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詩正義/卷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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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八
毛詩正義/卷十九 


卷十八(十八之一) 编辑

◎蕩之什詁訓傳第二十五 编辑

《蕩》 编辑

《蕩》,召穆公傷周室大壞也。厲王無道,天下蕩蕩,無綱紀文章,故作是詩也。(○蕩蕩,唐黨反。召,時照反,本又作「邵」。卷內「召公」、「召作」皆同。)

疏「《蕩》八章,章八句」至「是詩」。○正義曰:《蕩》詩者,召穆公所作,以傷周室之大壞也。以厲王無人君之道,行其惡政,反亂先王之政,致使天下蕩蕩然,法度廢滅,無復有綱紀文章,是周之王室大壞敗也,故穆公作是《蕩》詩以傷之。傷者,刺外之有餘哀也,其恨深於刺也。《瞻仰》、《召旻》皆云「刺幽王大壞」,此不言刺厲王,而云「傷周室」者,幽王承宣王之後,父善子惡,指刺其身。此則厲王以前,周道未缺,一代大法,至此壞之,故言「傷周室大壞」。此經八章,皆是大壞之事。首句言蕩蕩,為下之總目,故序亦述首句,以為一篇之義。言天下蕩蕩,無綱紀文章。綱紀文章,謂治國法度,聖人有作,莫不皆是。此經所傷,傷其盡廢之也。

蕩蕩上帝,下民之辟。

(上帝以托君王也。辟,君也。箋云:蕩蕩,法度廢壞之貌。厲王乃以此居人上,為天下之君,言其無可則象之甚。○之辟,必亦反。注同。沈云:「毛音婢益反。」)

疾威上帝,其命多辟。

(疾病人矣,威罪人矣。箋云:疾病人者,重賦斂也。威罪人者,峻刑法也。其政教又多邪辟,不由舊章。○辟,匹亦反,本又作「僻」。注同。斂,力豔反。駿,荀閏反,本亦作「峻」。邪,似嗟反。)

天生烝民,其命匪諶。靡不有初,鮮克有終。

(諶,誠也。箋云:烝,眾。鮮,寡。克,能也。天之生此眾民,其教道之,非當以誠信使之忠厚乎?今則不然,民始皆庶幾於善道,後更化於惡俗。○烝,之承反。諶,市林反。鮮,息淺反。注同。道音導,本亦作「導」)

疏「蕩蕩」至「有終」。○正義曰:穆公傷厲王無道,壞滅法度。言今蕩蕩然廢壞法度者,上帝之君王,乃以此無法度,而為下民之君也。又言王無法度之事,重賦斂以疾病人,峻刑法以威罪人。如此者,是上帝之君王,又其下政教之命甚多邪僻。言其無法度,不由舊章也。元本天之生此眾民,其使人君為政化之,命以教導之,非欲使之誠信乎?言天欲使之誠信。今王以邪僻教之,故民皆無復誠信。無不有其初心,欲庶幾慕善道,少能有其終行,今皆化從惡俗,是違天生民立教之意,故所以傷之也。○傳「上帝」至「辟君」。○正義曰:上帝者,天之別名。天無所壞,不得與蕩蕩共文,故知上帝以讬君王,言其不敢斥王,故托之上帝也。《板》傳曰:「上帝以稱王者。」《桑柔》傳曰:「昊天斥王。」然則王稱天稱帝,《詩》之通義。而言托者,以下章不敢斥言,乃假文王谘商,明知此亦不斥,故變言托耳。其實稱帝亦斥王。此下諸章皆言「文王曰谘」,此獨不然者,欲以蕩蕩之言,為下章總目,且見實非殷商之事,故於章首不言文王,以起發其意也。「辟,君」,《釋詁》文。○箋「蕩蕩」至「之甚」。○正義曰:蕩蕩是廣平之名,非善惡之稱,若《論語》云:「蕩蕩乎,民無能名焉。」《洪範》云:「王道蕩蕩。」言其無復惡事善事,廣平是蕩蕩為善也。此序言蕩蕩無綱紀文章,言其除去善事,知此蕩蕩是法度廢壞之貌。《釋訓》云:「蕩蕩,僻也。」孫炎曰:「蕩蕩,法度廢壞之僻。」取此箋為說也。○箋「疾病」至「舊章」。○正義曰:此申說傳意也。人以財貨而生,財盡則人困病,故知疾病人者,重賦斂也。君以刑法威人,法峻則人得罪,故知威罪人者,峻刑法也。君之於人,唯此而已,故知是此二事也。峻者,高險之名,謂重其科禁,不可登陟,如山之陵阪然。其政教又多邪僻,不由舊章,不依周公所製典禮、先王所行舊法也。○傳「諶,誠」。○正義曰:《釋詁》文。○箋「烝眾」至「惡俗」。○正義曰:「烝,眾。鮮,寡」,皆《釋詁》文。「克,能」,《釋言》文。言天意欲使人君發命教民,當以誠信忠厚。既本天意,又傷今政。言當今之民皆有始無終,是由人君不施忠厚之命,而下邪僻之教,故民化於惡俗,教之使然。以王政不順天,故反覆言之。民始皆庶幾於善道,言民生自有此性。後更化於惡俗,謂君政令之變改。言「靡不」為盡然之辭,「鮮克」為少有之稱,文不同者,容有君子不改其操,故言鮮以見之。

文王曰咨,咨汝殷商!曾是彊禦,曾是掊克,曾是在位,曾是在服。

(谘,嗟也。彊禦,彊梁禦善也。掊克,自伐而好勝人也。服,服政事也。箋云:厲王弭謗,穆公朝廷之臣,不敢斥言王之惡,故上陳文王谘嗟殷紂以切刺之。女曾任用是惡人,使之處位執職事也。○禦,魚呂反。掊,蒲侯反,聚斂也,徐又甫垢反。好,呼報反。朝,直遙反。下「朝廷」同。)

天降滔德,女興是力。

(天,君。滔,慢也。箋云:厲王施倨慢之化,女群臣又相與而力為之。言競於惡。○滔,他刀反,漫也。漫,亡諫反,本亦作「慢」,又作「嫚」。下同,一音亡半反。倨,居庶反。)

疏「文王」至「是力」。○正義曰:穆公傷王之惡,又不敢斥,言昔文王,以紂政亂,數嗟歎之,故穆公假為之辭,以責厲王。言文王恨紂,始言曰谘。谘嗟乎,汝殷商之君,汝為人君,當任用賢者,何曾以是彊梁禦善之人,何曾以是矜掊好勝之人。曾任用二者,惡人使之在位,執職事乎?既責其君任非其人,又責此臣助君為惡。言比天之王者,此倨慢之德化已自惡矣,汝等何為起是氣力而佐助之?以其同惡相成,故至於大壞,所以傷之也。○傳「谘嗟」至「政事」。○正義曰:谘是歎辭,故言嗟以類之,非訓為嗟也。彊梁者,任威使氣之貌。禦善者,見善事而抗禦之。是心不向善,不從教化之人也。自伐解倍,好勝解克。定本「倍」作「掊」,掊即倍也。倍者,不自量度,謂己兼倍於人而自矜伐。《論語》云「原無伐善」,是也。克者,勝也。己實不能恥於受屈,意在陵物必勝而已,如此者,謂之克也。《釋詁》云:「服,事也。」且「在服」與「在位」對文,故知服政事,謂非徒備官,又委任之也。○箋「厲王」至「職事」。○正義曰:《民勞》亦穆公所作,皆斥王惡。此篇獨畏弭謗,不斥言者,《民勞》之詩泛論王惡,欲王惠中國以綏四方,其惡非深,不須假托。《蕩》則陳王凶暴,將至滅亡,號呼沈湎,俾晝作夜,其言既切,故假文王。至如家父作誦,自著己名,凡伯、芮伯直言不諱者,其人既異,所作有殊。二章箋獨言厲王者,以假托文王谘嗟殷紂,不得不言厲王。六章以下言殷紂者,以「小大近喪」,顛覆滅亡之事,故指言殷紂。又經之設文,須有足句。四言「曾是」,其義為一,故箋並言之。汝曾任用是惡人,使之處位執職事也,言曾者,謂何曾如此。今人之語猶然。○傳「天,君。滔,慢」。○正義曰:「天,君」,《釋詁》文。以言「汝興是力」責臣,明是人君,非上天也。虐君所下,明是慢人之德,故以滔為慢也。○箋「厲王」至「於惡」。○正義曰:此箋言厲王,自下單言王,省文也。在身為德,施行為化,內外之異耳。「相與而力為之」,定本作「相興而力為之」。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而秉義類,彊禦多懟。流言以對,寇攘式內。

(對,遂也。箋云:義之言宜也。類,善。式,用也。女執事之臣,宜用善人,反任彊禦眾懟為惡者,皆流言謗毀賢者。王若問之,則又以對。寇盜攘竊為奸宄者,而王信之,使用事於內。○懟,直類反。攘,如羊反。宄音軌。)

侯作侯祝,靡屆靡究。

(作、祝,詛也。屆,極。究,窮也。箋云:侯,維也。王與群臣乖爭而相疑,且祝詛求其凶咎無極已。○作,側慮反。注同。本或作「詛」。祝,周救反。)

疏「文王」至「靡究」。○毛以為,文王曰谘,谘嗟汝殷商,汝秉執政事之臣,宜用善人,何為不用善人,反更信任彊禦眾懟為惡之人,為流言以遂成其惡事者,又寇盜攘竊為奸宄之人,王信任之,使用事於內。小人用事,數相謗毀,遂令君臣乖爭,以致相疑。維為是詛,維為是祝,求告鬼神,令加凶咎,無有終極窮已之時。置小人於朝,以祝詛求言,是綱紀廢滅,可傷之甚。○鄭唯流言以對為異。言此彊禦眾懟為惡之人,作此流言,謗毀賢者。若王問賢人,則以此謗毀而對,使王不得用之。餘同。○傳「對,遂」。○正義曰:《釋言》文。○箋「義之」至「於內」。○正義曰:凡言義者,允於事宜,故云義之言宜。以義為宜,則而為汝矣。「類,善」,《釋詁》文。「式,用」,《釋言》文。眾懟為惡者,懟謂很戾。戾非一人,故言眾也。此彊禦眾懟之人,不但很戾而已,又皆流言語以謗毀賢者。王若問之,則又以對,謂就此眾懟之人問賢人之行,則又以謗毀之言對王,令王不用之,使賢者黜退也。既退賢者,乃進其黨類,故寇盜攘竊為奸宄者,進在王朝而信之,使用事於內也。上言執事,下言用事於內,則執事者亦在內矣。但執事者,舊在王朝用事者。後來之人,以小人後至,而自外入內,故云「式內」以充之。言寇攘者,《費誓》注云:「寇,劫取也。因其亡失曰攘。」盜竊則總名,故箋以盜竊配之。○傳「作祝」至「究窮」。○正義曰:作即古詛字。詛與祝別,故各自言侯。傳辨「作」為「詛」,故言「作、祝,詛也」。「屆,極。究,窮」,皆《釋言》文。○箋「侯維」至「極已」。○正義曰:《釋詁》云:「維,侯也。」故侯得為維。上言用惡人在官,此言詛祝,明是王與群臣乖爭相疑而祝詛也。「靡屆靡究」,言其無窮已之時,故知日日為之也。詛者,盟之細事,用豕犬雞三物告神而要之。祝無用牲之文,蓋口告而祝詛之也。皆是情不相信,聽以明神,若有犯約,使加之凶禍,故云「求其凶咎無極已」。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女炰烋于中國,斂怨以為德。

(炰烋,猶彭亨也。箋云:炰烋,自矜氣健之貌。斂聚群不逞作怨之人,謂之有德而任用之。○炰,白交反。烋,火交反。亨,許庚反。逞,敕領反。)

不明爾德,時無背無側。

(背無臣,側無人也。箋云:無臣、無人,謂賢者不用。)

爾德不明,以無陪無卿。

(無陪貳也,無卿士也。○陪,本又作「培」,蒲回反。)

疏「文王」至「無卿」。○正義曰:言文王曰谘,谘嗟汝殷商,汝既官不得人,徒彭亨然自矜莊以為氣健在於中國,斂聚此誌意不逞好作怨之人,以為有德而任用之,由其任用惡人以為德,故不光明汝王之德也。正由背後無良臣,傍側無賢人也,故又言汝王之德所以不光明者,以其無陪貳大德之公,無干事明哲之卿故也。王何故聚此小人,使之用事?○箋「炰烋」至「用之」。○正義曰:炰烋是人之形狀,故言自矜莊氣健之貌,與傳彭亨一也。上章言用惡人在官,下章言傍無賢人,故知斂怨以為德,謂聚群不逞作怨之人,謂之為有德而任用之。「群不逞」,襄十年《左傳》文。逞,快也。謂誌意不快,好作怨禍者也。○傳「無陪」至「卿士」。○正義曰:陪貳,謂副貳王者,則三公也。卿士,謂六卿也。昭三十二年《左傳》曰:「物有陪貳,天生季氏,以貳魯侯。」諸侯以上卿為貳,則知天子陪貳唯三公也。塚宰雖亦貳王治事,當從卿士之列也。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天不湎爾以酒,不義從式。

(義,宜也。箋云:式,法也。天不同女顏色以酒,有沈湎於酒者,是乃過也,不宜從而法行之。○湎,面善反,徐莫顯反。飲酒齊色曰湎,《韓詩》云:「飲酒閉門不出客曰湎。」)

既愆爾止,靡明靡晦,式號式呼,俾晝作夜。

(使晝為夜也。箋云:愆,過也。女既過沈湎矣,又不為明晦,無有止息也,醉則號呼相效,用晝日作夜,不視政事。○愆,本又作「諐」,起連反。號,戶刀反。注同。呼,火胡反,又火故反。注同。崔本作「謼」。或一本作「或號或呼」。卑,必爾反,使也,本亦作「俾」。後皆同。耽,本或作「湛」,都南反。不為,於偽反。)

疏「文王」至「作夜」。○正義曰:上言任非其人,此言其共從行非度。文王曰谘,谘嗟汝殷商,汝君臣何為耽荒如是,天不湎然同汝顏色以酒,汝乃自耽此酒,使色同耳。此乃過誤之事,不宜從而法行之。汝沈湎如是,既巳愆過於汝之容止,又無明無晦而飲酒不息,及其醉也,用是叫號,用是歡呼,使晝日作夜,不嚐視事,此所以大壞。○箋「天不」至「行之」。○正義曰:《酒誥》注云:「飲酒齊色曰湎。」然則湎者,顏色湎然齊一之辭,故云「天不同汝顏色」,亦謂湎為同色也。湎者,人之所為,非天生之物。聖人用酒,所以祭祀養賢。周公作戒,使德將無醉。是湎然而醉者,人自為之,非天為之也。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如蜩如螗,如沸如羹。

(蜩,蟬也。螗,蝘也。箋云:飲酒號呼之聲,如蜩螗之鳴。其笑語沓沓,又如湯之沸,羹之方熟。○蜩音條。螗音唐。沸,方味反。蟬,市延反,《字林》云:「蟪蛄。」蝘音偃,蟬屬也,《草木疏》云:「一名虭蟟,青徐謂之螇螰,楚人名之蟪蛄,秦燕謂之蛥蚗,或名之蜓蚞。」郭云:「俗呼為胡蟬,江南謂之螗𧋘。」沓,徒答反。)

小大近喪,人尚乎由行。

(言居人上,欲用行是道也。箋云:殷紂之時,君臣失道如此,且喪亡矣。時人化之甚,尚欲從而行之,不知其非。○近喪,附近之近,又如字。注同。)

內奰于中國,覃及鬼方。

(奰,怒也。不醉而怒曰奰。鬼方,遠方也。箋云:此言時人𢗗於惡,雖有不醉,猶好怒也。○奰,皮器反,舊音備。覃,徒南反。𢗗,市制反,又時設反,《說文》云:「習也。」好,呼報反。)

