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詩正義/卷五 毛詩正義
卷六
毛詩正義/卷七 


卷六(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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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蟋蟀詁訓傳第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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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曰:唐者,周成王之母弟叔虞所封也。其地,帝堯、夏禹所都之墟,漢曰太原郡,在古冀州太行、恒山之西,太原、太嶽之野。其南有晉水,叔虞之子燮父因改為晉侯。至六世孫僖侯名司徒,習堯儉約遺化,而不能以禮節之,今詩本其風俗,故云唐也。)

◎唐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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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譜(唐者,帝堯舊都之地,今曰太原晉陽,是堯始居此,後乃遷河東平陽。○正義曰:以序云「有堯之遺風」,則堯都之也。《漢書·地理志》云:「太原晉陽縣,故詩唐國,晉水所出,東入汾。」是漢時為太原晉陽也。《史記·晉世家》云:「唐在河、汾之東,方百里。」言百里,則堯為諸侯所居,故云「堯始居此」。《地理志》河東郡平陽縣,應劭云:「堯都也。」則是堯為天子,乃都平陽,故云「後遷河東平陽」也。皇甫謐云:「堯為天子,都平陽。禹受舜禪,都平陽,或於安邑,或於晉陽。」則夏都亦在晉境。故定四年《左傳》云「命以《唐誥》而封於夏墟」,是也。此不言有夏都者,因序云「有堯之遺風」,故指述堯事而已。《論語》注云:「未知六百里者,晉與?衛與?」則晉初六百里矣。而《世家》云「百里」者,言古唐國之大耳,非謂晉初唯方百里也。○成王封母弟叔虞於堯之故墟,曰唐侯。南有晉水,至子燮改為晉侯。○正義曰:昭十五年《左傳》稱周景王謂晉籍談曰:「叔父唐叔,成王之母弟也。」《晉世家》云:「成王與叔虞戲,削桐葉為珪以與叔虞,曰:『以此封若。』史佚因言請擇日立叔虞。成王曰:『吾與之戲耳。』史佚曰:『天子無戲言。言則史書之。』於是封叔虞於唐。」是成王封母弟於堯之故墟也。地名晉陽,是地南有晉水。《地理志》云:「唐有晉水,叔虞子燮為晉侯。」是燮以晉水改為晉侯,蓋時王命使改之也。皇甫謐云:「堯始封於唐,今中山唐縣是也。後徙晉陽。及為天子,都平陽,於詩為唐國。」則唐國為平陽也。《漢書音義》臣瓚案:「唐,今河東永安是也,去晉四百里。」又云:「堯居唐,東於彘十里。」應劭曰:「順帝改彘曰永安。」則瓚以唐國為永安。此二說,詩之唐國不在晉陽,燮何須改為晉侯?明唐正晉陽是也。○其封域在《禹貢》冀州太行、恒山之西,太原、太嶽之野。○正義曰:《地理志》云:「太行在河內山陽縣西北。恒山在故郡上曲陽西北。」以太行、恒山皆在河北,故屬冀州。晉之東境迫此二山,故云「之西」。《禹貢》云:「既修太原,至於岳陽。」鄭注云:「岳陽縣,太嶽之南。於《地理志》太原,今以為郡名。太嶽在河東故縣彘東,名霍太山。」河東、太原皆晉境所及,故云「太原、太嶽之野」。○至曾孫成侯,南徙居曲沃,近平陽焉。○正義曰:案《晉世家》云:唐叔生晉侯燮,燮生武侯寧族,族生成侯服人。《地理志》云:「河東郡聞喜縣,故曲沃也。晉成侯自晉陽徙此。」是鄭所據之文也。)

昔堯之末,洪水九年,下民其谘,萬國不粒。於時殺禮以救艱厄,其流乃被於今。○正義曰:《堯典》云:「帝曰:『谘四嶽,湯湯洪水方害,下民其谘。』」又稱使鯀治水,「九載績用弗成」。《皋陶謨》云:「禹曰:『洪水滔天,予乘四載,隨山刊木。既稷播,奏庶艱食鮮食,烝民乃粒。』」以禹既治水,萬國乃粒,是未治水之時,萬國不粒也。禮稱凶荒殺禮,明堯於九年之內,殺禮以救艱厄,故儉嗇,其流乃被於今。謂作詩時也。○當周公、召公共和之時,成侯曾孫僖侯甚嗇愛物,儉不中禮,國人閔之,唐之變風始作。○正義曰:案《晉世家》云:成侯生厲侯福,福生靖侯宜臼,臼生僖侯司徒。是僖侯乃成侯曾孫也。《世家》又云:「靖侯十七年,厲王出奔於彘,大臣行政,故云共和。十八年,靖侯卒。」則僖侯元年當共和二年也,故知當共和之時。○其孫穆侯又徙於絳云。○正義曰:案《晉世家》云:僖侯生獻侯籍,籍生穆侯費王。是也。知徙於絳者,以成侯徙居曲沃,則曲沃為晉都矣。至昭公之時,分曲沃以封桓叔。則正都不在曲沃,明昭公已前已徙絳矣。知穆侯徙者,蓋相傳為然。《地理志》云「河東絳縣,晉武公自曲沃徙此」者,以桓叔別封曲沃,武公既並晉國,徙就晉都,故云自曲沃徙此耳,非謂武公始都絳也。然則穆侯以後,晉恒都絳,而隱五年《左傳》云:「曲沃莊伯伐翼,翼侯奔隨。」又謂之為翼者,杜預云:「翼,晉舊都在平陽絳邑縣東,穆侯徙絳,昭侯以下又徙於翼。及武公並晉,又都絳也。」莊二十六年《左傳》稱晉獻公命士蒍城絳,「以深其宮」,明是武公徙絳也。《晉世家》云:獻公使士蒍「盡殺諸公子,而城聚都之,命曰絳」。案《左傳》云:「晉士蒍使群公子盡殺遊氏之族,乃城聚而處之。冬,晉侯圍聚,盡殺群公子。」則城聚以處群公子,非晉都也。《世家》言命聚曰絳,非也。《世家》又云:穆侯卒,弟殤叔立。四年,為穆侯太子仇所殺,仇立,是為文侯。三十五年卒,昭侯立。元年,封其叔父成師於曲沃。七年,為大臣潘父所殺,子孝侯立。十五年,為曲沃莊伯所殺,子鄂侯郤立。六年,當魯隱五年,卒,子哀侯光立。九年,為曲沃武公所虜,子小子侯立。四年,為曲沃武公誘而殺之,哀侯弟緡立為晉侯。二十八年,曲沃武公伐晉侯緡,滅之。周僖王命曲沃武公為晉君。武公已即位三十七年矣。又二年,卒,子獻公詭諸立。二十六年,卒。此其君次也。案隱五年《左傳》:「曲沃莊伯伐翼,翼侯奔隨。秋,王命虢父伐曲沃,而立哀侯於翼。」六年傳曰:「翼九宗五正頃父之子嘉父逆晉侯於隨,納諸鄂,晉人謂之鄂侯。」則哀侯之立,鄂侯未卒。《世家》言卒,非也。其詩則《蟋蟀》刺僖公,為僖公詩也。《山有樞》、《揚之水》、《椒聊》、《鴇羽》序言昭公,則昭公詩也。《綢繆》、《杕杜》、《羔裘》在其間,從可知也。《無衣》《有杕之杜》則皆刺武公,則武公詩也。《葛生》、《采苓》刺獻公,則獻公詩也。鄭於左方中皆以此而知。案鄭詩《出其東門序》云:「公子五爭。」五公子爭,突最處後,知《出其東門》為厲公之詩。《鴇羽序》云:「昭公之後,大亂五世。」小子侯處五世之末,《鴇羽》不為小子侯詩者,以昭公肇為亂階,五世不息,君子從役,昭公所為,雖復後世始作,而主刺昭公,故序云「昭公之後」,明其剌昭公也。《出其東門》由兵革不息,而男女相棄,民人思保其室家,乃是當時之事,故為厲公之詩。但序本為亂之由,故言「公子五爭」耳。此實晉也,而題之曰「唐」,故序每篇言晉。《鴇羽》、《杕杜》既言刺時,於文不可言晉,從上明之可知也。)

《蟋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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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蟋蟀》,刺晉僖公也。儉不中禮,故作是詩以閔之,欲其及時以禮自虞樂也。此晉也,而謂之唐,本其風俗,憂深思遠,儉而用禮,乃有堯之遺風焉。(憂深思遠,謂宛其死矣,百歲之後之類也。○蟋蟀,上音悉,下所律反。《說文》蟀作{帥蟲}。僖公,許其反,《史記》作「釐侯」。中,丁仲反。樂音洛,下皆同。思,息嗣反,注同。)

疏「《蟋蟀》三章,章八句」至「風焉」。○正義曰:作《蟋蟀》詩者,刺晉僖公也。由僖公太儉逼下,不中禮度,故作是《蟋蟀》之詩以閔傷之,欲其及歲暮閑暇之時,以禮自娛樂也。以其太儉,故欲其自樂。樂失於盈,又恐過禮,欲令節之以禮,故云以禮自娛樂也。欲其及時者,三章上四句是也。以禮自娛樂者,下四句是也。既序一篇之義,又序名晉為唐之意。此實晉也,而謂之唐者,太師察其詩之音旨,本其國之風俗,見其所憂之事,深所思之,事遠儉約而能用禮,有唐堯之遺風,故名之曰「唐」也。故季劄見歌《唐》曰:「思深哉,其有陶唐氏之遺風乎!不然,何其憂之遠也?」是憂思深遠之事,情見於詩,詩為樂章,樂音之中有堯之風俗也。○箋「憂深」至「之類」。○正義曰:此二文計及死後之事,是其憂念深,思慮遠也。言「之類」者,憂深思遠之事,非獨在此二文,以其二事顯見,故引當之耳。其實諸篇皆有深遠之志。《羔裘》箋云:「民之厚如此,亦唐之遺風。」亦以其事顯見,故言之耳。

蟋蟀在堂,歲聿其莫。今我不樂,日月其除。

(蟋蟀,蛩也。九月在堂,聿遂除去也。箋云:我,我僖公也。蛩在堂,歲時之候,是時農功畢,君可以自樂矣。今不自樂,日月且過去,不復暇為之。謂十二月,當復命農計耦耕事。○聿,允橘反。莫音暮。除,直慮反,注同。蛩,俱勇反,沈又九共反,趨織也,一名蜻 {列蟲}。復,扶又反。)

無已大康,職思其居。

(已,甚。康,樂。職,主也。箋云:君雖當自樂,亦無甚大樂,欲其用禮為節也,又當主思於所居之事,謂國中政令。○大音泰,徐敕佐反,下同。居義如字,協韻音據。)

「好樂無荒」,良士瞿瞿。

(荒,大也。瞿瞿然顧禮義也。箋云:荒,廢亂也。良,善也。君之好樂,不當至於廢亂政事,當如善士瞿瞿然顧禮義也。○好,呼報反,下同。瞿,俱具反。)

疏「蟋蟀」至「瞿瞿」。○毛以為,僖公儉不中禮,詩人戒之,欲令及時自樂。言九月之時,蟋蟀之蟲在於室堂之上矣。是歲晚之候,歲遂其將欲晚矣。此時農功已畢,人君可以自樂。今我君僖公不於此時自樂,日月其將過去,農事又起,不得閑暇。而為之君,何不及時自樂乎?既勸君自樂,又恐其過禮。君今雖當自樂,又須用禮為節。君若自樂,無甚太樂,當主思其所居之事,當以禮樂自居,無得忽忘之也。又戒僖公,君若好樂,無得太好之,當如善士瞿瞿然顧於禮義,勿使逾越於禮也。○鄭唯「其居」謂「國中政令」,「荒」謂「廢亂政事」為異,餘同。○傳「蟋蟀」至「除去」。○正義曰:「蟋蟀,蛩」,《釋蟲》文。李巡曰: 「蛩,一名蟋蟀。蟋蟀,蜻{列蟲}也。」郭璞曰:「今趨織也。」陸機《疏》云:「蟋蟀似蝗而小,正黑有光澤如漆,有角翅。一名蛩,一名蜻{列蟲},楚人謂之王孫,幽州人謂之趨織,里語曰『趨織鳴,賴婦驚』,是也。」《七月》之篇說蟋蟀之事云:「九月在戶。」傳云:「九月在堂。」堂者,室之基也,戶內戶外總名為堂。《禮運》曰:「醴醆在戶,粢醍在堂。」對文言之,則堂與戶別。散則近戶之地亦名堂也。故禮言升堂者,皆謂從階至戶也。此言在堂,謂在室戶之外,與戶相近,是九月可知。時當九月,則歲未為暮,而言「歲聿其暮」者,言其過此月後,則歲遂將暮耳。謂十月以後為歲暮也,此月未為暮也。《采薇》云:「曰歸曰歸,歲亦暮止。」其下章云:「曰歸曰歸,歲亦陽止。」十月為陽,明「暮止」亦十月也。《小明》云:「歲聿云暮,采蕭穫菽。」采穫是九月之事也,云歲聿,云暮,其意與此同也。歲實未暮而云聿暮,故知聿為遂。遂者,從始鄉末之言也。除者,棄去之名,故為去也。○箋「我我」至「耕事」。○正義曰:勸君使之自樂,故知「我,我僖公也」。《七月》箋云:「言此者,著將寒有漸。」《蟋蟀》記將寒之候,此言歲時之候者,《七月》下文論備寒之事,故為寒來之候。此云歲聿其暮,故云歲時之候。《月令》季冬云:「告民出五穀,命農計耦耕,修耒耜,具田器。」注云:「大寒氣過,農事將起。」是十二月以後,不暇復為樂也。禮,國君無故不徹懸。必須農功之隙乃作樂者,場功未畢,勸課農桑,雖不徹鍾鼓,有時擊奏,未得大設燕飲,適意娛樂也。《七月》云:「九月肅霜,十月滌場,朋酒斯饗。」言豳君閑於政事,乃饗群臣。是十月為自樂之時也。○傳「已,甚。康,樂。職,主」。○正義曰:已訓止也。物甚則止,故已為甚也。「康,樂」,「職,主」,皆《釋詁》文。傳不解「其居」之義。二章「其外」,傳以外為禮樂之外,則其居謂以禮樂自居,則「職思其外」謂常思禮樂,無使越於禮樂之外也。「職思其憂」,傳曰「憂,可憂」,謂逾越禮樂,至於荒淫,則可憂也。故王肅云:「其居,主思以禮樂自居也。其外,言思無越於禮樂也。其憂,言荒則憂也。」○箋 「君雖」至「政令」。○正義曰:以序言「欲其以禮自娛樂」,故知欲其用禮為節也。《樂記》曰:「禮主其減,樂主其盈。禮減而進,以進為文。樂盈而反,以反為文。」注云:「禮主其減,人所倦。樂主其盈,人所歡。進謂自勉強,反謂自抑止。」是禮須勤力行之,惟恐倦怠。樂者令人歡樂,惟恐奢放。詩人既勸自樂,又恐過度,故戒之使用禮也。箋以上句言「無已大康」,已是禮樂自居,復云「職思其居」,不宜更處禮樂。居謂居處也。二章言外,謂居處之外,則其居謂所居之處,故易傳以為主思所居之事,謂國中政令也。其居既是國中,則知其外謂國外至四境也。四境之外,則有鄰國,故其憂為鄰國侵伐之憂。詩人戒君所思,思其自近及遠,故從內而外也。○傳「荒大」至「禮義」。○正義曰:荒為廣遠之言,故為大也。《釋訓》云:「瞿瞿、休休,儉也。」李巡曰:「皆良士顧禮節之儉也。」 此傳云「顧禮義」,下傳云「休休,樂道之心」,皆謂治身儉約,故能樂道顧禮也。○箋「荒廢」至「禮義」。○正義曰:《宛丘》序云:「淫荒昏亂。」《還》及《盧令》序云:「刺荒也。」荒者,皆謂廢亂政事,故易傳以荒為廢亂也。「良,善」,《釋詁》文。

蟋蟀在堂,歲聿其逝。今我不樂,日月其邁。(邁,行也。)

無已大康,職思其外。(外,禮樂之外。箋云:外謂國外至四境。○禮樂,此一樂字音嶽。)

好樂無荒,良士蹶蹶。(蹶蹶,動而敏於事。○蹶,俱衛反。)

疏傳「蹶蹶」至「於事」。○正義曰:《釋詁》云:「蹶,動也。」《釋訓》云:「蹶蹶,敏也。」

蟋蟀在堂,役車其休。(箋云:庶人乘役車。役車休,農功畢,無事也。)

疏箋「庶人」至「無事」。○正義曰:「庶人乘役車」,《春官·巾車》文也。彼注云:「役車方箱,可載任器以供役。」然則收納禾稼亦用此車,故役車休息,是農功畢,無事也。《酒誥》云:「肇牽車牛,遠服賈用,孝養厥父母。」則庶人之車,冬月亦行。而云「休」者,據其農功既終,載運事畢,故言休耳,不言冬月不行也。今我不樂,日月其慆。(慆,過也。○慆,吐刀反。)無已大康,職思其憂。(憂,可憂也。箋云:憂者,謂鄰國侵伐之憂。)好樂無荒,良士休休。(休休,樂道之心。)

《蟋蟀》三章,章八句。

《山有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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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有樞》,刺晉昭公也。不能修道以正其國,有財不能用,有鍾鼓不能以自樂,有朝廷不能灑埽,政荒民散,將以危亡。四鄰謀取其國家而不知,國人作詩以刺之也。(○樞,本或作「蓲」,烏侯反。昭公,《左傳》及《史記》作「昭侯」。樂音洛,下及注同。朝,直遙反。廷,徒佞反。灑,所懈反,沈所寄反,下同。埽,蘇報反,本又作「掃」,下同。)

疏「《山有樞》三章,章八句」至「刺之」。○正義曰:有財不能用者,三章章首二句是也。此二句總言昭公不能用財耳。其經之所陳,言昭公有衣裳、車馬、鍾鼓、酒食不用之,是分別說其不能用財之事也。有鍾鼓不能以自樂者,二章云「子有鍾鼓,弗擊弗考」是也。有朝廷不能灑掃者,二章云「子有廷內,弗灑弗埽」是也。經先言廷內,序先言鍾鼓者,廷內,人君治政之處,其事大。鍾鼓者,娛樂己身,其事小。經責昭公先重後輕,故先言廷內。序既言有財不能用,鍾鼓亦貨財之事,故因即先言之。衣裳、車馬亦是有財,序獨言鍾鼓者,據娛樂之大者言之也。經先言衣裳,後車馬者,衣裳附於身,車馬則差遠,故先言衣裳也。四鄰謀取其國家者,三章下二句是也。四鄰,即桓叔謀伐晉是也,故下篇刺昭公,皆言沃所並。沃雖一國,即四鄰之一,故以四鄰言之。

山有樞,隰有榆。(興也。樞,荎也。國君有財貨而不能用,如山隰不能自用其財。○榆,以朱反。荎,田節反,沈又直黎反。)

子有衣裳,弗曳弗婁。子有車馬,弗馳弗驅。(婁,亦曳也。○曳,以世反。婁,力俱反,馬云:「牽也。」)

宛其死矣,他人是愉。(宛,死貌。愉,樂也。箋云:愉讀曰偷。偷,取也。 ○宛,於阮反,本亦作「苑」。愉,毛以朱反,鄭作「偷」,他侯反。)

疏「山有」至「是愉」。○毛以愉為樂。○鄭以愉為取,言他人將取之。餘同。○傳「樞,荎」。○正義曰:《釋木》文。郭璞曰:「今之刺榆也。」○傳 「婁,亦曳」。○正義曰:曳者,衣裳在身,行必曳之。婁與曳連,則同為一事。走馬謂之馳。策馬謂之驅。驅馳俱是乘車之事,則曳婁俱是著衣之事,故云「婁,亦曳也」。○傳「愉,樂」。○正義曰:《釋詁》文。○箋「愉讀」至「偷取」。○正義曰:以下云「是保」,謂得而居之。「入室」,謂居而有之。故易傳以愉為偷,言偷盜取之。

山有栲,隰有杻。(栲,山樗。杻,檍也。○栲音考。杻,女九反。樗,敕書反,又他胡反。檍,於力反。)

