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經總要/後集/卷十二

 卷十一 武經總要
卷十二
卷十三 

餌兵勿食

春秋時。楚伐絞,軍其南門,莫敖屈瑕曰:「絞小而輕、輕則寡謀,請無采樵者以誘之(,衛也。樵,薪也)。」從之。絞人獲三十人(獲楚也)。明日,絞人爭出驅楚役徒於山中。楚人坐其北門,而覆諸山下(坐,猶守也。覆設伏兵以待之),大敗之,為城下之盟而還。

後漢光武初,馮異與鄧禹率車騎將軍鄧弘等,議攻赤眉。異曰:「賊余眾尚多,可稍以恩信傾,難卒以用兵破之也。上令使諸將屯澠池邀其東,而異擊其西,一舉取之,此萬成計也。」禹、弘不從,遂大戰。赤眉佯敗,棄輜重走,車載土,以豆覆其上。兵士饑,爭取之。赤眉引還擊弘,弘軍潰亂。

魏曹公西征馬超,與超夾出關而軍。公急持之,而潛遣徐晃、朱靈等夜渡蒲阪津,據河西為營。公自潼關北渡未濟,超赴船急戰。公放牛馬以餌賊,賊亂,取牛馬。公乃得渡,循河為甬道而南。賊退距渭口。公乃多設疑兵,潛以舟載兵入渭,為浮橋,夜分兵結營於渭南。賊夜攻營,伏兵擊破之。曹公與袁紹相持官渡,既乃循河而西,紹於是渡河追公。軍至延津南,公勒兵駐營南阪下,使登壘視之,曰:「可五六百騎。」有頃,復曰:「騎稍多,步兵不可勝數。」公曰:「勿復白。」乃令騎解鞍放馬。是時,輜重就道,諸將以為敵騎眾,不如還保營。公曰:「此所以餌敵也,如何去之?」紹騎將文醜與劉備將兵五千騎前後至,諸將復白可上馬,公曰:「未也。」有頃,騎至稍多,或分取輜重,公曰:「可矣。」乃皆上馬,時騎不滿六百,遂縱擊,大破之。

晉將劉牢之討妖賊孫恩。恩敗走,虜男女二十餘萬,一時入海,懼官軍躡其後,乃緣道多棄寶物子女。時東土殷實,莫不粲麗盈目,牢之等遽於收斂。故恩復得逃去。

李矩守榮陽,後趙石勒親率兵襲矩。矩遣老弱入山,令所在放牛馬,因設伏以待之。賊爭取牛馬,伏發齊呼,聲動山谷,遂大破之,斬獲甚眾。勒乃退。

南涼禿發傉擅守姑藏,秦姚與遣將姚弼等至於城下。傉擅驅牛羊於野,弼眾抄掠,傉擅因分擊,大破之。

後魏末,大將廣陽王元深伐北狄,使於謹單騎入賊中,示以恩信。於是西部鐵勒酋長也列河等五萬餘戶並款附,相率南遷。廣陽欲與至折敷嶺迎接之,謹曰:「陸汗拔陵兵眾不少,聞也列河等歸附,必來要擊。彼若先據險要,則難與爭鋒。

今以列河等餌之,當競來抄掠。然後設伏而待,必指掌破之。」廣陽然其計。拔陵果來擊,破也列河於嶺上,部眾皆沒。謹伏兵發,賊遂大敗,悉收也列河之眾。

隋煬帝征高麗,於仲文率軍從樂浪道,軍次烏骨城。仲文簡羸馬驢數千,置於軍後,既而率眾東過。高麗出兵掩襲輜重,仲文回擊,大敗之。

唐薛萬均為將,會竇建德率眾十萬來寇范陽,萬均曰:「眾寡不敵,今若出門,百戰百敗,當以計取之。可令羸兵弱馬,背城為陣以誘之。觀賊之勢,必渡水交兵,萬均請精兵伏於城側,待其半渡擊之。」從其言。建德果引兵渡水,因邀擊,大破之。

防毒附後魏時,庫莫奚亂,詔濟陽王率眾討之。乃為毒酒,賊既逼,棄營而走。賊至,競飲,毒作,王以輕騎縱擊,俘獲萬計。

圍敵勿周後漢初,張步據齊地,漢將耿總兵討之。步使其大將費邑軍歷下,又分守祝阿、鐘城。先擊祝阿,自旦攻城,未日中而拔之。故開圍一角,令其眾得奔歸鐘城。鐘城人聞祝已潰,大恐懼,遂空壁亡去。

