對曰:「舜之罪也,殛鯀;其舉也,與禹。管敬仲,威之賊也,實相以濟。」文公以為下軍大夫。及自箕,桓公以三命命先且居將中軍(且居,先軫之子。父死適,故進之也),以再命命先茅之縣賞胥臣曰:「舉卻缺,子之功也(先茅絕後,故取其縣,以賞胥臣)。」以一命命卻缺為卿,復與之冀(還其父故邑)。

前漢韓信擊敗趙軍,令軍中無斬廣武君(李左車),有生得之者,賞千金。頃之,有縛而至戲下者。信解其縛,東向坐而師事之,得平燕之策焉。

周德威與李嗣昭有私憾,李克用臨終顧謂其子存勖曰:「進通忠孝,不負我(嗣昭小名進通)。重圍累年,似與德威有隙。以吾命諭之:若不解重圍,歿有遺恨。」存勖達遺旨,德威感泣,由是勵力堅戰,竟破強敵,與嗣昭歡愛如初。

使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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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時,ゾ之役,晉人既歸秦帥,大夫及左右皆言於秦伯曰:「是敗也,孟明之罪也,必殺之。」秦伯曰:「是孤之罪也,夫子何罪?」復使為政。其後秦伯伐晉,濟河焚舟(示必死也),取王官及卻。晉人不出,遂自茅津濟,封ゾ屍而還,遂霸西戎。用孟明也。

晉侯入曹,令無入僖負羈之宮,而免其族,報施也(報昔餐璧之施)。魏、顛頡怒曰:「勞之不圖,報於何有?」僖負羈氏。魏傷於胸,公欲殺之,而愛其材,使問且視之病。將殺之,魏束胸見使者曰:「以君之靈,不有寧也。」距躍三百,曲踴三百(距躍,超越也。曲踴,跳踴也。百猶萬也)。乃舍之。殺顛頡,徇於師。

必阝之戰,晉中軍元帥荀林父敗績,晉師歸,請死。晉侯欲許之,士貞子諫曰:「不可(貞子,士渥濁)。城濮之役,晉師三日館谷,文公猶有憂色。左右曰:有喜而憂,如有憂而喜乎(言憂喜失時也)?公曰:得臣猶在,憂未歇也。困獸猶鬥,況國相乎?及楚殺子玉(子玉,得臣),公喜曰:莫荼毒也。已是,晉再克而楚再敗也,楚是以再世不兢。今天或者大警晉也,而又殺林父以重楚勝,其無乃久不兢乎?林父,社稷之衛也,若之何殺之?夫其敗也,如日月之蝕焉,何損於明?」晉侯使復其位。

唐蕭銑據荊州,遣李靖安輯之。至峽州,阻水漲,久不得進。高祖怒其遲留,陰使峽州都督許紹斬之。紹惜其才,為之請命,於是獲免。會開州蠻首再肇則反,率眾寇夔州,趙郡王孝恭與戰不利。靖率兵八百,襲破其營,後又要除設伏,臨陣斬肇則,俘獲五千人。高祖甚悅,謂公卿曰:「朕聞使功不如使過,李靖果展其效。」

嗣曹王臯為江西節度,其將伊慎嘗將江西兵,從李希烈平襄州。及希烈反,懼臯用伊慎,乃陰遺之鎖甲,又詐為慎書往復,置於境上。上聞,即遣中使斬慎。臯表請舍,令自效。會與賊夾江為軍,中使又至,臯乃免令以功自贖,賜之以所乘馬及器甲,令推鋒而先,臯率軍繼之,責其有功。果大破賊,斬首數百級,慎方得免罪。

高崇文伐蜀,次萬勝堆。大將阿跌光顏與崇文約,到行營愆一日,懼誅,請深入以自贖,乃軍於鹿頭西大河之口,以斷賊糧道。賊大駭。是日,賊錦江柵將李文悅以兵三千歸順,尋而鹿頭將仇良輔舉眾二萬及以城降。