疏傳「栲,山樗。杻,檍」。○正義曰:皆《釋木》文。舍人曰:「栲名山樗。杻名檍。」郭璞曰:「栲似樗,色小而白,生山中,因名云。亦類漆樹,俗語曰:『櫄樗栲漆,相似如一。」陸機《疏》云:山樗與下田樗略無異,葉似差狹耳。吳人以其葉為茗,方俗無名。此為栲者,似誤也。今所云為栲者,葉如櫟木,皮厚數寸,可為車輻,或謂之栲櫟。許慎正以栲讀為臭。今人言栲,失其聲耳。杻,檍也,葉似杏而尖,白色,皮正赤,為木多曲少直,枝葉茂好。二月中,葉疏,華如練而細,蕊正白,蓋樹。今官園種之,正名曰萬歲。既取名於億萬,其葉又好,故種之共汲山下人,或謂之牛筋,或謂之檍。材可為弓弩幹也。)

子有廷內,弗灑弗埽。子有鍾鼓,弗鼓弗考。(灑,灑也。考,擊也。○廷音庭,又徒佞反。鼓如字,本或作「擊」,非。灑,色蟹反,又所綺反。)

宛其死矣,他人是保。(保,安也。箋云:保,居也。)

疏傳「灑,灑。考,擊」。○正義曰:灑謂以水濕地而埽之,故轉為灑。灑是散水之名也。今定本云「弗鼓弗考」,注云:「考,擊也」,無亦字,義並通也。○傳「保,安」。箋「保,居」。○正義曰:二者皆《爾雅》無文,傳、箋各以義言之。上云「他人是愉」,謂得已樂以為樂。此云「他人是保」,謂得己之安以為安。故傳訓保為安也。箋以下云「他人入室」,則是居而有之,故易傳以保為居。

山有漆,隰有栗。子有酒食,何不日鼓瑟?(君子無故琴瑟不離於側。○漆音七,木名。離,力智反。)

且以喜樂,且以永日。(永,引也。)宛其死矣,他人入室。

疏「子有」至「永日」。○正義曰:責昭公,言子既有酒食矣,何不日日鼓瑟有飲食之,且得以喜樂己身,且可以永長。此日何故弗為乎?言永日者,人而無事,則長日難度。若飲食作樂,則忘憂愁,可以永長此日。《白駒》云「以永今朝」,意亦與此同也。○傳「君子」至「於側」。○正義曰:《曲禮下》云:「君無故玉不去身,大夫無故不徹懸,士無故不徹琴瑟。」注云:「憂樂不相干也,故謂災患喪病。」彼量其所有,節級立文。此言君子,總謂大夫士以上也。以經云 「日鼓瑟」,則是日日用之,故言「不離於其側」。定本云「君子琴瑟不離於側」,少「無故」二字,恐非也。

《山有樞》三章,章八句。

《揚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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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之水》,刺晉昭公也。昭公分國以封沃,沃盛強,昭公微弱,國人將叛而歸沃焉。(封沃者,封叔父桓叔於沃也。沃,曲沃,晉之邑也。○沃,烏毒反。)

疏「《揚之水》三章,二章章六句,一章四句」至「沃焉」。○正義曰:作《揚之水》詩者,刺晉昭公也。昭公分其國地以封沃國,謂封叔父桓叔於曲沃之邑也。桓叔有德,沃是大都,沃國日以盛強。昭公國既削小,身又無德,其國日以微弱,故晉國之人皆將叛而歸於沃國焉。昭公分國封沃,己為不可,國人將叛,又不能撫之也,故刺之。此刺昭公,經皆陳桓叔之德者,由昭公無德而微弱,桓叔有德有盛強,國人叛從桓叔,昭公之國危矣。而昭公不知,故陳桓叔有德,民樂從之,所以刺昭公也。○箋「封沃」至「之邑」。○正義曰:封沃者,使專有之,別為沃國,不復屬晉,故云以封沃也。桓二年《左傳》云:「初,晉穆侯之夫人姜氏以條之役生太子,命之曰仇。其弟以千畝之戰生,命曰成師。師服曰:『異哉,君之名子也!嘉耦曰妃,怨耦曰仇。古之命也。今君命太子曰仇,弟曰成師,始兆亂矣。兄其替乎!』惠之二十四年,晉始亂,故封桓叔於曲沃。師服曰:『吾聞國家之立也,本大而末小,是以能固。故天子建國,諸侯立家。今晉,甸侯也;而建國,本既弱矣,其能久乎?』惠之三十年,晉潘父弑昭侯而納桓叔,不克。」是封桓叔於沃之事也。此邑本名曲沃,序單言沃,則既封之後謂之沃國,故云「沃,曲沃也」。《地理志》云:「河東聞喜縣,故曲沃也。武帝元鼎六年行過更名。」應劭曰:「武帝於此聞南越破,改曰聞喜。」

揚之水,白石鑿鑿。(興也。鑿鑿然,鮮明貌。箋云:激揚之水,激流湍疾,洗去垢濁,使白石鑿鑿然。興者,喻桓叔盛強,除民所惡,民得以有禮義也。 ○鑿,子洛反。激,經歷反。湍,吐端反。洗,蘇禮反,又蘇典反。去,羌呂反。垢,古口反。惡,烏路反,又如字。)

素衣朱襮,從子於沃。(襮,領也。諸侯繡黼丹朱中衣。沃,曲沃也。箋云:繡當為「綃」,綃黼丹朱中衣,中衣以綃黼為領,丹朱為純也。國人欲進此服,去從桓叔。○襮音博,《字林》方沃反。繡音秀,眾家申毛並依字,下文同。鄭改為「宵黼」,音甫。宵音消,本作綃。純,真允反,又真順反。)

既見君子,云何不樂。(箋云:君子謂桓叔。○樂音洛。)

疏「揚之水」至「不樂」。○正義曰:言激揚之水,波流湍疾,行於石上,洗去石之垢穢,使白石鑿鑿然而鮮明,以興桓叔之德,政教寬明,行於民上,除去民之疾惡,使沃國之民皆得有禮義也。桓叔既有善政,其國日以盛強,晉國之民皆欲叛而從之。以素為衣,丹朱為緣,綃黼為領,此諸侯之中衣也。國人欲得造製此素衣朱襮之服,進之以從子桓叔於沃國也。國人惟欲歸於沃,惟恐不見桓叔,皆云我既得見此君子桓叔,則云何乎而得不樂。言其實樂也。桓叔之得民心如是,民將叛而從之,而昭公不知,故剌之。○傳「襮領」至「曲沃」。○正義曰:《釋器》云:「黼領謂之襮。」孫炎曰:「繡刺黼文以褗領。」是襮為領也。《郊特牲》云:「繡黼丹朱中衣,大夫之僭禮也。」大夫服之則為僭,知諸侯當服之也。中衣者,朝服、祭服之里衣也。其制如深衣,故《禮記·深衣目錄》云:「深衣連衣裳而純之以采者,有表則謂之中衣。大夫以上,祭服中衣用素,詩云『素衣朱襮』,《玉藻》云:『以帛里布,非禮也。』士祭以朝服,中衣以布,明矣。」是言中衣之制與深衣同也。其異者,中衣之袖小長耳。《玉藻》云:「中衣繼揜尺。」注云:「中衣繼袂揜一尺,深衣緣而已。」是中衣之袖長也。言大夫祭服中衣用素者,謂自祭耳。其助祭則士服爵弁之服,以絲為衣。則士以上,助祭之服中衣,皆用素也。少牢饋食之禮,是大夫自祭家廟,其服用朝服。朝服以布為之,則中衣亦用布矣。而《深衣目錄》云「大夫祭服,中衣用素」者,謂大國之孤也。《雜記》云:「大夫冕而祭於公,弁而祭於己。」注云:「弁而祭於己,唯孤耳。弁謂爵弁。」 爵弁是絲衣,明中衣亦用素。用素則同,不必以繡黼為領。繡黼唯諸侯乃得服之耳。晉封桓叔於沃,別為諸侯之國,故晉人欲以諸侯之服往從之。桓叔雖受封於晉,正是晉自封之,非天子之命。天子不賜以爵,晉是諸侯,不得以爵賜諸侯。桓叔、莊伯皆以字配諡,蓋雖君其國,未有爵命。《左傳》每云曲沃伯,或可自稱伯也。傳不注序,故於此解沃為曲沃也。○箋「繡當」至「桓叔」。○正義曰:傳之所言《郊特牲》文,彼注云「繡黼丹朱,以為中衣領緣也。繡讀為綃。綃,繒名」。引《詩》云:「素衣朱綃。」彼注此箋皆破繡為綃者,以其黼之與繡共作中衣之領。案《考工記》云:「白與黑謂之黼,五色備謂之繡。」若五色聚居,則白黑共為繡文,不得別為黼稱。繡黼不得同處,明知非繡字也,故破繡為綃。綃是繒名。《士昏禮》注引《詩》云「素衣朱綃」,《魯詩》以綃為綺屬,然則綃是繒綺別名。於此綃上剌為黼文,故謂之綃黼也。綃上剌黼以為衣領,然後名之為襮,故《爾雅》黼領謂之襮。襮為領之別名也。案此下章作「素衣朱繡」,而《郊特牲》及《士昏禮》二注引《詩》皆作「素衣朱綃」者,箋破此傳繡當為綃,下章繡字亦破為綃。箋不言者,從此而略之耳。此已破為綃,《禮記》注從破引之,猶《月令》云「鮮羔開冰」,注云「鮮當為獻」,《七月》引之,徑作「獻羔開冰」,與此同也。此則鄭之說耳。案下章傳曰「繡,黼也」,則是以繡為義,未必如鄭為綃也。如傳意,繡得為黼者,繢是畫,繡是剌之,雖五色備具乃成為繡,初剌一色即是作繡之法,故繡為剌名。傳言 「繡,黼」者,謂於繒之上繡剌以為黼,非訓繡為黼也。孫炎注《爾雅》云:「繡刺黼文以褗領。」是取毛「繡,黼」為義,其意不與箋同。不破繡字,義亦通也。箋以「素衣朱襮」之下即云「從子於沃」,故言「晉國之人,欲進此服,去從桓叔」,言民愛之,欲以衣往耳。國君之衣,非民為之也。

揚之水,白石皓皓。(皓皓,潔白也。○皓,胡老反。)

素衣朱繡,從子於鵠。(繡,黼也。鵠,曲沃邑也。○鵠,戶毒反。)

疏傳「鵠,曲沃邑」。○正義曰:晉封桓叔於曲沃,非獨一邑而已。其都在曲沃,其傍更有邑,故云「鵠,曲沃邑也」。既見君子,云何其憂。(言,無憂也。)

揚之水,白石粼粼。(粼粼,清澈也。○粼,刊新反,本又作「磷」,同。澈,直列反,或作「徹」,誤。)我聞有命,不敢以告人!(聞曲沃有善政命,不敢以告人。箋云:不敢以告人而去者,畏昭公謂已動民心。)

《揚之水》三章,二章章六句,一章四句。

《椒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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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椒聊》,剌晉昭公也。君子見沃之盛強,能修其政,知其蕃衍盛大,子孫將有晉國焉。(○椒聊,椒木名。聊,辭也。蕃音煩。衍,延善反。)

疏「《椒聊》二章,章六句」至「國焉」。○正義曰:作《椒聊》詩者,剌晉昭公也。君子之人,見沃國之盛強,桓叔能脩其政教,知其後世稍復蕃衍盛大,子孫將並有晉國焉。昭公不知,故剌之。此序序其見剌之由,經二章,皆陳桓叔有美德,子孫蕃衍之事。

椒聊之實,蕃衍盈升。(興也。椒聊,椒也。箋云:椒之性芬香而少實,今一捄之實,蕃衍滿升,非其常也。興者,喻桓叔晉君之支別耳,今其子孫眾多,將日以盛也。○捄音求,又其菊反,何音掬,沈居局反。)

彼其之子,碩大無朋。(朋,比也。箋云:之子,是子也。謂桓叔也。碩,謂壯貌,佼好也。大謂德美廣博也。無朋,平均,不朋黨。○比,王肅、孫毓申毛必履反,謂無比例也。一音必二反,申毛作毗至反。佼,古卯反。)

椒聊且!遠條且!(條,長也。箋云:椒之氣日益遠長,似桓叔之德彌廣博。○且,子餘反,下同。)

疏「椒聊」至「條且」。○正義曰:椒之性芬香而少實,今椒聊一捄之實,乃蕃衍滿於一升甚多,非其常,以興桓叔,晉君之支別,今子孫眾多,亦非其常也。桓叔子孫既多,又有美德,彼己是子謂桓叔,其人形貌盛壯,得美廣大,無朋黨阿比之惡行也。椒之香氣日益長遠,以興桓叔之德彌益廣博,桓叔子孫既多,德益廣博,必將並有晉國,而昭公不知,故刺之。聊、且,皆助語也。○傳「椒聊,椒」。○正義曰:《釋木》云:「檓,大椒。」郭璞曰:「今椒樹叢生,實大者名為檓。」陸機《疏》曰:椒聊,聊,語助也。椒樹似茱萸,有針刺,葉堅而滑澤,蜀人作茶,吳人作茗,皆合煮其葉以為香。今成皋諸山間有椒,謂之竹葉椒,其樹亦如蜀椒,少毒熱,不中合藥也,可著飲食中。又用烝雞、豚,最佳香。東海諸島亦有椒樹,枝葉皆相似,子長而不圓,甚香,其味似橘皮。島上獐、鹿食此椒葉,其肉自然作椒橘香。○箋「椒之性」至「以盛」。○正義曰:言性芬香,喻美德,故下句椒之氣日益長遠,喻桓叔德彌廣博,是取香氣為喻也。言一捄之實者,捄謂椒之房,裹實者也。《釋木》云:「椒、榝,醜莍。」李巡曰:「榝,茱萸也。椒、茱萸皆有房,故曰捄。捄,實也。」郭璞曰:「莍萸子聚生成房。」是椒裹名為捄也。知蕃衍滿升謂一捄之實者,若論一樹則不啻一升,才據一實又不足滿升,且詩取蕃多為喻,不言一實之大,故知謂一捄之實也。驗今椒實,一裹之內唯有一實。時有二實者,少耳。今言一捄滿升,假多為喻,非實事也。王肅云:種一實,蕃衍滿一升。若種一實,則成一樹,非徒一升而已。不得以種一實為喻也。○傳 「朋,比」。○正義曰:朋,黨也。比謂阿比,朋亦比之義,故以朋為比也。○箋「之子」至「朋黨」。○正義曰:以「碩」下有「大」,不宜復訓為大,故以碩為壯佼貌。大謂大德。無朋者,無朋比之行,故知謂「平均,無其朋黨」也。孫毓云:「桓叔阻邑不臣,以孽傾宗,與潘父比,至殺昭公而求入焉,能均平而不朋黨乎?」斯不然矣,此言桓叔能修國政,撫民平均,望桓叔之美,刺昭公之惡耳,不得以傾宗阻邑為桓叔罪也。即如毓言,桓叔罪多矣,詩人何得稱其碩大且篤,能修其政乎?自桓叔別封於沃,自是鄰國相陵,安得責其不臣。○傳「條,長」。○正義曰:《尚書》稱「厥木惟條」,謂木枝長,故以條為長也。

椒聊之實,蕃衍盈匊。(雨手曰匊。○匊,本又作「掬」,九六反。)

彼其之子,碩大且篤。(篤,厚也。)疏傳「篤,厚」。○正義曰:《釋詁》文。

椒聊且!遠條且!(言聲之遠聞也。)

《椒聊》二章,章六句。

卷六(六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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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綢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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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綢繆》,刺晉亂也。國亂則婚姻不得其時焉。(不得其時,謂不及仲春之月。○綢繆,上直留反,下亡侯反。)

疏「《綢繆》三章,章六句」至「時焉」。○正義曰:毛以為,不得初冬、冬末、開春之時,故陳婚姻之正時以刺之。鄭以為,不得仲春之正時,四月五月乃成婚,故直舉失時之事以刺之。毛以為,婚之月自季秋盡於孟春,皆可以成婚。三十之男,二十之女,乃得以仲春行嫁。自是以外,餘月皆不得為婚也。今此晉國之亂,婚姻失於正時。三章皆舉婚姻正時以刺之。三星者,參也。首章言在天,謂始見東方,十月之時,故王肅述毛云:「三星在天,謂十月也。」在天既據十月,二章「在隅」,謂在東南隅,又在十月之後也,謂十一月、十二月也。卒章「在戶」,言參星正中直戶,謂正月中也。故《月令》孟春之月,「昏參中」,是參星直戶,在正月中也。此三章者,皆婚姻之正時。晉國婚姻失此三者之時,故三章各舉一時以刺之。毛以季秋之月,亦是為婚之時。今此篇不陳季秋之月者,以不得其時,謂失於過晚。作者據其失晚,追陳正時,故近舉十月已來,不復遠言季秋也。鄭以為,婚姻之禮,必在仲春,過涉後月,則為不可。今晉國之亂,婚姻皆後於仲春之月,賢者見其失時,指天候以責娶者。三星者,心也,一名火星。凡嫁娶者,以二月之昏,火星未見之時為之。首章言「在天」,謂昏而火星始見東方,三月之末,四月之中也。二章言「在隅」,又晚於「在天」,謂四月之末,五月之中也。卒章言「在戶」,又晚於「在隅」,謂五月之末,六月之中。故《月令》季夏之月,「昏火中」,是六月之中,心星直戶也。此三者皆晚矣,失仲春之月。三章曆言其失,以刺之。

綢繆束薪,三星在天。(興也。綢繆,猶纏綿也。三星,參也。在天,謂始見東方也。男女待禮而成,若薪芻待人事而後束也。三星在天,可以嫁娶矣。箋云:三星,謂心星也。心有尊卑,夫婦父子之象,又為二月之合宿,故嫁娶者以為候焉。昏而火星不見,嫁娶之時也。今我束薪於野,乃見其在天,則三月之末,四月之中,見於東方矣,故云「不得其時」。○參,所金反。見,賢遍反,下「不見」、「見於東」同。芻,楚俱反,《說文》云:「芻,刈草也,象苞束草之形。」 宿音秀。)

今夕何夕,見此良人?(良人,美室也。箋云:今夕何夕者,言此夕何月之夕乎,而女以見良人。言非其時。)