建武中,妖賊單臣、傅鎮等相聚入原武,劫掠吏民,自稱將軍。臧宮將數千人圍之,賊眾多,數攻不下,士卒死傷。帝召公卿諸侯問方略,明帝時為東海王,對曰:「妖巫相劫,勢無久立,其中必有悔欲亡者,但外圍急,不得出耳。小緩之,令得逃亡,則一亭長足以擒矣。」帝然之,即勒令撤圍緩守。賊眾分散,遂拔原武,斬單臣等。

將軍朱雋與荊州剌吏徐璆。共討黃巾,余賊韓忠據宛乞降,不許。因急攻之,連戰不克。雋登土山視之,顧謂張超曰:「吾知之矣:賊今外圍周固,內營迫急,乞降不受,欲出不得,所以死戰也。萬人一心,猶不可當,況十萬乎!其害甚矣。

今不如撤圍,並兵入城。忠見解圍,勢必自出,出則意散,易破之道也。」既而解圍,忠果出戰。雋因擊,大破之,忠等並降。

曹操圍壺關,下令曰:「城拔,皆坑之。」連月不下,曹仁言於操曰:「圍城必示之以活門,所以開其生路也。今公告之必死,將人自為守。且城固而糧多,攻之則士卒傷,守之則引日久。今頻兵堅城之下,攻必死之寇,非良計也。」太祖從之,城遂降。

後魏末,高歡起義兵於河北。爾朱兆、天光、度律、仲遠等四將,同會鄴南,士馬精強,號二十萬,圍歡於延陵山。是時,歡馬二千,步卒不滿三萬人。兆等設圍不合,歡連系牛馬自塞之,於是將士死戰,四面奮擊,大破兆等。

窮寇勿逼漢趙充國討先零羌。羌睹大軍,棄輜重,欲渡湟水。道厄狹,充國徐徐驅之,或曰:「逐利行遲。」充國曰:「窮寇也,不可迫。緩之則走不顧,急之則還致死。」諸將皆曰:「善。」賊眾果赴水,溺死者百數,於是大破賊眾。

前燕大司馬慕容恪圍段龕於廣固,諸將請急攻之,恪曰:「軍勢有宜緩以克敵,有宜急而取之。若彼我勢均,且有強援,慮腹背之患者,宜急攻之,以速大利。如我強彼弱,外無救援,力足制之者,常羈縻守之,以待其弊。兵法十圍五攻,此之謂也。龕恩結賊黨,眾未離心,今憑天險,上下同心。攻守勢倍,軍之常法。若其促攻,不過數旬,克之必矣。但恐傷吾士眾,當持久以取耳。」乃築室返耕,嚴固圍壘,終克廣固。

呂護據野王、陰通晉,事覺,燕將慕容恪等率眾討之。將軍傅顏言之恪曰:「護窮寇,假合王師既臨,則上下喪氣。殿下前以廣固天險,守易攻難,故為長久之策。今賊形不與往同,宜急攻之,以省千金之費。恪曰:「護老賊,經變多矣。觀其為備之道,未易卒圖。今圍之窮城,樵采路絕,內無蓄積,外無強援,不過十旬,弊之必矣。何必殘士卒之命,而趣一時之利哉!此謂兵不血刃,坐以制勝也。」遂列長圍守之,凡經六月而野王潰,護南奔於晉,悉降其眾。

後晉開運中,契丹擁眾南向,約八萬餘騎。晉將杜重威懼,退保泰州,契丹踵之。晉軍至陽城,契丹大至,晉軍與戰,逐北十餘里,契丹逾白溝而去,晉軍結陣而南。胡騎四合如山,諸軍力戰拒之。是日,才行十餘里,人馬饑乏,晉軍至白圍衛村,埋鹿角為行寨。契丹圍之數重,奇兵出寨後斷糧道。是夕,東北風大起,破屋折樹。營中掘井,方及水輒崩,士卒取其泥,帛絞而飲之(絞,古巧切,縊也),人馬俱渴。至曙,風尤甚。符彥卿曰:「與其束手就擒,曷若以身徇國!」乃與彥澤、元福及左廂都排陳使皇甫遇,引精騎出西門擊之,諸將繼至,契丹卻數百步。彥卿等擁萬餘騎橫擊契丹,呼聲動天地,契丹大敗而走,勢如崩山。李守真亦令步兵盡拔鹿角出鬥,步騎俱進,逐北二十餘里。鐵鷂既下馬,蒼黃不能復上,皆委棄馬及鎧仗蔽地。杜重威曰:「賊已破膽,不宜更令成列。」遣精騎擊之,皆渡水去。