疏「文王」至「鬼方」。○毛以為,文王曰谘,谘嗟汝殷商,汝君臣飲酒,其號呼如蜩之聲,如螗之鳴,言其讙譁之無次也。其笑語如湯之沸,如羹之熟,言其噂遝無節也。王者所行,無小無大,莫不皆近喪亡。以此行居人之上,於是猶欲下民用行此道也。由君欲民行,故天下化之,惡及四遠。王初奰然,不醉而怒,在於中國。但人皆效之,此奰然惡行乃延及中國之外,至於鬼方之遠鄉,言其惡化之廣也。○鄭唯小大近喪,謂君臣失道,近於喪亡。時人化之甚,猶尚於是欲從而行之。言舉世皆不知其惡也。○傳「蜩,蟬。螗,蝘」。○正義曰:《釋蟲》云:「蜩,螂蜩,螗蜩。」舍人曰:「皆蟬也。方語不同,三輔以西為蜩梁,宋以東謂蜩為蝘,楚地謂之蟪蛄。《楚辭》云『蟪蛄鳴兮啾啾』,是也。」陸機《疏》云:「螗,一名蝘虭。《字林》虭或作蟟也。青徐人謂之螇螰。」然則螗蝘亦蟬之別名耳。○箋「飲酒」至「方熟」。○正義曰:文承號呼之下,蜩螗多聲之蟲,故知號呼之聲如蜩螗也。沸無食名,故知唯是沸湯。羹熟則停,故知其欲熟。以羹湯非蟬之類,故以比笑語。《禮》有「燕笑語兮」,但不得遝遝無節耳。○傳「言居」至「是道」。○正義曰:如傳此言,則以尚為上,由為用。「言居人上,欲用行此道」,謂欲使天下民從己之行。○箋「殷紂」至「其非」。○正義曰:以言「近喪」,紂實喪亡。鬼方,殷之諸侯,則其言施於紂世,故云殷紂之時。以「覃及鬼方」,是化流於遠,故易傳以為「時人化之甚,尚欲從而行之,不知其非」。由人效其非,欲從而行之,不知其非,故惡及遠地,為文之次也。○傳「奰怒」至「遠方」。○正義曰:《西京賦》云:「巨靈奰屭,以流河曲。」則奰者,怒而自作氣之貌,故為怒也。怒不由醉,而云「不醉而怒」者,以其承上醉事,嫌是醉時之怒,故辨之焉。此雖怒時不醉,乃是醉醒而怒,亦由酒醉所致,故既言飲酒無節,即又責其奰怒也。中國是九州,覃及是及遠,故知「鬼方,遠方」,未知何方也。《易·既濟》「九三,高宗伐鬼方,三年乃克。《象》曰:憊也」。言疲憊而後克之。以高宗之賢,用師三年,憊而乃克,明鬼方是遠國也。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匪上帝不時,殷不用舊。

(箋云:此言紂之亂,非其生不得其時,乃不用先王之故法之所致。)

雖無老成人,尚有典刑。

(箋云:老成人,謂若伊尹、伊陟、臣扈之屬。雖無此臣,猶有常事故法可案用也。○扈音戶。)

曾是莫聽,大命以傾。

(箋云:莫,無也。朝廷君臣皆任喜怒,曾無用典刑治事者,以至誅滅。)

疏「文王」至「以傾」。○正義曰:文王曰谘,谘嗟汝殷商,汝所以將至滅亡者,非為上帝生之使不得其時,乃由汝殷紂自不用先王舊故之法所致耳。又言其不用舊故之事,今時雖無年老成德之人,若伊陟之類,猶尚有先王常事故法可案而用之。汝今君臣皆任喜怒,以自專恣,曾於是常事故法莫肯聽受用之,由此汝之大命以致傾覆而誅滅。今王何不以紂為戒,自改悔乎?○箋「老成」至「案用」。○正義曰:以殷不用舊章,即以殷臣言之,故云「老成人,謂若伊尹、伊陟、臣扈之屬」。於厲王則周、召、毛、畢之倫也。《君奭》曰:「在昔成湯既受命,時則有若伊尹。在太甲,時則有若保衡。在太戊,時則有若伊陟、臣扈、巫咸。在祖乙,時則有若巫賢。在武丁,時則有若甘盤。」注云:「伊尹名摯,湯以為阿衡。以尹天下,故曰伊尹,至太甲改曰保衡。」則伊尹、保衡一人也。伊陟,伊尹之子,據《君奭》之文,從上言之,盡臣扈三人以下,猶有巫咸、巫賢、甘盤,故言「之屬」以包之。○箋「朝廷」至「誅滅」。○正義曰:以莫為總辭,故知朝廷君臣也。不用典刑,則是自製威福,故云「皆任喜怒」。《云漢》云:「大命近止。」謂民之性命。此言「大命以傾」,亦謂君臣性命,故云「以至誅滅」。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人亦有言:「顛沛之揭,枝葉未有害,本實先撥。」

(顛,仆。沛,拔也。揭,見根貌。箋云:揭,蹶貌。撥,猶絕也。言大木揭然將蹶,枝葉未有折傷,其根本實先絕,乃相隨俱顛拔。喻紂之官職雖俱存,紂誅亦皆死。○顛,都田反。沛音貝。揭,紀竭反。撥,蒲末反。仆,蒲比反,又音赴。拔,皮八反,又半末反。見,賢遍反,謂樹根露見。王如字,言可見。蹶,其厥反,沈居衛反,一音厥。)

殷鑒不遠,在夏后之世。

(箋云:此言殷之明鏡不遠也,近在夏后之世,謂湯誅桀也。後武王誅紂。今之王者,何以不用為戒!○夏,戶雅反。注同。)

疏「文王」至「之世」。○正義曰:文王曰谘,谘嗟汝殷商,古之賢哲之人亦有遺言云:樹木將欲顛仆傾拔之時,其根揭然而見。此時枝葉未有折傷之害,而根本實先斷絕。但根本既絕,枝葉亦從而絕。以喻王位將欲傾覆喪亡之時,而其勢微弱而危。此時群臣未有死亡之害,而王身實先誅滅。王身既滅,群臣亦隨之而滅。汝若不信,則殷之所鑒鏡者非遠耳,止近在往前夏後之世。言桀為成湯所誅,紂惡亦當為周人所殺。汝何以君臣同惡,不用典刑也?此意欲令厲王以紂為鑒,改修德教故也。○傳「顛仆」至「根貌」。○正義曰:顛是倒頓之名,仆是偃僵之義,故以顛為仆,謂樹倒也。沛者,忽遽離本之言。此論木事,故知為拔,謂樹枝也。揭者,蹶倒之意,故以為見根貌。此「顛沛之揭」,正謂樹將倒拔,而已見其根,但未絕耳。○箋「揭蹶」至「皆死」。○正義曰:傳言見根,不辨根之所見,故以揭為蹶貌。蹶謂倒也,樹倒故根見,與傳同。撥者,撥去之,去其餘根,故云「猶絕也」。揭實已倒,故云蹶貌。但倒不至地,根猶未盡,故枝葉未有折傷。本實先絕,枝葉乃與根相隨俱拔,喻紂未滅之前,官職雖俱存,紂誅則與之皆死也。稱人亦有言者,《牧誓》文亦如此,注云:「以古賢之言為驗。」是苦其不信,故引古以為證也。

《蕩》八章,章八句。

《抑》 编辑

《抑》,衛武公刺厲王,亦以自警也。(自警者,如彼泉流,無渝胥以亡。○抑,於力反。抑,密也。警,居領反。)

疏「《抑》十二章,上三章章八句,下九章章十句」至「自警」。○正義曰:《抑》詩者,衛武公所所作,以刺厲王也。雖志在刺王,亦所以自警戒己身。以王之為惡,將致滅亡,群臣隨之,己亦淪陷,故箋指而言之。○箋「自警」至「以亡」。○正義曰:言無如泉水相率俱亡,是則己亦恐亡,自警之意,故以此句當之。《楚語》云:「昔衛武公年九十有五矣,猶箴儆於國曰:『自卿以下,至於師長,苟在朝者,無謂我耄而舍我。』於是乎作《懿》以自儆。」韋昭云:「昭謂《懿》,《詩·大雅·抑》之篇也。抑讀曰懿。《毛詩序》曰:『《抑》,衛武公刺厲王,亦以自警。』」如昭之言,武公年耄,始作《抑》詩。案《史記·衛世家》,武公者,僖侯之子,共伯之弟。以宣王三十六年即位。則厲王之世,武公時為諸侯之庶子耳。未為國君,未有職事,善惡無豫於物,不應作詩刺王。必是後世乃作追刺之耳。正經美詩有後王時作,以追美前王者,則刺詩何獨不可後王時作,而追刺前王也?詩之作者,欲以規諫前代之惡,其人已往,雖欲盡忠,無所裨益。後世追刺,欲何為哉!詩者,人之詠歌,情之發憤,見善欲論其功,睹惡思言其失,獻之可以諷諫,詠之可以寫情,本原申己之心,非是必施於諫。往者之失,誠不可追,將來之君,庶或能改。雖刺前世之惡,冀為未然之鑒,不必虐君見在,始得出辭,其人已逝即當杜口!《雨無正》之篇,鄭為流彘後事,既出居,政不由己,雖欲箴規,亦無所及。此篇、彼意於義亦同。以此知韋氏之言為得其實。若然,自警者,群臣為惡,恐禍及己。若前人已死,則非禍所及。而箋所以責厲王之臣,為武公自警者,以人之得失,在於朋儕。武公雖非厲王之臣,亦是朝廷之士,淪胥以敗,無世不然,冀望遠彼惡人,免其患禍,雖文刺前朝,實意在當代,故誦習此言,以自肅警。侯包亦云:「衛武公刺王室,亦以自戒。行年九十有五,猶使臣日誦是詩,而不離於其側。」其意亦取《楚語》為說,與韋昭小異。

抑抑威儀,維德之隅。人亦有言:「靡哲不愚。」

(抑抑,密也。隅,廉也。靡哲不愚,國有道則知,國無道則愚。箋云:人密審於威儀抑抑然,是其德必嚴正也。古之賢者,道行心平,可外占而知內。如宮室之制,內有繩直,則外有廉隅。今王政暴虐,賢者皆佯愚不為,容貌如不肖然。○喆,本又作「哲」,亦作「悊」,陟列反,智也。下同。則知,音智。)

庶人之愚,亦職維疾。哲人之愚,亦維斯戾。

(職,主。戾,罪也。箋云:庶,眾也。眾人性無知,以愚為主,言是其常也。賢者而為愚,畏懼於罪也。)

疏「抑抑」至「斯戾」。○正義曰:此時厲王弭謗,賢者佯愚。言人有此抑抑然密審之威儀,維為德之廉隅矣。言內有其德,則外有威儀,與德之為廉隅也。若外無威儀,則內無德行,是為愚人矣。古之賢人有言曰:無道之世,無有一哲人而不為愚者。言當時賢哲,皆故毀威儀,而佯為愚人也。若眾庶凡人之為此愚,亦主由維有疾病故耳。今哲人之為此愚,亦維乃畏懼於時之罪戾,非性然也。由王酷虐,濫罰無罪,故賢哲之人皆佯為愚病,言王虐之甚也。○傳「抑抑」至「則愚」。○正義曰:「抑抑,密」,《釋訓》文。舍人曰:「威儀靜密也。」隅者,角也。廉者,棱也。角必有棱,故云廉隅。《集注》、定本「廉」下皆無「隅」字,其義是也。哲者,智也。愚者,癡也。上智下愚,不移之定分,而云靡哲不愚,故解之云:國有道則智,國無道則愚。《論語》說寧武子之行為然也。○箋「人密」至「不肖然」。○正義曰:此以屋之外角,喻人之外貌,由內方而外正,故觀外而知內,故人能密審於威儀抑抑然,是其德必嚴正也。《綿》曰「其繩則直」,是內有繩直也。《斯幹》曰「如矢斯棘」,毛以棘為棱廉,是外有廉隅也。宮室可入內而觀之,人則不可忖度而知之,故言古之賢者可以外占而知內。○傳「職,主。戾,罪」。○正義曰:皆《釋詁》文。

無競維人,四方其訓之。有覺德行,四國順之。

(無競,競也。訓,教。覺,直也。箋云:競,強也。人君為政,無彊於得賢人。得賢人則天下教化,於其俗有大德行,則天下順從其政。言在上所以倡道。○行,下孟反。注同。倡,昌亮反。道,徒報反,本亦作「導」。下「教道」同。)

訏謨定命,遠猶辰告。

(訏,大。謨,謀。猶,道。辰,時也。箋云:猶,圖也。太謀定命,謂正月始和,布政於邦國都鄙也。為天下遠圖庶事,而以歲時告施之。○訏,況於反。謨,莫蒲反,沈云:本亦作「漠」,音莫。為,於偽反。篇末「今我為王」同。)

敬慎威儀,維民之則。

(箋云:則,法也。)

疏「無競」至「之則」。○毛以為,上言賢人不用,毀儀佯愚。此言宜用賢者,使之慎儀。言人君為國,無強乎維在得其賢人。若得賢人,則國家強矣。所以得賢則強者,以此賢人有德,四方之俗有不善者,其可使此賢人教訓之。此賢人可以教訓者,此賢者有正直大德行,四方之民得其教化,其皆慕仰而順從之。四方皆順,是為強也。又言施教之法,當豫大計謀,定其教命,為長遠之道,而以時節告民,施之王之朝廷。又當敬慎其舉動威儀,維與下民之為法則也。言王當如此,不得棄賢不用,使民無所法也。○鄭唯以猶為圖為異。餘同。○傳「無競」至「覺直」。○正義曰:以得賢則強,而云「無競」,故知反其言也。訓,教誨之別名,故為教也。《釋詁》云:「梏、較,直也」,與「覺」字異音同。○箋「競,強」。○正義曰:《釋言》文。○傳「訏大」至「辰時」。○正義曰:「訏,大。謨,謀。猶,道」,皆《釋詁》文。唯彼猶作繇耳。《釋訓》云:「不辰,不時也。」是辰為時。○箋「猶圖」至「施之」。○正義曰:以命既是道,故以猶為圖。既云謀定,而別云時告,則謀定時未告也。《太宰職》曰:「正月之吉,始和,布治於邦國都鄙,乃縣治象之法於象魏,使萬民觀治象,挾日而斂之。」《小宰職》曰:「正歲,帥治官之屬,而觀治象之法。」《周禮》言正歲者,皆謂夏之正月。《太宰》言正月懸之,《小宰》言正歲觀之,則是再懸之也,故彼注云:「正月,周之正月也。吉,謂朔日也。」《太宰》以正月朔日,布王治之事於天下,至正歲,又書而懸於象魏,使萬民觀焉。《周禮》六官,其存者五,惟《春官》無此事,其餘皆有之,唯所主異耳。然《春官》主禮,周公所製,永為定法,更不改張,故不須再懸。王之教命,不過六典,和之告之,二時不同,與謀定時告相合,故以大謀定命,謂正月始布政教於邦國都鄙是也。為天下遠圖庶事,而以歲時告施之,即正歲懸之象魏是也。邦國謂畿外諸侯,都鄙謂畿內采邑。

其在於今,興迷亂於政。顛覆厥德,荒湛於酒。

(箋云:於今,謂今厲王也。興,猶尊尚也。王尊尚小人,迷亂於政事者,以傾敗其功德,荒廢其政事,又湛樂於酒。言愛小人之甚。○覆,苦服反。下「覆謂」、「覆用」並注同。湛,都南反。注及下同。樂音洛。下文及注同。)

女雖湛樂從,弗念厥紹。罔敷求先王,克共明刑。

(紹,繼。共,執。刑,法也。箋云:罔,無也。女君臣雖好樂嗜酒而相從,不當念繼女之後人將效女所為,無廣索先王之道與能執法度之人乎?切責之也。○共,九勇反。注同。好,呼報反。嗜,市誌反。效,戶教反。索,所白反。)