疏「綢繆」至「良人」。○毛以為,綢繆猶纏綿,束薪之貌。言薪在田野之中,必纏綿束之,乃得成為家用,以興女在父母之家,必以禮娶之,乃得成為室家。薪芻待人事而束,猶室家待禮而成也。室家既須以禮,當及善時為婚。三星在天,始見東方,於禮可以婚矣。以時晉國大亂,婚姻失時,故無妻之男,思詠嫁娶之夕,而欲見此美室。言今此三星在天之夕,是何月之夕,而得見此良人。美其時之善,思得其時也。思而不得,乃自谘嗟,言子兮子兮,當如此良人何!如何,猶奈何。言三星在天之月,不得見此良人,當奈之何乎!言不可奈何矣。○鄭以為,嫁娶者當用仲春之月,心星未見之時。今晉國大亂,婚姻皆不得其月,賢者見而責之。賢者言,已纏綿束薪於野,及夜而歸,見三星見於東方,已在天矣。至家而見初為婚者,因責之云:今夕是何月之夕,而汝見此良人!言晚矣,失其時,不可以為婚也。子兮子兮,汝當如此良人何!言娶者後陰陽交會之月,失婚姻為禮之時,是損良人之善,當如之何乎!言其損良人,不可奈何也。由晉國之亂,今失正時,故舉其事而刺之。○傳「綢繆」至「嫁娶矣」。○正義曰:以綢繆自束薪之狀,故云猶纏綿也。參有三星,故言「三星,參也」。《漢書·天文志》云「參,白虎宿三星」,是也。二章「在隅」,卒章「在戶」,是從始見為說,逆而推之,故知在天謂始見東方也。詩言婚姻之事,先舉束薪之狀,故知以人事喻待禮也。毛以秋冬為婚時,故云「三星在天,可以嫁娶」。王肅云:「謂十月也。」○箋「三星」至「其時」。○正義曰:《孝經·援神契》云:「心,三星中獨明。」是心亦三星也。《天文志》云:「心為明堂也。大星天王,前後星子屬。」然則心之三星,星有大小,大者為天王,小者為子屬,則大者尊,小者卑,大者象夫父,小者象子婦,故云「心有尊卑,夫婦父子之象也。」二月日體在戌,而斗柄建卯,初昏之時,心星在於卯上。二月之昏,合於本位,故稱合宿。心星又是二月之合宿,故嫁娶者以為候焉。謂候其將出之時,行此嫁娶之禮也。昏而火星不見,嫁娶之時,謂仲春之月,嫁娶之正時也。箋以下經四句是賢者責人之辭,故知綢繆束薪為賢者自束其薪,不為興也。今我束薪於野,乃見其在天。謂負薪至家之時,見在天,未必束薪之時已在天也。因以束薪而歸,故言之也。昭十七年《左傳》曰:「火出於夏為三月,於商為四月,於周為五月。」《小星》箋云:「心在東方,三月時。」則心星始見在三月矣。此箋云「三月之末,四月之中」者,正以三月至於六月,則有四月。此詩唯有三章,而卒章言「在戶」,謂正中直戶,必是六月昏也。逆而差之,則二章當五月,首章當四月。四月火見已久,不得謂之始見。以詩人始作,總舉天象,不必章舉一月。鄭差次之,使四月共當三章,故每章之箋皆舉兩月也。成婚之時,當以火星未見,今已見在天,是不得其時也。凡取星辰為候,多取昏旦中為義。此獨取心星未出為候者,以火者天之大辰星,有夫婦之象,此星若見,則為失時,故取將見為候。《夏官·司爟》云:「季春出火,民咸從之。季秋納火,民亦如之。」鄭司農云:「三月昏時,心星見於辰上,使民出火。九月黃昏,心星伏於戌上,使民納火。」又哀十二年《左傳》云:「火伏而後蟄者畢。」此取將見為候,彼取已伏為候,其意同也。此篇三章,與《摽有梅》三章箋據時節,其理大同。彼文王之化,有故不以仲春者,至夏尚使行嫁,所以蕃育人民,故歌而美之。此則晉國之亂,不能及時,至使晚於常月,故陳而刺之。本意不同,美刺有異也。○傳「良人,美室」。○正義曰:《小戎》云:「厭厭良人。」妻謂夫為良人。知此美室者,以下云「見此粲者」,粲是三女,故知良人為美室。良訓為善,故稱美也。傳以三星在天,為昏之正時,則此二句,是國人不得及時,思詠善時得見良人之辭也。王肅云:「婚姻不得其時,故思詠嫁娶之夕,而欲見此美室也。」○箋「今夕」至「其時」。○正義曰:箋以仲春為婚月,「三星在天」,後於仲春,故以此二句為責娶者之辭也。《說苑》稱鄂君與越人同舟,越人擁楫而歌曰:「今夕何夕兮,得與搴舟水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如彼歌意,則嘉美此夕。與箋意異者,彼意或出於此,但引詩斷章,不必如本也。

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子兮」者,嗟茲也。箋云:子兮子兮者,斥取者,子取後陰陽交會之月,當如此良人何。○後,戶豆反。)

疏傳「子兮者,嗟茲也」。○正義曰:傳意以上句為思詠嫁娶之夕,欲得見良人,則此句嗟歎己身不得見良人也。子兮子兮,自嗟歎也。茲,此也。嗟歎此身不得見良人,言己無奈此良人何。○箋「子兮」至「人何」。○正義曰:箋以此句亦是責娶者之辭,故云「子兮子兮」為斥娶者,以其良人為妻,當以良時迎之。今子之娶,後於陰陽交會之月,則損良人之善,故云「當如此良人何」,責其損良人也。

綢繆束芻,三星在隅。(隅,東南隅也。箋云:心星在隅,謂四月之末,五月之中。)

今夕何夕,見此邂逅?(邂逅,解說之貌。○邂,本亦作「解」,戶懈反,一音戶佳反。覯,本又作「逅」,同胡豆反,一音戶冓反。邂覯,解說也,《韓詩》云:「邂覯,不固之貌。」解音蟹。說音悅。)

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綢繆束楚,三星在戶。(參星正月中直戶也。箋云:心星在戶,謂之五月之末,六月之中。○直音值,又如字。)

今夕何夕,見此粲者?(三女為粲。大夫一妻二妾。○粲,采旦反,《字林》作「[B10A]」。)

疏傳「三女」至「二妾」。○正義曰:《周語》云:「密康公遊於涇,有三女奔之。其母曰:『必致之王。女三為粲,粲,美物也。汝則小醜,何以堪之?』」然粲者,眾女之美稱也。《曲禮下》云:「大夫不名侄娣。」大夫有妻有妾,有一妻二妾也。此刺婚姻失時,當是民之婚姻,而以大夫之法為辭者,此時貴者亦婚姻失時,故王肅云:「言在位者亦不能及禮也。」

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綢繆》三章,章六句。

《杕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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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杕杜》,刺時也。君不能親其宗族,骨肉離散,獨居而無兄弟,將為沃所並爾。(○杕杜,徒細反,本或作夷狄字,非也。下篇同。並,必政反。)

疏「《杕杜》二章,章九句」至「並爾」。○正義曰:不親宗族者,章首二句是也。獨居而無兄弟者,次三句是也。下四句戒異姓之人,令輔君為治,亦是不親宗族之言,故序略之。

有杕之杜,其葉湑湑。(興也。杕,特貌。杜,赤棠也。湑湑,枝葉不相比也。○湑,私敘反。比,毗誌反,下文及注同。)

獨行踽踽,豈無他人?不如我同父。(踽踽,無所親也。箋云:他人,謂異姓也。言昭公遠其宗族,獨行於國中踽踽然。此豈無異姓之臣乎?顧恩不如同姓親親也。○踽,俱乎反。遠,於萬反。)

嗟行之人,胡不比焉?(箋云:君所與行之人,謂異姓卿大夫也。比,輔也。此人女何不輔君為政令?)

人無兄弟,胡不佽焉?(佽,助也。箋云:異姓卿大夫,女見君無兄弟之親親者,何不相推佽而助之?○佽,七利反。)

疏「有杕」至「佽焉」。○正義曰:言有杕然特生之杜,其葉湑湑然而盛,但柯條稀疏,不相比次。以興晉君疏其宗族,不與相親,猶似杜之枝葉不相比次然也。君既不與兄弟相親,至使骨肉離散。君乃獨行於國內,踽踽然無所親匿者也。豈無他人異姓之臣乎?顧其恩親不如我同父之人耳。君既不親同姓之人,與之為治,則異姓之臣又不肯盡忠輔君,將為沃國所並,故又戒之云:嗟乎!汝君所與共行之人,謂異姓卿大夫之等,汝何不輔君為政令焉?又謂異姓之臣,汝既見人無兄弟之親,何不推佽而助之焉?同姓之臣既已見疏,不得輔君,猶冀他人輔之,得使不滅,故戒異姓之人使助君也。○傳「杕特」至「相比」。○正義曰:《釋木》云:「杜,赤棠。白者棠。」樊光云:「赤者為杜,白者為棠。」陸機《疏》云:「赤棠與白棠同耳。但子有赤白美惡。子白色為白棠,甘棠也,少酢滑美。赤棠子澀而酢無味。俗語云『澀如杜』,是也。赤棠木理韌,亦可以作弓幹是也。」《裳裳者華》亦云「其葉湑兮」,則湑湑與菁菁皆茂盛之貌。傳於此云「湑湑,枝葉不相比」,下章言「菁菁,葉盛」,互相明耳。言葉雖茂盛,而枝條稀疏,以喻宗族雖強,不相親昵也。箋以此刺不親宗族,不宜以盛為喻,故下章易傳以菁菁為稀少之貌,此章直取不相比次為喻,不取葉盛為喻。菁菁實是茂盛,而得為稀少貌者,以葉密則同為一色,由稀少故見其枝。以《菁菁者莪》菁菁為莪之茂貌,則知鄭意亦以菁菁、湑湑為茂貌,但不取葉為興耳。○箋「君所」至「政令」。○正義曰:言嗟行之人,是嗟歎此所行之人也。君既疏其宗族,宗族不與君行,故知君所與行之人謂異姓卿大夫也。「比,輔」,《釋詁》文。彼輔作「俌」,亦是輔之義也。○傳「佽,助」。○正義曰:佽,古「次」字。欲使相推以次第助之耳,非訓佽為助也。

有杕之杜,其葉菁菁。(菁菁,葉盛也。箋云:菁菁,希少之貌。○菁,本又作「青」,同子零反。)

獨行睘睘,豈無他人?不如我同姓。(睘睘,無所依也。同姓,同祖也。○睘,本亦作「煢」,又作「焭」,求營反。)

疏傳「」至「同祖」。○正義曰:睘睘、踽踽皆與獨行共文,故知是無所依、無所親昵之貌。上言親,此言依,義亦同,變其文耳。以上云同父,故知同姓為同祖也。

嗟行之人,胡不比焉?人無兄弟,胡不佽焉?

《杕杜》二章,章九句。

《羔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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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羔裘》,刺時也。晉人刺其在位不恤其民也。(恤,憂也。○卹,本亦作「恤」,荀律反。)

疏「《羔裘》二章,章四句」至「其民」。○正義曰:刺其在位不恤其民者,謂刺朝廷卿大夫也。以在位之臣,輔君為政,當助君憂民,而懷惡於民,不憂其民,不與相親比,故刺之。經二章,皆刺在位懷惡,不恤下民之辭。俗本「或其」下有「君」,衍字。定本無「君」字,是也。

羔裘豹袪,自我人居居。(袪,袂也。本末不同,在位與民異心自用也。居居,懷惡不相親比之貌。箋云:羔裘豹袪,在位卿大夫之服也。其役使我之民人,其意居居然有悖惡之心,不恤我之困苦。○袪,起居反,又丘據反。袂,末也。居如字,又音據。比,毗誌反。悖,補對反。)

豈無他人?維子之故!(箋云:此民,卿大夫采邑之民也,故云豈無他人可歸往者乎?我不去者,乃念子故舊之人。)

疏「羔裘」至「之故」。○正義曰:在位之臣服羔裘豹袪,晉人因其服,舉以為喻,言以羔皮為裘,豹皮為袪,裘袪異皮,本末不同,以興民欲在上憂己,在上疾惡其民,是上下之意亦不同也。在位之心既與民異,其用使我之眾人居居然有悖惡之色。不與我民相親,不憂我之困苦也。卿大夫於民如此,民見君子無憂民,今欲去之,言我豈無他人賢者可歸往之乎?維子之故舊恩好不忍去耳。作者是卿大夫采邑之民,故言己與在位故舊恩好。○傳「袪袪」至「之貌」。○正義曰:《玉藻》說深衣之制云:「袂可以回肘。」注云:「二尺二寸之節。」又曰:「袂尺二寸。」注云:「袂口也。」然則袂與袪別。此以袪、袂為一者,袂是袖之大名,袪是袖頭之小稱,其通皆為袂。以深衣云袂之長短,反屈之及肘,是通袪皆為袂,故以為「袪,袂也」。以裘身為本,裘袂為末,其皮既異,是本末不同,喻在位與民異心也。直以裘之本末喻在位與民耳,不以在位與民為本末也。此解直云「袪,袂」,定本云「袪,袂末」,與禮合。《釋詁》云:「由,用也。自,由也。」展轉相訓,是自為用也。《釋訓》云:「居居、究究,惡也。」李巡曰:「居居,不狎習之惡。」孫炎曰:「究究,窮極人之惡。」此言懷惡而不與民相親,是不狎習也。用民力而不憂其困,是窮極人也。○箋「羔裘」至「困苦」。○正義曰:《鄭風·羔裘》言古之君子以風其朝焉,經稱「羔裘豹飾,孔武有力」,是知在位之臣服此豹袖之羔裘也。傳亦解興喻之義,箋又解所以用裘興意,以在位身服此裘,故取其裘為興。《召南·羔裘》亦以大夫身服此羔裘,即言其人有羔羊之德,與此同也。有悖惡之色,不恤我之困苦,申明傳懷惡不比之意。○箋「此民」至「之人」。○正義曰:箋以民與大夫尊卑縣隔,不應得有故亂舊恩好,而此云維子之好,故解之是此卿大夫采邑之民。以卿大夫世食采邑,在位者幼少未仕之時,與此民相親相愛,故稱好也。作詩者雖是采邑之民,所恨乃是一國之事。何則?采邑之民與故舊尚不存恤,其餘非其故舊,不恤明矣。序云「在位不恤其民」,謂在位之臣莫不盡然,非獨食采邑之主偏苦其邑。豈無他人可歸往者,指謂他國可往,非欲去此采邑,適彼采邑也,故王肅云:「我豈無他國可歸乎?維念子與我有故舊也。」與鄭同。

羔裘豹褎,自我人究究。(褎,猶袪也。究究,猶居居也。○[B11A],徐究反,本又作「褎」,同。究,九又反,《爾雅》云:「居居、究究,惡也。」)

豈無他人?維子之好!(箋云:我不去而歸往他人者,乃念子而愛好之也。民之厚如此,亦唐之遺風。○好,呼報反,注同。)

疏箋「我不」至「遺風」。○正義曰:《北風》刺虐,則云「攜手同行」;《碩鼠》刺貪,則云「適彼樂國」,皆欲奮飛而去,無顧戀之心。此則念其恩好,不忍歸他人之國,其情篤厚如此,亦是唐之遺風。言猶有帝堯遺化,故風俗淳也。

《羔裘》二章,章四句。

《鴇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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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鴇羽》,刺時也。昭公之後,大亂五世,君子下從征役,不得養其父母,而作是詩也。(大亂五世者,昭公、孝侯、鄂侯、哀侯、小子侯。○鴇音保,似雁而大,無後指。政役,音征,篇內注同。養,羊亮反。鄂,五各反。)

疏「《鴇羽》二章,章七句」至「是詩」。○正義曰:言下從征役者,君子之人當居平安之處,不有征役之勞。今乃退與無知之人共從征役,故言下也。定本作「下從征役」。經三章,皆上二句言君子從征役之苦,下五句恨不得供養父母之辭。○箋「大亂」至「子侯」。○正義曰:案《左傳》桓二年稱「魯惠公三十年,晉潘父弑昭侯而納桓叔,不克。晉人立孝侯。惠之四十五年,曲沃莊伯伐翼,弑孝侯。翼人立其弟鄂侯。」隱五年傳稱「曲沃莊伯伐翼,翼侯奔隨。秋,王命虢公伐曲沃,而立哀侯於翼」。隱六年傳稱「翼人逆晉侯於隨,納諸鄂,晉人謂之鄂侯」。桓二年傳「鄂侯生哀侯。哀侯侵陘庭之田。陘庭南鄙啟曲沃伐翼」。桓三年,「曲沃武公伐翼,逐翼侯於汾隰,夜獲之」。桓七年傳「冬,曲沃伯誘晉小子侯殺之」。「八年春,滅翼」。是大亂五世之事。案桓八年傳云:「冬,王命虢仲立晉哀侯之弟緡於晉。」則小子侯之後,復有緡為晉君。此大亂五世,不數緡者,以此言昭公之後,則是昭公之詩,自昭公數之,至小子而滿五,故數不及緡也。此言大亂五世,則亂後始作,但亂從昭起,追刺昭公,故為昭公詩也。

肅肅鴇羽,集於苞栩。(興也。肅肅,鴇羽聲也。集,止。苞,稹。栩,杼也。鴇之性不樹止。箋云:興者,喻君子當居安平之處,今下從征役,其為危苦,如鴇之樹止然。稹者,根相迫迮梱致也。○苞,補交反。栩,況羽反。稹本又作「縝」,之忍反,何之人反,沈音田,又音振,《廣雅》云:「概也。」杼,食汝反,徐治與反。處,昌慮反。迮,側百反。梱,口本反。致,直置反,下同。)

王事靡盬,不能蓺稷黍,父母何怙?(盬,不攻緻也。怙,恃也。箋云:蓺,樹也。我迫王事,無不攻致,故盡力焉。既則罷倦,不能播種五穀,今我父母將何怙乎?○盬音古。蓺,魚世反。怙音戶。罷音皮。)

悠悠蒼天!曷其有所?(箋云:曷,何也。何時我得其所哉?)

疏「肅肅」至「有所」。○正義曰:言肅肅之為聲者,是鴇鳥之羽飛而集於苞栩之上,以興君子之人,乃下從於征役之事。然鴇之性不樹止,今乃集於苞栩之上,極為危苦,喻君子之人當居平安之處,今乃下從征役,亦甚為危苦。君子之人既從王事,此王家之事無不攻緻,故盡力為之。既則罷倦,雖得還家,不復能種蓺黍稷。既無黍稷,我之父母當為何所依怙乎!乃告於天云:悠悠乎遠者蒼蒼之上天,何時乎使我得其所,免此征役,復平常人乎!人窮則反本,困則告天。此時征役未止,故訴天告怨也。○傳「肅肅」至「樹止」。○正義曰:「苞,稹」,《釋言》文。孫炎曰:「物叢生曰苞,齊人名曰稹。」郭璞曰:「今人呼物叢緻者為稹。」箋云:稹者,根相迫迮梱緻貌,亦謂叢生也。「栩,杼」,《釋木》文。郭璞曰:「柞樹也。」陸機《疏》云:「今柞櫟也,徐州人謂櫟為杼,或謂之為栩。其子為皂,或言皂鬥,其殼為鬥,可以染。皂,今京洛及河內多言杼鬥。謂櫟為杼,五方通語也。」鴇鳥連蹄,性不樹止,樹止則為苦,故以喻君子從征役為危苦也。○傳「盬不」至「怙恃」。○正義曰:盬與蠱,字異義同。昭元年《左傳》云:「於文皿蟲為蠱。穀之飛亦為蠱。」杜預云:「皿器受蟲害者為蠱,穀久積則變為飛蟲,名曰蠱。」然則蟲害器、敗穀者皆謂之蠱,是盬為不攻牢不堅緻之意也。此云「盬,不攻緻」,《四牡》傳云「盬,不堅固」,其義同也。定本「緻」皆作 「致」。《蓼莪》云「無父何怙,無母何恃」,怙、恃義同。言父母當何恃食,故下言「何食」、「何嘗」,與此相接成也。○箋「蓺樹」至「怙乎」。○正義曰:何知不為身在役所,不得營農,而云王事盡力,雖歸既則罷倦不能播種者,以經不云「不得」,而云「不能」,明是筋力疲極,雖歸而不能也。

肅肅鴇翼,集於苞棘。王事靡盬,不能蓺黍稷,父母何食?悠悠蒼天!曷其有極?(箋云:極,已也。)

肅肅鴇行,集於苞桑。(行,翮也。○行,戶郎反,注同。翮,戶革反,《爾雅》云:「羽本謂之翮。」)

疏傳「行,翮也」。○正義曰:以上言羽翼,明行亦羽翼,以鳥翮之毛有行列,故稱行也。王事靡盬,不能蓺稻粱,父母何嘗?悠悠蒼天!曷其有常?