高陵勿向秦伐韓,趙王令趙奢救之。秦人聞之,悉甲而至。軍士許歷請以軍事諫曰:「秦人不意趙師至此,其來氣盛,將軍必厚集其陣以待之。不然,必敗。」奢曰:「請受令。」歷又曰:「今先據北山上者勝,後至者敗。」奢許諾,即發萬人趨之。秦兵後至,爭山不得上,奢縱兵擊之,大敗秦軍。

周人遣尉遲迥等襲洛陽,齊召段韶赴洛陽圍,仍令督精騎一千發晉陽。五日濟河,詔帥帳下三百騎與諸將登邙阪,觀周軍形勢。至大和谷,與周軍遇,即馳告諸營追集騎士,結陣以待之。韶為左軍,蘭陵王長恭為中軍,解律光為右軍。

周人以步兵在前,上山逆戰。韶且戰且卻,以誘之。待其力敝,然後下馬擊之,周師大敗,一時瓦解,投墮溪谷,殂者甚眾。

佯北勿從戰國,秦師伐趙,趙奢之子括代廉頗將,拒秦於長平。秦陰使白起為上將軍。

趙出兵攻秦軍,秦軍佯敗而走,張二奇兵以劫之。趙軍逐勝,追造秦壁,堅不得入。而秦奇兵二萬五千人絕趙軍後,又一軍五千騎絕趙壁間,趙軍分而為二,糧道絕。而秦出輕兵擊之,趙戰不利,因築壁堅守待救。秦王聞趙食道絕,自之河內,發卒遮絕救兵,趙卒食絕四十六日,陰相殺食。括與銳卒自轉戰,秦軍射殺之,趙軍大敗,坑卒二十餘萬人。

蜀劉表遣劉備北侵至鄴,曹公遣夏侯惇、李典拒之。一朝,備燒屯退兵,惇遣諸軍追擊之,典曰:「賊無故退,疑必有伏。南道窄狹,草木深,不可追也。」不聽,惇等果入賊伏裏,戰不利,典往救。備見救至,乃退。

西魏末,大將軍史寧與突厥木杵可汗同伐吐谷渾,遂至樹敦。樹敦即吐谷渾之舊都,多諸珍藏。而其主光已奔賀真城,留其征南王及數千人固守。寧進攻之,偽退。吐谷渾人果開門逐之,因回兵奪門,門未及闔,寧兵遂得入,生擒其征南王,俘虜男女,財寶盡歸諸突厥。

東魏侯景叛高澄歸梁,圍彭城,澄遣慕容紹宗討之。將戰,紹宗以梁人剽悍,恐其眾不能支,召諸將帥語之曰:「我當佯退,誘吳兒使前,汝可擊背。」其初,景戒梁人曰:「逐北不過一里。」會戰。紹宗實敗走,梁人不用景言,乘勝深入。

魏人以紹宗之言為信,掩擊,遂大敗之。

郭子儀討安慶緒,渡河圍衛州。慶緒率眾來援,分三軍。子儀陣以待之,預選射者三千人伏於壁內,誡之曰:「候吾小卻,賊必爭進,則登城鼓噪,弓弩齊發以逼之。」既戰,子儀偽退,賊果乘之。乃開壘門,遂聞鼓噪,弓弩齊發,矢註如雨,賊徒震駭。因整眾追之,賊眾大敗。

察敵進止春秋時,齊師伐魯,公將戰,曹劌曰:「可以一戰,戰則請從。」公與之乘,戰於長勺。公將鼓之,劌曰:「未可。」齊人三鼓,劌曰:「可矣。」齊師敗績,公將馳之,劌曰:「未可。」下視其轍,登軾而望之曰:「可矣。」遂逐齊師。

既克,公問其故,對曰:「大國難測也,懼有伏兵焉(恐詐奔)。吾視其轍亂,望其旗靡,故逐之。」東晉末,劉裕自京口舉義兵討桓玄。玄將桓謙屯於東陵,卞範之屯覆舟山西,以拒之。裕疑賊有伏兵,顧左右,見劉鐘曰:「此山下當有伏兵,卿可率部下往索之。」鐘應聲馳進,果有伏兵數百,一時奔走。