宋初,西山巡檢郭進善以權道任人。嘗有軍校,自西山來詣闕,訟進不法事。太祖謂近臣曰:「所訴事多非實。蓋進禦下嚴毅,必是此人有過,畏懼而誣罔之耳。」遣中使送與進,令詰而殺之。進方奉表稱謝,會並人入寇,進因謂曰:汝敢論我,信有膽氣。今舍汝罪,令汝掩殺並寇。如得勝,即侍汝於朝;如敗,便可自殺河東。」其人踴躍聽命,果大致克捷。進即以聞,乞還其職。太祖悅而從之。

田紹斌嘗盜官馬數匹,貿直盡償搏。事發,獄具,有司領見講武殿,紹斌稱死罪。太祖知其驍勇,欲宥之,執於門外,遣內侍私謂之曰:「汝今死有餘責。」紹斌曰:「若恩貸其死,必能盡節上報。」俄再領見,特釋之,密賜百金。會征江南,擇諸軍借事得五百人,為步鬥軍,令紹斌領之,及率雲騎二千,抵升州城下,多所克捷。

示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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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時,晉文公圍原,命三日之糧。原不降,命去之。諜出(諜,間也)曰:「原將降矣。」軍吏請待之。公曰:「信,國之寶也,人之所庇也。得原失信,何以庇之?所亡滋多。」退一舍,而原降。

晉文公伐楚,歸國行賞,狐偃為首。或曰:「城濮之事,先軫之謀。」文公曰:「城濮之事,偃說我無失信,不背三舍之約。先軫所謀軍事,吾用之以勝。然此一時之說,偃言萬代之政,奈何以一時之利而加萬世功乎?是以先之。」眾人悅服。

魏明帝自征蜀,至長安,遣張郃領軍勁卒四十餘萬向劍閣。諸葛亮有戰士萬二千,更番歸者八千。時魏軍始陣,番兵適交,亮參佐咸以敵眾強多,非力所制,請留下兵,以並聲勢。亮曰:「吾聞用武行師,以大信為本,得原失信,古人所惜。去者束裝以待期,妻子企踵而計日。」乃敕速遣。於是去者咸悅,願留一戰;住者憤踴,咸思致命。臨陣之日,莫不拔刃爭先,以一當十,殺張郃,卻司馬宣王,一戰大克之,由信也夫。

示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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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時,晉將荀吳伐鮮虞,圍鼓(鼓,白狄之別種)。鼓人或請以城叛,吳曰:「聞諸叔向:好惡不愆,民知所適,事無不濟。或以吾城叛,吾所甚惡也。人以城來,吾獨何好焉?賞所甚惡,如所好何(無復以如所好)?若其弗賞,是失信也,何庇民?」使鼓人殺叛人而繕守備。圍鼓三月,鼓人或請降,使其民見,曰:「猶有食邑,始修而城。」軍吏曰:「獲城而不取,勒人而頓兵,何以事君?」吳曰:「所以事君也,獲一邑而教人怠,將焉用邑?好惡不愆,可城獲而民知義所(知義所在也。荀吳必其能獲,故因以示義),有死而無二心,不亦可乎?」鼓人告食竭力盡,而後取之,克鼓而返,不戮一人。

晉羊祜都督荊州諸軍,率營兵出鎮南夏,開設庠序,綏懷遠近,甚得江漢之心。與吳人開布大信,降者欲去皆聽之。吳石城守去襄陽七百餘里,每為邊害,祜患之,竟以詭計令吳罷守。於是戍邏減半,分以墾田八百餘頃,大獲其利。祜之始至也,軍無百日之糧,及至季年,有十年之積。祜以孟獻營武牢,而鄭人懼;晏弱城東陽,而萊子服。乃進據險要,開建五城,收膏腴之地,奪吳人之資,石城以西盡為晉有。自是降者,前後不絕。乃增修德信,以懷柔初附。將帥有欲進譎詐之策者,輒飲以醇酒,使不得言。吳將陳尚、潘景來寇,祜追斬之,羨其死節而哭之,厚加殯斂。景、尚子弟迎喪,祜以禮遣還。吳將鄧香掠夏口,祜募生縛香,既至,宥之。香感其恩,咸率部曲而降。祜出軍行吳境,刈谷為糧,皆計所侵,送絹償之。每會眾江沔遊獵,嘗止晉地,若禽獸先為吳人所傷,而為晉兵所得者,皆封還之。於是吳人翕然悅服,稱為羊公,不之名。吳將陸抗嘗病,祜饋之藥,抗服之無疑。左右多諫抗,抗曰:「羊祜豈人者!」抗每告其戍曰:「彼專為德,我專為暴,是不戰而自屈也。」