疏「其在」至「明刑」。○正義曰:上言用賢可使四方順從,此言今之不能也。其在於今之厲王,不能用賢之故,而尊尚其小人,使迷亂於政教,以傾敗其功德,荒廢其政事,又耽樂於酒,是愛小人之甚也。汝雖好耽樂嗜酒而相從,縱令不慚於今時,何故弗念其繼汝之人,不慮子孫將效之也?汝何故無心欲廣索先王之道,及能執守明白法度之賢人而用之乎?責其不用賢者,而與小人荒耽。○箋「興猶」至「之甚」。○正義曰:興謂舉而用之,故為尊尚。以覆為傾敗,故云傾敗其功德。○傳「紹繼」至「刑法」。○正義曰:皆《釋詁》文。唯彼「共」作「拱」耳。

肆皇天弗尚,如彼泉流,無淪胥以亡。

(淪,率也。箋云:肆,故今也。胥,皆也。王為政如是,故今皇天不高尚之,所謂仍下災異也。王自絕於天,如泉水之流,稍就虛竭,無見率引為惡,皆與之以亡。戒群臣不中行者,將並誅之。○淪音倫。)

夙興夜寐,灑埽庭內,維民之章。

(灑,灑。章,表也。箋云:章,文章法度也。厲王之時,不恤政事,故戒群臣掌事者以此也。○灑,色解反。注同。又所寄反。埽,素報反。廷音庭。灑,色蟹反。)

修爾車馬,弓矢戎兵,用戒戎作,用逷蠻方。

(逷,遠也。箋云:逷當作「剔」。剔,治也。蠻方,蠻畿之外也。此時中國微弱,故復戒將率之臣以治軍實,女當用此備兵事之起,用此治九州之外不服者。○逷,他曆反,沈士益反。復,扶又反。將,子匠反。帥,所類反,本或作「率」。)

疏「肆皇」至「蠻方」。○毛以為,上言王之耽亂,此又乘而責之。言由王耽亂如此,故今皇天不高尚王之所為,而下此災異,王將自絕於天,如彼泉水之流,稍稍以就虛竭。言今王漸漸將致滅亡也。又告語群臣,以自警戒。王既為惡,汝當行善,無相牽率為惡,皆以滅亡。既不聽為惡,即教之行善,當侵早而起,晚夜而寐,灑埽室庭之內,勤行政事,維與民之為表憲文章。又戒將帥之臣,當修治汝征伐之車馬,及弓矢與戎兵之器用,以此戒備,戎兵動作之處,當征伐之。又用此以驅遠蠻方之來內侵者,當逐令遠去,使不得來侵。○鄭唯用此以治蠻方之外不服者為異。餘同。○傳「淪,率」。○正義曰:《釋言》文。○箋「肆故」至「誅之」。○正義曰:「肆,故今也。胥,皆也」,皆《釋詁》文。天道遠,人道邇。言皇天不高尚王,當有其狀,故知謂仍下災異也。天之為災,所以譴告王者,冀其改悟。若欲養成其惡,則不復以災告之。今仍有災異,是天未絕於王,但王自絕於天,如彼泉水之流,稍稍就於虛竭也。泉之大者,則流行無窮,小者有時而虛竭,故以比王將至於滅亡。王既有惡,而臣亦同之,是相率為惡。武公惜其亡而戒之,故知戒群臣不中行者,恐將並誅之也。及厲王之出,周、召共和,是不與同惡,則不誅。○傳「灑,灑。章,表」。○正義曰:灑埽者,以水灑地而掃之,故為灑,謂灑水濕地也。章者,在人之上,為之表憲,故云表也。○箋「章文」至「以此」。○正義曰:申傳為表之義,以有文章法度,故得為民之表也。戒之使為民之表章,則是戒朝廷大臣,非戒灑埽之人令埽地也。直以厲王之時,不恤政事,王綱不振,戒之使勤於職事。但職事在庭治之,故假庭內不埽,以見職事不理耳,故云戒群臣掌事者。掌事,謂六卿也。○傳「逷,遠」。○正義曰:《釋詁》文。○箋「逷當」至「不服者」。○正義曰:以「用戒戎作」,謂兵戎備之,則「用逷蠻方」,謂遠方不服則剔治之,故知逷當作剔。剔謂治毛發,故為治也。《周禮》九服,六服之內為中國,七服以外為夷狄,而第六者,《大行人》謂之「要服」。《職方氏》謂之「蠻服」,《大司馬》謂之「蠻畿」。此經有二義。用戒戎,作為中國,則用剔蠻方為夷狄,且蠻方與彼蠻畿同,故知蠻方是蠻畿之外也。用兵是將帥之事,故知戒將帥之臣,以治軍實也。掌主兵事,唯司馬耳。其出師也,則六卿皆為軍將。此戒將帥,總戒將兵之人,不必獨戒司馬也。軍實者,即車馬弓矢戎兵是也。弓矢即戎兵,而又言戎兵,容戈盾矛戟之類,軍之所用皆是。隱五年《左傳》曰:「歸而飲至,以數軍實。」《楚語》曰:「射不過講軍實焉。」皆謂兵器也。言汝當用備兵事之起,謂備之於國,隨其所須。中國起者,即用之也。用此治九州之外不服者,謂治夷鎮蕃。三服,《大行人》既列其服朝見之數,乃云:「九州之外,世一見。」是蠻畿以外為九州之外也。

質爾人民,謹爾侯度,用戒不虞。

(質,成也。不虞,非度也。箋云:侯,君也。此時萬民失職,亦不肯趨公事,故又戒鄉邑之大夫,及邦國之君,平女萬民之事,慎女為君之法度,用備不億度而至之事。○非度,待洛反。下「不億度」同。)

慎爾出話,敬爾威儀,無不柔嘉。

(話,善言也。箋云:言,謂教令也。柔,安。嘉,善也。○話,戶快反。)

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為也!

(玷,缺也。箋云:斯,此也。玉之缺,尚可磨鑢而平,人君政教一失,誰能反覆之?○玷,丁簟反,沈丁念反,《說文》作「占刂」。鑢音慮。復音服,又豐服反,本亦作「覆」。)

疏「質爾」至「可為」。○正義曰:此又戒鄉邑大夫及邦國之君,言汝等當平治汝民人之政事,敕汝為君之法度,用此以戒備將來不億度之事,謂非常警急,當豫防之。既戒臣事畢,又復諫王,當謹慎爾王所出之教令,又當恭敬爾在朝之威儀,使教令威儀無不安審美善。言使之皆安善也。又言教令尤須謹慎,白玉為圭,圭有損缺,猶尚可更磨鑢而平,若此政教言語之有缺失,則遂往而不可改。為王者安危,在於出令,故特宜慎之。○傳「質成」至「非度」。○正義曰:《釋詁》云:「質、平,成也。」則質者,平治成就之義,故傳以為成,箋以為平,其意同也。《釋言》云:「虞,度也。」不度者,非意所億度之事也。○箋「侯君」至「之事」。○正義曰:「侯,君」,《釋詁》文。詩之所戒,隨失而言,故知此時萬民失職,故令質爾民人也。不肯趨公事,故令「謹爾侯度」也。鄉邑之大夫,謂六卿與公邑,亦可以兼六遂與采地也。以所戒者廣,故知亦及邦國之君也。平汝萬民之事,即教令是也。慎爾為君之法度,即威儀是也。治民即是為君,故文兼鄉邑大夫,亦稱君焉。不億度而至之事,謂非常寇盜,君子安不忘危,故常豫戒。○箋「言謂」至「嘉善」。○正義曰:以此言人君為政之事,故知是教令之言。此文雖承戒鄉邑邦國之下,而與下章「無易由言」相接,以下皆是言王事,則此慎話、敬威儀,是使王身敬慎,非戒臣之辭。「柔,安。嘉,善」,皆《釋詁》文。○箋「王之」至「覆之」。○正義曰:政教一失,誰能反覆,謂已往者不可更反,《論語》所謂「駟不及舌」,是也。其言改過者,謂改將來過耳。此經申上「慎爾出話」之事,上文亦言威儀,不重述者,以言失為重,故特殷勤之。《孝經》重述法言,亦此類也。

無易由言,無曰「苟矣。莫捫朕舌」,言不可逝矣。

(莫,無。捫,持也。箋云:由,於。逝,往也。女無輕易於教令,無曰苟且如是。今人無持我舌者,而自輕恣也。教令一往行於下,其過誤可得而已之乎!○易,以豉反。注同。捫音門。)無言不讎,無德不報。惠於朋友,庶民小子。(讎,用也。箋云:惠,順也。教令之出如賣物,物善則其售賈貴,物惡則其售賈賤。德加於民,民則以義報之。王又當施順道於諸侯,下及庶民之子弟。○讎,市由反,徐云:「鄭市又反。」售,市又反,一本作「讎」。此音則與毛同。賈,加霸反。下同。)

子孫繩繩,萬民靡不承。

(箋云:繩繩,戒也。王之子孫敬戒行王之教令,天下之民不承順之乎?言承順也。○靡,一本作「是」。)

疏「無易」至「不承」。○毛以為,出言為重,又復戒之。言王無得輕易於此言語之教令,無得言曰,我出言苟且如是矣。假有不善人,無執特我舌而不聽我言者。實無人能執王之舌,要王苟且出言。不可使之往行於天下,往則不可復改,故特須慎之。必須慎者,王之所出,無有一言而不為人用。善惡人皆承而用之,無有恩德,而下不報答之。言王有善德,人必報王,故王當施行順道於朋友。謂諸侯及卿大夫等,下及庶民之子弟小子,王皆須以順道教之。王若教以順道,則民皆行之。若王之子孫,能繩繩然敬戒而行王之教令,則天下之眾民無有不承順而奉行之。言皆承順而奉行之。勸王使慎教令,為下民之法,施順道,為子孫之基也。○鄭唯以讎字為異。餘同。○傳「捫,持」。○正義曰:字書以捫為摸。摸索其舌,是手持之也。○箋「由於」至「已之乎」。○正義曰:「由,於。逝,往」,皆《釋詁》文。唯彼由作繇,音義同。《釋詁》云:「朕,我也。」自周以前,朕為通言,故皋陶曰「朕言惠」,屈原曰「朕皇考」,是也。秦始皇既平六國,製天子之法,號為皇帝,自稱曰朕,後代遂遵用之。宣十二年《公羊傳》何休注云:「天子自稱曰朕,以漢法言之也。」言不可往,明為往不可,故云教令一往行於天下,其過誤不可得而改也。定本無「天」字,又言「過誤可得而已之乎」,定本是也。○傳「讎,用」。○正義曰:相對謂之讎。讎者相與用言語,故以讎為用。○箋「教令」至「子弟」。○正義曰:箋以用非讎之正訓,且與報德連文,故以為讎報物價。《釋詁》云:「讎,匹也。」是匹敵相報,故應對物價謂之讎。其意言,王出教令,民則從其善惡,以答王也。武王謂諸侯云:「我友邦塚君是朋友。」謂諸侯亦可以兼群臣公卿也。小子,幼稚之稱,故為庶民子弟。庶民猶令及之,則以上無不及矣。○箋「繩繩,戒」。○正義曰:釋《訓文》。

視爾友君子,輯柔爾顏,不遐有愆。

(輯,和也。箋云:柔,安。遐,遠也。今視女諸侯及卿大夫,皆脅肩諂笑以和安女顏色,是於正道不遠有罪過乎。言其近也。○輯,徐音集,又七入反。合,本又作「脅」,香及反,又虛劫反,沈又於闔反。諂,敕檢反,趙岐注《孟子》云:「脅肩,竦體也。諂笑,強笑也。」近之,附近之近,一本無「之」字,近則依字讀。)

相在爾室,尚不愧於屋漏。無曰「不顯,莫予云覯」。

(西北隅謂之屋漏。覯,見也。箋云:相,助。顯,明也。諸侯卿大夫助祭在女宗廟之室,尚無肅敬之心,不漸鬼於屋漏有神見人之為也。女無謂是幽昧不明,無見我者。神見女矣。屋,小帳也。漏,隱也。禮祭於奧,既畢,改設饌於西北隅而厞隱之處。此祭之末也。○相,息亮反,注同。鬼,俱位反。屋如字,或云:「鄭於角反。」漏,魯豆反。覯,古豆反。奧,烏報反,西北隅謂之奧。饌,仕眷反。厞,扶味反,隱也。沈云:「許慎幾非反。」)

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

(格,至也。箋云:矧,況。射,厭也。神之來至去止,不可度知,況可於祭末而有厭倦乎!○度,待洛反。注「度知」同。矧,申忍反。射音亦。)

疏「視爾」至「射思」。○正義曰:上勸王惠於朋友,此言王朋友不忠。我今視汝王之所友諸侯及卿大夫之君子皆不忠正,但脅肩諂笑,以和安爾王之顏色,以求王愛,無能一匡諫王者。是於正道不遠其有罪過,言其近有罪過矣。此臣非但諂佞於王,又惰慢於事。其助祭於汝王宗廟之室,尚無肅敬之心,不慚鬼於屋漏。祭當盡敬,尚無鬼心,其於諸事怠惰,明矣。因即責此不鬼之人,汝無得言曰,此屋漏幽闇不明之處,無有於我云能見之者。謂神不見,遂為此慢。以神之明,必見汝矣。何則?神之初來至思,不可度而知思,況於祭之所末,可得厭倦之思?言若能知其去來則可,神去乃倦。既不見來,亦不知其去,何得祭未疑去即厭之也?○箋「今視」至「其近」。○正義曰:此皆以王為文,故爾友為王之友,爾顏為王之顏也。脅肩諂笑,口柔之貌也。《孟子》曰:「脅肩諂笑,病於夏畦。」趙岐云:「脅肩,竦體也。諂笑,強笑也。病,極也。」言其意苦勞極甚。於仲夏之月,治畦灌園之勤,是其事也。此正是罪過,而言其近者,為文之勢耳。○傳「西北隅謂之屋漏」。○正義曰:《釋宮》文。「覯,見」,《釋詁》文。○箋「相助」至「之末」。○正義曰:《釋詁》云:「相、助,慮也。」俱訓為慮,是為助也。又云:「顯,光也。」是顯得為明也。上言友君子有過,下句責其厭倦,則非王之身,故知是諸侯及卿大夫助祭之時無肅敬之心也。責令勿道神不我見,故知其意,言神見汝矣。《天官·幕人職》「掌帷幕幄帟」。注云:「幕以布、幄帟以繒為之。」《雜記》云:「諸侯行而死於道,緇布裳帷,素錦以為幄而行。」皆先言帷幕,而後言幄,則幄在帷幕之內。帷幕是大帳,則幄為小帳也。「漏,隱」,《釋言》文。禮之有帷幕,皆於野張之,以代宮室。其宮內不張幕也。幄則室內亦有之。屋漏者,室內處所之名,可以施小帳而漏隱之處,正謂西北隅也。言不鬼屋漏,則屋漏之處有神居之矣,故言祭時於屋漏。有事之節,禮祭於奧中,既畢,屍去,乃改設饌食西北隅厞隱之處。此祭末之時事也。《特牲禮》屍謖之後云:「佐食徹屍薦俎,敦設於西北隅,幾在南厞,用筵納一尊。佐食闔牖戶,降。』注云:「厞,隱也。不知神之所在,或者遠人乎。」屍謖而改饌為幽闇,庶其饗之,是其事也。若然,當闔戶牖,則室中無人。而云在室不鬼屋陋者,此群臣雖惰,非祭初即倦,當有事屋漏之時乃始倦耳。因當時屋漏有神,而責其不鬼,非謂助祭之人在屋漏之處,言在室者,正謂在宗廟中耳。《爾雅》孫炎解屋漏云:「當室之白,日光所漏入。」非鄭義也。案《禮記·曾子問》云:「殤不備祭,何謂陰厭陽厭?」鄭注云:「祭成,人始設奠於奧,是謂陰厭。屍既謖之後,改饌於西北隅,是謂陽厭。若宗子為殤,唯有陰厭。若庶子適殤,宗子適殤,唯有陽厭。」案《特牲》士禮有陰厭陽厭。又此詩不鬼於屋漏,則天子亦有陽厭。以上下言之,諸侯亦同,唯上大夫無陽厭,故《儀禮》、《少牢》祭末不徹饌於西北隅。鄭注云:「無陽厭者,為大夫當日賓月故也。」○傳「格,至」。○正義曰:《釋詁》文。○箋「矧況」至「倦乎」。○正義曰:「矧,況」,《釋言》文。「射,厭」,《釋詁》文。凡言況者,皆以輕況重。此經直言至於屍謖謂神實去矣,於此之時,乃有惰慢,故詩人之意,言神來不知其來,則屍去神未必去。屋漏之處,仍有祭事,則神猶在矣。祭初神實未來,尚不敢慢,況今祭末,神或未去,而可有厭倦乎?以此,故言「矧可射思」。箋申其意,故來至去止並言之。不然,經止有來,不須言去也。