宋雍州剌史袁顗舉兵反,沿流入鵲尾,與官軍相持既久,軍士張興世越鵲尾上據錢溪。劉胡攻之不下,遣人傳唱錢溪已下。官軍並懼,沈攸之曰:「不然。

若錢溪實敗,萬人中要應有逃亡得還者。必是彼戰失利,唱空聲而以惑眾心耳。」勒軍中不得取動。錢溪捷報尋至,果大破賊。攸之悉以錢溪所送胡軍耳鼻示之,覬駭懼,急追胡還,遂敗之。

後魏將司馬楚之討蠕蠕。蠕蠕潛遣奸覘入楚之軍,截驢耳而去。有告失驢耳者,諸將莫能察,楚之曰:「必是覘賊截之以為驗,賊將至矣。」即使軍人伐柳為城,灌水令凍,城立而賊至,冰凝城固,不可攻逼,賊乃走散。

西魏將韓果性強記,更有謀略所行之處,能記山川形勢。兼善伺敵虛實,揣知情狀,有潛匿溪谷為間偵者,果登高視之,所擬之處,搜必獲焉。

周大將軍永昌公椿帥師東討,屯雞棲原,受齊王憲節度,憲密謂椿曰:「兵者詭道,去留不定,見機而作,不得遵常。汝今為營,不須張幕,可伐柏為庵,示有處所。令兵去之後,賊猶致疑。」會被勒追還,率兵夜反。齊人果謂柏庵為帳幕,不疑軍退,翌日始悟。

察敵逃遁春秋時,秦伐晉,取羈馬。晉師禦之,出戰,交綏。秦行人夜戒晉師曰:「兩軍之士皆未也,明日請相見也。」晉大夫臾駢曰:「使者目動而言肆,懼我也,將遁矣。薄諸河必敗之。」胥申、趙穿當軍門呼曰:「死傷未收而棄之,不惠也。不待期而薄人於隘,無勇也。」乃止。秦師夜遁。

晉師伐齊,齊侯畏眾,齊師夜遁。師曠曰:「烏鳥之聲樂,齊師其遁(烏鳥得空營,故樂也)。」邢伯曰:「有班馬之聲(夜遁,馬不相及故鳴也。班,別也)齊師其遁。」叔向曰:「城上有烏,齊師其遁。

魏司馬懿帥師拒諸葛亮於渭南,相持百餘日。亮卒於軍中,及軍退,百姓奔告,懿追焉。亮長史楊儀結陣反旗鳴鼓,若將向懿者。懿乃退,不敢逼。經二日,行其營壘,曰:「天下奇才也。」乃急追之。關中多蒺藜,懿使軍士二千人著軟材平底木履前行,蒺藜悉著履,然後馬步俱進。退至赤岸,方知亮死審聞。百姓為之諺曰:「死諸葛走生仲達。」懿笑曰:「吾便料生,不便料死故也。」後周齊王憲伐齊,將班師。乃燒糞壤而去。高齊視之,二日乃知其空營。

梁將劉鄩拒晉,以晉兵盡在魏州,晉陽必虛,欲以奇計取之,乃潛引兵自黃澤西去。晉人怪鄩軍數日不出寂無聲跡,遣騎覘之,無斥堠者,城中亦無煙火,但有鳥止於壘上,時見旗幟循堞往來。晉王曰:「我聞劉鄩用兵,一步百計,必詐也。」更使覘之,乃伏旗於芻偶之上,使驢負之,循堞而行。得城中羸老者詰之,雲軍去已二日矣。既而有人自鄩軍至者,兵已趣黃澤。晉王發騎追之。

歸師勿遏曹操圍張繡於穰,劉表遣兵救繡,以絕軍後。操將引還,繡兵來,操軍不得進,連營稍前,到安眾。繡與表兵合守險,操軍前後受敵。操乃夜鑿險為地道,悉過輜重,設奇兵。會明,繡謂操為遁也,悉軍來追。乃縱奇兵,步騎夾攻,大破之。操謂荀曰:「虜遏吾歸師,與吾死地戰,是以知勝。」宋建武初,魏圍鐘離。張欣泰為軍主,隨崔慧景救援。及魏軍退於陽洲上,余兵萬人,求輸馬五百匹假道。慧景欲斷路攻之,欣泰說慧景曰:「歸師勿遏,古人畏之。兵在死地,不可輕也。」慧景乃聽之過。