《鴇羽》三章,章七句。

《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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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衣》,刺晉武公也。武公始並晉國,其大夫為之請命乎天子之使,而作是詩也。(天子之使,是時使來者,○並,卑政反,下注同。為,於偽反。使,所吏反,注同。)

疏「《無衣》二章,章三句」至「是詩」。○正義曰:作《無衣》詩者,美晉武公也。所以美之者,晉昭公封叔父成師於曲沃,號為桓叔。桓叔生莊伯,莊伯生武公,繼世為曲沃之君,常與晉之正適戰爭不息。及今武公,始滅晉而有之。其大夫為之請王賜命於天子之使,而作是《無衣》之詩以美之。其大夫者,武公之下大夫也。曲沃之大夫美其能並晉國,故為之請命。此序其請命之事。經二章,皆請命之辭。○箋「天子」至「來者」。○正義曰:不言請命於天子,而云請命於天子之使,故云是時使來。使以他事適晉,大夫就使求之,欲得此使告王,令王賜以命服也。案《左傳》桓八年,王使立緡於晉。至莊十六年,乃云「王使虢公命曲沃伯為晉侯」,不言滅晉之事。《晉世家》云:「哀侯二年,曲沃莊伯卒。晉侯緡立。二十八年,曲沃武公伐晉侯緡,滅之,盡以其寶器賂周僖王。僖王命曲沃武公為晉君,列為諸侯,於是盡並晉地而有之。曲沃武公已即位三十七年矣。」計緡以桓八年立,至莊十六年乃得二十八年。然則虢公命晉侯之年始並晉也。虢公未命晉之前,有使適晉,晉大夫就之請命。其使名號,《書傳》無文也。或以為使即虢公,當來賜命之時,大夫就之請命。斯不然矣。傳稱王使虢公命曲沃伯為晉侯,則虢公適晉之時,齎命服來賜,大夫不假請之,豈虢奉使適晉,藏其命服,待請而與之哉!若虢公於賜命之前,別來適晉,則非所知耳。若當時以命賜之,即命晉之時,不須請也,故箋直言「使來,不知何使」。

豈曰無衣七兮?(侯伯之禮七命,冕服七章。箋云:我豈無是七章之衣乎?晉舊有之,非新命之服。)不如子之衣,安且吉兮!(諸侯不命於天子則不成為君。箋云:武公初並晉國,心未自安,故以得命服為安。)

疏「豈曰」至「吉兮」。○正義曰:此皆請命之辭。晉大夫美武公能並晉國,而未得命服,故為之請於天子之使曰:我晉國之中,豈曰無此衣之七章兮?晉舊有之矣!但不如天子之衣。我若得之,則心安而且又吉兮!天子命諸侯,必賜之以服,故請其衣。就天子之使,請天子之衣,故云子之衣也。諸侯不命於天子,則不成為國君。武公並晉,心不自安,故得王命服則安且吉兮。○傳「侯伯」至「七章」。○正義曰:此解指言七兮之意。晉唐叔之封爵稱侯,侯伯之禮,冕服七章,故請七章之衣。《春官·典命》云:「侯伯七命。其國家、宮室、車旗、衣服、禮儀皆以七為節。」《秋官·大行人》云:「諸侯之禮,執信圭七寸,冕服七章。」 是七命七章之衣。案《春官·巾車》云:「金路,鉤,樊纓九就,建大旂,以賓,同姓以封。」注云:「同姓以封,謂王子母弟率以功德出封,雖為侯伯,其衣服猶如上公,若魯、衛之屬。」然則唐叔是王之母弟,車服猶如上公。上公之服九章,此大夫不請九章之服,而請七章者,王子母弟車服得如上公,無正文,正以周之建國,唯二王之後稱公,其餘雖大,皆侯伯也。彼云「同姓以封」,必是封為侯伯。侯伯以七為節,而金路樊纓九就,則知王子母弟初出封者,車服猶如上公,故得以九為節。如上公者,唯王子母弟一身,若唐叔耳。其後世子孫,自依爵命之數,故請七章之衣也。○傳「諸侯」至「為君」。○正義曰:此解得衣乃安之意。諸侯者,天子之所建,不受命於天子則不成為君,故不得衣則不安也。必請衣者,文元年,天王使毛伯來錫公命,《公羊傳》曰:「錫者何?賜也。命者何?加我服也。」是王命諸侯,必皆以衣賜之,故請衣也。案《大宗伯》云:「王命諸侯則儐。」莊元年《穀梁傳》云:「禮有受命,無來錫命。錫命,非正也。」然則諸侯當往就天子受命,此在國請之者,天子賜諸侯之命,其禮亡。案春秋之世,魯文公、成公、晉惠公、齊靈公皆是天子遣使賜命,《左傳》不譏之。則王賜諸侯之命,有召而賜之者,有遣使賜之者。《穀梁》之言,非禮意也。此武公以孽奪宗,故心不自安,得命乃安也。及《世家》稱武公厚賂周僖王,僖王乃賜之命,是於法武公不當賜之。美之者,其臣之意美之耳。

豈曰無衣六兮?(天子之卿六命,車旗、衣服以六為節。箋云:變七言六者,謙也。不敢必當侯伯,得受六命之服,列於天子之卿,猶愈乎不。)

疏傳「天」至「為節」。○正義曰:《典命》云:「王之三公八命,其卿六命。其國家、宮室、車旗、衣服、禮儀亦如之。」是毛所據之文也。云車旗者,蓋謂卿從車六乘,旌旗六旒。衣服者,指謂冠弁也,飾則六玉,冠則六辟積。《夏官·射人》云:「三公執璧,與子男同也。」則其服亦毳冕矣。三公既毳冕,則孤卿服絺冕,大夫服玄冕,則《司服》注云:「絺冕衣一章,裳二章。玄冕衣無文,裳刺黻而已。」然則絺冕之服止有三章,而此云六為節,不得為卿六章之衣,故毛、鄭並不云章。或者《司服》之注自說天子之服,隆殺之差,其臣自當依命數也。○箋「變七」至「愈乎不」。○正義曰:傳正解六兮為天子之卿服,不解晉人請六章之服意,故箋申之。今晉實侯爵之國,非天子之卿,所以請六章衣者,謙不敢必當侯伯之禮,故求得受六命之服,次列於天子之卿,猶愈乎不。愈猶勝也,言己若得六章之衣,猶勝不也。上箋解七章之衣,言晉舊有之。此不言晉舊有之者,晉國舊無此衣,不得言舊有也。檢晉之先君見經傳者,燮父事康王,文侯輔平王,有為天子卿者,但侯伯入為卿士,依其本國之命,不服六章之衣,故鄭答趙商云:「諸侯入為卿大夫,與在朝仕者異,各依本國如其命數。」是其不降本國,不服六章也。鄭知然者,以《大車》陳古之天子大夫行決男女之訟,經云「毳衣如」,則是子男入為大夫得服毳冕,故知入仕王朝者,各依本國之命。晉之先世不得有六章之衣。實無六章之衣,而云「豈曰無衣六」者,從上章之文,飾辭以請命耳,非實有也。

不如子之衣,安且燠兮!(燠,暖也。○奧,本又作「燠」,於六反。暖,奴緩反。)疏傳「燠,暖也」。○正義曰:《釋言》文。

《無衣》二章,章三句。

《有杕之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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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杕之杜》,刺晉武也。武公寡特,兼其宗族,而不求賢以自輔焉。(○宗族,本亦作「宗矣」。)

疏「《有杕之杜》二章,章六句」至「輔焉」。○正義曰:言寡特者,言武公專任己身,不與賢人圖事,孤寡特立也。兼其宗族者,昭侯以下為君於晉國者,是武公之宗族,武公兼有之也。武公初兼宗國,宜須求賢,而不求賢者,故刺之。經二章,皆責君不求賢人之事也。

有杕之杜,生於道左。(興也。道左之陽,人所宜休息也。箋云:道左,道東也。日之熱恒在日中之後,道東之杜,人所宜休息也。今人不休息者,以其特生,陰寡也。興者,喻武公初兼其宗族,不求賢者與之在位,君子不歸,似乎特生之杜然。○陰,於鴆反,又如字,本亦作「蔭」,同。)

彼君子兮,噬肯適我?(噬,逮也。箋云:肯,可。適,之也。彼君子之人,至於此國,皆可求之我君所。君子之人,義之與比。其不來者,君不求之。○噬,市世反,《韓詩》作 「逝」。逝,及也。比,毗誌反。)

中心好之,曷飲食之?(箋云:曷,何也。言中心誠好之,何但飲食之,當盡禮極歡以待之。○好,呼報反,下同。飲,於鴆反,下文同。食音嗣,下同。)

疏「有杕」至「食之」。○正義曰:言有杕然特生之杜,生於道路之左,人所宜休息。今日所以人不休息者,由其孤特獨生,陰涼寡薄故也。以興武公一國之君,人所宜往仕。今日所以人不往仕者,由其孤特,為君不求賢者故也。因教武公求賢之法:彼君子之人兮,但能來逮於我國者,皆可使之適我君之所,何則?君子之人,義之與比,故求則得之。今不求者,由君之不求之耳。君欲求之,當如之何?君當中心誠實好之,何但飲食而已,當盡禮極歡以待之,則賢者自至矣。○箋 「道左」至「杜然」。○正義曰:《王制》云:道路,男子由右,婦人由左。言左右,據南鄉西鄉為正。在陰為右,在陽為左,故傳言道左之陽。箋以為,道東也,物積而後始極,既極而後方衰。從旦積暖,故日中之後乃極熱。從昏積涼,故半夜之後始極寒。計一歲之日,分乃為陰陽,當以仲冬極寒,仲夏極暑,而六月始大暑,季冬乃大寒,亦此意。○傳「噬,逮」。○正義曰:《釋言》文。逮又別訓為至,故箋云「君子之人,至於此國」,訓此逮為至也。○箋「肯,可。適,之」。○正義曰:「肯,可」,《釋言》文。《釋詁》云:「之、適,往也」,故適得為之。

有杕之杜,生於道周。(周,曲也。○周,《韓詩》作「右」。)疏傳「周,曲」。○正義曰:言道周繞之,故為曲也。

彼君子兮,噬肯來遊?(遊,觀也。○觀,古亂反。)

中心好之,曷飲食之?

《有杕之杜》二章,章六句。

《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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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生》,刺晉獻公也。好攻戰,則國人多喪矣。(喪,棄亡也。夫從征役棄亡不反,則其妻居家而怨思。○好,呼報反。攻音貢,又如字。喪,息浪反,注同,又如字。思,息嗣反,或如字。)

疏「《葛生》五章,章四句」至「喪矣」。○正義曰:數攻他國,數與敵戰,其國人或死行陳,或見囚虜,是以國人多喪,其妻獨處於室,故陳妻怨之以刺君也。經五章,皆妻怨之辭。獻公以莊十八年立,僖九年卒。案《左傳》莊二十八年傳稱「晉伐驪戎,驪戎男女以驪姬」。閔元年傳曰:「晉侯作二軍,以滅耿、滅霍、滅魏。」二年傳云:「晉侯使太子申生伐東山皋落氏。」僖二年,「晉師滅下陽」。五年傳曰:「八月,晉侯圍上陽。冬,滅虢。又執虞公。」八年傳稱「晉里克敗狄於采桑」。見於傳者已如此,是其好攻戰也。

葛生蒙楚,蘞蔓於野。(興也。葛生延而蒙楚,蘞生蔓於野,喻婦人外成於他家。○蘞音廉,又力恬反,又力儉反,徐又力劍反,《草木疏》云:「似栝樓,葉盛而細,子正黑如燕薁,不可食。」)

予美亡此,誰與獨處!(箋云:予,我。亡,無也。言我所美之人無於此,謂其君子也。吾誰與居乎?獨處家耳。從軍未還,未知死生,其今無於此。)

疏「葛生」至「獨處」。○正義曰:此二句互文而同興,葛言生則蘞亦生,蘞言蔓則葛亦蔓,葛言蒙則蘞亦蒙,蘞言於野則葛亦當言於野。言葛生於此,延蔓而蒙於楚木;蘞亦生於此,延蔓而蒙於野中,以興婦人生於父母,當外成於夫家。既外成於夫家,則當與夫偕老。今我所美之人,身無於此,我誰與居乎?獨處家耳。由獻公好戰,令其夫亡,故婦人怨之也。○傳「葛生」至「他家」。○正義曰:此二者皆是蔓草,發此蒙彼,故以喻婦人外成他家也。陸機《疏》云:蘞似栝樓,葉盛而細,其子正黑如燕薁,不可食也。幽州人謂之烏服。其莖葉煮以哺牛,除熱。

葛生蒙棘,蘞蔓於域。(域,營域也。)

予美亡此,誰與獨息!(息,止也。)

角枕粲兮,錦衾爛兮。(齊則角枕錦衾。禮:「夫不在,斂枕篋衾席,韣而藏之。」箋云:夫雖不在,不失其祭也。攝主,主婦猶自齊而行事。○齊,側皆反,本亦作「斉」,下同。篋,口牒反。韣,本亦作「獨」,又作「櫝」,徒木反。)

予美亡此,誰與獨旦!(箋云:旦,明也。我君子無於此,吾誰與齊乎?獨自潔明。)

疏「角枕」至「獨旦」。○正義曰:婦人夫既不在,獨齊而行祭。當齊之時,出夫之衾枕,睹物思夫,言此角枕粲然而鮮明兮,錦衾爛然而色美兮,雖有枕衾,無人服用,故怨言我所美之人,身無於此,當與誰齊乎?獨自取潔明耳。○傳「齊則」至「藏之」。○正義曰:傳以婦人怨夫不在,而言角枕錦衾,則是夫之衾枕也。夫之衾枕,非妻得服用,且若得服用,則終常見之,又不得見其衾枕,始恨獨旦。知此衾枕是有故乃設,非常服也。家人之大事,不過祭祀,故知枕衾,齊乃用之,故云「齊則角枕錦衾」。夫在之時,用此以齊,今夫既不在,妻將攝祭。其身既齊,因出夫之齊服,故睹之而思夫也。傳又自明己意,以禮,「夫不在,斂枕篋衾席,韣而藏之」,此無故不出夫衾枕,明是齊時所用,是以齊則出角枕錦衾也。《內則》云:「夫不在,斂枕篋簟席,韣而藏之。」此傳引彼,變簟為衾,順經 「衾」文。○箋「夫雖」至「行事」。○正義曰:《祭統》云:「夫祭也者,必夫婦親之。」是祭祀之禮,必夫妻共奉其事。箋嫌夫不在,則妻不祭,故辨之云:夫雖不在,其祭也使人攝代為主。雖他人代夫為主,主婦猶自齊而行事。是故因己之齊,出夫之衾枕,非用夫衾枕以自齊也,故王肅云「見夫齊物,感以增思」,是也。

夏之日,冬之夜,(言長也。箋云:思者於晝夜之長時尤甚,故極之以盡情。)

百歲之後,歸於其居!(箋云:居,墳墓也。言此者婦人專一,義之至,情之盡。○墳,扶云反。)

冬之夜,夏之日,百歲之後,歸於其室!(室猶居也。箋云:室猶塚壙。○壙音曠。)

《葛生》五章,章四句。

《采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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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苓》,刺晉獻公也。獻公好聽讒焉。(○苓,力丁反,即甘草,葉似地黃。好,呼報反。)

疏「《采苓》三章,章八句」至「讒焉」。○正義曰:以獻公好聽用讒之言,或見貶退賢者,或進用惡人,故刺之。經三章,皆上二句刺君用讒,下六句教君止讒,皆是好聽讒之事。

采苓采苓,首陽之顛。

(興也。苓,大苦也。首陽,山名也。采苓,細事也。首陽,幽辟也。細事,喻小行也。幽辟,喻無徵也。箋云:采苓采苓者,言采苓之人眾多非一也,皆云采此苓於首陽山之上,首陽山之上信有苓矣。然而今之采者未必於此山,然而人必信之。興者,喻事有似而非。○辟,匹亦反,下同。行,下孟反。)

人之為言,苟亦無信。舍旃舍旃,苟亦無然。

(苟,誠也。箋云:苟,且也。為言,謂為人為善言以稱薦之,欲使見進用也。旃之言焉也。舍之焉,舍之焉,謂謗訕人,欲使見貶退也。此二者且無信,受之且無答然。○為言,於偽反,或如字,下文皆同。本或作「偽」字,非。舍音捨,下同。旃,之然反。為言謂為人,並於偽反。若經文依字讀,則此上為字亦依字。訕,所諫反。)

人之為言,胡得焉!

(箋云:人以此言來,不信,受之不答。然之,從後察之。或時見罪,何所得。)

疏「采苓」至「得焉」。○毛以為,言人采苓采苓,於何處采之?於首陽之巔采之。以興獻公問細小之行,於何處求之?於小人之身求之。采苓者,細小之事,以喻君求細小之行也。首陽者,幽辟之山,喻小人是無征驗之人也。言獻公多問小行於小人言語無征之人,故所以讒言興也。因教君止讒之法:人之詐偽之言,有妄相稱薦,欲令君進用之者,君誠亦勿得信之。若有言人罪過,令君舍之舍之者,誠亦無得答然。君但能如此,不受偽言,則人之偽言者,復何所得焉。既無所得,自然讒止也。人之偽言與舍旃舍旃文互相見,上云人之偽言,則舍旃舍旃者,亦是人之偽言也。舍旃者,謂謗訕人欲使見貶退,則人之偽言,謂稱薦人欲使見進用,是互相明。王肅諸本皆作「為言」,定本作「偽言」。○鄭以采苓采苓者,皆言我采此苓於首陽之顛,然首陽之巔信有苓矣。然而今人采之者未必於首陽,而人必信之,以其事有似也。事雖似而實非,以興天下之事亦有似之而實非者,君何得聞人之讒而輒信之乎?下六句唯以「苟」為「且」,餘同。○傳「苓大」至「無征」。○正義曰:「苓,大苦」,《釋草》文。首陽之山,在河東蒲阪縣南。采苓者取草而已,故為細事。首陽在河曲之內,故為幽辟。細事,喻小行,謂小小之事。幽辟,喻無征,謂言無征驗。幽隱辟側,非顯見之處,故以喻小人言無征驗也。讒言之起,由君昵近小人,故責君數問小事於小人,所以致讒言也。箋易之者,鄭答張逸云:「篇義云好聽讒,當似是而非者,故易之。」

采苦采苦,首陽之下。

(苦,苦菜也。)

疏傳「苦,苦菜」。○正義曰:此荼也。陸機云:「苦菜生山田及澤中,得霜恬脆而美,所謂堇荼如飴。《內則》云『濡豚包苦』,用苦菜是也。」

人之為言,苟亦無與。舍旃舍旃,苟亦無然。

(無與,勿用也。)

人之為言,胡得焉!

采葑采葑,首陽之東。

(葑,菜名也。○葑,孚容反。)

人之為言,苟亦無從。舍旃舍旃,苟亦無然。人之為言,胡得焉!

《采苓》三章,章八句。

唐國十二篇,三十三章,二百三句。

卷六(六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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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車鄰詁訓傳第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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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曰:秦者,隴西穀名也,在雍州鳥鼠山之東北。昔皋陶之子伯翳,佐禹治水有功,舜命作虞,賜姓曰嬴。其末孫非子,為周孝王養馬於汧、渭之間,封為附庸,邑於秦穀。及非子之曾孫秦仲,周宣王又命為大夫。仲之孫襄公,討西戎救周,周室東遷,以岐、豐之地賜之,始列為諸侯。春秋時稱秦伯。崔云:秦在虞、夏、商為諸侯,至周為附庸。)