隋絳郡賊柴保昌等有眾八萬,煬帝令戶部尚書樊子蓋擊之。子蓋深溝高壘,不敢決戰。有來歸首者,不問多少,必坑之。由是莫敢降。賊徒日盛,連年不能克。煬帝乃令唐高祖代之。賊有來降者,皆引致左右,推赤心以待之,人人自安,願效死力。其黨相謂曰:「我輩本無逆心,徒以政令嚴酷,懼死為盜耳。前後首者皆為子蓋所殺,窮無所歸。今唐公與人無隔,恩意如此,我輩知不死矣。」遂相率歸,前後至者數萬人。余賊散走他郡。

以義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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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嗣曹王李皇遷湖南觀察使,前使辛京果貪殘,有將王國良鎮郡州武崗縣,豪富,京果以死罪加之,國良危懼,遂散財聚眾,據縣以叛。諸道同討,連歲不能下。皇受命,乃曰:「驅疲毗誅反側,非所以奉聖朝事。」遣使遺國良書曰:「觀將軍非敢大逆,蓋遭讒嫉。將軍遇我,何不速降?我與將軍同為辛京果所構,我已蒙聖朝昭雪,使我何必持刃殺將軍耶?將軍以為不然,我以陣術破將軍陣,以攻法屠將軍城,非將軍所度也。」國良且憂且喜,遣使請降,亦未決。皇即日赴縣受降,中道有侯騎馳告曰:「國良軍中有變,言降是詐也。」皇曰:「非爾輩所知。」遂留麾下兵,單騎假稱使者,徑入國良壘中。國良召使者入,皇遂大叫軍中曰:「有人識曹王否?只是我!國良何不速降?」一軍愕然,不敢動。適有識者走至,傳呼曰:「是!」國良匍匐叩頭請罪,皇執手約為兄弟,盡焚攻取之備,散倉庫,給兵士,令復農桑焉。

劉昌初至平涼劫盟之所,收聚亡歿將士骸骨,坎瘞。久因感夢於昌,有愧謝之意。昌上聞,德宗下詔深自刻責,遣秘書少監孔述睿及中使以禦饌、內造衣服數百襲,令昌收其骸,大將三十人,將士百人,各具棺柩衣服,葬於淺水原。分建二冢,大將曰旌義冢,將士曰懷忠冢。詔翰林學士撰銘誌祭文。昌盛陳兵設幕次,具牢饌祭之。昌及大將皆素服臨之,焚其衣服紙錢,別立二石,標題以冢名。諸道師徒,莫不感泣。昌在西邊僅十五年,強本節用,軍儲豐羨。

朔方大使王晙誅河曲降虜附布忠等千餘人,時并州大同、橫野等軍有九姓同羅、拔曳固等部落,皆懷震懼。張說率輕騎二十人,持旌節直詣其部落,宿於帳下,召寇帥以慰撫之。副使李憲以為外國難信,不宜輕涉不測,馳狀以諫。說報書曰:「吾肉非黃羊,必不畏吃;血非野馬,必不畏刺。士見危致命,是吾效死之秋也。」於是九姓感義,其心乃安。

淮安王孝恭討蕭銑,銑將帥與官軍拒戰,死者罪狀既重,當籍沒其家,以賞將士。孝靖曰:「王者之師,義存吊伐。百姓既受驅逼,拒戰豈其所願?今新定荊郢,宜弘寬大,以慰遠近之心。降而籍之,恐非救焚拯溺之義,但恐自此以南城鎮堅守不下,非計之善。」遂止。江漢城邑聞之,莫不爭下。