前秦苻堅征晉至壽春,兵敗,還長安。慕容泓起兵於華澤,堅命苻討之。

勇果輕敵,不恤士。晉人聞其至也,懼率眾將奔關東。驅兵邀之,姚萇諫曰:「鮮卑有思歸之心,宜驅令出關,不可遏也。」弗從,戰於華澤,敗績被收。

夏赫連勃勃伐禿發傉檀,大敗之,驅掠二萬餘口、牛馬羊數十萬而還。

傉檀率眾追之,其將焦別曰:「勃勃禦軍齊肅,未可輕也。今因抄掠之資,率思歸之士,人自為戰,難與爭鋒。不如從溫關北渡,趣萬斛堆,阻水結營,制其咽喉,百戰百勝之術也。」傉檀不從。勃勃聞而大喜,乃於陽武下峽鑿陵埋軍以塞路,勒眾逆擊傉檀,大敗之,殺傷萬計。

後涼呂弘攻段業於張掖,不勝,將東走。業議欲追擊之,其將沮渠蒙遜諫曰:「歸師勿遏,窮寇勿追,此兵家之戒。不如縱之,以為後圖。」業曰:「一日縱敵,悔將無及。」遂率眾追之,為弘所敗。

死地勿攻漢韓信擊趙,使萬人先行,出背水陣。趙軍望見大笑。平明,信建大將旗鼓,行出井陘口。趙開壁擊之,良久,信走水上,軍皆殊死戰,不可敗。遂破趙軍,擒趙王歇。諸將因問信曰:「兵法:右背山陵,前左水澤。今者將軍令臣等反背水陣,此何術也?」信曰:「此在兵法,顧諸君不察耳。兵法不曰陷之死地而後生,置之亡地而後存乎?且信非得素附循士大夫,此所謂驅市人而戰之也。其勢非置死地,使人人自為戰。即與之生地,皆走,寧尚得而用之乎?」諸將皆曰:「非所及也。」後涼呂光遣二子紹纂伐段業,南涼禿發烏孤遣其將鹿孤及楊軌救業。紹以業等軍盛,欲從三門關挾山而東。纂曰:「挾山示弱,取敗之道。不如結陣沖之,彼必憚我而不戰也。」紹乃引軍而南,業將擊之,其將沮渠蒙遜諫曰:「楊軌恃寇騎之強,有窺伺之心。紹、纂兵死地,必決戰求生。不戰則有太山之安,戰則有累卵之危。」業曰:「卿言是也。」乃按其兵不戰,紹亦難之,各引兵歸。

梁將陳慶之守濡陽城,與後魏將相持。自春至冬,數百戰,師老氣衰,魏之援兵復欲築壘於軍後,諸將恐腹背受敵,議退師。慶之曰:「兵來至此,涉歷一歲縻費糧仗,其數極多。諸軍並無鬥志,皆謀退縮,豈是欲立功名,直聚為鈔暴耳!」吾聞置兵死地,乃可求生。須賊圍合,然後與戰。」諸將壯其計,從之。

魏人犄角作十三城,慶之銜枚夜出,陷其四壘。所餘九城,兵甲猶盛,乃陳其俘馘,鼓噪而攻,魏師遂大奔潰,斬獲略盡。

高齊北豫州剌史司馬消難請降於周,周遣楊忠、達奚武等率騎兵五千迎之。

從間道馳入齊境五百里,前後三遣使報,消難皆不應。去虎牢三十里,武疑有變,欲還。忠曰:「有進死,無退生。」獨以千騎夜聚城下,城四面峭絕,但聞柝擊聲。武親來麾數百騎西去,忠勒餘騎不動,候門開而入,馳遣召武齊鎮城。伏敬遠勒甲士二千人據東城,舉烽嚴警。武憚之,不欲保城,乃多取財帛以餌消難,及其屬先歸,忠以二千騎為殿。到洛南,皆解鞍而臥,齊眾來追至洛北,忠謂將士曰:「但飽食,今在死地,賊必不敢渡水當吾鋒。」食畢,齊師佯若渡水,忠騎將擊之。齊兵不敢逼,遂引而還。

立奇功前漢傅介子以駿馬監求使大宛,因詔令責樓蘭、龜茲國。介子至樓蘭,責其王教賊兵遮殺漢使:「大兵方至,王茍不教賊兵,賊兵使過至諸國,何為不言?」王謝服言:「賊兵使屬過(屬,近也,近始過去,之欲反),當至烏孫,道過龜茲。」介子復責其王,王亦服罪。介子從大宛還到龜茲,龜茲言賊兵使從烏孫還在此,介子因率其吏士共誅斬賊兵使者。還奏事,詔拜介子為中郎,遷平樂監。