◎秦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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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譜(秦者,隴西穀名,於《禹貢》近雍州鳥鼠之山。○正義曰:《漢書·地理志》云:「秦,今隴西秦亭秦穀是也。」於《禹貢》,鳥鼠之山在雍州也。鳥鼠與秦,今俱在隴西,故云近鳥鼠之山也。《爾雅》云:「鳥鼠同穴,其鳥為鵌,其鼠為鼵。」是鳥鼠共處一山以為名。既有鳥鼠之山,又別有同冗之山。《禹貢》王肅注云「鳥鼠、同穴、皆山名」,是也。○堯時有伯翳者,實皋陶之子,佐禹治水。水土既平,舜命作虞官,掌上下草木鳥獸,賜姓曰嬴。○正義曰:《鄭語》云:「嬴,伯翳之後。」《地理志》云「嬴,伯益之後」,則伯翳、伯益聲轉字異,猶一人也。《地理志》又云:「秦之先曰伯益,助禹治水,為舜虞官,養草木鳥獸,賜姓嬴氏。」《秦本紀》云:「秦之先,帝顓頊之苗裔孫曰女脩。女脩織,玄鳥隕卵,女脩吞之,生子大業。大業娶少典之子,曰女華。女華生太費。太費與禹平水土,又佐舜調馴鳥獸,鳥獸多馴服,是為伯翳。舜賜姓嬴氏。」是治水賜姓之事也。如《本紀》之言,則益又名太費,太費之父名大業。《列女傳》曰: 「皋子生五歲而佐禹。」曹大家注云:「皋子,皋陶之子伯益也。」然則皋陶、大業一人也。且秦是伯益之後,而《中候·苗興》云:「皋陶之苗為秦,秦出伯益。」明是皋陶之子也。先言伯翳,然後上本皋陶者,以舜賜伯翳為嬴姓,不賜皋陶。秦為嬴姓,始自伯翳,故以伯翳為首也。《虞書》稱:「舜曰:『疇,若予上下草木鳥獸。』僉曰:『益哉!』帝曰:『俞。益,汝作朕虞。』」是舜命作虞官也。曆夏、商興衰,亦世有人焉。○正義曰:《本紀》又云:「太費生子二人:一曰太廉,實鳥穀氏。二曰若木,實費氏。其玄孫曰費昌,子孫或在中國,或在夷狄。費昌當夏桀之時,去夏歸商,為湯禦,以敗桀。太廉玄孫曰孟戲、中衍。帝大戊使為禦而妻之。自大戊以下,中衍之後,遂世有功,以佐殷國,故嬴姓名顯,遂為諸侯。其玄孫曰中潏,在西戎,保西垂。生蜚廉。蜚廉生惡來。惡來有力,蜚廉善走,父子俱以材力事紂。」是世有人焉。○周孝王使其末孫非子養馬於汧、渭之間。孝王為伯翳能知禽獸之言,子孫不絕,故封非子為附庸,邑之於秦穀。○正義曰:《本紀》又云:惡來有子曰女妨。女妨生旁皋,旁皋生大幾,大幾生大雒,大雒生非子。非子居犬丘,好馬及畜,善養息之。犬丘人言之周孝王,孝王召使主馬於汧、渭之間,馬大蕃息。孝王欲以為大雒適嗣。申侯之女為大雒之妻,生子成為適。於是孝王曰:「昔伯翳為舜主畜,畜多息,故有土。今其後世亦為朕息馬,朕其分土為附庸。」邑之秦,使復續嬴氏祀,號曰秦嬴。亦不廢申侯之女子為大雒適者。是孝王使養馬、封之事也。言將以非子為大雒之嗣,則從中潏以來,世保西垂,常有國土,非子分其國地,別為附庸也。《本紀》直云「伯翳為舜主畜」,不云「能知禽獸之言」。《地理志》稱「孝王云:『昔伯益知禽獸。』」是知其言語也。僖二十九年《左傳》說「介葛盧聞牛鳴而知其音」,賈逵云:「伯益曉是術。」蔡雍云:「伯翳綜聲於語鳥,葛盧辯音於鳴牛。」是伯翳知禽獸之言也。○至曾孫秦仲,宣王又命作大夫,始有車馬禮樂侍御之好。國人美之,翳之變風始作。○正義曰:《本紀》又云:「秦嬴生秦侯,立十年,卒。生公伯,立三年,卒。生秦仲。」是仲為非子曾孫也。又云:「秦仲立三年,周厲王無道。西戎滅大丘、大雒之族。周宣王即位,乃以秦仲為大夫,誅西戎。」是宣王又命作大夫也。《王制》云:「子男五十里。不能五十里者,附於諸侯,曰附庸。」《周禮》男國百里,則附庸又無百里矣。邾、滕、紀、莒之等,以其國小,蔑而不錄其詩,而錄秦仲附庸之風者,《鄭語》云:「桓公問於史伯曰:『姜、嬴其孰興?』對曰:『國大而有德者近興。秦仲、齊侯,姜、嬴之雋也,且大,其將興乎?』」言秦仲國大將興,是其土地廣寬,雖未得爵命,而大於邾、莒,詩者緣政而作,故附庸而得有詩也。且秦於襄公之後,國大而錄其詩,因秦仲先已有詩,故並錄之耳。案《年表》秦仲以宣王六年卒,計桓公問史伯之時,乃在幽王九年。所以仍言秦仲者,秦仲之後遂為大國,以秦仲有德,故係而言之。秦仲以字配國者,附庸未得爵命,無諡可稱。《春秋》附庸君例稱名,褒之則書字。秦仲又作宣王大夫,史策之文正當書字,故稱字體國以美之也。

秦仲之孫襄公,平王之初,興兵討西戎以救周。平王東遷王城,乃以岐、豐之地賜之,始列為諸侯。○正義曰:《本紀》稱秦仲生莊公,莊公生襄公。又云:「犬戎殺幽王。襄公將兵救周,戰甚有功。周避戎難,東徙洛邑,襄公以兵送周平王。平王討襄公為諸侯,賜之岐山以西之地,封爵之。襄公於是始國,與諸侯通使聘享之禮。」是平王之初,救周、賜地之事也。襄公始為諸侯,莊公已稱公者,蓋追諡之也。○遂橫有周西都宗周畿內八百里之地。○正義曰:《地理志》「初洛邑與宗周通封畿,東西長而南北短,短長相覆為千里」。則周之二都相接為畿,其地東西橫長,西都方八百里也。《本紀》云:「賜襄公岐以西之地。襄公生文公。於是文公遂收周餘民有之,地至岐,岐以東獻之周。」如《本紀》之言,則襄公所得自岐以西;如以鄭言,橫有西都八百里之地,則是全得西畿。言與《本紀》異者,案終南之山在岐之東南,大夫之戒襄公,已引終南為喻,則襄公亦得岐東,非唯自岐以西也。即如《本紀》之言,文公收周餘民,又獻岐東於周,則秦之東境終不過岐,而春秋之時,秦境東至於河,襄公已後,更無功德之君,復是何世得之也?明襄公救周即得之矣。《本紀》之言不可信也。○其封域東至迆山,在荊岐終南惇物之野。○正義曰:迆謂靡迆,境界廣被之意。於《禹貢》無迆山,鄭據時山之名,案秦境所及而言之。《禹貢》雍州云「荊岐既旅,終南惇物」,則此山皆屬雍州,秦居其傍,故云之野也。不言西至,獨言東至者,以秦居隴西,東拓土境,上已云近鳥鼠之山,不須便言其西,故直言東至而已。鄭既云變風作,而又言此者,以襄公之時又能取周地,與秦仲時異,故復說其得地之由,境界所在。○至玄孫德公又徙於雍云。○正義曰:案《本紀》襄公生文公,文公生靖公,靖公生寧公,寧公生武公。武公卒,立其弟德公。是德公為襄公玄孫也。《本紀》又言:「秦仲自中潏已後,世保西垂。至大雒生非子,非子別居於犬丘。厲王時,西戎滅大雒之族。秦仲之子莊公伐西戎,破之,並得大雒之地,為西垂大夫。文公元年,居西垂宮。三年冬獵。至汧、渭之會。曰:『昔周邑我先秦嬴於此,後卒為諸侯。』 乃卜居之,占曰吉,即營邑之。寧公二年,徙居平陽。德公元年,初居雍城。」徐廣云:「犬丘,今槐里縣也。平陽,今郿縣平陽亭是也。雍,今扶風雍縣也。」如《本紀》之言,則大雒之族世居西垂。非子封為附庸,別居槐里。及莊公伐戎,並得大雒之地,即就大雒舊居西垂也。至文公還居非子舊墟,在汧、渭之間,即槐里是也。寧公徙平陽,至德公乃徙雍。鄭獨言德公徙雍者,以德公之後常居雍,故特言之。僖十三年《左傳》云:「秦輸粟於晉,自雍及絳。」昭元年《左傳》云: 「秦後子享晉侯,自雍及絳。」是秦自德公已後常雍也。本或作穆公徙雍者,誤耳。何則?穆公者,德公之子,於襄公為玄孫之子,非玄孫也。又《中侯·覬期》注:「秦本在隴西,襄公玄孫德公始徙雍。」是鄭依《本紀》以為德公徙雍,非穆公也。《本紀》又云:「德公立二年卒。子宣公立十二年卒。弟成公立四年卒。弟穆公任好立三十九年卒。子罃代立,是為康公。」此其君次也。其詩則《車鄰》美秦仲,為秦仲詩也。《駟驖》、《小戎》、《蒹葭》、《終南》序皆云襄公,是襄公詩也。《黃鳥》刺繆公,是繆公詩也。《晨風》、《渭陽》、《權輿》序皆云康公,是康公詩也。《無衣》在其中,明亦康公詩矣。故鄭於左方中皆以此而知也。襄二十九年《左傳》季劄見歌《秦》,曰:「美哉!此之謂夏聲。」服虔云:「秦仲始有車馬禮樂之好,侍御之臣,戎車四牡,田狩之事。其孫襄公列為秦伯,故 『蒹葭蒼蒼』之歌,《終南》之詩,追錄先人;《車鄰》、《駟驖》、《小戎》之歌,與諸夏同風,故曰夏聲。」如服之意,以《駟驖》、《小戎》為秦仲之詩,與序正違,其言非也。言夏聲者,杜預云:「秦本在西戎汧隴之西,秦仲始有車馬禮樂,去戎狄之音而有諸夏之聲,故謂之夏聲耳。」不由在諸夏追錄,故稱夏也。)

《車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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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鄰》,美秦仲也。秦仲始大,有車馬禮樂侍御之好焉。(○鄰,本亦作「隣」,又作「轔」,栗人反。始大絕句,或連下句,非。)

疏「《車鄰》三章,一章四句,二章章六句」至「好焉」。○正義曰:作《車鄰》詩者,美秦仲也。秦仲之國始大,又有車馬禮樂侍御之好焉,故美之也。言秦仲始大者,秦自非子以來,世為附庸,其國仍小。至今秦仲而國土大矣。由國始大,而得有此車馬禮樂,故言「始大」以冠之。有車馬者,首章上二句是也。侍御者,下二句是也。二章、卒章言鼓瑟、鼓簧,並論樂事,用樂必有禮,是禮樂也。經先寺人,後鼓瑟,序先禮樂,後侍御者,經以車馬行於道路,國人最先見之,故先言車馬。欲見秦仲,先令寺人,故次言寺人。既見秦仲,始見其禮樂,故後言鼓瑟。二章傳曰「又見其禮樂」,是從外而入,以次見之。序以車馬附於身,經又在先,故先陳之,禮樂又重於侍御,故先禮樂而後侍御。此三者皆是君之容好,故云「之好焉」。必知斷「始大」為句者,以《駟驖序》云「始命,謂始命為諸侯也」,即知此「始大」謂國土始大也。若連下為文,即車馬、禮樂多少有度,不得言大有也。王肅云:「秦為附庸,世處西戎。秦仲修德,為宣王大夫,遂誅西戎,是以始大。」《鄭語》云:「秦仲、齊侯,姜、嬴之雋,且大,其將興乎?」韋昭注引《詩序》曰:「秦仲始大。」是先儒斷「始大」為句。

有車鄰鄰,有馬白顛。(鄰鄰,眾車聲也。白顛,的顙也。○顛,都田反。的,丁曆反。顙,桑黨反。)

未見君子,寺人之令。(寺人,內小臣也。箋云:欲見國君者,必先令寺人使傳告之。時秦仲又始有此臣。○寺如字,又音侍,本亦作「侍」字。寺人,奄人。令,力呈反,注同;又力政反;沈力丁反;《韓詩》作 「伶」,云:「使伶」。傳,直專反。)

疏「有車」至「之令」。○正義曰:此美秦初有車馬、侍御之好。言秦仲有車眾多,其聲鄰鄰然。有馬眾多,其中有白顛之馬。車馬既多,又有侍御之臣,未見君子秦仲之時,若欲見之,必先有寺人之官令請之,使寺人傳告秦仲,然後人得見之。○傳「鄰鄰」至「的顙」。○正義曰:車有副貳,明非一車,故以鄰鄰為眾車之聲。車既眾多,則馬亦多矣,故於馬見其毛色而已,不復言眾多也。《釋畜》云:「馬的顙,白顛。」舍人曰:「的,白也。顙,額也。額有白毛,今之載星馬也。」○傳「寺人,內小臣」。○正義曰:《天官·序官》云:「內小臣,奄上士四人。寺人,王之正內五人。」則天子之官,內小臣與寺人別官也。燕禮,諸侯之禮也。經云:「獻左右正與內小臣。」是諸侯之官有內小臣也。《左傳》齊有寺人貂,晉有寺人披,是諸侯之官有寺人也。然則寺人與內小臣別官矣。此云「寺人,內小臣」者,解寺人官之尊卑,及所掌之意,言寺人是在內細小之臣,非謂寺人即是內小臣之官也。內小臣之官與寺人之官猶自別矣。若然,《巷伯》箋云: 「巷伯,內小臣奄官上士四人,與寺人之官相近。」彼言「巷伯,內小臣」,巷伯即是內小臣之官。此傳言「寺人,內小臣」,而知寺人非內小臣之官者,毛、鄭異人,言非一概,正以天子諸侯之官,內小臣與寺人皆別,明傳意不以寺人為內小臣之官也。巷伯所以知即是內小臣者,以寺人作詩,而篇名《巷伯》,明巷伯非寺人。序言巷伯奄官,則巷伯與寺人之官同掌內事,相近明矣。巷者,宮中道名也。伯者,長也。主宮巷之官,最長者唯有內小臣耳,故知巷伯即是內小臣之官也。○ 箋「欲見」至「此臣」。○正義曰:附庸雖未爵命,自君其國,猶若諸侯,故言欲見國君,使寺人傳告之。舉寺人以美秦仲者,明仲又始有此臣也。案《夏官》小臣掌王之命,《天官》寺人掌王之內人及女宮之戒令,然則天子之官,自有小臣主王命。寺人主內令,不主王命矣。《燕禮》云:「小臣戒與者。」則諸侯之官有小臣,亦應小臣傳君命。此說國君之禮,使寺人傳命者,天子備官,故外內異職。諸侯兼官,外內共掌之也。僖五年《左傳》說晉獻公使寺人披伐公子重耳於蒲;昭十年傳說宋平公之喪,使寺人柳熾炭於位。則諸侯寺人傳達君命,是禮之常也。

阪有漆,隰有栗。(興也。陂者曰阪。下濕曰隰。箋云:興者,喻秦仲之君臣所有各得其宜。○阪音反,又扶板反。陂,彼寄反,又普羅反,又彼皮反。)

既見君子,並坐鼓瑟。(又見其禮樂焉。箋云:既見,既見秦仲也。並坐鼓瑟,君臣以閒暇燕飲相安樂也。○閒音閑。樂音洛,下文並同。)

「今者不樂,逝者其耋!」(耋,老也。八十曰耋。箋云:今者不於此君之朝自樂,謂仕焉。而去仕他國,其徒自使老,言將後寵祿也。○耋,田結反,一音天節反。朝,直遙反。後,胡豆反,又如字。)

疏「阪有」至「其耋」。○正義曰:言阪上有漆木,隰中有栗木,各得其宜,以興秦仲之朝,上有賢君,下有賢臣,上下各得其宜。既見此君子秦仲,其君臣閒暇無為,燕飲相樂,並坐而鼓瑟也。既見其善政,則原仕焉。我今者不於此君之朝仕而自樂,若更之他國者,其徒自使老。言將後於寵祿,無有得樂之時。美秦仲之賢,故人皆欲原仕也。○傳「陂者」至「曰隰」。○正義曰:《釋地》云:「下濕曰隰。」李巡曰:「下濕,謂土地窊下,常沮洳,名為隰也。」又云:「陂者曰陂。下者曰隰。」李巡曰:「阪者,謂高峰山陂。下者,謂下濕之地。隰,濕也。」○箋「既見」至「安樂」。○正義曰:由其君明臣賢,政清事簡,故皆並坐而觀鼓瑟。作樂必飲酒,故云「燕飲相安樂」。《檀弓》稱工尹商陽止其禦曰:「朝不坐,燕不與。」注云:「朝燕於寢,大夫坐於上,士立於下。」彼言正法耳。秦仲君臣安樂,或士亦與焉,故作者羨之而原仕也。○傳「耋,老也。八十曰耋」。○正義曰:「耋,老」,《釋言》文。孫炎曰:「耋者,色如生鐵。」《易·離卦》云:「大耋之嗟。」注云:「年逾七十。」僖九年《左傳》曰:「伯舅耋老。」服虔云:「七十曰耋。」此言「八十曰耋」者,耋有七十、八十,無正文也。以仕者七十致事,仕者慮已之耋,欲得早致事,故以為八十也。○箋「今者」至「寵祿」。○正義曰:作者羨其閒暇,欲得自樂,故知樂者謂仕焉。逝訓為往,故知逝者謂去仕他國。今得明君之朝,不仕而去,是其徒自使老。言將後寵祿,謂年歲晚莫,不堪仕進,在寵祿之後也。

阪有桑,隰有楊。既見君子,並坐鼓簧。(簧,笙也。○簧音黃。)「今者不樂,逝者其亡!」(亡,喪棄也。)

《車鄰》三章,一章四句,二章章六句。

《駟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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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駟驖》,美襄公也。始命,有田狩之事,園囿之樂焉。(始命,命為諸侯也。秦始附庸也。○驖,田結反,又吐結反。驖,驪馬也。「始命」絕句。囿音又,沈又尤菊反。樂音洛。)

疏「《駟驖》三章,章四句」至「樂焉」。○正義曰:作《駟驖》詩者,美襄公也。秦自非子以來,世為附庸,未得王命。今襄公始受王命為諸侯,有遊田狩獵之事,園囿之樂焉,故美之也。諸侯之君,乃得順時遊田,治兵習武,取禽祭廟。附庸未成諸侯,其禮則闕。故今襄公始命為諸侯,乃得有此田狩之事,故云 「始命」也。田狩之事,三章皆是也。言園囿之樂者,還是田狩之事,於園於囿皆有此樂,故云園囿之樂焉。獵則就於囿中,上二章囿中事也。調習則在園中,下章園中事也。有蕃曰園,有牆曰囿。園囿大同,蕃牆異耳。囿者,域養禽獸之處。其制諸侯四十里,處在於郊。《靈台》云:「王在靈囿。」鄭《駮異義》引之云「三靈辟雍在郊」,明矣。孟子對齊宣王云「臣聞郊關之內有囿焉,方四十里」,是在郊也。園者,種菜殖果之處,因在其內調習車馬,言遊於北園,蓋近在國北。《地官·載師》云「以場圃任園地」,明其去國近也。○箋「始命」至「附庸」。○正義曰:《本紀》云「平王封襄公為諸侯,賜之岐西之地」,然則始命之為諸侯,謂平王之世。又解言「始命」之意,秦始為附庸,謂非子,至於襄公、莊公,常為附庸。今始得命,故言始也。本或「秦」下有「仲」,衍字。定本直云「秦始附庸也」。

駟驖孔阜,六轡在手。(驖,驪。阜,大也。箋云:四馬六轡。六轡在手,言馬之良也。○阜,符有反。驪,力知反。)

公之媚子,從公於狩。(能以道媚於上下者。冬獵曰狩。箋云:媚於上下,謂使君臣和合也。此人從公往狩,言襄公親賢也。○媚,眉冀反。)

疏「駟驖」至「於狩」。○正義曰:言襄公乘一乘駟驖色之馬,甚肥大也。馬既肥大,而又良善,御人執其六轡在手而已,不須控製之也。公乘此良馬,與賢人共獵。公之臣有能媚於上下之子,從公而往田狩。公又能親賢如是,故國人美之。○傳「驖,驪。阜,大」。○正義曰:《檀弓》云「夏後氏尚黑,戎事乘驪」,則驪,黑色。驖者,言其色黑如驖,故為驪也。說馬之壯大,而云「孔阜」,故知阜為大也。○箋「四馬」至「之良」。○正義曰:每馬有二轡,四馬當八轡矣。諸文皆言六轡者,以驂馬內轡納之於觖,故在手者唯六轡耳。《聘禮》云:「賓覿,總乘馬。」注云「總八轡牽之讚者」。謂步牽馬,故八轡皆在手也。《大叔於田》言「六轡如手」,謂馬之進退如禦者之手,故為禦之良。此言「六轡在手」,謂在手而已,不假控製,故為馬之良也。○傳「能以」至「曰狩」。○正義曰:媚訓愛也。能使君愛臣,令上媚下,又使臣愛君,令下媚上,能以己道愛於上下,故箋申之云:「謂使君臣上下和合。」言此一人之身,能使他人上下和合也。《卷阿》云「媚於天子」,「媚於庶人」,謂吉士之身媚上媚下,知此亦不是己身能上媚下媚者,以其特言「公之媚子,從公於狩」,明是大賢之人能和合他人,使之相愛,非徒己身能愛人而已。文王四友,「予曰有疏附」,能使疏者親附,是其和合他人,則其為賢也。謂之媚子者,王肅云:「卿大夫稱子。」「冬獵曰狩」,《釋言》文。

奉時辰牡,辰牡孔碩。(時,是。辰,時也。冬獻狼,夏獻麋,春秋獻鹿豕群獸。箋云:奉是時牡者,謂虞人也。時牡甚肥大,言禽獸得其所。○麋,亡悲反。)

公曰左之,舍拔則獲。(拔,矢末也。箋云:左之者,從禽之左射之也。拔,括也。舍拔則獲,言公善射。○舍音捨。拔,蒲末反。射,食亦反。括,苦活反。善射,音社。)