辟爾為德,俾臧俾嘉。淑慎爾止,不愆於儀。不僭不賊,鮮不為則。

(女為善則民為善矣。止,至也。為人君止於仁,為人臣止於敬,為人子止於孝,為人父止於慈,與國人交止於信。僭,差也。箋云:辟,法也。止,容止也。當審法度女之施德,使之為民臣所善所美,又當善慎女之容止,不可過差於威儀。女所行,不不信、不殘賊者少矣,其不為人所法。○譖,本亦作「僭」,子念反。注及下「我譖」同。鮮,息淺反,少也。)

投我以桃,報之以李。

(箋云:此言善往則善來,人無行而不得其報也。投,猶擲也。○擲,直赤反。)

彼童而角,實虹小子。

(童,羊之無角者也。而角,自用也。虹,潰也。箋云:童羊,譬王后也,而角者,喻與政事有所害也。此人實潰亂小子之政。《禮》:「天子未除喪稱小子。」○虹,戶公反,鄭戶江反。潰,戶對反。)

疏「辟爾」至「小子」。○毛以為,王當法度汝之所為施行之德,則使民善之,使臣美之。又當善慎汝心之所止,使常止仁信,不過於汝之威儀,令不差貳,不殘賊。王能如此少矣,而不為人所法則。言多為人所法則。人有投擲我以桃者,我必報之以李,善往則善來,無物不報。王若以善道施民,民必以善事報王也。王之所以不善者,彼童羊實無角而為有角,自用妄為,抵觸人。以喻王后本實無德,而為有德,自用橫幹政事。此人實潰亂我王小子之政,使為不善,王何以不遠之乎?○鄭唯止為容止為異。餘同。○傳「女為」至「僭差」。○正義曰:傳解「辟爾為德」所以能「俾臧俾嘉」之意。由君為善,則民善之。「辟爾為德」,是汝為善也。「俾臧俾嘉」,是則民善也。止者,所居之名,故為至。至是所至之處也。「為人君止於仁」,至「止於信」,皆《大學》文也。彼既為此言,乃引此詩以證之,故傳依用焉。此說君事,唯當言止於仁耳,因彼成文而盡引之。譖毀人者,是差貳之事,故云「僭,差」。箋言「不信」,義亦同也。○箋「止,容止」。○正義曰:以經言「淑慎爾止,不愆於儀」,即是慎其容止,得威儀不過耳,故易傳以止為容止。○箋「此言」至「其報」。○正義曰:以經之文,是為善來則善往,而箋反之者,逐便而言耳。○傳「童羊」至「虹潰」。○正義曰:言童知是羊者,童者未冠之名,猶畜之無角,其文即云「而角」,明此物之類,有有角者,有無角者。畜之如此者,唯羊耳。言童而角,是無角而為有角自用也。「虹,潰」,《釋言》文。○箋「童羊」至「小子」。○正義曰:上文說政事,此言而角以潰小子。小子是王之稱,此人特能潰之,則是專恣之人能亂朝政者也。人臣則不堪如此,此唯王后乃能然,故知童羊譬王后也。言而角,則是用角矣。用角抵觸,則於物有所害,故云於政事有所害,此人實亂小子之政也。定本、《集注》「於政事有所害」,「於」字皆作「喻與」,其理是也。《禮》,「天子未除喪稱小子」,《下曲禮》文。引之以證「稱王為小子」之意。在喪之稱小子,以其未理政事,為無知之辭。下言「亦聿既耄」,則厲王非復在喪,但欲見王之無知,故假在喪之稱以名之。《民勞》云「戎雖小子」者,言王意以小子自遇,非臣之稱君,故箋不引《禮記》。

荏染柔木,言緡之絲。溫溫恭人,維德之基。

(緡被也。溫溫,寬柔也。箋云:柔忍之木荏染然,人則被之弦以為弓。寬柔之人溫溫然,則能為德之基止。言內有其性,乃可以有為德也。○荏,而甚反。染,而漸反。荏染,柔意。緡,亡巾反。共音恭,本亦作「恭」。被,皮寄反。下同。忍音刃,本亦作「刃」。)

其維哲人,告之話言。順德之行。其維愚人。覆謂我僭,民各有心。

(話言,古之善言也。箋云:覆,猶反也。僭,不信也。語賢知之人以善言則順行之,告愚人反謂我不信,民各有心,二者意不同。○話,戶快反。《說文》作「詁」,云:「詁,故言也。」語,魚慮反,下「麵語之」同。知音智。)

疏「荏染」至「有心」。○正義曰:上既教王行德,此言王不可教。有荏染然柔忍之木,是維可以為弓之幹。我乃緡被之以絲,則有弦而成弓,可以為弓明矣。亦猶溫溫然寬柔之人,是維可以為德之基。我乃教訓之以學,則有能而成德,可以為法矣。但人性不同,有可教以否。若其維賢哲之人,告之以善言,則順其道德之行而行之。若其維愚蔽之人,告之以善言,則反謂我言不信而拒之。是為民之賢愚,各自其有本心。言王無本性,不可教也。○傳「緡被」至「寬柔」。○正義曰:《釋言》云:「緡,綸也。」綸則繩之別名。言緡之絲,正謂以絲為繩,被之於木,故云緡被,不訓緡為被。《釋訓》云:「溫溫,柔也。」故為寬柔。○箋「柔忍」至「為德」。○正義曰:以荏染猶溫溫,柔木猶恭人,則言緡之絲與維德之基互相足。維德之基猶維弓之幹,言緡之絲猶言訓之以學,二者資於本性,故云「內有其性,乃可以為德」。

於呼小子,未知臧否!匪手攜之,言示之事。匪麵命之,言提其耳。

(箋云:臧,善也。「於乎」,傷王不知善否。我非但以手攜掣之,親示以其事之是非。我非但對麵語之,親提撕其耳。此言以教道之孰,不可啟覺。○於乎,上音烏,下音呼。凡此二字相連,皆放此。臧否,音鄙。注同。臧,善也。否,惡也。提音啼。掣,尺世反,拽也。撕音西。)借曰未知,亦既抱子。(借,假也。箋云:假令人云:王尚幼少,未有所知,亦已抱子長大矣,不幼少也。○借,子夜反。注及下同。知如字,沈音智。下「夙知」亦同。令,力呈反。少,時照反。長,丁丈反。)

民之靡盈,誰夙知而莫成?

(莫,晚也。箋云:萬民之意,皆持不滿於王,誰早有所知而反晚成與?言王之無成,本無知故也。○莫音慕,本亦作「暮」。與音餘。)

疏「於乎」至「莫成」。○正義曰:此又言王不可教。於乎!此小子之厲王,其心未能識知於善否。我非但以手攜掣之,我乃親示以其事之是非,庶其睹之而悟也。我又非但對麵命語之,我又親提撕其耳,庶其志而不忘。言己教導之孰,而不可啟悟。假令有人言曰:王尚幼少,未有所知,亦既抱子矣。已為人父,非復幼少也。今萬民之意,皆持不滿於王,謂才智褊小,不能滿足其意。望王更益才智,晚有所成,故解其意,誰復早有所知而晚成者也?明早知則早成,晚知則晚成。今王晚亦無知,是終無所成也。○箋「萬民」至「知故」。○正義曰:王為天下之主,德度當滿民心。今王無所知,則民意不滿,故言萬民之意,皆持不滿於王,嫌王才度之淺近也。上言借曰未知,冀其長大,有識此言。人意不滿,亦望在後更益,是冀王有晚成之意。即又解之,誰早有所知而晚有成乎?

昊天孔昭,我生靡樂。視爾夢夢,我心慘慘。

(夢夢,亂也。慘慘,憂不樂也。箋云:孔,甚。昭,明也。昊天乎,乃甚明察。我生無可樂也,視王之意夢夢然,我心之憂悶慘慘然。其自恣,不用忠臣。○樂音洛。注同。夢,莫空反,沈莫登反。注同。慘,七感反。音素。後皆同。)

疏傳「夢夢」至「不樂」。○正義曰:夢夢,亂也。《釋訓》文。孫炎曰:「夢夢,昏昏之亂也。」然則夢夢者,言王政昏亂之意也。《釋訓》又云:「慘慘,慍也。」李巡曰:「慘慘,憂怒之慍。」然則慘慘者,憂慍憔悴之貌,故為憂不樂也。○箋「孔甚」至「忠臣」。○正義曰:「孔,甚」,《釋言》文。《釋詁》云:「昭,光也。」故為明。言昊天明察者,以其明察,庶知己情,故以我生訴之也。上言其不可教誨,下言誨而不入,故知訴其自恣,不用忠臣。

誨爾諄諄,聽我藐藐。匪用為教,覆用為虐。

(藐藐然,不入也。箋云:我教告王,口語諄諄,然王聽聆之藐藐然忽略,不用我所言為政令,反謂之有妨害於事,不受忠言。○諄,字又作「訰」,之純反,又之閏反,《說文》、《埤蒼》並云:「告曉之熟。」藐,美角反。《爾雅》云:「悶也。」聆音零。)

疏傳「藐藐然,不入」。○正義曰:藐藐者,王不聽受之貌。是諫者之言,不入王心,故言其不入也。《釋訓》云:「藐藐,悶也。」舍人曰:「憂悶也。」謂王不受之,言者憂悶也。

借曰未知,亦聿既耄!

(耄,老也。○耄,莫報反。)

疏傳「耄,老」。○正義曰:《曲禮》云:「八十、九十曰耄。」是耄為老也。箋、傳皆不解「聿」之義。《爾雅》之訓聿為述也,亦為自也。《綿》箋以「聿」為「自」,以此宜從自。「借曰未知」者,冀王更有長進。詩人解其意,言王亦將從此既昏耄矣,無有所知。昭元年《左傳》曰:「所謂老將知而耄及之。」是耄則無智也。

於乎小子,告爾舊止,聽用我謀,庶無大悔。

(箋云:舊,久也。止,辭也。庶,幸。悔,恨也。)天方艱難,曰喪厥國。(箋云:天以王為惡如是,故出艱難之事,謂下災異,生兵寇,將以滅亡。○曰喪,上音越,下息浪反。《韓詩》作「聿喪」。)

取譬不遠,昊天不忒。回遹其德,俾民大棘!

(箋云:今我為王取譬喻不及遠也,維近耳。王當如昊天之德有常,不差忒也。王反為無常,維邪其行為貪暴,使民之財匱盡而大困急。○忒,他得反。遹,於橘反。邪,似嗟反。行,下孟反。匱,求位反。)

疏「於乎」至「大棘」。○正義曰:自上以來,諫王之情已極於此,自言諫意以結之。於乎,可歎傷者小子,無知之我王,告汝以久故往昔之道止。言己所陳,皆先世舊章也。汝若聽用我之計謀,幸望無大罪責而恨者,王何故不用之乎?天以王為惡之故,方下艱難之事於王,謂使之有災異,生兵寇,其意言曰,當欲喪滅其國。我憂王將滅,故為王謀,而取譬不為深遠而難知,唯淺近耳。王之為政,當如昊天之德,寒暑有常,不為差忒。王何以不效昊天有常,反為無常,而邪僻其德,貪暴稅斂,而使下民資財皆盡,甚大困急。我以是故而諫王也。○箋「天以」至「滅亡」。○正義曰:以言「曰喪厥國」,是稱天之意,故知艱難謂下災異、生兵寇也。此「曰」為辭,故《韓詩》作「聿」。

《抑》十二章,三章章八句,九章章十句。

卷十八(十八之二) 编辑

《桑柔》 编辑

《桑柔》,芮伯刺厲王也。(芮伯,畿內諸侯,王卿士也,字良夫。○芮,如銳反,國名。)

疏《桑柔》十六章,上八章章八句,下八章章六句。○箋「芮伯」至「良夫」。○正義曰:《書序》云:「巢伯來朝,芮伯作《旅巢命》。」武王時也。《顧命》「同召六卿,芮伯在焉」,成王時也。桓九年「王使虢仲、芮伯伐曲沃」,桓王時也。此又厲王之時。世在王朝,常為卿士,故知是畿內諸侯,為王卿士也。《書敘》注云:「芮伯,周同姓國,在畿內。」則芮伯姬姓也。杜預云:「芮國在馮翊臨晉縣。」則在西都之畿內也。《顧命》注「芮伯入為宗伯」。畿內而言入者,入有二義:若對畿內,則畿外為入,衛武公入相於周是也;若對在朝無封爵者,則有國者亦為入。畢國亦在畿內,《顧命》注亦云「畢公入為司馬」,是也。文元年《左傳》引此云:「周芮良夫之詩曰:『大風有隧。』」且《周書》有芮良夫之篇,知字良夫也。

菀彼桑柔,其下侯旬。捋采其劉,瘼此下民。

(興也。菀,茂貌。旬,言陰均也。劉,爆爍而希也。瘼,病也。箋云:桑之柔濡,其葉菀然茂盛,謂蠶始生時也。人庇陰其下者,均得其所。及已捋采之,則葉爆爍而疏,人息其下,則病於爆爍。興者,喻民當被王之恩惠,群臣恣放,損王之德。○菀音鬱。注同。又於阮反。旬如字,又音荀。捋,力活反。注同。瘼音莫。陰,於鴆反,本亦作「蔭」。下同。爆,本又作「暴」,同,音剝。下同。爍,本又作「樂」,或作「落」,同,音洛,郭盧角反。濡,而轉反。庇,必寐反,又音秘,本亦作「芘」,同。被,皮寄反。)

不殄心憂,倉兄填兮。

(倉,喪也。兄,滋也。填,久也。箋云:殄,絕也。民心之憂無絕已,喪亡之道滋久長。○倉,初亮反。注同。兄音況。注同。本亦作況。填音塵。)

倬彼昊天,寧不我矜!