介子謂大將軍霍光曰:「樓蘭、龜茲數反覆而不誅,無所懲艾。介子過龜茲時,其王近就人,易得也(附近而親就,言不相猜阻也)。願往剌之,以威示諸國。」大將曰:「龜茲道遠,且驗之於樓蘭。」於是白遣之。介子與士卒俱賫金幣,揚言以賜外國為名。至樓蘭,樓蘭王意不親介子。介子陽引去,至其西界,使譯謂曰:「漢使者持黃金錦繡行賜諸國,王不來受,我去之西國矣。」即出金幣以示譯,譯還報王。王貪漢物,來見漢使者。介子與坐飲,陳物示之,飲酒皆醉。介子謂王曰:「天子使者私報王(謂密有所論)。」王起隨介子入帳中屏語(屏人而坐共語),壯士二人從後剌之,刃交胸,立死,其貴人左右皆散走。介子告諭以:「王負漢罪,天子遣我來誅王,當更立太子質在漢者。漢兵方至,毋動,動滅國矣。」遂持王首還詣闕。

唐契丹及奚連年為邊患。契丹衙官可突千驍勇有謀略,頗為夷人所服。張守珪到官,頻出擊之,每戰皆捷。契丹首領屈剌與可突千恐懼,遣使許降。守珪察知其偽,遣管記右衛騎曹王悔詣其部落就謀之。悔至屈剌帳,賊徒初無降意,密遣使引突厥將殺悔以叛。會契丹別帥李過折與可突千爭權不葉,悔潛誘之,夜斬屈剌及可突千。盡誅其黨,率余燼以降。守珪因出師次於紫蒙川,大閱軍實,犒賞將士,傳屈剌、可突千首於東都。

高仙芝為安西副都護,小勃律國王為吐蕃所招,妻以公主,西北二十餘國皆為吐蕃所制,貢獻不通。節度使田仁琬、盍嘉運累討不捷。玄宗敕仙芝以馬步萬人為行營節度使,往計之。時步軍皆有私馬,自安西行十五日,至撥換城,又十餘日至據瑟德,又十餘日至疏勒,又二十餘日至蔥嶺守捉,又行二十餘日至播寮川,又二十餘日至特勒溝川,即五識匿國也。仙芝乃分為三軍,使疏勒守捉趙崇比統三千騎趣吐蕃連雲堡直北谷入,使撥換守捉使賈崇璀自赤佛堂路入,仙芝與中使遷令誠自護密國入,約七月十三日辰時會於吐蕃連雲堡中。又兵千人於城南十五里因山為柵,又兵八九千人屯城下。自娑勒川水漲不可渡,仙芝以三牲祭河,命諸將選兵馬人賫三日乾糧,早集河次。水既難渡,將士皆以為狂。既至,人不濕旗,馬不濕羈,已濟而成列矣,仙芝喜曰:「茍吾半渡賊來,吾屬敗矣。

今既濟成列,是天以此賊賜我也。」遂登山排擊,從辰至巳,大破之。至夜,奔逐殺五千人,生擒千人,余並散走,得馬千餘匹,軍資器械不可勝數。仙芝留令誠等以羸病弱三千餘人守其城。仙芝遂進,三日至坦駒嶺,直下峭峻四十餘里。

仙芝料之曰:「阿弩越胡若速迎,即是好心。」又恐兵士不下,乃先令二十餘騎詐作阿弩越城胡服上嶺來迎。既至坦駒嶺,兵士果不肯下,云:「大使將我欲何處去?」言未畢,其仙芝使二十人來迎,云何弩越城胡並好心奉迎,婆夷河藤橋已斫訖。仙芝佯喜,以號令兵十盡下。娑夷河,即古之弱水也,不勝草芥毛發。

下嶺三日,城胡果來迎。明日至阿弩越城,當令將軍席元慶、賀婁余潤先修橋路,仙芝明日進軍。又令元慶以一千騎先謂勒律王曰:「吾取汝城,亦不斫汝橋,但借汝路過向大勃律去。」城中有首領五、六人,皆赤心為吐蕃。仙芝先約元慶雲:「軍到,首領、百姓必走入山谷,招呼取以敕命賜練物。首領至,齊縛之以待我。」元慶既至,一如仙芝所教,縛諸首領。王及公主走入石窟,取不可得。仙芝至,斬其為吐蕃者五、六人,急令元慶斫藤橋。去勃律猶六十里,及暮,才斫了,吐蕃兵馬大至,已無及矣。藤橋闊一箭道,修之一年方成。勃律先為吐蕃所詐借路,遂成此橋。至是,仙芝徐自招諭,勃律及公主出降,並平其國。