激怒士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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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圍齊即墨,田單宣言曰:吾懼燕軍劓所得齊卒。燕人如其言。齊人皆怒,愈堅守。田單又縱反間,言曰:「吾懼燕人掘吾城外冢墓,戮辱先人,可為寒心。」燕軍盡掘冢墓,燒死人。齊人於城上望見,皆涕泣,甚欲出戰,怒自十倍。單知士卒可用,遂破燕師。

後漢班超使西域,至鄯善,會其吏士三十六人與共飲。酒酣,因激怒曰:「今俱在絕域,欲立大功,以求富貴。賊使到才數日,而王廣禮貌即廢,如收吾屬送賊兵,骸骨長為豺狼食矣。」官屬皆曰:「今在危亡之地,死生從司馬。」超曰:「不入虎穴,不得虎子。當今之計,獨有因夜以火攻賊營,使彼不知我多少,必大震怖,可殄盡也。滅此寇,則功成事立矣。」眾曰:善。初夜,將吏士奔賊營,會大風,超令十人持鼓藏虜舍後,約曰:「見火然,皆鳴鼓大呼。余人悉持兵弩,夾門而伏。」超順風縱火,前後鼓噪,賊眾驚亂,超手格殺三人,餘眾燒死。

蜀龐統勸劉備襲益州,收劉璋。備曰:「此大事,不可倉卒。」及璋使備擊張魯,乃從璋求萬兵及資寶,欲以東行。璋但許兵四千,其餘皆給半。備因激怒其眾曰:「吾為益州征強敵,師徒勞瘁,不遑寧居。今積帑藏之財,而吝於賞功,望士夫為出死力戰,其可得乎?」由是相與破璋。

唐安祿山反,常山郡盡為賊傷,死人蔽野。大將李光弼帥本鎮兵來援,親酹其屍而哭之,為賊幽閉者出之,誓平寇難,以慰其心。眾遂感動。

李愬受魏博節度,時幽鎮復亂,田弘正遇害(弘正累世為魏帥),愬聞之,素服以令三軍曰:「魏人所以富庶而能通聖化者,由田公也。天子以其仁愛,使治鎮州。且田公出於魏,撫師七年,一旦鎮州不道,敢茲殘害,以魏無人也。若父兄子弟受田公恩者,其何以報?」眾皆大哭,願效用焉。

後唐柏鄉之役,兩軍既成列,莊宗以梁軍甚盛,慮師人之怯,欲激壯之,手持白金巨鐘,賜李嗣源酒,謂之曰:「卿見南軍白馬、赤馬都否?觀之令人膽破。」嗣源曰:「彼虛有其表耳,翌日當歸吾廄中。」莊宗撫髀大笑曰:「卿已氣吞之矣。」嗣源引鐘盡,即屬鞬揮弦,躍馬挺身,與其部下百人直犯白馬、赤馬都,奮撾舞槊,生挾二騎校而遠,飛矢麗其甲如猬毛焉。由是三軍增氣,自辰及未,騎軍百戰,嗣源往來沖擊,執訊獲醜,不可勝計。是日,梁軍大敗。

威棱復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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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漢郅都為雁門太守,賊兵素聞郅都守節,舉邊為引軍去,竟都死不近雁門。賊兵至於偶人象都(以木為人,象都之形也),令騎馳射,莫能中,其見憚如此。

魏司馬懿討公孫淵,淵保襄平,懿進軍圍之。會霖潦大水,平地數尺,三軍恐,欲移營。帝令軍中:「敢有言徙者,斬!」都督令史張靜犯令,斬之,軍中乃定。既破城,兵士寒凍,乞襦。或曰:「幸多故襦,可賜之。」帝曰:「襦者,官物,人臣無私施。」不與。

唐範希朝為振武節度,界上有党項,室常交居。蕃落之俗,有長帥至,必效奇騎名馬。雖廉者,猶曰當從俗,以致其歡。希朝一無所受。積十四年,皆保塞,不敢橫暴。蕃雖狗竊鼠偷,必殺無赦。

朔方總管張仁願築三受降城,表留年滿鎮兵以助其功。時咸陽兵二百餘人逃歸,仁願盡擒之,斬於城下,軍中股栗,役者無不盡力,六旬而三城俱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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