(昊天,斥王者也。箋云:倬,明大貌。昊天乃倬然明大,而不矜哀下民怨之言。○倬,陟角反。)

疏「菀彼」至「我矜」。○毛以為,菀然而茂者,彼桑也。其葉稚而柔濡,故菀然茂盛。於此之時,人息其下,維均得蔭,皆無暑熱之患。及其捋而采之,其枝之葉劉然爆爍而稀疏,不復能蔽蔭,炎日則病此其下所息之民矣。以興王有明德,天下之民均得其恩。若有群臣放恣,損王之德,則困苦天下之民矣。今厲王之臣,皆以放恣損王,侵害下民,故使天下之民不能絕已其心中之憂。民所以不絕者,以民之喪亡之道滋益久長耳。言上行虐政不已,是民之亡道益長,所以心憂不復絕。又告王而訴之,倬然而尊大,譬彼昊天之王者,汝居民上,為民之父母,寧不於我而矜哀之?何為忍之而行此喪亡之政乎?○鄭唯「倬彼昊天」為訴之上天為異。餘同。○傳「旬言」至「瘼病」。○正義曰:《釋言》云:「洵,均也。」某氏引此詩,李巡曰:「洵,遍之均也。」則旬是均之義,故云「言蔭均也」。《釋詁》云:「毗、劉、爆,爍也。」舍人曰:「毗、劉、爆,爍之意也。木枝葉稀疏不均為爆爍。」郭璞曰:「謂樹木葉缺落蔭疏爆爍也。」劉者,葉之稀疏爆爍之意,故云「爆爍而稀也」。「瘼,病」,《釋詁》文。○箋「桑之」至「之德」。○正義曰:箋以菀彼捋采為異時之事,故以柔濡謂蠶始生時,爆爍謂過蠶之後。均得其所,謂俱蒙蔭覆。病於爆爍,謂苦於炎熱也。捋采是其人采之,非蔭先薄,故以喻群臣恣損王,非王本惡也。然厲王之惡,實出本心,非必臣能損之,初時亦無所善。作者以君臣一體,助君為惡,故歸咎於臣,以刺君耳。○傳「倉喪」至「填久」。○正義曰:倉之為喪,其義未聞。況訓賜也,賜人之物則益滋多,故況為滋也。《釋言》云:「烝,塵也。」孫炎曰:「烝物久之塵。」則塵為久義。古者塵、填字同,故填得為久。○箋「殄絕」至「久長」。○正義曰:「殄,絕」,《釋詁》文。民心之憂,憂此喪亡之道有時而遇,則民憂可與絕已之期。今滋益久長,故憂不絕已。此喪亡之道,正謂君之虐政。虐政方行不止,是喪亡之道滋益久長也。○傳「昊天,斥王者」。○正義曰:傳以蕩蕩上帝皆斥君王,故以此亦斥王者。○箋「倬明」至「之言」。○正義曰:箋以倬為明大之貌。此厲王暗亂,不得稱倬然彼昊天,故易傳以天為上天。此是下民怨訴上天之言。

四牡騤騤,旐有翩。亂生不夷,靡國不泯。

(騤騤,不息也。鳥隼曰,龜蛇曰。翩翩,在路不息也。夷,平。泯,滅也。箋云:軍旅久出征伐,而亂日生不平,無國而不見殘滅也。言王之用兵,不得其所,適長寇虐。○騤,求龜反。音輿。音兆。偏音篇,本亦作「翩」。泯,麵忍反,又名賓反,徐又音民。隼,荀允反。適長,上丁曆反,下丁丈反。)

民靡有黎,具禍以燼。

(黎,齊也。箋云:黎,不齊也。具,猶俱也。災餘曰燼。言時民無有不齊被兵寇之害者,俱遇此禍,以為燼者,言害所及廣。○黎,力奚反。藎,才刃反,本亦作「燼」,同。)

於乎有哀,國步斯頻!

(步,行。頻,急也。箋云:頻,猶比也。哀哉,國家之政,行此禍害比比然。○比,毗誌反,又如字。下同。《廣雅》云:「頻,比也。」)

疏「四牡」至「斯頻」。○毛以為,上文以喪亂憂心,此言可憂之事。厲王無道,妄行征伐,乘四牡之馬騤騤然,建旐之旂有翩翩然,在於道路,常不息止。王本用兵,欲以除亂,但伐不得罪,而亂日生,不復能平之。王既不能平之,諸侯自相攻伐,無有一國而不見殘滅,民悉被兵。今民或死或生,無有能齊一平安者。假有存者,俱是遭禍災以為餘滅燼耳。言其時民眾死多於生,以此故歎而傷之。於乎,有是可哀痛哉!國家行此困急於民之道,是可哀痛也。○鄭唯以黎為不齊,言其時之民,無有不齊被兵寇者。又以頻為比,言國家行此禍害比比然,言其行之不已也。餘同。○傳「騤騤」至「泯滅」。○正義曰:騤騤,馬行之貌。言其常行,則是不息也。「鳥隼曰,龜蛇曰」,《春官·司常》文。翩是旌旂行而舒張之貌,故重言翩翩也。旌旂止則納之弢中,言其行而翩翩,是在路不息。以旂、馬事異,故再言不息。《曲禮》云:「在醜夷不爭。」夷是齊等之言,故為平也。《釋詁》云:「泯、滅,盡也。」俱訓為盡,故泯得為滅。○箋「軍旅」至「寇虐」。○正義曰:四牡、旐是軍行之物,亂生國滅是加兵之辭,故知此言軍旅久出征伐也。王既不能平亂,則遍殘諸國。諸侯強弱相陵,小者滅亡,大者殘破,無國而不見殘滅也。言王之用兵,不得其所,適所以益長寇虐也。○傳「黎,齊」。○正義曰:黎,眾也。眾民皆然,是齊一之義。○箋「黎不齊」至「及廣」。○正義曰:箋以黎為不齊,但義勢當然,言無有不齊被兵寇加者耳。燼是燋燭既然之餘,以比兵寇災害民之餘,故云「災餘曰燼」,言其時之民得存性命者,皆死亡之餘。天下之民齊皆如此,言其害之所及者廣也。○傳「步,行。頻,急」。○正義曰:步者,人舉足,故為行也。事有頻頻而為者,皆急速,故為急也。○箋「頻猶」至「比比然」。○正義曰:頻頻正是次比之義,故云「猶比」。上言喪亡之道滋益久長,此「斯頻」副成上文,故為行此禍害比比然。

國步滅資,天不我將。靡所止疑,云徂何往?

(疑,定也。箋云:蔑,猶輕也。將,猶養也。徂,行也。國家為政,行此輕蔑民之資用,是天不養我也。我從兵役,無有止息時。今復云行,當何之往也?○傳「疑,定」。○正義曰:疑音凝。凝者,安靖之義,故為定也。○蔑音滅。疑,魚陟反。復,扶又反。下」不復考慎「同。)

君子實維,秉心無競。誰生厲階?至今為梗。

(競,強。厲,惡。梗,病也。箋云:君子,謂諸侯及卿大夫也。其執心不強於善,而好以力爭。誰始生此禍者,乃至今日相梗不止。○梗,古杏反。好,呼報反。爭,爭鬥之爭。下同。)

疏傳「梗,病」。○正義曰:言其誰生厲階,明是病於此惡,故以梗為病。箋云「相梗不止」,亦謂為病不已耳。

憂心慇慇,念我土宇。我生不辰,逢天僤怒。自西徂東,靡所定處。

(宇,居。僤,厚也。箋云:辰,時也。此士卒從軍久,勞苦自傷之言。○慇,於巾反,樊光於謹反,《爾雅》云:「憂也。」僤,都但反,本亦作「亶」,同。卒,尊忽反。)

多我覯痻,孔棘我圉。

(圉,垂也。箋云:痻,病也。圉當作「禦」。多矣,我之遇困病。甚急矣,我之禦寇之事。○痻,武巾反,一音昏。注同。圉,魚呂反。)

疏「憂心」至「我圉」。○毛以為,上言不知所往,此言在役而憂。我既不得還歸,故皆懷憂,其心殷殷然顧念我之鄉土居宅也。既不得歸,故自傷我之生也不得時節,正逢天之厚怒,使我從西而往於東,無所安定而居處。是逢天怒時,故遭此勞役也。又自歎傷,多矣,我之所遇之病。言遇貧困之病多也。甚急矣,我之在於邊垂。言己守邊之勞甚也。○鄭唯「圉」為「禦寇」為異。餘同。○傳「宇,居。僤,厚」。○正義曰:屋宇所以居人,故宇為居。僤、亶音相近,義亦同。《釋詁》云:「亶,厚也。」某氏曰:「《詩》云:『俾爾亶厚。』是僤、亶同也。○箋「此士」至「之言」。○正義曰:既是士卒自傷,則念土宇者,自念己之鄉土居宅也。王肅云:「乃念天下居土之不安。」其意以為,詩人廣念天下。傳既無說,箋意不然。○傳「圉,垂」。○正義曰:《釋詁》文。舍人曰:「圉,拒邊垂也。」孫炎曰:「圉,國之四垂也。」此是行役所傷,自傷在邊垂也。○箋「痻病」至「之事」。○正義曰:痻字從病,而以昏為聲,是昏忽之病。箋讀圉為禦者,若守邊垂,不得為無所定處,且云「我垂」,於文不足,故以為禦寇之事。

為謀為毖,亂兄斯削。

(毖,慎也。箋云:女為軍旅之謀,為重慎兵事也。而亂滋甚於此,日見侵削,言其所任非賢。○毖音秘。削,相略反。)告爾憂恤,誨爾序爵。誰能執熱,逝不以濯?(濯,所以救熱也。禮,亦所以救亂也。箋云:恤,亦憂也。逝,猶去也。我語女以憂天下之憂,教女以次序賢能之爵,其為之當如手持熱物之用濯,謂治國之道,當用賢者。○濯,直角反。語,魚據反。)

其何能淑,載胥及溺。

(箋云:淑,善。胥,相。及,與也。女若云:此於政事,何能善乎?則女君臣皆相與陷溺於禍難。○難,乃旦反。下「患難」同。)

疏「為謀」至「及溺」。○正義曰:此以王無賢輔,欲教之用賢。言觀汝王為軍旅之謀,為重慎兵事,雖心欲重慎,而謀慮不長,更使亂亡滋甚於此,日見侵削,皆由所任非賢,行之失理故也。故今告汝以憂天下之憂,誨汝次序賢能之爵,但能用賢人則無憂,可矣。所以然者,誰能執火熱之物而去之不以水濯手者乎?言以水濯手,則可以止熱以興。誰能處危亂之國而治之不用賢人行禮者乎?以禮任賢則可以止亂。汝若謂我此言其於政事何能善乎?則汝君臣皆相與陷溺於禍難矣。以其拒諫無謀,故當至於滅亡。○傳「毖,慎」。○正義曰:《釋詁》文。○箋「女為」至「非賢」。○正義曰:以承上軍旅之事,故知謀為軍旅之謀,慎為重慎兵事也。厲王謀則失機,師出多敗,為人所陵,故為亂滋甚,日見侵削。言其所任非賢也。○傳「濯所」至「救亂」。○正義曰:襄三十一年《左傳》引此詩乃云:「禮之於政,如熱之有濯也。濯以救熱,何患之有?」是以濯救熱,喻以禮救亂也。必賢人乃能行禮,故箋云「治國之道當用賢」,以申足傳意也。○箋「女若」至「禍難」。○正義曰:王肅以為,如今之政,其何能善,但君臣相與陷溺而已。如此,理亦可通。箋不然者,以此文承上告教之言,宜為不受之勢,故以為假設拒已之辭,示之不可之狀,以相者非一人之言,故以為君臣俱陷於禍難。

如彼溯風,亦孔之僾。民有肅心,荓云不逮。好是稼穡,力民代食

(溯,鄉。僾,唈。荓,使也。「力民代食」,代無功者食天祿也。箋云:肅,進。逮,及也。今王之為政,見之使人唈然,如鄉疾風,不能息也。王為政,民有進於善道之心,當任用之,反卻退之,使不及門。但好任用是居家吝嗇,於聚斂作力之人,令代賢者處位食祿。明王之法,能治人者食於人,不能治人者食人。《禮記》曰:「與其有聚斂之臣,寧有盜臣。聚斂之臣害民,盜臣害財。」○溯音素。僾音愛。荓,字又作「迸」,音普耕反,徐補耕反,本或作「拚」,同。逮音代,一音大計反。好,呼報反。注「但好」同。家,王申毛音駕,謂耕稼也。鄭作「家」,謂居家也。下句「家穡惟寶」同。穡,本亦作「嗇」,音色。王申毛謂收穡也。鄭云:「吝嗇也。」尋鄭「家嗇」二字本皆無「禾」者,下「稼穡卒癢」始從「禾」。鄉,本又作「向」,同,許亮反。下同。唈,烏合反。令,力呈反。食,「不能治人者食人」,音嗣。)

稼穡維寶,代食維好。

(箋云:此言王不尚賢,但貴吝嗇之人,與愛代食者而已。)

疏「如彼」至「維好」。○毛以為,王不任賢,政教暴虐,此傷而戒之。言王之為政,使人見之如彼向於疾風之時,亦甚可為之唈然,使人傷氣而不能息。言王政之虐,逆於人心之甚也。此由王不任賢,故又陳而戒之。民有進於善道之心,王當任用,反卻退之使去,不得及門,而維任小人,甚可傷也。又教王用人之法,當愛好是知稼穡艱難之人。有功於民者,使之代無功者食天祿,如此則王政善矣,民心樂之。所以然者,此知稼穡之事者,維為國之寶也。使能者代不能者食祿,維使政之好也,王何不擇任之乎?○鄭唯下四句為異。王既退賢者,使不及門,但好任是居家吝嗇及聚斂作力之人,令代賢者處位食祿。又言王愛小人之甚。王見此居家吝嗇之人,維以為寶,使此作力之人代賢者食祿,維以為好,以此故使政亂而民憂。○傳「僾唈」至「天祿」。○正義曰:「僾,唈」,《釋言》文。孫炎曰:「心唈也。」郭璞曰:「嗚唈,短氣也。」「荓,使」,《釋詁》文。《夏官·司勳》云:「治功曰力。」則「力民」謂善人有力功加於民者也,故知「力民代食」,謂使代無功者食天祿也。祿是君之所授,而謂之天者,以上天不自治人,立官以治之,居官乃得食祿,是祿亦天之所與,故謂之天祿矣。「力民代食」,傳既如此,則「好是稼穡」亦異於鄭,當謂好是知稼穡艱難之人也。《論語》曰:「禹、稷躬稼而有天下。」《無逸》云:「先知稼穡之艱難乃逸。」是君上之美事,故勸王好之也。王肅云:「當好知稼穡之艱難,有功力於民,代無功者食天祿。」是也。○箋「肅進」至「害財」。○正義曰:「肅,進。逮,及」,皆《釋詁》文。唈者,風唈人氣,故云「使人不能息」。息謂喘息。《論語》云「屏氣似不息者」,是也。民有肅心,是民之善者,責王不能用善,故知「荓云不逮」者,是使之不得及門也。以仕進者得入君門,故謂不居位者為不得及門。《論語》云「從我於陳、蔡,皆不及門者」,是其事也。鄭以文勢「荓云不逮」是退賢,則「好是家嗇」為進惡,故以家嗇為居家吝嗇。箋不言稼當為家,則所授之本先作家字也。孔子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驕且吝,其餘不足觀也已。」居家吝嗇,為人之惡行,不宜好之也。聚斂作力之人而用心作力也,直言力民,不言作力之事,而知於聚斂之事作力者,《論語》曰:「季氏富於周公,而求也為之聚斂而附益之,非吾徒也。小子鳴鼓而攻之可也。」是孔子大疾聚斂之臣也。《禮記》云:「與其有聚斂之臣,寧有盜臣。」是聚斂之臣,臣之惡行者也。以厲王貪而重賦斂,故知所愛力民,其為已作力於民。為君作力於人,唯聚斂耳,故知「力民代食」是使聚斂作力之人代賢者食祿也。明王之法,能治人者食於人,謂居官受祿,取食於人也。不能治人者食人,謂出其賦稅,養食賢人也。此文《孟子》有其事。言此者,解惡人不宜代賢人食祿之意也。所引《禮記》者,《大學》文也。盜者避忌主人,有時而竊。聚斂則恃公作威,征責不已,故與其有聚斂之臣,寧有盜臣。何者?聚斂之臣則害民,盜臣則止害財。財輕於民,斂甚於盜,然則聚斂之臣,王政之大害。而《樂記》云:「君子聽笙竽簫管之聲,則思畜聚之臣,復思得之」者,彼謂在官主掌畜積受納輸稅,若載師、倉人之類,非冉求之輩橫斂下民。且《樂記》云「畜聚」,不言「聚斂」,與此異也。○箋「此言」至「而已」。○正義曰:重舉此文,明是責王之貴好之也。傳於上文既異於鄭,則此亦不同矣。王肅云:「能知稼穡之事,唯國寶也。使能者代不能者食祿,則政唯好。」傳意當然。