大歷中,擢王栩為容管經略使。自安祿山之變,溪洞夷僚相繼為亂,陷城邑,遂據容州。前經略使陳仁琇、元結、長孫全緒等,皆僑治滕梧。栩至,言於眾曰:「我容州剌史,安可客治它所?必得容乃止。」即出私財募士,有功者許署吏。

於是人自奮,不數月斬賊帥歐陽珪。因至廣州,請節度使李勉出兵並力。勉不許,曰:「容陷賊久,獠方扌崩,今遠攻,只自敗耳。」栩曰:「大夫即不出師,願下書州縣,揚言以兵為助,冀藉此聲成萬一功。」勉許諾,栩乃移書義、滕二州剌史,約皆進討,引兵三千與賊鏖戰數日。遇勉檄止之,輒匿不發。戰愈力,卒破賊,禽崇牽,悉復容州故地。捷書聞,詔更置順州,以定余亂。栩凡百餘戰,禽首領七十。

軍師伐國若中路遇大城須下而過秦末,沛公破南陽,守(魚綺反)走保城守宛。沛公引兵過而西,張良諫曰:「沛公雖欲急入關,秦兵尚眾拒險。今不下宛,宛從後擊,強秦在前,此危道也。」於是沛公乃夜引軍從他道還,更旗幟,黎明圍宛城三匝(黎,未也,又黎黑也,亦未明候也)。南陽守欲自剄,其舍人陳恢曰:「死未晚也。」乃逾城見沛公曰:「臣聞足下約,先入咸陽者王之。今足下留守宛。宛,大都也,連城數十,人民眾,積蓄多,吏民自以為降必死。為足下計,莫若約降,封其守,因使其守引其甲卒與之西。諸城未下者,聞聲爭開門而待足下矣。」沛公曰:「善」。

乃以宛守為殷侯,封陳恢千戶,引兵而西,無不下者。

武德中,李靖隨河間王孝恭討輔公┙。公┙遣將馮惠亮率舟師三萬屯當塗,陳正通、徐紹宗領步騎二萬屯青林山。仍於梁山連鐵鎖以斷江路,築卻月城,延袤十餘里,與惠亮為掎角之勢。孝恭集諸將會議,皆云:「惠亮、正通並據強兵為不戰之計,城柵既固,卒不可攻,請直指丹陽,掩其巢穴。丹陽既破,惠亮自降。」孝恭欲從其議,靖曰:「公┙精銳雖在水陸二軍,然其自統之兵亦皆勁勇。

惠亮等城柵尚不可攻,公┙既保石頭,豈應易拔?若我師至丹陽,留停旬月,進則公┙未平,退則惠亮為患。此便腹背受敵,恐非萬全之計。惠亮、正通皆是百戰余賊,必不憚於野戰,止為公┙立計令其持重,但欲不戰以老我師。今若攻其城柵,乃是出其不意,滅賊之機須在此舉。」孝恭然之。靖乃率黃君漢等先擊惠亮,苦戰破之,殺傷及溺死者萬餘人,惠亮奔走。靖率輕兵先至丹陽。公┙大懼,先遣偽將左遊仙領兵守會稽,以為聲援。公┙先擁先東走以趨遊仙,至吳郡,與惠亮、正通並相次擒獲,江南悉平。

舍小圖大春秋時,晉荀偃、士モ請伐Τ陽,而封宋向戌焉(以宋嘗事晉而向戌有賢行,故欲封之為附庸焉)。荀營曰:「城小而固,勝之不武。弗勝,為笑。」固請,丙寅圍之,弗克。

後周時,詔發關中兵,以韋孝寬為元帥,東討尉遲迥,軍次河陽。迥所置儀同薛公禮等,圍逼懷州。遣兵擊破之,進次懷縣永橋城之東南。其城既在要沖,雉堞牢固,迥已遣兵據之。諸將士以此城當路,請先攻取,孝寬曰:「城小而固,若攻而不拔,損我兵威。今破其大軍,此亦何能為也?」於是引軍次於武陟,因大破迥子惇,惇輕騎奔鄴西門豹祠之南。迥自出戰,又破之,迥窮迫自殺。