疏「奉時」至「則獲」。○正義曰:言襄公田獵之時,虞人奉是時節之牡獸,謂驅以待公射之。此時節之牡獸甚肥大矣,公戒禦者曰:從左而逐之。公乃親自射之,舍放矢括則獲得其獸,言公之善射。○傳「時是」至「群獸」。○正義曰:「時,是」,《釋詁》文。《釋訓》云:「不辰,不時也。」是辰為時也。「冬獻狼」以下,皆《天官·獸人》文。所異者,彼言獸物,此言群獸耳。彼注云:「狼膏聚,麋膏散。聚則溫,散則涼,以救時之苦也。獸物,凡獸皆可,獻及狐貍也。」然則獸之供食,各有時節,故謂之時牡。○箋「奉是」至「其所」。○正義曰:《地官·山虞》云:「若大田獵,則萊山田之野,及弊田,植虞旗於中,以致禽。」然則田獵是虞人所掌,必是虞人驅禽,故知奉是時牡,謂虞人也。案獸人所獻之獸以供膳,傳引獸人所獻,以證虞人奉之者,以下句言「舍拔則獲」,此是獵時之事,故知是虞人奉之也。獸人獻時節之獸以供膳,故虞人亦驅時節之獸以待射。虞人無奉獸之文,故引《獸人》之文以解時牡耳。○傳「拔,矢末」。○正義曰:言「舍拔則獲」,是放矢得獸,故以拔為矢末,以鏃為首,故拔為末。○箋「左之」至「善射」。○正義曰:《王制》云:「佐車止則百姓田獵。」注云:「佐車,驅逆之車。」得不以從左驅禽,謂之佐車者,彼驅逆之車,依《周禮·田仆》所設,非君所乘。此「公曰左之」,是公命禦者從禽之左逐之,欲從禽之左而射之也。此是君所乘田車,非彼驅逆之車也。逐禽由左,禮之常法,必言「公曰左之」者,公見獸乃命逐之,故言「公曰」。傳以拔為矢末,不辯為拔之處,故申之云 「拔,括也」。《家語》孔子與子路論矢之事云:「括而羽之,鏃而礪之,其入之不益深乎?」是謂矢末為括也。既言「公曰」,則是公自舍之,故云「公善射」 也。

遊於北園,四馬既閑。(閑,習也。箋云:公所以田則克獲者,乃遊於北園之時,時則已習其四種之馬。○種,章勇反。)

輶車鸞鑣,載獫歇驕。(輶,輕也。獫歇驕,田犬也。長喙曰獫,短喙曰歇驕。箋云:輕車,驅逆之車也。置鸞於鑣,異於乘車也。載,始也。始田犬者,謂達其搏噬,始成之也。此皆遊於北園時所為也。○,由九反,又音由。鸞,盧端反。鑣,彼驕反。獫,力驗反,《說文》音力劍反。歇,本又作「猲」,許謁反,《說文》音火遏反。驕,本又作 「獢」,同許喬反。輕,遣政反,又如字,下同。喙,況廢反。驅,丘遇反,或丘於反。乘,繩證反。搏音博,舊音付。)

疏「遊於」至「歇驕」。○正義曰:此則倒本未獵之前調習車馬之事。言公遊於北園之時,四種之馬既己閑習之矣。於是之時,調試輕車,置鸞於鑣以試之。既調和矣,又始試習獫與歇驕之犬,皆曉達搏噬之事。遊於北園,已試調習,故今狩於囿中,多所獲得也。○傳「閑,習」。○正義曰:《釋詁》文。○箋 「公所」至「之馬」。○正義曰:《夏官·校人》「辨六馬之屬:種馬、戎馬、齊馬、道馬、田馬、駑馬。天子馬六種,諸侯四種」。鄭以隆殺差之,諸侯之馬無種、戎也。此說獵事,止應調習田馬而已,而云四種之馬皆調之者,以其田獵所以教戰,諸馬皆須調習,故作者因田馬調和,廣言四種皆習也。○傳「輕」至「歇驕」。○正義曰:「輶,輕」,《釋言》文。此說獵事,故知獫與歇驕皆田犬,非守犬也,故辨之。「長喙獫,短喙歇驕」,《釋畜》文。李巡曰:「分別犬喙長短之名。」○箋「輕車」至「所為」。○正義曰:《夏官·田仆》:「掌設驅逆之車。」注云:「驅,驅禽使前趍獲。逆,禦還之,使不出圍。」然則田仆掌田,而設驅逆之車,故知輕車即驅逆之車也。若君所乘者,則謂之田車,不宜以輕為名。且下句說犬,明是車驅之,而犬獲之,故知是驅逆之車,非君車也。《冬官·考工記》云:「乘車之輪崇六尺有六寸。」注云:「乘車,玉路、金路、象路也。」言置鸞於鑣,異於乘車,謂異於彼玉、金、象也。《夏官·大馭》及《玉藻》《經解》之注皆云「鸞在衡,和在軾」,謂乘車之鸞也。此云「鸞鑣」,則鸞在於鑣,故異於乘車也。鸞和所在,經無正文,《經解》注引《韓詩內傳》曰:「鸞在衡,和在軾。」又《大戴禮·保傅篇》文與《韓詩》說同,故鄭依用之。《蓼蕭》傳曰:「在軾曰和,在鑣曰鸞。」箋不易之。《異義》載《禮》戴、毛氏二說。謹案:云經無明文,且殷、周或異,故鄭亦不駁。《商頌·烈祖》箋云:「鸞在鑣。」以無明文,且殷、周或異,故鄭為兩解。《釋詰》云:「哉,始也。」哉、載義同,故亦為始。《釋訓》云:「暴虎,徒搏也。」則搏者殺獸之名。哀十二年《左傳》曰:「國狗之齧,無不噬也。」則噬謂齧也。此小犬初成,始解搏噬,故云「始成之也」。章首云「遊於北園」,知此遊北園時習也。

《駟驖》三章,章四句。

《小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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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戎》,美襄公也。備其兵甲,以討西戎。西戎方強,而征伐不休,國人則矜其車甲,婦人能閔其君子焉。(矜,誇大也。國人誇大其車甲之盛,有樂之意也。婦人閔其君子恩義之至也。作者敘外內之志,所以美君政教之功。○小戎,王云:「駕兩馬者。」矜,居澄反。誇,苦花反。樂音洛,又音嶽。)

疏「《小戎》三章,章十句」至「君子」。○正義曰:作《小戎》詩者,美襄公也。襄公能備具其兵甲,以征討西方之戎。於是之時,西戎方漸強盛,而襄公征伐不休,國人應苦其勞,婦人應多怨曠。襄公能說以使之,國人忘其軍旅之苦,則矜誇其車甲之盛,婦人無怨曠之志,則能閔念其君子,皆襄公使之得所,故序外內之情以美之。三章皆上六句是矜其車甲,下四句是閔其君子。○箋「矜,誇大」。○正義曰:僖九年《公羊傳》曰:「葵丘之會,桓公震而矜之,叛者九國。矜者何?猶曰莫若我也。」班固云:「矜誇官室。」是矜為誇大之義也。

小戎俴收,五楘梁輈。(小戎,兵車也。俴,淺。收,軫也。五,五束也。楘,歷錄也。梁輈,輈上句衡也。一輈五束,束有曆錄。箋云:此群臣之兵車,故曰小戎。○俴,錢淺反。收如字。楘音木,本又作「鞪」,歷錄也,曲轅上束也。輈,陟留反。軫,之忍反。曆錄,一本作「曆祿」。句,古侯反。)

遊環脅驅,陰靷鋈續。(遊環,靷環也。遊在背上,所以禦出也。脅驅,慎駕具所以止入也。陰,揜軌也。靷,所以引也。鋈,白金也。續,續靷也。箋云:遊環在背上,無常處,貫驂之外轡,以禁其出。脅驅者,著服馬之外脅,以止驂之人。揜軌在軾前垂輈上。鋈續,白金飾續靷之環。○驅,本亦作「駈」,起俱反。靷音胤。鋈音沃,舊音惡。續義如字,徐辭屢反。靳環,居覲反,本又作「靷」,沈云:「舊本皆作靳。靳者,言無常處,遊在驂馬背上,以驂馬外轡貫之,以止驂之出。」《左傳》云:「如驂之有靳。」居釁反,無取於靷也。禦,魚呂反。慎或作「順」,義亦兩通。揜,於檢反。處,昌慮反。著,直略反,又丁略反。軾音式,本亦作「式」。)

文茵暢轂,駕我騏馵。(文茵,虎皮也。暢轂,長轂也。騏,騏文也。左足白曰馵。箋云:此上六句者,國人所矜。○茵音因。文茵,以虎皮為茵。茵,車席也。暢,敕亮反。轂音穀。騏音其。馵,之樹反。)

言念君子,溫其如玉。(箋云:言,我也。念居子之性,溫然如玉。玉有五德。)

在其板屋,亂我心曲。(西戎板屋。箋云:心曲,心之委曲也。憂則心亂也。此上四句者,婦人所用閔其君子。)

疏「小戎」至「心曲」。○正義曰:國人誇兵車之善云:我襄公群臣卑小之戎車既淺短其軫矣,又五節束縳曆錄此梁輈使有文章矣。貫驂馬之外轡,則有遊環,以止驂馬之外出,自衡至軫,當服馬之外脅,則有脅驅,以止驂馬之內入。陰板之前,又有皮靷,以白金飾其相續之處。車上又有虎皮文章之茵蓐,其車又是長轂之戎車,又駕我之騏馬與馵馬。車馬備具如是,以此伐戎,何有不克者乎?又言婦人閔其君子云:我念君子之德行,其心性溫然其如玉,無有瑕惡之處也。今乃遠在其西戎板屋之中,終我思而不得見之,亂我心中委曲之事也。○傳「小戎」至「曆錄」。○正義曰:兵車,兵戎之車,小大應同,而謂之小戎者,《六月》云:「元戎十乘,以先啟行。」元,大也。先啟行之車謂之大戎,從後行者謂之小戎,故箋申之云:「此群臣之兵車,故曰小戎。」言群臣在元戎之後故也。 「俴,淺」,《釋言》文。「收,軫」者,相傳為然,無正訓也。軫者,上之前後兩端之橫木也,蓋以為此軫者所以收斂所載,故名收焉。輈者,轅也。言「五楘梁輈」,五楘是轅上之飾,故以五為五束,言以皮革五處束之。楘,歷錄者,謂所束之處,因以為文章曆錄然。曆錄,蓋文章之貌也。梁輈,輈上曲句衡。衡者,軛也。轅從軫以前,稍曲而上至衡,則居衡之上而鄉下句之,衡則橫居輈下,如屋之梁然,故謂之梁輈也。《考工記》云:「國馬之輈,梁深四尺有七寸。」注云馬高八尺,兵東、乘車軹崇三尺有三寸,加軫與卜七寸,又並此輈深衡高八尺七寸也。除馬之高,則餘七寸,為衡頸之間也。是輈在衡上,故頸間七寸也。又解五是五道束之楘,則曆錄之稱而謂之五楘者,以一輈之上有五束,每束皆有文章曆錄,故謂之五楘也。此言「俴收」,下言「暢轂」,皆謂兵車也。兵車言淺軫長轂者,對大車、平地載任之車為淺為長也。《考工記》云:「兵車之輪,崇六尺有六寸,槨其漆內而中詘之,以為之轂長。」注云:「六尺六寸之輪,漆內六尺四寸,是為轂長三尺二寸。鄭司農云:『槨者,度兩漆之內相距之尺寸。』」是兵車之轂長三尺三寸也。《考工記》又說「車人為車,柯長三尺,轂長半柯」,是大車之轂長尺半也。兵車之轂比之為長,故謂之長轂。《考工記》又云:「輿人為車,輪崇,車廣,衡長,參如一。參分車廣,去一以為隧。」注云:「兵車之隧四尺四寸。鄭司農云:『隧謂車輿深也。』」則兵車當輿之內,從前軫至後軫,唯深四尺四寸也。《車人》云:「大車牝服二柯,有參分柯之二。」注云:「大車,平地載任之車,牝服長八尺,謂較也。」則大車之用內前軫至後軫其深八尺,兵車之軫比之為淺,故謂之淺軫也。人之升車也,自後登之,入於車內,故以深淺言之,名之曰隧。隧者深也。鄭司農云「隧謂車輿深」,玄謂「讀如邃宇之邃」,是軫有深淺之義,故此言淺軫也。○傳「遊環」至「續靷」。○正義曰:遊環者,以環貫靷,遊在背上,故謂之靷環也。貫兩驂馬之外轡,引轡為環所束驂馬,欲出此環牽之,故所以禦出也。定本作「靷環」。「脅驅」者,以一條皮上係於衡,後係於軫,當服馬之脅,愛慎乘駕之具也。驂馬欲入,則此皮約之,所以止入也。「陰,揜軌」者,謂輿下三面材,以板木橫側車前,所以陰映此軌,故云揜軌也。靷者,以皮為之,係於陰板之上,今驂馬引之。何則?此車衡之長唯六尺六寸,止容二服而已,驂馬頸不當衡,別為二靷以引車,故云「所以引也」。《大叔於田》云:「兩服齊首,兩驂雁行。」明驂馬之首不與服馬齊也。襄十四年《左傳》稱庾公差追衛獻公,「射兩句而還」。服虔云:「句,車軛也。兩軛叉馬頸者。」是一衡之下,唯有服馬二頸也。哀二年《左傳》稱「郵無恤說己之禦云:『兩靷將絕,吾能止之。』駕而乘材,兩靷皆絕」,是橫軌之前別有驂馬二靷也。《釋器》云:「白金,謂之銀,其美者謂之鐐。」然則白金不名鋈,言「鋈,白金」 者,鋈非白金之名,謂銷北白金,以沃灌靷環,非訓鋈為白金也。金銀銅鐵總名為金,此說兵車之飾,或是白銅、白鐵,未必皆白銀也。劉熙《釋名》云:「遊環在服馬背上,驂馬之外轡貫之,遊移前卻無定處也。」脅驅,當服馬脅也。陰,蔭也,橫側車前,所以蔭荃也。靷,所以引車也。鋈,沃也,冶白金以沃灌靷環也。續,續靷,端也。○箋「遊環」至「之環」。○正義曰:此經所陳,皆為驂馬設之,故箋申明毛禦出止入之意,言所以禁止驂馬也。馵在軌前,橫木映軌,故知垂輈上謂陰板垂輈上也。靷言鋈續,則是作環相接,故云「白金飾續靷之環」。○傳「文茵」至「曰馵」。○正義曰:茵者,車上之褥,用皮為之。言文茵,則皮有文采,故知虎皮也。劉熙《釋名》云:「文茵,車中所坐也,用虎皮,有文采是也。」暢訓為長,故為長轂,言長於大車之轂也。色之青黑者名為綦,馬名為騏,知其色作綦文。《釋畜》云:「馬後右足白,驤。左白,馵。」樊光云:「後右足白曰驤,左足白曰馵。」然則左足白者,謂後左足也。《釋畜》又云:「膝上皆白惟馵。」郭璞曰:「馬膝上皆白為惟馵,後左腳白者直名馵。」意亦同也。○箋「言我」至「五德」。○正義曰:「言,我」,《釋詁》文。《聘義》云:君子比德於玉焉:溫潤而澤,仁也;縝密以栗,知也;廉而不劌,義也;垂之如墜;禮也;孚尹旁達,信也。即引《詩》云:「言念君子,溫其如玉。」有五德也。沈文又云: 「叩之其聲清越以長,其終詘然,樂也。瑕不揜瑜,瑜不揜瑕,忠也。氣如白虹,天也。精神見於山川,地也。圭璋特達,德也。」凡十德,唯言五德者,以仁義禮智信五者人之常,故舉五常之德言之耳。○傳「西戎板屋」。○正義曰:《地理志》云:「天水隴西山多林木,民以板為屋,故《秦詩》云『在其板屋』。」然則秦之西垂,民亦板屋。言西戎板屋者,此言亂我心曲,則是君子伐戎,其妻在家思之,故知板屋謂西戎板屋。念想君子,伐得而居之也。

四牡孔阜,六轡在手。騏騮是中,騧驪是驂。(黃馬黑喙曰騧。箋云:赤身黑鬛曰騮。中,中服也。驂,兩騑也。○騮音留。騧,古花反。鬛,本又作「鬛」,力輒反。騑,芳非反。)

龍盾之合,鋈以觼軜。(龍盾,畫龍其盾也。合,合而載之。內,驂內轡也。箋云:鋈以觼軜,內之觼以白金為飾也。內係於軾前。○盾,順允反,徐又音允。觼,古穴反。內音納,內也。)

言念君子,溫其在邑。(在敵邑也。)

方何為期?胡然我念之。(箋云:方今以何時為還期乎?何以然了不來言望之也?)

疏「四牡」至「念之」。○正義曰:此國人誇馬之善云:我君之兵車所駕四牡之馬甚肥大也,馬既肥大而又良善,御人執其六轡在手而已,不假控製之也。此四牡之馬何等毛色:騏馬、騮馬是其中,謂為中服也。騧馬、驪馬是其驂,謂為外驂也。其車上所載攻戰之具,則有龍盾之合,畫龍於盾合,而載之以蔽車也。其驂馬內轡之未,鋈金以為觼,內之於軾前。車馬備具如是,以此伐戎,豈有不克者乎?又云婦人閔其君子云:我念君子,其體性溫然,其在敵人之邑,方欲以何時為還期乎?何為了然不來而使我念之也。○傳「黃馬黑喙曰騧」。○正義曰:《釋畜》云:「馬黑喙,騧。」不言身黃。傳以為黃馬者,蓋相傳為然,故郭璞云:「今之淺黃色者為騧馬。」○箋「赤身」至「兩騑」。○正義曰:《爾雅》有「騮白,駮」;「騮馬白腹,騵」,則緌是色名。說者皆以騮為赤色,若身鬛俱赤,則為騂馬,故為赤身黑鬛,今人猶謂此為騮馬也。車駕四馬,在內兩馬謂之服,在外兩馬謂之騑,故云「中,中服。驂,兩騑也」。春秋時,鄭有公子騑,字子駟,是有騑乃成駟也。○傳「龍盾」至「內轡」。○正義曰:盾以木為之,而謂之龍盾,明是畫龍於盾也。此說車馬之事,盾則載於車上,故云合而載之。王肅云:「合而載之,以為車蔽也。」言鋈以觼軜,謂白金飾皮為觼以納物也。四馬八轡,而經、傳皆言六轡,明有二轡當係之馬之有轡者,所以製馬之左右,令之隨逐人意。驂馬欲入則逼於脅驅,內轡不須牽挽,故知納者,納驂內轡,係於軾前。其係之處,以白金為觼也。

俴駟孔群,厹矛鋈錞。蒙伐有苑,(俴駟,四介馬也。孔,甚也。厹,三隅矛也。錞,鐏也。蒙,討羽也。伐,中幹也。苑,文貌。箋云:俴,淺也,謂以薄金為介之劄。介,甲也。甚群者,言和調也。蒙,厖也。討,雜也。畫雜羽之文於伐,故曰厖伐。○俴駟,《韓詩》云:「駟馬不著甲曰俴。」駟厹音求。錞,徒對反,舊徒猥反,一音敦,《說文》云:「矛戟下銅鐏。」伐,如字,本或作「𢧕」,音同。中,幹也。介音界,甲也。鐏,徂寸反,又子遁反。劄,側八反。厖,莫江反。)

虎韔鏤膺。交韔二弓,竹閉緄滕。(虎,虎皮也。韔,弓室也。膺,馬帶也。交韔,交二弓於韔中也。閉,絏。緄,繩。滕,約也。箋云:鏤膺,有刻金飾也。○韔,敕亮反,下同,本亦作「暢」。鏤,魯豆反。膺,於澄反。閉,悲位反。鄭注《周禮》云:「弓檠曰柲,弛則縛於弓里,備頓傷也,以竹為之。」柲音悲位反,徐邊惠反,一音必結反。緄,古本反。滕,直登反。絏,息列反。)

言念君子,載寢載興。厭厭良人,秩秩德音。(厭厭,安靜也。秩秩,有知也。箋云:此既閔其君子寢起之勞,又思其性與德。○厭,於鹽反。秩,陳乙反。知音智,本亦作「智」。)