天降喪亂,滅我立王。降此蟊賊,稼穡卒癢。

(箋云:滅,盡也。蟲食苗根曰蟊,食節曰賊。耕種曰稼,收斂曰穡。卒,盡。癢,病也。天下喪亂,國家之災,以窮盡我王所恃而立者,謂蟲孽為害,五穀盡病。○蟊,莫侯反,《說文》作「蟊」。庠音羊。孽,魚列反,《說文》作「b2」,云:「衣服歌謠:草木之怪謂之妖,禽獸蟲蝗之怪謂之b2。」)

哀恫中國,具贅卒荒。靡有旅力,以念穹蒼。

(贅,屬。荒,虛也。穹蒼,蒼天。箋云:恫,痛也。哀痛乎,中國之人,皆見係屬於兵役,家家空虛,朝廷曾無有同力諫諍,念天所為下此災。○侗音通,本又作「恫」。贅,之芮反,又拙稅反。穹,起弓反。朝,直遙反。下皆同。與音餘。下「所行者惡與」同。)

疏「天降」至「穹蒼」。○正義曰:言天以王貪酷之政,故下此死喪亂國之災,以滅盡我所恃立以為王者之物,謂災害五穀也。又說災害之事,降此蟊賊殘食苗稼之蟲,食民所斂種之稼穡,莫不盡被病害,是滅我立王也。既天災如此,以致兵亂。可哀痛哉,今中國之人,俱見係屬於兵役,家家盡皆空虛,是深可哀矣。何謂汝之朝廷群臣,無有欲眾力一心,共諫爭王,以念止此穹蒼上天所下之災者乎!○箋「滅盡」至「盡病」。○正義曰:「滅,盡」,《釋詁》文。「蟲食根曰蟊,食節曰賊。」《釋蟲》文。「卒,盡。癢,病」,亦《釋詁》文。以此經文勢相接於「滅我立王」之下,即言蟲災病穀,則知滅我立王者,是滅穀也。故箋辨之,窮盡我王所恃而立者,正謂蟲災為害五穀。盡病以言盡,故知總五穀也。○傳「贅屬」至「蒼天」。○正義曰:贅,猶綴也,謂係綴而屬之。《長發》云:「為下國綴旒。」襄十六年《公羊傳》曰:「君若綴旒。」然是贅、綴同也。《孟子》曰:「太王屬其耆老。」《書傳》云:「贅其耆老。」是贅為屬。《漢書》謂男子在婦家為贅婿,亦此義也。「穹蒼,蒼天」,《釋天》文。李巡曰:「古時人質,仰視天形穹隆而高,色蒼蒼然,故曰穹蒼。」是也。○箋「恫痛」至「此災」。○正義曰:「恫,痛」,《釋言》文。以贅是係屬,民所係屬唯兵耳,故知係於兵役。家家盡空虛矣,言悉從行也。旅訓眾也,故知「靡有旅力」,責朝廷曾無眾同力諫爭,念天所為下此災也。眾力則非一人所能,故總之而云「靡有」者,責其無有發此心者。

維此惠君,民人所瞻。秉心宣猶,考慎其相。

(相,質也。箋云:惠,順。宣,徧。猶,謀。慎,誠。相,助也。維至德順民之君,為百姓所瞻仰者,乃執正心,舉事徧謀於眾,又考誠其輔相之行,然後用之。言擇賢之審。○相,毛如字,鄭息亮反。徧音遍。下同。行,下孟反。下「荼毒之行」、「悖逆之行」、「民之行」皆同。)

維彼不順,自獨俾臧,自有肺腸,俾民卒狂。

(箋云:臧,善也。彼不施順道之君,自多足獨謂賢,言其所任之臣皆善人也。不復考慎,自有肺腸行其心中之所欲,乃使民盡迷惑如狂,是又不宣猶。○肺,本又作「胇」,芳廢反。)

疏「維此」至「卒狂」。○毛以為,上責王不任賢,此言不能任意。維此至德順民之君,為百姓民人之所瞻仰者,乃執正其心,遍謀於眾,又稽考誠信,用其賢明之有美質者以為臣。維彼不施順道於民之君,自獨用己心,謂己所任使之臣皆為善人,不復詳考善惡,更求賢人,自以己有肺腸,行心所欲,不謀於眾人,任用惡人,乃使下民化之,盡皆迷惑如狂人,是不謀於眾,無可瞻仰也。○鄭唯考誠其輔相之行為異。餘同。○傳「相,質」。○正義曰:傳讀「相」如金玉其相,故以為質,謂大賢之人有美質者。其考慎之義亦當與箋同。○箋「惠順」至「之審」。○正義曰:「惠,順。宣,徧」,《釋言》文。「慎,誠」,《釋詁》文。以相為相導之相,故為助也。秉訓為執,猶訓為謀。君之用臣,必謀之朝廷,故云「執正心舉事必謀於眾」。假使眾雖同舉,或言非誠信,又當考察誠信其輔相之行,知其實善,然後用之。言其擇賢之審,謂順民之君能如此也。○箋「臧善」至「宣猶」。○正義曰:「臧,善」,《釋詁》文。此經之「順」猶上「惠」也。上言惠君,知此不順者,不施順道之君也。獨者,自以巳身獨有才智,謂眾人之所不及,故云「自多足獨謂賢」。言此人自多其事,以己為足,無所假人,獨自謂己賢,若皇父、孔聖是也。身實不賢,專己自任,則迷於是非,不知善惡。所使實非善人,信其諂諛之語,即言所任使之人皆為善人,不如惠君考慎也。肺腸,五髒之物,言之以表其心,故云「自有肺腸,行其心之所欲」。但所欲不得於道,以之行化,使之迷惑如狂,是又不如惠君宣猶之也。言「又」者,對不考慎為文也。上先宣猶,而後考慎,此反上文而倒者,以此二者經文大小不類。上云「民人所瞻」,此當有民人不瞻之意。此云「俾民卒狂」,上應有使民得理之意。文既不同,故互相先後。臣實不善而謂之為善,是不考慎。自行所欲,不謀於眾,是不宣猶。故箋隨文所反而引以譬之,故與上文倒也。

瞻彼中林,甡甡其鹿。朋友已譖,不胥以穀。

(甡甡,眾多也。箋云:譖,不信也。胥,相也。以,猶與也。穀,善也。視彼林中,其鹿相輩耦行,甡甡然眾多。今朝廷群臣皆相欺背,皆不相與以善道,言其鹿之不如。○甡,所巾反,《聲類》云:「聚貌。」譖,子念反,本亦作「僭」。「相輩」,一本作「相配」。背音佩。卒章同。)

人亦有言:「進退維谷。」

(谷,窮也。箋云:前無明君,卻迫罪役,故窮也。○罪役,一本作「罷役」。罷音皮。)

疏「瞻彼」至「維谷」。○正義曰:此責臣不相信,令百姓困窮。言視彼中林之處,乃見甡甡然眾多者,是其群鹿。鹿乃走獸,猶以其類相善,輩偶而行,以喻朝廷群臣,亦當以善相與,共處官位。何為今汝群臣朋友,皆以此僭差,情不相信,不肯相告以善道者?是乃鹿之不如也。既政惡如此,上下有害。古之賢人亦有言曰:無道之世,其民前無明君,卻迫罪役。其進與退,維皆困窮。此即今時是也。○傳「甡甡,眾多」。○正義曰:甡即詵字。詵詵,群聚之貌,故為眾多也。○箋「譖不」至「不如」。○正義曰:讒僭是偽妄之言,故為不信也。「胥,相」,《釋詁》文。「以,猶與」者,解「以谷」之義也。「谷,善」,亦《釋詁》文。事有相對,勢有相反。言朋友不信,不相與善道,則鹿之甡甡者為相親善矣,故言鹿相輩類偶匹,為相親善之意。群臣皆相欺背,不相與善,是則不能甡甡,故言鹿之不如。○傳「谷,窮」。○正義曰:谷謂山谷,墜谷是窮困之義,故云谷,窮。○箋「前無」至「故窮」。○正義曰:人君是施政之本,民心所向,故以為前。罪役是既施之後,民心所畏,故以為卻。以此,故進退有窮也。王肅云:「進不遇明君,退不遇良臣,維以窮。」箋不然者,以臣之佐君,共成其惡,不宜分之為二,故以施政本末為進退。

維此聖人,瞻言百里。維彼愚人,覆狂以喜。

(瞻言百里,遠慮也。箋云:聖人所視而言者百里,言見事遠而王不用。有愚闇之人,為王言其事,淺且近耳,王反迷惑信用之而喜。○覆,芳服反。下及注除「覆蔭」字皆同。狂,王居況反,鄭求方反。為,於偽反。)

匪言不能,胡斯畏忌?

(箋云:胡之言何也。賢者見此事之是非,非不能分別皂白言之於王也。然不言之,何也?此畏懼犯顏得罪罰。○別,彼列反。皂,在早反。)

疏「維此」至「畏忌」。○正義曰:此又言王親愚遠聖,而賢者不敢言之。維此聖而通知之人,其所觀視而言者,乃遠知於百里之事,而王不寵用之。維彼愚而蔽闇之人,其所觀視而言者,乃遠不過知於分寸之理,今王反迷惑以歡喜用之。賢者見王如是,實能辯其善惡,非是言之不能,其實能辯言之,而不肯言之者,何乎?此乃畏懼犯顏得罪,故不敢言之。刺王寵愛愚人,虐而拒諫。

維此良人,弗求弗迪。維彼忍心,是顧是復。

(迪,進也。箋云:良,善也。國有善人,王不求索,不進用之。有忍為惡之心者,王反顧念而重復之,言其忽賢者而愛小人。○迪,徐徒曆反。索音色。)

疏傳「迪,進」。○正義曰:《釋詁》文。○箋「國有」至「小人」。○正義曰:王不求索者,謂不肯求訪搜索而覓之,假得,又不肯進用之,故分為二也。顧念,謂初即見顧眷而念愛之,既用為官,又復重而升進之,故亦分為二。維顧小人,不求進賢者,言其忽賢者而愛小人。

民之貪亂,寧為荼毒。

(箋云:貪,猶欲也。天下之民,苦王之政,欲其亂亡,故安為苦毒之行,相侵暴慍恚使之然。○荼音徒。慍,紆運反。)

疏箋「貪猶」至「之然」。○正義曰:貪欲皆是意之所思,故云貪猶欲也。民性本好安寧,今所以貪欲亂亡者,以疾苦王者之政,欲使天下之亂,得喪滅此王也。荼,苦,葉毒者。螫蟲、荼毒皆惡物,故比惡行。天下之民苦王之政,民欲其亂亡,故安然而為此惡行,以相侵暴,謂強陵弱,眾暴寡也。此非民之本性,乃由慍恚王者使之然也。

大風有隧,有空大穀。

(隧,道也。箋云:西風謂之大風。大風之行,有所從而來,必從大空穀之中。喻賢愚之所行,各由其性。○大,毛如字,鄭音泰。隧音遂。)

維此良人,作為式穀。維彼不順,征以中垢。

(中垢,言闇冥也。箋云:作,起。式,用。征,行也。賢者在朝則用其善道,不順之人則行闇冥,受性於天,不可變也。○垢,古口反。)

疏「大風」至「中垢」。○正義曰:上言王用惡人,此又云惡有本性,不可變改。言大風所從之來,自有其道,乃從彼有空大穀而來也。以喻賢愚所為之行,亦自有其本,乃由彼有稟天性而然。由善惡自有本性,所行各依其本。維此善德順道之人,其所起為之事,皆用其善道,行昭明之德。維彼反道不順之人,其所行作之事,皆不以其善,用闇冥之行。是各受天性,不可改移。刺王用此不移之惡,使行政亂民。○傳「隧,道」。○正義曰:隧者,道之別名。襄二十五年《左傳》曰:「當陳隧者,井堙木刊。」謂當陳道也。○箋「西風」至「其性」。○正義曰:「西風謂之大風」,《釋天》文。彼大作泰。孫炎曰:「西風成物,物豐泰也。」以下文說良人與不順之人性行,故知喻賢愚各由其性。○傳「中垢,言暗冥」。○正義曰:垢者,土處地中而有垢,故以中垢言暗冥也。

大風有隧,貪人敗類。聽言則對,誦言如醉。

(類,善也。箋云:類,等夷也。對,答也。貪惡之人,見道聽之言則應答之,見誦《詩》、《書》之言則冥臥如醉。居上位而行此,人或效之。○敗,伯邁反。注同。應,應對之應。)

匪用其良,覆俾我悖。

(覆,反也。箋云:居上位而不用善,反使我為悖逆之行,是形其敗類之驗。○悖,蒲對反。)

疏「大風」至「我悖」。○毛以為,大風之來也有道,以喻貪人之所為也有性。貪人有此惡行,敗於善道,又言其敗善之事。見彼道聽之言則應答之,見誦《詩》、《書》之言則眠臥如醉。居上而為此行,令使下民效之,非能聽用其言,反使我下民效之為悖逆之行,是以惡行敗善也。○鄭唯類為等夷為異。餘同。○傳「類,善也」。○正義曰:《釋詁》文。○箋「類等」至「效之」。○正義曰:箋以貪者惡行,自然反善,不宜言敗善也。類者比類,故為等夷,謂尊卑齊平朝廷之人。《禮記》注引四皓曰:「陛下之等夷。」亦謂尊卑等也。聽言與誦言相對,誦言是誦習《詩》、《書》之言,則聽言非典法之言,故以為道聽之言,即《論語》所謂「道聽途說」者也。貪人之識,不能鑒遠聞。淺近之言,合其志意,則應答之。見誦《詩》、《書》之言,非心所解,則眠臥如醉。《樂記》魏文侯自言端冕而聽古樂,唯恐臥。《史記》稱商鞅說秦孝公以帝道,孝公睡而弗應。皆是心所不悟,如醉然也。民之所為,皆效君上,故云「居上位而行此,人或效之」。言或者,容其不必盡然。○箋「居上」至「之驗」。○正義曰:居上位而不用善,即上「誦言如醉」,是也。由其不能用善,並皆用惡,此惡行以教下民,令民效之,是使我為悖逆之行。詩人言此事者,是以形見其敗類之驗也。敗類者,謂敗其朝廷等類。此使民為惡行,則非其等類,而以此為敗類驗者,以善人與惡人為類,善人欲教人為善,今惡人教人為惡,是善者敗也,故為敗驗。

嗟爾朋友,予豈不知而作。如彼飛蟲,時亦弋獲。

(箋云:嗟爾朋友者,親而切差之也。而猶女也。我豈不知女所行者,惡與直知之。女所行如是,猶鳥飛行自恣東西南北時,亦為弋射者所得。言放縱久無所拘製,則將遇伺女之間者,得誅女也。○間如字,又音閑。)

既之陰女,反予來赫。

(赫,炙也。箋云:之,往也。口距人謂之赫。我恐女見弋獲,既往覆陰女,謂啟告之以患難也,女反赫我,出言悖怒,不受忠告。○陰,鄭音蔭,覆蔭也。王如字,謂陰知之。赫,毛許白反,光也。與「王赫斯怒」同義。本亦作「嚇」,鄭許稼反。《莊子》云:「以梁國嚇我。」是也。難,乃旦反。)