師不襲遠春秋時,秦伯使杞子、逢孫戍鄭。杞子自鄭使告於秦伯曰:「鄭人使我掌其北門之管,若潛師以來,國可得也。」穆公訪諸蹇叔,曰:「勞師以襲遠,非所聞也。勞師力竭,遠人備之,無乃不可乎。且行千里,其誰不知?」公辭(辭不受其言)。召孟明、西乞、白乙,使出師於東門之外。蹇叔哭之曰:「孟子,吾見師之出而不見其入也。」蹇叔之子與師,哭而送之曰:「晉人禦師必於ゾ,ゾ有二陵焉。其南陵夏後臯之墓(臯,夏桀之祖父),其北陵文王之所避風雨也。

必死是間,余收爾骨焉。」秦師遂東。晉原軫曰:「秦違蹇叔而以貪勤民,天奉我也。奉不可失,敵不可縱,縱敵患生,違天不祥,必伐秦師。」欒技曰:「未報秦施而伐其師,其為死君乎。」先軫曰:「秦不哀吾喪而伐吾同姓,秦則無禮,何施之為?吾聞之:一日縱敵,數世之患,謀及子孫,可為死君乎(言不可謂背君)!」遂發命,遽興羌戎,子墨絰(晉文未葬,故襄公稱子,以凶服從戎,故墨之)。遂敗秦師於ゾ,獲百里孟明視、西乞術、白乙丙以歸。

曹操定荊州,將順江東下,遺孫權書,欲以水軍八十萬會獵於吳。諸葛亮見權於柴桑,說權曰:「曹操之眾遠來疲敝,聞追豫州(劉備也),輕騎一日一夜行三百餘里。此所謂強弩之末不能穿魯縞也,兵法忌之。且北方之人不習水戰,荊民附操者逼兵勢耳,非心服也。今將軍能命將統兵數萬,與豫州協規同力,操破必矣。」權遂發兵拒戰,操敗於赤壁。

軍勝重掠伏襲必敗南涼禿發傉檀伐沮渠蒙遜於姑臧,至蕃禾苕ワ,掠五千餘戶。其將屈古進曰:「陛下轉戰千里無完陳,徙戶資財盈溢衢路,宜倍道旋師,早渡峻險。蒙遜善於用兵,士眾習戰,若輕軍卒至,出吾慮表,大敵外逼,徙戶內攻,危道也。」衛尉伊方延曰:「我軍勢方盛,將士勇氣自倍,彼徒我騎,勢不相及。若倍道旋師,必捐棄資財,示人以弱,非計也。」俄而昏霧風雨,蒙遜軍大至,檀大敗而還。

唐武德中,李靖隨河間王孝恭討蕭銑於江陵。銑悉見兵出拒戰,孝恭將擊之,李靖止之曰:「彼救敗之師,策非素立,勢不能久。不若且治南岸,緩之一日,彼必分其兵,或留拒我,或歸自守。兵分勢弱,我乘其懈而擊之,蔑不勝矣。今若急之,彼則並力死戰。楚兵剽銳,未易當也(剽,匹妙反,勇利也)。」孝恭不從。留靖守營,自帥銳師出戰,果敗走趣南岸。銑眾委舟收掠軍資,人皆負重。

靖見其眾亂,縱兵奮擊,大破之,乘勝直抵江陵,入其外郭。又攻水城,拔之,大獲舟艦。李靖使孝恭盡散之江中,諸將皆曰:「破敵所獲,當籍其用,奈何棄以資敵?」靖曰:「蕭銑之地,南出嶺表,東距洞庭。吾懸軍深入,若攻城未拔,援兵四集,吾表裏受敵,進退不獲。雖有舟楫,將安用之?今棄舟艦,使塞江而下,援兵見之,必謂江陵已破,未敢輕進。往來覘伺,動淹旬月,吾取之必矣。」銑援兵見舟艦,果疑不進,銑降。

擊歸墮襄公九年,晉人不得志於鄭,以諸侯復伐之。十二月癸亥,攻其三門(三門專阝門師之梁北門也,晉果三分其軍各攻一門)。閏月戊寅,濟於陰阪,侵鄭,次於陰口而還(陰口鄭地名也)。子孔曰:「晉師可擊也。師老而勞,且有歸誌,必大克。」地有所不爭晉陶侃鎮武昌,議者以武昌北岸有邾城,宜分兵鎮之。侃每不答,而言者不已。侃乃渡水獵,引將佐語之曰:「所以設險而禦寇,正以長江耳。邾城隔在江北,內無所親,外接群賊。寇中利深,晉人貪利,賊不堪命,必引寇賊。乃致禍之由,斯待寇也。今縱以兵守之,亦無益於江南。若寇賊有可乘之勢,此又非所資也。」後庾亮伐之,果大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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