疏「俴駟」至「德音」。○正義曰:此國人誇兵甲之善。言我有淺薄金甲以被四馬,甚調和矣。三隅之厹矛以白金為其錞矣。繪畫雜羽所飾之盾,其文章有苑然而美矣。其弓則有虎皮之韜,其馬則有金鏤之膺。其未用之時,備其折壞,交韔二引於韔之中,以竹為閉,置於弓隈,然後以繩約之。然則兵甲矛盾備具如是,以此伐戎,豈有不克者乎?又言婦人閔其君子云:我念我之君子,則有寢則有興之勞。我此君子,體性厭厭然安靜之善人,秩秩然有哲知,其德音遠聞。如此善人,今乃又供軍役,故閔念之。○傳「俴駟」至「文貌」。○正義曰:俴訓為淺。駟是四馬。是用淺薄之金,以為駟馬之甲,故知「淺駟,四介馬也」。成二年《左傳》說齊侯與晉戰云:「不介馬而馳之。」是戰馬皆披甲也。「孔,甚」,《釋言》文。「厹,矛三隅」,矛刃有三角,蓋相傳為然也。《曲禮》曰:「進戈者前其鐏,後其刃。進矛戟者前其钅敦。」是矛之下端當有钅敦也。彼注云:「銳厎曰鐏,取其鐏地。平厎曰钅敦,取其钅敦地。」則鐓、鐏異物。言「鐓、鐏」者,取類相明,非訓為鐏也。上言龍盾,是畫龍於盾,則知蒙伐是畫物於伐,故以蒙為討羽,謂畫雜鳥之羽以為盾飾也。《夏官》「司兵掌五盾,各辨其等,以待軍事」,注云:「五盾,幹櫓之屬,其名未盡聞也。」言辨其等,則盾有大小。襄十年《左傳》說「狄虒彌建大車之輪,而蒙之以甲,以為櫓。」櫓是大盾,故以伐為中幹,幹伐皆盾之別名也。蒙為雜色,知苑是文貌。○箋「俴淺」至「厖伐」。○正義曰:箋申明俴駟為四介馬之意,以馬無深淺之量,而謂之俴駟,正謂以淺薄之金為甲之劄,金厚則重,知其薄也。金甲堅剛,則苦其不和,故美其能甚群,言和調也。物不和則不得群聚,故以和為群也。《左傳》及《旄丘》言狐裘蒙茸,皆厖、蒙同音。《周禮》用牲、用玉言厖者,皆謂雜色。故轉蒙為厖,明厖是雜羽。畫雜羽之文於伐,故曰厖伐。傳以蒙為討,箋轉討為厖,皆以義言之,無正訓也。○傳「虎虎」至「縢約」。○正義曰:下句云「交韔二弓」,則虎韔是盛弓之物,故知虎是虎皮,韔為弓室也。《弟子職》曰「執箕膺揭」,則膺是胸也。鏤膺,謂膺上有鏤,明是以金飾帶,故知膺是馬帶,若今之婁胸也。《春官·巾車》說五路之飾皆有樊纓。注云:「樊讀如鞶帶之鞶,謂今馬大帶也。」彼謂在腹之帶,與膺異也。交二弓於韔中,謂顛倒安置之。《既夕記》說明器之弓云:「有<韋必>。」注云:「<韋必>,弓檠也。弛則縛之於弓里,備損傷也。以竹為之。」引《詩》云:「竹閉緄縢。」然則竹閉一名<韋必>也。言「閉,絏」者,《說文》云:「絏,係也。」謂置弓<韋必> 里,以繩絏之,因名<韋必>為絏。《考工記·弓人》注云:「絏,弓<韋必>也。角長則送矢不疾,若見絀於<韋必> 矣。」是絏為係名也,所絏之事則緄縢是也。故云「緄,繩。縢,約」。謂以繩約弓,然後內之韔中也。○箋「鏤膺,有刻金飾」。○正義曰:《釋器》說治器之名云「金謂之鏤」,故知「鏤膺,有刻金之飾」。《巾車》云:「金路,樊纓九就,同姓以封。」則其車尊矣。此謂兵車之飾得有金飾膺者,《周禮》玉路、金路者,以金玉飾車,故以金玉為名,不由膺以金玉飾也,故彼注云:「玉路、金路、象路,其樊及纓皆以五采罽飾之。革路,樊纓以絛絲飾之。」不言馬帶用金玉象為飾也。此兵車馬帶用力尤多,故用金為膺飾,取其堅牢。金者,銅鐵皆是,不必要黃金也。且《詩》言金路,皆云鉤膺,不作鏤膺,知此鏤膺非金路也。○傳「厭厭」 至「有知」。○正義曰:《釋訓》云:「厭厭,安也」,秩秩,知也。

《小戎》三章,章十句。

卷六(六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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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蒹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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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蒹葭》,刺襄公也。未能用周禮,將無以固其國焉。(秦處周之舊土,其人被周之德教日久矣。今襄公新為諸侯,未習周之禮法,故國人未服焉。○兼葭,上古恬反,下音加。被,皮寄反。)

疏「《蒹葭》三章,章八句」至「國焉」。○正義曰:作《蒹葭》詩者,刺襄公也。襄公新得周地,其民被周之德教日久,今襄公未能用周禮以教之。禮者為國之本,未能用周禮,將無以固其國焉,故刺之也。經三章,皆言治國須禮之事。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興也。蒹,薕。葭,蘆也。蒼蒼,盛也。白露凝戾為霜,然後歲事成;國家待禮,然後興。箋云:蒹葭在眾草之中蒼蒼然彊盛,至白露凝戾為霜則成而黃。興者,喻眾民之不從襄公政令者,得周禮以教之則服。○薕音廉。)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伊,維也。一方,難至矣。箋云:伊當作繄,繄猶是也,所謂是知周禮之賢人,乃在大水之一邊。假喻以言遠。○繄,於奚反。)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逆流而上曰溯洄。逆禮則莫能以至也。箋云:此言不以敬順往求之,則不能得見。○溯,蘇路反。洄音回。上,時掌反。)

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順流而涉曰溯遊。順禮求濟,道來迎之。箋云:宛,坐見貌。以敬順求之則近耳,易得見也。○宛,紆阮反,本亦作「苑」。易,以豉反。)

疏「蒹葭」至「中央」。○毛以為,蒹葭之草蒼蒼然雖盛,未堪家用,必待白露凝戾為霜,然後堅實中用,歲事得成,以興秦國之民雖眾,而未順德教,必待周禮以教之,然後服從上命,國乃得興。今襄公未能用周禮,其國未得興也。由未能用周禮,故未得人服也。所謂維是得人之道,乃遠在大水一邊,大水喻禮樂,言得人之道乃在禮樂之一邊。既以水喻禮樂,禮樂之傍有得人之道,因從水內求之。若逆流溯洄而往從之,則道險阻且長遠,不可得至。言逆禮以治國,則無得人道,終不可至。若順流溯遊而往從之,則宛然在於水之中央。言順禮治國,則得人之道,自來迎己,正近在禮樂之內。然則非禮必不得人,得人必能固國,君何以不求用周禮乎!○鄭以為,蒹葭在眾草之中,蒼蒼然彊盛,雖似不可雕傷,至白露凝戾為霜,則成而為黃矣。以興眾民之強者,不從襄公教令,雖似不可屈服,若得周禮以教,則眾民自然服矣。欲求周禮,當得知周禮之人。所謂是知周禮之人在於何處?在大水之一邊,假喻以言遠。既言此人在水一邊,因以水行為喻。若溯洄逆流而從之,則道阻且長,終不可見。言不以敬順往求之,則此人不可得之。若溯遊順流而從之,則此人宛然在水中央,易得見。言以敬順求之,則此人易得。何則?賢者難進而易退,故不以敬順求之,則不可得。欲令襄公敬順求知禮之賢人,以教其國也。○傳「蒹葭」至「後興」。○正義曰:「蒹,薕」,「葭,蘆」,《釋草》文。郭璞曰:「蒹似萑而細,高數尺。蘆,葦也。」陸機《疏》云:「蒹,水草也。堅實,牛食之令牛肥強,青、徐州人謂之薕,兗州、遼東通語也。」《祭義》說養蠶之法云:「風戾以食之。」注云:「使露氣燥乃食蠶。」然則戾為燥之義。下章「未希」,謂露未乾為霜,然則露凝為霜,亦如乾燥然,故云「凝戾為霜」。探下章之意以為說也。八月白露節,秋分八月中;九月寒露節,霜降九月中。白霜凝戾為霜,然後歲事成,謂八月、九月葭成葦,可以為曲簿充歲事也。《七月》云: 「八月萑葦。」則八月葦已成。此云白露為霜,然後歲事成者,以其霜降草乃成,舉霜為言耳。其實白露初降,已任用矣。此以霜降物成,喻得禮則國興。下章「未晞」、「未已」,言其未為霜則物不成,喻未得禮則國不興。此詩主刺未能用周禮,故先言得禮則興,後言無禮不興,所以倒也。○箋「蒹葭」至「則服」。○正義曰:箋以序云「未能用周禮,將無以固其國」,當謂民未服從,國未能固,故易傳用周禮教民則服。○傳「伊維」至「難至」。○正義曰:「伊,維」,《釋詁》文。傳以詩剌未能用周禮,則未得人心,則所謂維是得人之道也。下傳以溯洄喻逆禮,溯遊喻順禮,言水內有得人之道,在大水一方,喻其遠而難至。言得人之道,在禮樂之傍,須用禮樂以求之,故下句言從水內以求所求之物,喻用禮以求得人之道。故王肅云:「維得人之道,乃在水之一方。」一方,難至矣,水以喻禮樂,能用禮則至於道也。○箋「伊當」至「言遠」。○正義曰:箋以上句言用周禮教民則民服,此經當是勸君求賢人使之用禮,故易傳以「所謂伊人」,「所謂是知周禮之賢人,在大水一邊,假喻以言遠」,故下句逆流、順流喻敬順,皆述求賢之事。一邊,水傍。下云在湄、在涘,是其居水傍也。○傳「逆流」至「以至」。○正義曰《釋水》云:「逆流而上曰溯洄,順流而下曰溯遊。」孫炎曰:「逆渡者,逆流也。順渡者,順流也。」然則逆、順流皆謂渡水有逆順,故下傳曰:「順流而涉,見其是人渡水也。」此謂得人之道,在於水邊。逆流則道阻且長,言其不可得至,故喻逆禮則莫能以至。言不得人之道,不可至。上言得人之道,在水一方,下句言水中央,則是行未渡水,禮自來水內,故言順禮未濟,道來迎之。未濟,謂未渡水也。以其用水為喻,故以未濟言之。箋以伊人為知禮之人,故易傳以為求賢之事。○ 傳「順禮未濟,道來迎之」。○正義曰:定本「未濟」作「求濟」,義亦通也。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萋萋,猶蒼蒼也。晞,乾也。箋云:未晞,未為霜。○淒,本亦作「萋」,七奚反。晞音希。)

疏傳「晞,乾」。○正義曰:《湛露》云「匪陽不晞」,言見日則乾,故知晞為乾也。彼言露晞,謂露盡乾。此篇上章言白露為霜,則此言未晞謂未乾為霜,與彼異,故箋云「未晞,未為霜也。」

所謂伊人,在水之湄。(湄,水隒也。○湄音眉。隒,魚檢反,又音檢。)

疏傳「湄,水隒」。○正義曰:《釋水》云:「水草交為湄。」謂水草交際之處,水之岸也。《釋山》云:「重甗,隒。」隒是山岸,湄是水岸,故云「水隒」。

溯洄從之,道阻且躋。(躋,升也。箋云:升者,言其難至,如升阪。○躋,本又作「隮」,子西反。)

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坻。(坻,小渚也。○坻,直屍反。)

疏傳「坻,小渚」。○正義曰:《釋水》云:「小洲曰渚。小渚曰沚。小沚曰坻。」然則坻是小沚,言小渚者,渚、沚皆水中之地,小大異也。以渚易知,故係渚言之。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采采,猶萋萋也。未已,猶未止也。)所謂伊人,在水之涘。(涘,厓也。○涘音俟。)

溯洄從之,道阻且右。(右,出其右也。箋云:右者,言其迂回也。○迂音於。)

疏傳「右,出其右」。○正義曰:此說道路艱難,而云「且右」,故知右謂出其右也。若正與相當,行則易到,今乃出其右廂,是難至也。箋云:右,言其迂回。出其左亦迂回。言右,取其與涘、沚為韻。

溯遊從之,宛在水中沚。(小渚曰沚。○沚音止。)

《蒹葭》三章,章八句。

《終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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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南》,戒襄公也。能取周地,始為諸侯,受顯服,大夫美之,故作是詩以戒勸之。

疏「《終南》二章,章六句」至「勸之」。○正義曰:美之者,美以功德,受顯服。戒勸之者,戒令修德無倦,勸其務立功業也。既見受得顯服,恐其惰於為政,故戒之而美之。戒勸之者,章首二句是也。美之者,下四句是也。《常武》美宣王有常德,因以為戒。彼先美後戒,此先戒後美者,《常武》美宣王,因以為戒,此主戒襄公,因戒言其美。主意不同,故序異也。

終南何有?有條有梅。(興也。終南,周之名山中南也。條,槄。梅,柟也。宜以戒不宜也。箋云:問何有者,意以為名山高大,宜有茂木也。興者,喻人君有盛德,乃宜有顯服,猶山之木有大小也,此之謂戒勸。○條,本又作「條」,音同。槄,吐刀反,山榎也。柟,如鹽反。沈云:「孫炎稱荊州曰梅,揚州曰柟,重實揚州人不聞名柟。」)

君子至止,錦衣狐裘。(錦衣,采色也。狐裘,朝廷之服。箋云:至止者,受命服於天子而來也。諸侯狐裘,錦衣以裼之。○朝,直遙反。裼,星曆反。)

顏如渥丹,其君也哉?(箋云:渥,厚漬也。顏色如厚漬之丹,言赤而澤也。其君也哉,儀貌尊嚴也。○渥,於角反,淳漬。丹如字,《韓詩》作「沰」,音撻各反。沰,赭也。淳,之純反,又如字,本亦作「厚」字。漬,辭賜反。)

疏「終南」至「也哉」。○正義曰:彼終南大山之上何所有乎?乃有條有梅之木,以興彼盛德人君之身何所有乎?乃宜有榮顯之服。然山以高大之故宜有茂木,人君以盛德之故有顯服。若無盛德,則不宜矣。君當務崇明德,無使不宜。言其宜以戒其不宜也。既戒令修德,又陳其美之勸誘之。君子襄公自王朝至止之時,何所得乎?受得錦衣狐裘而來。既受得顯服,德亦稱之,其顏色容貌赫然如厚漬之丹,其儀貌尊嚴如是,其得人君之度也哉?○傳「終南」至「不宜也」。○正義曰:《地理志》稱「扶風武功縣東有大壹山,古文以為終南。」其山高大,是為周地之名山也。昭四年《左傳》曰:「荊山、中南,九州之險。」是此一名中南也。《釋木》云:「槄,山檟。」李巡曰:「山檟一名槄也。」孫炎曰:「《詩》云『有條有梅』,條,槄也。」郭璞曰:「今之山楸也。」「梅,柟」,《釋木》文。孫炎曰:「荊州曰梅,楊州曰柟。」郭璞曰:「似杏實酢。」陸機《疏云:「槄,今山楸也,亦如下田楸耳,皮葉白,色亦白,材理好。宜為車板,能濕。又可為棺木,宜陽。共北山多有之。梅樹皮葉似豫樟,豫樟葉大如牛耳,一頭尖,赤心,華赤黃,子青,不可食。柟葉大,可三四葉一叢。木理細緻於豫樟,子赤者材堅,子白者材脆。江南及新城、上庸、蜀皆多樟柟,終南山與上庸、新城通,故亦有柟也。」○傳「錦衣」至「之服」。○正義曰:錦者,雜采為文,故云采衣也。狐裘,朝廷之服,謂狐白裘也。白狐皮為裘,其上加錦衣以為裼,其上又加皮弁服也。《玉藻》云:「君衣狐白裘,錦衣以裼之。」注云:「君衣狐白毛之裘,則以素錦為衣覆之,使可裼也。袒而有衣曰裼。必覆之者,裘,褻也。《詩》云『衣錦褧衣,裳錦褧裳』,然則錦衣復有上衣明矣。天子狐白之上衣皮弁服,與凡裼衣象裘色也。」是鄭以錦衣之上有皮弁服也。正以錦文大著上有衣,衣象裘,裘是狐白,則上服亦白皮弁服,以白布為之衣,衣之白者,唯皮弁服耳,故言「天子狐白之上衣皮弁服與」,明諸侯狐白亦皮弁服,以無正文,故言「與」為疑之辭也。《玉藻》又云:「錦衣狐裘,諸侯之服也。」此箋云「諸侯狐裘,錦衣以裼之」,引《玉藻》為說,以明為裘之裼衣,非裼上之正服也。若然,鄭於《坊記》注云:「在朝君臣同服。」《士冠禮》注云:「諸侯與其臣,皮弁以視朔,朝服以日視朝。」 《論語》云:「素衣麑裘。」云素衣,諸侯視朔之服。《聘禮》云:「公側授宰玉,裼降立。」注引《論語》曰:「『素衣麑裘』,皮弁時或素衣,其裘同,可知也。」然則諸侯在國視朔,及受鄰國之聘,其皮弁服皆服麑裘,不服狐白。此言狐裘為朝廷之服者,謂諸侯在天子之朝廷服此服耳,其歸在國則不服之。《曾子問》云:「孔子曰:『天子賜諸侯冕弁服於太廟。歸設奠,服賜服。』」然則諸侯受天子之賜,歸則服之以告廟而已,於後不復服之。知視朔、受聘服麑裘。此美其受賜而歸,故言「錦衣狐裘」耳。

終南何有?有紀有堂。(紀,基也。堂,畢道平如堂也。箋云:畢也堂也,亦高大之山所宜有也。畢,終南山之道名,邊如堂之牆然。○紀如字,本亦作「屺」,沈音起。)

疏傳「紀基」至「如堂」。○正義曰:案《集注》本作「屺」,定本作「紀」,以下文有堂,故以為基,謂山基也。《釋丘》云:「畢,堂牆。」李巡曰: 「堂牆名崖,似堂牆,曰畢。」郭璞曰:「今終南山道名畢,其邊若堂之牆。」以終南之山見有此堂,知是畢道之側,其崖如堂也。定本又云「畢道平如堂」,據經文有基有堂,便是二物。今箋唯云「畢也堂也」,止釋經之有堂一事者,以基亦是堂,因解傳「畢道如堂」,遂不復云基。

君子至止,黻衣繡裳。(黑與青謂之黻。五色備謂之繡。○黻音弗。)

疏傳「黑與」至「之繡」。○正義曰:《考工記·繢人》文也。鄭於《周禮》之注差次章色,黻皆在裳。言黻衣者,衣大名,與繡裳異其文耳。佩玉將將,壽考不亡!(○將,七羊反。)

《終南》二章,章六句。

《黃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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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鳥》,哀三良也。國人刺穆公以人從死,而作是詩也。(三良,三善臣也,謂奄息、仲行、鍼虎也。從死,自殺以從死。○行,戶郎反,下皆同。鍼,其廉反,徐又音針。從死,上才容反。)

疏「《黃鳥》三章,章十二句」。○箋「三良」至「從死」。○正義曰:文六年《左傳》云:「秦伯任好卒,以子車氏之三子奄息、仲行、針虎為殉,皆秦之良也。國人哀之,為之賦《黃鳥》。」服虔云:「子車,秦大夫氏也。殺人以葬,璿環其左右曰殉。」又《秦本紀》云:「穆公卒,葬於雍,從死者百七十人。」然則死者多矣。主傷善人,故言「哀三良也」。殺人以殉葬,當是後有為之,此不刺康公,而刺穆公者,是穆公命從己死,此臣自殺從之,非後主之過,故箋辯之云:「從死,自殺以從死。」

交交黃鳥,止於棘。(興也。交交,小貌。黃鳥以時往來得其所,人以壽命終亦得其所。箋云:黃鳥止於棘,以求安己也。此棘若不安則移,興者,喻臣之事君亦然。今穆公使臣從死,刺其不得黃鳥止於棘之本意。)

誰從穆公?子車奄息。(子車,氏。奄息,名。箋云:言誰從穆公者,傷之。)

維此奄息,百夫之特。(乃特百夫之德。箋云:百夫之中最雄俊也。)

臨其穴,惴惴其栗。(栗栗,懼也。箋云:穴,謂塚壙中也。秦人哀傷此奄息之死,臨視其壙,皆為之悼栗。○ 惴,之瑞反。慄音栗。壙,苦晃反。)

彼蒼者天,殲我良人!(殲盡良善也。箋云:言彼蒼者天,之。○殲,子廉反,徐又息廉反。,蘇路反)

如可贖兮,人百其身!(箋云:如此奄息之死,可以他人贖之者,人皆百其身。謂一身百死猶為之,惜善人之甚。○贖,食燭反,又音樹。)

疏「交交」至「其身」。○毛以為,交交然而小者,是黃鳥也。黃鳥飛而往來,止於棘木之上,得其所,以興人以壽命終亦得其所。今穆公使良臣從死,是不得其所也。有誰從穆公死乎?有子車氏名奄息者從穆公死也。此奄息何等人哉?乃是百夫之中特立雄俊者也。今從穆公而死,秦人悉哀傷之,臨其壙穴之上,皆惴惴然恐懼而其心悼栗。乃之於天,彼蒼蒼者是在上之天,今穆公盡殺我善人也,如使此人可以他人贖代之兮,我國人皆百死其身以贖之。愛惜良臣,寧一人百死代之。○鄭以為,交交然之黃鳥,止於棘木以求安。棘若不安則移去。以興臣仕於君,以求行道,道若不行則移去。言臣有去留之道,不得生死從君。今穆公以臣從死,失仕於君之本意。餘同。○傳「交交」至「其所」。○正義曰:黃鳥,小鳥也,故以交交為小貌。《桑扈》箋云:「交交猶佼佼,飛而往來貌。」則此亦當然,故云「往來得其所」,是交交為往來狀也。以此哀三良不得其所,故以鳥止得所,喻人命終得所。○箋「黃鳥」至「本意」。○正義曰:箋以鳥之集木,似臣之仕君,故易傳也。以鳥止木,喻臣仕君,故言「不得黃鳥止於棘之本意」,正謂不得臣仕於君之本意也。言其若得鳥止之意,知有去留之道,則不當使之從死。○傳 「子車,氏。奄息,名」。○正義曰:《左傳》作「子輿」,輿、車字異義同。傳以奄息為名,仲行亦為名。箋以仲行為字者,以伯仲叔季為字之常,故知仲行是字也。然則針虎亦名矣。或名或字,取其韻耳。○傳「乃特百夫之德」。○正義曰:言百夫之德,莫及此人。此人在百夫之中,乃孤特秀立,故箋申之云:「百夫之中最雄俊也。」○傳「惴惴,懼」。○正義曰:《釋訓》文。

交交黃鳥,止於桑。

誰從穆公?子車仲行。(箋云:仲行,字也。)

維此仲行,百夫之防。(防,比也。箋云:防猶當也。言此一人當百夫。○防,徐云:「毛音方,鄭音房。」)

臨其穴,惴惴其慄。

彼蒼者天,殲我良人!