疏「嗟爾」至「來赫」。○正義曰:上既言貪人敗善,故又責此貪人。嗟乎!汝朋友謂朝廷臣等,我豈不知汝之所行者為惡與?言已知其惡也。為惡不已,如彼翻飛之蟲,恃其羽翮之力,自恣東西南北,有時亦為弋者所獲。言貪人恃此詐偽之智,自恣侵害良善,有時亦將為所誅。恐汝見誅之,故既以善言往覆蔭汝,謂告之患難,使之改行。汝何為反於我來嚇然而拒我也?言其不受忠告,必將誅滅。○箋「嗟爾」至「誅女」。○正義曰:此言朋友還是上之貪人,貪人非詩人所親,而謂之朋友者,意欲親而切差之,故以朋友言之。經言飛蟲,箋言飛鳥者,為弋所獲,明是飛鳥。蟲是鳥之大名,故羽蟲三百六十,鳳皇為之長,是鳥之稱蟲者也。放縱久無所拘製,謂侵害善人,作惡不已,則將有人伺汝之閒暇誅汝。謂知其間隙,發揚其罪,告王使誅之也。○傳「赫,炙」。○正義曰:來赫者,言其拒己之意,故轉為嚇,與「王赫斯怒」義同,是張口瞋怒之貌,故箋以為口拒人謂之嚇。定本、《集注》毛傳云:「赫,炙也。」王肅云:「我陰知汝行矣,乃反來嚇炙我,欲有以退止我言者也。傳意或然。俗本誤也。

民之罔極,職涼善背。

(涼,薄也。箋云:職,主。涼,信也。民之行失其中者,主由為政者信用小人,工相欺違。○涼,毛音良,鄭音亮。下同。)

為民不利,如云不克。

(箋云:克,勝也。為政者害民,如恐不得其勝,言至酷也。○酷,口毒反。)

民之回遹,職競用力。

(箋云:競,逐也。言民之行維邪者,主由為政者逐用強力相尚故也。言民愁困,用生多端。○邪,似嗟反。)

疏「民之」至「用力」。○毛以為,上既為不善政,使民俗亦敗。言下民之為此,無中和之行,主為偷薄之俗,唯善於相欺背之事,是由上行惡政,故使之然。在上行政,為民所不利者,如云恐畏不勝其人者然。言其盡力為酷,唯恐不勝也。上以虐政臨下,下則奸巧避責。今下民之行皆邪僻矣,主為競逐用力。言民皆以力相陵,由上化然也。○鄭以為,民之無中正者,主由在上信用小人之工善於相欺背者。下二句言民之所以邪僻,主由為政競逐用力,唯以強力相尚,務勝其民,故下民愁苦,皆為邪僻也。餘同。○傳「涼,薄」。○正義曰:涼者,薄之別名。莊三十二年《左傳》曰:「虢多涼德。」謂虢君薄德,是涼為薄也。王肅云:「民之無中和,主為薄俗,善相欺背。」傳意當然。此傳以涼為薄,職謂民所主為,則下云「職競」、「職盜」,皆是民之所主,不得與鄭同。○箋「職主」至「欺違」。○正義曰:「職,主。諒,信」,皆《釋詁》文。箋以民之為惡,由政不善,則所言職者,皆主由君政,不宜為民意所主,故易傳以諒為信。由為政者信用小人之工相欺違者,以此故下民皆無中正,學相欺違也。善其事曰工,故以工解善。○箋「競逐」至「多端」。○正義曰:《釋言》云:「競、逐,強也。」俱訓為強,故競得為逐。逐用強力相尚者,謂有強力,能威服下民者,則尊尚之。以此相尚,則在位者皆競為強,故下民愁困。用此之故,各生多端。多端即邪僻是也。毛以職競用力為民所主為,則是民主相與競用力為邪僻也,故王肅云「今民之為邪僻,乃主相與競用力為之」,是也。

民之未戾,職盜為寇。

(戾,定也。箋云:為政者主作盜賊為寇害,令民心動搖不安定也。○令,力呈反。)

涼曰不可,覆背善詈。

(箋云:善,猶大也。我諫止之以信,言女所行者不可。反背我而大詈。言距已諫之甚。○詈,力智反。)

雖曰匪予,既作爾歌。

(箋云:予,我也。女雖牴距己言,此政非我所為。我已作女所行之歌,女當受之而改悔。○牴距,都禮反。距或作拒。)

疏「民之」至「爾歌」。○毛以為,由上非理化民,故下民之心未能安定矣。今民心皆主作盜賊,相為寇害,是未得安定矣。以民之不定,故我以信言諫王曰:汝所行者,於理不可。望王受而用之,反背我而大罵詈,拒己作此惡事,云非己所為。汝雖言曰:此惡政非我所為。我知汝實為之,已作汝所為之歌,歌汝之過。汝當受而改之。○鄭唯上一句為異。餘同。○傳「戾,定」。○正義曰:《釋詁》云:「戾、定,止也。」俱訓為止,是戾得為定。○毛以職盜為寇,為民所主行,則是民自作盜賊相寇害也。

《桑柔》十六章,八章章八句,八章章六句。

《雲漢 》 编辑

《雲漢 》,仍叔美宣王也。宣王承厲王之烈,內有撥亂之志,遇災而懼,側身修行,欲銷去之。天下喜於王化復行,百姓見憂,故作是詩也。(仍叔,周大夫也。《春秋》魯桓公五年,「夏,天王使仍叔之子來聘」。烈,餘也。○雲漢 ,天河也。自此至《常武》六篇,宣王之《變大雅》。仍,而升反。撥,半末反。行,下孟反。銷音消。去,起呂反。復,扶又反。下注「復重」並篇末注同。見憂,並如字。徐「憂,於救反」。)

疏「《雲漢 》八章,章十句」至「是詩」。○正義曰:《雲漢 》詩者,周大夫仍叔所作,以美宣王也。以宣王承其父厲王衰亂之餘政,內有治亂之志,遇此旱災,而益憂懼,側己身以修德行,欲以善政而銷去之。天下之民見其如此,喜於王者之化復得施行。百姓見王所憂矜,故仍叔述民之情,作是《雲漢 》之詩以美之也。必本之於厲王之烈者,為撥亂張本,明宣王悼父之非,自力為善,己有撥亂之心志,遇災而益憂懼,見其憂民之情深也。撥亂者,以前有衰亂,欲治理之。哀十四年《公羊傳》曰:「撥亂世,反諸正,莫近於《春秋》。」何休云:「撥猶治也。其意言,《春秋》撥亂而作,欲治此亂世,使反諸正道。」是撥亂為治亂也。遇災,謂旱災,即經「旱既太甚」,是也。側者,不正之言,謂反側也。憂不自安,故處身反側,欲行善政以消去此災也。喜於王化復行者,厲王之亂,王化不行,宣王施布王化,故喜其復行。經稱憂其旱災,為之祈禱,即是王化行也。王之憂旱,正為百姓,是天下百姓見被憂矜,非百官也。宣王遭旱早晚及旱年多少,經傳無文。皇甫謐以為,宣王元年,不藉千畝,虢文公諫而不聽,天下大旱,二年不雨。至六年乃雨。以為二年始旱,旱積五年。謐之此言,無所憑據,不可依信。經八章皆言王之憂旱,百姓喜之之事。○箋「仍叔」至「烈餘」。○正義曰:仍氏,叔字。《春秋》之例,天子公卿稱爵,大夫則稱字。此言仍叔,故知大夫也。桓五年夏,「天王使仍叔之子來聘」,則《春秋》經也。引之者,證此仍叔是天子大夫也。以《史記》考之,桓之五年,上距宣王之崩七十六年,至其初則百餘年也,未審此詩何時而作。為別人可也。何則?《春秋》之世,晉之知氏世稱伯,趙氏世稱孟,仍氏或亦世稱,字叔,為別人可也。「烈,餘」,《釋詁》文。

倬彼雲漢 ,昭回於天。

(回,轉也。箋云:雲漢 ,謂天河也。昭,光也。倬然天河水氣也,精光轉運於天。時旱渴雨,故宣王夜仰視天河,望其候焉。○倬,陟角反,王云:「著也。」《說文》云:「著,大也。」愒,苦蓋反,貪也,本又作「渴」,苦葛反。篇末同。)

王曰於乎,何辜今之人!天降喪亂,饑饉薦臻。

(薦,重。臻,至也。箋云:辜,罪也。王憂旱而嗟歎云:何罪與,今時天下之人!天仍下旱災,亡亂之道,饑饉之害,復重至也。○饑音饑,又音機。饉,其靳反。薦,在見反。臻,側巾反。重,直用反。下同。與音餘。下「所困與」、「精誠與」、「殺我與」同。)

靡神不舉,靡愛斯牲。圭璧既卒,寧莫我聽!

(箋云:靡、莫,皆無也。言王為旱之故,求於群神,無不祭也。無所愛於三牲,禮神之圭璧又已盡矣,曾無聽聆我之精誠而興雲雨。○聽,依義吐定反,協句吐丁反。為,於偽反。下「為旱」同。聆音零。)

疏「倬彼」至「我聽」。○正義曰:於時旱災已甚,王憂念下民,夜仰視天,瞻望雨候,見倬然而明大者,彼天之雲漢 ,其水氣精光轉運於天,未有雨徵。王乃言曰:於乎,可嗟歎,我何罪乎!我今時之人何罪而為天所罰?乃使上天下此喪亂之災,使饑饉之害頻頻重至也。無罪,故以訴之。又言己為旱之故,祈禱明神,無有神不求而舉祭之者。言其遍祭群神。又無愛於此三牲,言其不吝牲物。又禮神圭壁既已盡矣,言己牲玉不愛,精誠又甚。何為諸神曾無於我而見聽聆、欲加祐助者,而使其旱災若此也!○箋「雲漢 」至「候焉」。○正義曰:此雲漢 與《大東》天漢為一,故云天河也。「昭,光」,《釋詁》文。《河圖括地象》云:「河精上為天漢。」是天河河水光之精氣也。望其候者,謂望天之星辰及風云之氣,冀見雨之征候也。惟言望雲漢 者,以天河水氣與雨為類,睹天之水氣,傷地之無雨。宣王意在天河,故作者持言焉。○傳「薦,重。臻,至」。○正義曰:《釋言》云:「薦,再也。」僖十三年《左傳》曰:「晉薦饑。」《釋天》云:「仍饑為薦。」此薦與薦,字異義同,故為重也。「臻,至」,《釋詁》文。○箋「辜罪」至「重至」。○正義曰:「辜,罪」,《釋詁》文。天仍下旱災亂亡之道,正謂旱是亂亡之道理也。定本、《集注》「仍」字皆作「乃」字。宣王遭旱,非止一年,故皇甫謐以為旱積五年。五年之言,未知信否。要言饑饉薦臻,必是連年不熟,故云「饑饉之害,復重至也」。○箋「言王」至「云雨」。○正義曰:求於群神,無所不祭,即下經所陳上天下地,從郊至宮之類也。《大司徒》「以荒政十有二,聚萬民。其有一曰索鬼神」。注云:「荒,凶年也。鄭司農云:『索鬼神者,求廢祀而修之。《雲漢 》之詩所謂靡神不舉,靡愛斯牲,是也。』」下傳亦云:「國有凶荒,則索鬼神而祭之。」是遭遇天災,必當廣祭群神。神皆用牲祭之,故言「靡愛斯牲」。遍祈群神,所祭者廣。天地五帝,當用特牲。其餘諸神,或用太牢,或用少牢。三牲皆用,故言無所愛於三牲也。祭神又用玉器,《春官·大宗伯》「以玉作六器,以禮天地四方。以蒼璧禮天,以黃琮禮地,以青圭禮東方,以赤璋禮南方,以白琥禮西方,以玄璜禮北方。」《典瑞》云:「四圭有邸以祀天,兩圭有邸以祀地,祼圭有瓚以祀先王,圭璧以祀日月星辰,璋邸射以祀山川。」皆是祭神所用,故云「禮神之圭璧已盡矣」。禮神之圭器,自有多名,言圭璧為其總稱。以三牲用不可盡,故言「無愛」。圭璧少而易竭,故言「既盡」。莊二十五年《左傳》曰:「凡天災有幣無牲。」而此云「靡愛斯牲」者,設文之意,各有所主。彼因日食大水而發。此言天之見異,所以譴告人君,隻欲令改過修善,非為求人飲食而降此災異。於時魯不罪己修政,謂天求飲食,而用牲祭之,望天不為咎,故傳據正禮,諸侯當用幣於社以告請,上公伐鼓於朝退以自責,不宜用牲於社與之飲食,故云「有幣無牲」,謂救止天災,告社之法不當用牲也。至於水旱薦至,禱祀群神,以祈福祥,遏止災沴者,則不得不用牲也。何則?司徒荒政索鬼神,謂祭祀之也。若不以牲祭,索之何也?《祭法》曰:「堙少牢於泰昭,祭時也。禳祈於坎壇,祭寒暑也。王宮,祭日也。夜明,祭月也。幽禜,祭星也。雩禜,祭水旱也。」注云:「凡此以下,皆祭用少牢。寒暑不時,或禳之,或祈之。」是說祈禱之祭用牲也。又《春官·太祝》「掌六祈以同鬼神示,類、造、禬、禜、攻、說」。注云:「造、類、禬、禜皆有牲。攻、說用幣而已。」是天災祈禱有用牲也。歲或水旱,皆是上天之為,假祭群神,未必能已。聖王制此禮者,何哉?將以災旱不熟,必至於死。人君為之父母,不可忍觀窮厄,固當責躬罪己,求天禱神,罄忠誠之心,為百姓請命。聖人緣人之情,而作為此禮,非言祈禱必能止災也。徒以民情可矜,不得不為之禱。禱而無雨,不得不訴於神耳。

旱既大甚,蘊隆蟲蟲。

(蘊蘊而暑,隆隆而雷,蟲蟲而熱。箋云:隆隆而雷,非雨雷也,雷聲尚殷殷然。○大音泰,徐他佐反。下「大甚」並同。蘊,紆粉反。本又作「煴」,紆文反。《韓詩》作「鬱」,同。蟲,直忠反,徐徒冬反,《爾雅》作「蠱」,云「熏也」。郭又徒冬反。《韓詩》作「烔」,音徒東反。殷,於謹反,或如字。然一本作「雨雷之聲當殷殷然」。)

不殄禋祀,自郊徂宮。上下奠瘞,靡神不宗。

(上祭天,下祭地,奠其禮,瘞其物。宗,尊也。國有凶荒,則索鬼神而祭之。箋云:宮,宗廟也。為旱故絜祀不絕,從郊而至宗廟,奠瘞天地之神,無不齊肅而尊敬之。言徧至也。○奠,徒薦反。瘞,於例反,埋也。索,色白反。齊,側皆反,本亦作「齋」。徧音遍。)

後稷不克,上帝不臨。耗斁下土,寧丁我躬!