如可贖兮,人百其身!

交交黃鳥,止於楚。

誰從穆公?子車針虎。

維此針虎,百夫之禦。(禦,當也。○禦,魚呂反,注同。)

臨其穴,惴惴其栗。

彼蒼者天,殲我良人!

如可贖兮,人百其身!

《黃鳥》三章,章十二句。

《晨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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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風》,刺康公也。忘穆公之業,始棄其賢臣焉。

鴥彼晨風,鬱彼北林。(興也。鴥,疾飛貌。晨風,鸇也。鬱,積也。北林,林名也。先君招賢人,賢人往之,駛疾如晨風之飛入北林。箋云:先君謂穆公。○鴆,說又作「鴥」,尹橘反,疾飛貌」,《字林》於叔反。鸇,字又作「<鳥亶>」,之然反。《草木疏》云:「似鷂,青色。」《說文》止仙反,《字林》屍先反。駛,所吏反。)

未見君子,憂心欽欽。(思望之,心中欽欽然。箋云:言穆公始未見賢者之時,思望而憂之。)

如何如何?忘我實多!(今則忘之矣。箋云:此以穆公之意責康公。如何如何乎?女忘我之事實多。)

疏「鴥疾」至「實多」。○正義曰:鴥然而疾飛者,彼晨風之鳥也。鬱積而茂盛者,彼北林之木也。北林由鬱茂之故,故晨風飛疾而入之。以興疾歸於秦朝者,是彼賢人;能招者,是彼穆公。穆公由能招賢之故,故賢者疾往而歸之。太穆公招賢人之時,如何乎穆公未見君子之時,思望之,其憂在心,欽欽然唯恐不見,故賢者樂往。今康公乃棄其賢臣,故以穆公之意責之云:汝康公如何乎?忘我之功業實大多也。○傳「鴥疾」至「北林」。○正義曰:鴥者,鳥飛之狀,故為疾貌。 「晨風,鸇」,《釋鳥》文。舍人曰:「晨風一名鸇。鸇,摯鳥也。」郭璞曰:「鷂屬。」陸機《疏》云:「鸇似鷂,青黃色,燕頷勾喙,向風搖翅,乃因風飛,急疾擊鳩鴿燕雀食之。」鬱者,林木積聚之貌,故云:「鬱,積也。」北林者,據作者所見有此林也。以下句說思賢之狀,故此喻賢人從穆公也。

山有苞櫟,隰有六駮。(櫟,木也。駮如馬,倨牙,食虎豹。箋云:山之櫟,隰之駮,皆其所宜有也。以言賢者亦國家所宜有之。○櫟,盧狄反。駮,邦角反,獸名。《草木疏》云:「駮馬,木名,梓榆也。」倨音據。)

疏傳「櫟木」至「虎豹」。○正義曰:《釋木》云:「櫟,其實梂。」孫炎曰:「櫟實,橡也,有梂彙自裹也。」陸機《疏》云:「秦人謂柞櫟為櫟,河內人謂木蓼為櫟,椒榝之屬也。其子房生為梂。木蓼子亦房生,故說者或曰柞櫟,或曰木蓼。機以為此秦詩也,宜從其方土之言柞櫟是也。」《釋畜》云:「駮如馬,倨牙,食虎豹。」郭璞引《山海經》云:「有獸名駮,如白馬黑尾,倨牙,音如鼓,食虎豹。」然則此獸名駮而已。言六駮者,王肅云:「言六,據所見而言也。」倨牙者,蓋謂其牙倨曲也。言山有木,隰有獸,喻國君宜有賢也。陸機《疏》云:「駮馬,梓榆也。其樹皮青白駮犖,遙視似駮馬,故謂之駮馬。下章云『山有苞棣,隰有樹檖』,皆山、隰之木相配,不宜云獸。」此言非無理也,但箋、傳不然。

未見君子,憂心靡樂。

如何如何?忘我實多!(○樂音洛。)

山有苞棣,隰有樹檖。(棣,唐棣也。檖,赤羅也。○棣音悌。檖音遂,或作遂。)

疏傳「棣唐」至「赤羅」。○正義曰:《釋木》有唐棣、常棣,傳必以為唐棣,未詳聞也。《釋木》云:「檖,赤羅。」郭璞云:「今揚檖也,實似梨而小,酢可食。」陸機《疏》云:「檖一名赤羅,一名山梨,今人謂之楊檖,實如梨但小耳。一名鹿梨,一名鼠梨。今人亦種之,極有脆美者,亦如梨之美者。」

未見君子,憂心如醉。如何如何?忘我實多!

《晨風》三章,章六句。

《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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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衣》,刺用兵也。秦人刺其君好攻戰,亟用兵,而不與民同欲焉。(○好,呼報反,下注同。攻,古弄反,又如字,下注同。亟,欺冀反。)

疏「《無衣》三章,章五句」至「欲焉」。○正義曰:康公以文七年立,十八年卒。案《春秋》文七年,晉人、秦人戰於令狐。十年,秦伯伐晉。十二年,晉人、秦人戰於河曲。十六年,楚人、秦人滅庸。見於經、傳者已如是,是其好攻戰也。《葛生》刺好攻戰,序云「刺獻公」,此亦刺好攻戰,不云刺康公,而云「刺用兵」者,《葛生》以君好戰,故「國人多喪」,指刺獻公,然後追本其事。此指刺用兵,序順經意,故云刺用兵也。不與民同欲,章首二句是也。好攻戰者,下三句是也。經、序倒者,經刺君不與民同欲,與民同怨,故先言不同欲,而後言好攻戰。序本其怨之所由,由好攻戰而不與民同欲,故民怨。各自為次,所以倒也。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興也。袍,襺也。上與百姓同欲,則百姓樂致其死。箋云:此責康公之言也。君豈嘗曰:女無衣,我與女共袍乎?言不與民同欲。○袍,抱毛反。襺,古顯反,本亦作「繭」。)

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戈長六尺六寸,矛長二丈。天下有道,則禮樂征伐自天子出。仇,匹也。箋云:於,於也。怨耦曰仇。君不與我同欲,而於王興師,則云:修我戈矛,與子同仇,往伐之。刺其好攻戰。○仇音求。長,直亮反,又如字,下同。)

疏「豈曰」至「同仇」。○毛以為,古之朋友相謂云:我豈曰子無衣乎?我冀欲與子同袍。朋友同欲如是,故朋友成其恩好,以興明君能與百姓同欲,故百姓樂致其死。至於王家於是興師之時,百姓皆自相謂:修我戈矛,與子同為仇匹,而往征之。由上與百姓同欲,故百姓樂從征伐。今康公不與百姓同欲,非王興師,而自好攻戰故,百姓怨也。○鄭以為,康公平常之時,豈肯言曰:汝百姓無衣乎?吾與子同袍。終不肯言此也。及於王法於是興師之時,則曰:修治我之戈矛,與子百姓同往伐此怨耦之仇敵。不與百姓同欲,而唯同怨,故刺之。○傳「袍襺」至「其死」。○正義曰:「袍,襺」,《釋言》文。《玉藻》云:「纊為襺。縕為袍。」注云:「衣有著之異名也。縕謂今纊及舊絮也。」然則純著新綿名為襺,雜用舊絮名為袍。雖著有異名,其制度是一,故云「袍,襺也」。傳既以此為興,又言「上與百姓同欲,則百姓樂致其死」,則此經所言朋友相與同袍,以興上與百姓同欲,故王肅云:「豈謂子無衣乎?樂有是袍,與子為朋友,同共弊之。以興上與百姓同欲,則百姓樂致其死,如朋友樂同衣袍也。」○箋「此責」至「同欲」。○正義曰:易傳者,以此刺康公不與民同欲。而經言子、我,是述康公之意,謂民自稱為我。然則士卒眾矣,人君不可皆與同衣。而責君不與己共袍者,以仁者在上,恤民饑寒,知其有無,救其困乏,故假同袍以為辭耳,非百姓皆欲望君與之共袍也。○傳「戈長」至「仇匹」。○正義曰:「戈長六尺六寸」,《考工記·廬人》文也。《記》又云:「酋矛常有四尺。」注云:「八尺曰尋。倍尋曰常。常有四尺。」是矛長二丈也。矛長二丈,謂酋矛也。夷矛則三尋,長二丈四尺矣。《記》又云:「攻國之兵用短,守國之兵用長。」此言興師以伐人國,知用二丈之矛,非夷矛也。又解稱王於興師之意。天下有道,禮樂征伐自天子出,諸侯不得專輒用兵。疾君不由王命,自好攻戰,故言王也。王肅云:「疾其好攻戰,不由王命,故思王興師是也。」「仇,匹」,《釋詁》文。○箋「於於」至 「攻戰」。○正義曰:「於,於」,《釋詁》文。「怨耦曰仇」,桓二年《左傳》文。易傳者,以上二句假為康公之言,則此亦康公之言,陳其號令之辭。刺其好攻戰也。案此時當周頃王、匡王,天子之命不行於諸侯。檢《左傳》,於時天子未嘗出師,又不見康公從王征伐。且從王出征,乃是為臣之義,而刺其好攻戰者,箋言 「王於興師」,謂於王法興師。今是康公自興之,王不興師也。以出師征伐是王者之法,故以王為言耳。猶《北門》言「王事敦我」,《鴇羽》云「王事靡盬」,皆非天子之事,亦稱王事。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澤,潤澤也。箋云:澤,褻衣,近汙垢。○澤如字,《說文》作「襗」,云:「袴也。」褻,仙列反。近,附近之近。汙音烏,又汙穢之汙。垢,古口反。)

疏傳「澤,潤澤」。○正義曰:衣服之暖於身,猶甘雨之潤於物,故言與子同澤,正謂同袍、裳是共潤澤也。箋以上袍下裳,則此亦衣名,故易傳為「襗」。《說文》云:「襗,袴也。」是其褻衣近汙垢也。襗是袍類,故《論語》注云:「褻衣,袍襗也。」

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作,起也。箋云:戟,車戟常也。)

疏箋「戟,車戟常」。○正義曰:「車戟常」,《考工記·廬人》文。常長丈六。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行,往也。)

《無衣》三章,章五句。

《渭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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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陽》,康公念母也。康公之母,晉獻公之女。文公遭麗姬之難,未反,而秦姬卒。穆公納文公,康公時為大子,贈送文公於渭之陽,念母之不見也。我見舅氏,如母存焉。及其即位,思而作是詩也。(○渭陽,音謂,水名。水北曰陽。麗,本又作「驪」,同力馳反。難,乃旦反。大音泰。)

疏「《渭陽》二章,章四句」至「是詩」。○正義曰:作《渭陽》詩者,言康公念母也。康公思其母,自作此詩。秦康公之母,是晉獻公之女。文公者,獻公之子,康公之舅。獻公嬖麗姬,譖文公,獻公欲殺之。文公遭此麗姬之難,奔,未得反國,而康公母秦姬已卒。及穆公納文公為晉君,於是康公為太子,贈送文公至於渭水之陽,思念母之不見,舅歸也,康公見其舅氏,如似母之存焉,於是之時,思慕深極。及其即位為君,思本送舅時事,而作是《渭陽》之詩,述己送舅念母之事也。案《左傳》莊二十八年傳「晉獻公烝於齊姜,生秦穆夫人及太子申生。又娶二女於戎,大戎狐姬生重耳,小戎子生夷吾」。是康公之母為文公異母姊也。僖四年傳稱麗姬譖申生,申生自殺。又「譖二公子曰:『皆知之。』重耳奔蒲,夷吾奔屈」。僖五年傳稱「晉侯使寺人披伐蒲。重耳奔翟」。是文公遭麗姬之難也。僖十五年秦穆公獲晉侯以歸。尚有夫人為之請。至二十四年穆公納文公。然則秦姬之卒,在僖十五年之後,二十四年以前,未知何年卒也。以秦國夫人而其姓為姬,故謂之秦姬。案齊姜麗姬皆以姓係所生之國,此秦姬以姓係於所嫁之國者,婦人不以名行,以姓為字,故或係於父,或係於夫,事得兩施也。秦姬生存之時,欲使文公反國。康公見舅得反,憶母宿心,故念母之不見,見舅如母存也。謂舅為氏者,以舅之與甥,氏姓必異,故《書傳》通謂為舅氏。秦康公以文七年即位,文公時亦卒矣。追念送時之事,作此詩耳。經二章皆陳贈送舅氏之事。「悠悠我思」,念母也。因送舅氏而念母,為念母而作詩,故《序》主言「念母也」。

我送舅氏,曰至渭陽。(母之昆弟曰舅。箋云:渭,水名也。秦是時都雍,至渭陽者,蓋東行送舅氏於咸陽之地。○雍,於用反,縣名,今屬扶風。)

何以贈之?路車乘黃。(贈,送也。乘黃,四馬也。○乘,繩證反,注同。)

疏傳「母之昆弟曰舅」。○正義曰:《釋親》文。孫炎曰:「舅之言舊,尊長之稱。」○箋「渭水」至「之地」。○正義曰:雍在渭南,水北曰陽,晉在秦東,行必渡渭。今言至於渭陽,故云「蓋東行送舅氏於咸陽之地」。《地理志》云:「右扶風渭城縣,故咸陽也。」其地在渭水之北。

我送舅氏,悠悠我思。何以贈之?瓊瑰玉佩。(瓊瑰,石而次玉。○思,息嗣反。瑰,古回反。)

疏傳「瓊瑰」至「次玉」。○正義曰:瓊者,玉之美名,非玉名也。瑰是美石之名也。以佩玉之制,唯天子用純,諸侯以下則玉石雜用。此贈晉侯,故知瓊瑰是美石,次玉。成十七年《左傳》稱「聲伯夢涉洹,或與己瓊瑰食之,泣而為瓊瑰盈其懷,懼不敢占」。後三年而言,「言之,至莫而卒」。服虔云:「聲伯惡瓊瑰贈死之物,故畏而不言。」然則瓊瑰是贈死之玉,康公以贈舅者,玉之所用,無生死之異。喪禮飯含用玉,聲伯夢見食之,故惡之耳。

《渭陽》二章,章四句。

《權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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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輿》,刺康公也。忘先君之舊臣,與賢者有始而無終也。(○權輿,音餘。權輿,始也。)

疏「《權輿》二章,章五句」至「無終」。○正義曰:作《權輿》詩者,刺康公也。康公遺忘其先君穆公之舊臣,不加禮餼,與賢者交接,有始而無終,初時殷勤,後則疏薄,故刺之。經二章,皆言禮待賢者有始無終之事。

於我乎!夏屋渠渠,(夏,大也。箋云:屋,具也。渠渠,猶勤勤也。言君始於我,厚設禮食大具以食我,其意勤勤然。○夏,胡雅反。屋如字,具也。食我,音嗣,注篇內同。)今也每食無餘。(箋云:此言君今遇我薄,其食我才足耳。)

於嗟乎!不承權輿!(承,繼也。權輿,始也。)

疏「於我」至「權輿」。○正義曰:此述賢人之意,責康公之辭。言康公始者於我賢人乎!重設饌食禮物大具,其意勤勤然,於我甚厚也。至於今日也,禮意疏薄,設饌校少,使我每食才足,無復盈餘也。於嗟乎!此君之行,不能承繼其始。以其行無終始,故於嗟歎之。○傳「夏,大」。○正義曰:《釋詁》文。○箋 「屋具」至「勤勤然」。正義曰:「屋,具」,《釋言》文。渠渠猶勤勤。言設食既具,意又勤勤也。案崔駰《七依》說宮室之美云:「夏屋渠渠。」王肅云:「屋則立之於先君,食則受之於今君,故居大屋而食無餘。」義似可通。鄭不然者,詩刺有始無終。上言「於我乎」,謂始時也。下言「今也」,謂其終時也。始則大具,今終則無餘,猶下章始則四簋,今則不飽,皆說飲食之事,不得言屋宅也。若先君為立大屋,今君每食無餘,則康公本自無始,何責其無終也?且《爾雅》 「屋,具」正訓,以此故知謂禮物大具。○傳「承,繼也。權輿,始」。○正義曰:承其後是繼嗣,故以承為繼。「權輿,始」,《釋詁》文。

於我乎!每食四簋,(四簋,黍稷稻粱。○簋音軌,內方外圓曰簋,以盛黍稷。外方內圓曰簠,用貯稻粱。皆容一斗二升。)

疏傳「四簋」至「稻粱」。○正義曰:《考工記》云:「瓬人為簋,其實一觳。豆實三而成觳。」昭三年《左傳》云:「四升為豆。」然則簋是瓦器,容貐二升也。《易·損卦》:「二簋可用享。」注云:「離為日,日體圓。巽為木,木器圓,簋象。」則簋亦以木為之也。《地官·舍人》注云:「方曰簠。圓曰簋。」 則簠、簋之制,其形異也。案《公食大夫禮》云:「宰夫設黍稷六簋。」又云:「宰夫授公粱,公設之。宰夫膳稻於粱西。」注云:「膳猶進也。進稻粱者以簠。」《秋官·掌客》注云:「簠,稻粱器也。簋,黍稷器也。」然則稻粱當在簠,而云「四簋,黍稷稻粱」者,以詩言「每食四簋」,稱君禮物大具,則宜每器一物,不應以黍稷二物分為四簋。以公食大夫禮有稻有粱,知此四簋之內兼有稻粱。公食大夫之禮,是主國之君與聘客禮食,備設器物,故稻粱在簠。此言每食,則是平常燕食,器物不具,故稻粱在簋。公食大夫,黍稷六簋,猶有稻粱。此唯四簋者,亦燕食差於禮食也。

今也每食不飽。於嗟乎!不承權輿!

《權輿》二章,章五句。

秦國十篇,二十七章,百八十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