(丁,當也。箋云:克當作刻。刻,識也。斁,敗也。奠瘞群臣而不得雨,是我先祖後稷不識知我之所困與?天不視我之精誠與?猶以旱耗敗天下,為害曾使當我之身有此乎?先後稷,後上帝,亦從宮之郊。○耗,呼報反,《韓詩》云:「惡也。」斁,丁故反,《說文》、《字林》皆作「睪」。)

疏「旱既」至「我躬」。○毛以為,皆述宣王之辭。言天雨不降,旱勢已太甚矣。其暑氣蘊蘊然,雷聲隆隆然,熱氣爞々然。酷熱如此,無復雨意,故我勤於請禱,不絕其絜敬之祭。既祀天於郊,又從郊而往至宗廟之宮,以次而祭,未嘗絕已。其祭之禮,則上祭天,下祭地,而天則奠其禮,地則瘞其物。從此以至於百靈,無神而不齋肅尊敬之者。言皆尊敬之。我精誠如此,雨澤不降,是先祖後稷不能福祐我也,皇天上帝不能臨饗我也。若稷能祐我,天意臨我,則應助我以福,何故以此旱災,耗敗天下土地之國,曾使正當我身有此旱乎?○鄭唯不克、不臨為異。餘同。○傳「蘊蘊」至「而熱」。○正義曰:蘊蘊,暑氣附人之氣,故云「而暑」。溫字定本作「蘊」。隆隆是雷聲不絕之狀,故云「而雷」。爞々是熱氣蒸人之貌,故云「而熱」。以蘊、隆貌狀宜重言,故復言之也。暑熱大同。蘊,平常之熱,爞々又甚熱,故暑熱異其文。《釋訓》云:「爞々,薰也。」郭璞曰:「旱熱薰炙人也。」○箋「隆隆」至「殷殷然」。○正義曰:以雷雨相將,嫌旱不得有雷,故辨之云「非雨雷」,取「殷其雷」以證之,明雷同而事別也。○傳「上祭」至「祭之」。○正義曰:以郊為祭天,即此上也。上既為天,下與之對,故知是地也。奠謂置之於地,瘞謂堙之於土。禮與物皆謂為禮事神之物,酒食牲玉之屬也。天言奠,其禮見燔其物。地言瘞,其物亦奠其禮也。天地各舉其一,互以相通。國有凶荒,則索鬼神而祭之,即《司徒》荒政索鬼神是也。言此者,解「靡神不宗」之意。○箋「宮宗」至「徧至」。○正義曰:以言祭事而云宮,故知宮為宗廟也。祭郊、祭廟,不以同日為之,而云「自郊徂宮」,為相因之勢者,明其不絕之意也。「靡神不宗」與「奠瘞」別句,則所宗者,天地之外,其餘百神。而箋連其文,云「奠瘞天地之神,無不齊肅而尊敬之」,以奠瘞即是尊敬之事,明其餘群臣亦奠瘞之。「無不」者,廣及之辭,言其祭祀遍至也。○傳「丁,當」。○正義曰:《釋詁》文。毛無破字之理,必不與鄭同。蓋以克為能。王肅云:「後稷不能福祐我邪?上帝不能臨饗我邪?天下耗敗,當我身邪?」傳意或然。則能與臨異文者,以後稷是己之先祖,心必助之,但苦其不能耳。天則非己之親,故云不臨。○箋「克當」至「之郊」。○正義曰:以「上帝不臨」者,上帝不視下。則「後稷不克」者,當謂後稷不知己,故轉克為刻。刻削所以記識,故云「刻,識也」。《洪範》云:「彝倫攸斁。」斁是毀敗之義,故為敗也。不知困苦,不視精誠,其意亦同。正以困苦欲其知,精誠欲其見,故分屬之耳。上云不絕禋祀,即云從郊往宮。此先言後稷,後言上帝,與上郊至宮文倒,明又見從宮至郊,為不絕之義也。

旱既太甚,則不可推。兢兢業業,如霆如雷。周餘黎民,靡有孑遺。

(推,去也。兢兢,恐也。業業,危也。孑然遺失也。箋云:黎,眾也。旱既不可移去,天下困於饑饉,皆心動意懼,兢兢然,業業然,狀如有雷霆近發於上,周之眾民多有死亡者矣。今其餘無有孑遺者,言又餓病也。○推,吐雷反。注同。兢,本又作「矜」,居陵反。業如字,郭五答反。霆音庭,又音挺,一音徒佞反。孑,居熱反。去,起呂反。下同。恐,丘勇反。下同。)

昊天上帝,則不我遺。胡不相畏?先祖於摧。

(摧,至也。箋云:摧當作「嗺」。嗺,嗟也。天將遂旱,餓殺我與?先祖何不助我恐懼,使天雨也?先祖之神於嗟乎!告困之辭。○相,毛如字,鄭息亮反。摧,在雷反,又子雷反,鄭作「嗺」,子雷反。)

疏「旱既」至「於摧」。○毛以為,宣王言旱熱已太甚矣,不可令之移去矣。天下困於饑饉,心動意懼,皆兢兢然而恐怖,業業然而憂危。其危恐也,如有霆之鼓於天,如有雷之發於上。言其恐怖之甚也。以此故周之民多死亡矣。其餘不死之眾民,無有孑然得遺漏而不餓病者。言死亡之餘,又皆饑困也。昊天上帝如此酷旱,則不於我民使有遺留,其意將欲盡殺我民也。先祖之神,見天如此,何不助我畏此旱災,使天雨也?天若不雨,民將餓死,先祖之神,於何所歸而至乎?言民盡餓死,則神無所歸,欲令先祖助己憂也。此「胡不相畏」,責先祖不助己,則「先祖」之文,宜在「胡不」之上,但下之與「於摧」共句耳。○鄭唯以於摧為嗟歎告困苦之辭為異。餘同。○傳「推去」至「遺失」。○正義曰:推是遠離之辭,故為去也。《釋訓》云:「兢兢,戒也。」以恐怖而後戒懼,故為恐也。「業業,危」,《釋訓》文。孑然,孤獨之貌。言靡有孑遺,謂無有孑然得遺漏。定本及《集注》皆云「孑然遺失也」。俗本有「無」字者,誤也。○箋「黎眾」至「餓病」。○正義曰:「黎,眾」,《釋詁》文。以旱災殺人,而言周餘眾民,故知餘是死亡之餘。既言有餘,則是有民存矣,而復言靡有孑遺。無有孑遺,乃是悉盡之言,故知無有孑遺謂餓病也。其意言死者已死,在者又餓,無有孑然不餓病者,非謂盡死無孑然也。○傳「摧,至」。○正義曰:《釋詁》文。孫毓云:「我今死亡,先祖之神於何所至?」言將無所歸也。今以孫為毛說。○箋「摧當」至「之辭」。○正義曰:箋以先祖於至,於辭不安,故轉「摧」為「嗺」。嗺者,谘嗟告困之辭。以上言死亡者已死,遺餘者復病,是天意遂欲餓殺我也,解「則不我遺」之意。相訓助也,畏是懼也,故言「何為不助我恐懼,使天雨也」。責其不助己者,責先祖也。先言所責之意乃呼之,既呼即籲嗟告困,故先祖與於嗺共句,為文勢然。

旱既太甚,則不可沮。赫赫炎炎,云我無所。大命近止,靡瞻靡顧。

(沮,止也。赫赫,旱氣也。炎炎,熱氣也。大命近止,民近死亡也。箋云:旱既不可卻止,熱氣大盛,人皆不堪言。我無所庇陰而處,眾民之命近將死亡,天曾無所視,無所顧,於此國中而哀閔之。○沮,在呂反。炎,於廉反,本或作「惔」,音同。近,附近之近。芘音秘,又必二反,本亦作「庇」。蔭,於鴆反,本亦作「<廣陰>」)

群公先正,則不我助。父母先祖,胡寧忍予!

(先正,百辟卿士也。先祖文、武,為民父母也。箋云:百辟卿士雩祀所及者,今曾無肯助我憂旱。先祖文、武,又何為施忍於我,不使天雨。○辟音璧。下同。雩音於,祭名。)

疏「旱既」至「忍予」。○正義曰:宣王立,旱勢既已太甚,則不可止卻之矣。故使旱之為勢赫赫然,氣盛炎炎然薰熱,其時之人不能堪之,皆云:我欲避之,無庇陰處所。是旱熱之甚。以此之故,令多大眾民之命近將死亡。言其去死不遠。上天何曾無肯瞻察,無肯顧念而哀閔之也?既言怨天不顧念,又復廣訴明神。古者有德之群公,及先世之長官百辟卿士之等,何曾不於我民助憂此旱,令天降雨也?其為民之父母者,先祖文王、武王,如此聖德,應能動天,何曾施忍於我,不使天雨?是欲不為民之父母,棄此民,故訴之。○傳「沮止」至「死亡」。○正義曰:沮者,止壞謀慮之言,故為止也。赫赫,燥熱之狀,故為旱氣。《釋訓》云:「炎炎,薰也。」郭璞曰:「旱熱薰炙人。」是炎炎為熱氣也。命者,人所稟受之度,死則謂之命盡。今言「大命近止」,言期不遠將澌,故為民近死亡。大者,多眾之辭,故箋以為眾民之命。○傳「先正」至「父母」。○正義曰:正者,長也。先世為官之長,又與群公相配,故知是百辟卿士也。凡在民上,皆欲為民父母,但他人稱之,唯謂受命安民者也。於民則為父母,於周則為先祖,故言先祖文、武。以其為民父母,故稱父母,欲見先祖父母為一,故先解先祖。必知先祖唯文、武者,以此詩所訴,皆所祭之神。周立七廟,親廟四,非受命立功,不足遍訴。上章已言後稷,明此唯文、武耳。○箋「百辟」至「天雨」。○正義曰:解其訴先正不助之意,由雩祀所及故也。《月令》「仲夏,乃命百官雩祀百辟卿士有益於民者」。注云:「百辟卿士,古之上公以下,若勾龍、後稷之類。」彼以經無群公之文,故鄭注百辟之文兼群公矣。此則群公與先正別文,故以先正為卿士以下。凡有采地,皆稱曰君。舉眾言之,故謂之百辟。鄭唯言百辟卿士雩祀所及,不言群公。群公亦是雩祀所及,即《月令》注云「上公」,是也。但乘傳而說,又據《月令》成文,故不言群公耳。百辟卿士,訴其不助我憂旱;先祖文、武,言施忍於我,不使天雨,二文不同,互以相足。

旱既太甚,滌滌山川。旱魃為虐,如惔如焚。我心憚暑,憂心如薰。

(滌滌,旱氣也。山無木,川無水。魃,旱神也。惔,燎之也。憚,勞。熏,灼也。箋云:憚,猶畏也。旱既害於山川矣,其氣生魃而害益甚。草木燋枯,如見焚燎然。王心又畏難此熱氣如灼爛於火,言熱氣至極。○滌,徒曆反。魃,蒲末反。惔音談,《說文》云:「炎燎也。」徐音炎。焚,本又作「樊」,同,扶云反。憚,毛丁佐反,《韓詩》云:「苦也。」鄭徒旦反。熏本又作「燻」,許云反。燎,力皎反,又力照反。燋,子消反。難,乃旦反。)

群公先正,則不我聞。昊天上帝,寧俾我遯。

(箋云:不我聞者,忽然不聽我之所言也。天曾將使我心遜遯慚愧於天下,以無德也。○遯,本亦作「<辶彖>」,徒困反。)

疏「旱既」至「我遯」。○毛以為,宣王言旱勢巳太甚矣,其旱氣乃滌滌然害及於山川,使山無木,川無水也。又熱氣積聚,生此旱魃之神,為此虐害,旱更益甚也。今草木燋枯,如炎之惔燒,如火之焚燎然也。我王之心又勞於暑熱之氣,憂在於心,如為火所熏灼於己。以旱熱之極,又告訴明神群公先,正曾不於我有所聞察,而告知其精誠邪?而不使天雨。昊天上帝,何曾使我心遜遯慚鬼於天下也?以無德不能致雨,故王心所以慚鬼。○鄭唯以憚暑為畏懼此暑為異。餘同。○傳「滌滌」至「熏灼」。○正義曰:此皆為旱而言,故知滌滌是旱氣也。旱氣之害於山川者,故為山無木,川無水,蓋以少而不茂,非全無也。魃字從鬼,連旱言之,故知旱神。《神異經》曰:「南方有人,長二三尺,袒身而目在頂上,走行如風,名曰魃。所見之國大旱,赤地千里。一名旱母。遇者得之,投溷中即死,旱災消。」此言旱神,蓋是鬼魅之物,不必生於南方,可以為人所執獲也。焚燎皆火燒之名,下有「如焚」,故以惔為燎也。定本經中作「如惔如焚」。「憚,勞」,《釋詁》文。毛讀為憚(丁佐反),故為勞也。熏、灼俱焚炙之義,故為灼也。○箋「憚猶」至「至極」。○正義曰:箋以暑熱人之所畏,故讀為憚(徒旦反)。憚猶畏也。此與上章同言旱事,而先輕後重,使稍稍益甚,故至於此章,言害及山川,又生魃鬼,為加增於前,故箋言「而害益甚」。上言云「我無所」,直是民無所庇,此言王心畏憚,似見其甚於前也。以天子之尊,寒暑有備,尚云畏難,此言熱氣至極也。

旱既太甚,黽勉畏去。胡寧瘨我以旱?憯不知其故。

(箋云:瘨,病也。黽勉,急禱請也。欲使所尤畏者去。所尤畏者,魃也。天何曾病我以旱,曾不知為政所失而致此害。○黽,彌忍反,又音湎。瘨,都田反,沈又都薦反,《韓詩》作「疹」,恥吝反,云:「重也。」憯,七感反,曾也。禱,丁老反,或都報反。)

祈年孔夙,方社不莫。昊天上帝,則不我虞。敬恭明神,宜無悔怒。

(悔,恨也。箋云:虞,度也。我祈豐年甚早,祭四方與社又不晚,天曾不度知我心,肅事明神如是,明神宜不恨怒於我,我何由當遭此旱也?○莫音暮,本亦作「暮」。「明祀」本或作「明神」。怒,協韻乃路反。度,待洛反。下同。)

疏箋「瘨病」至「此害」。○正義曰:以瘨字從病類,故為病也。黽勉者,勉力事神,是急於禱,請承上章旱魃之下,故知所尤畏者魃也。水旱之災,多由政失,故言曾不知為政所失而致此害。○箋「我祈」至「不晚」。○正義曰:《月令》「孟春祈穀於上帝,孟冬祈來年於天宗」,是也。祭四方與社,即「以社以方」,是也。

旱既太甚,散無友紀。鞫哉庶正,疚哉塚宰。趣馬師氏,膳夫左右。

(歲凶,年穀不登,則趣馬不秣,師氏弛其兵,馳道不除,祭事不縣,膳夫徹膳,左右布而不修,大夫不食粱,士飲酒不樂。箋云:人君以群臣為友,散無其紀者,凶年祿餼不足,又無賞賜也。鞫,窮也。庶正,眾官之長也。疚,病也。窮哉病哉者,念此諸臣!勤於事而困於食,以此言勞倦也。○鞫,居六反。疚音救,本或作「{宀久}」,又作「究」,同。趣,七口反。趣馬,官名。秣音末,穀馬也。《說文》作「饣末」。施,式氏反,本又作「弛」同。縣音玄。餼,許氣反。長,丁丈反。下「之長」同。勞,力報反。)靡人不周,無不能止。(周,救也。無不能止,言無止不能也。箋云:周當作「賙」。王以諸臣困於食,人人賙給之,權救其急。後日乏無,不能豫止。○賙音周。)

瞻卬昊天,云如何裏!

(箋云:裏,憂也。王愁悶於不雨,但仰天曰:當如我之憂何!○卬音仰,本亦作「仰」。下同。裏如字,憂也,本亦作「<疒裏>」,《爾雅》作「悝」,並同。王曰:「<疒裏>,病也。」)

疏「旱既」至「何裏」。○毛以為,上言訴不得雨,此言殺禮救厄。宣王言,今旱既太甚矣,歲凶如此,汝群臣宜且離散,無復群臣朋友之綱紀。王者班爵賜祿,所以綱紀群臣。今祿餼不足,是無綱紀也。祿既不足,故設辭閔之。窮困哉,汝眾官之長。饑病哉,汝塚宰及趣馬、師氏、膳夫、左右之官。所以令汝窮困者,汝等諸臣,無有一人而不賙救。其百姓困急者,謂諸臣之中,無有自言不能周救而止不為者。以此分貧恤寡之故,使汝等益困也。王見群臣之困如此。乃瞻望而仰視昊天,訴之云:如之何使我如此憂也?欲令天知其憂愁得釋。○鄭唯靡人不周,言我王於汝眾臣,無人不且賙給之,以權救其急難,雖後日乏無,不能豫止,而不賙給。言王竭其所有,欲與群臣俱困,不自留以為餘糧也。餘同。○傳「歲凶」至「不樂」。○正義曰:《釋天》云:「夏曰歲,周曰年。」孫炎曰:「四時一終曰歲,取歲星行一次也。年取穀一熟也。」然則歲之與年,異名而實同。歲凶,謂此歲凶也。年穀不登,登,成也。謂此年之穀不成熟也。此即凶年之實,故言歲凶為之目。於此之時,則趣馬之官不以粟秣養其馬;師氏之官弛廢其兵,而不用所驅馳之大道,不使人除治之;祭祀之事,不懸其樂;膳夫之官,減徹王之膳食;左右之官,布列於位,不令有所修造;大夫不得食穀米;士飲酒之時,不得作樂。此當先有成文,故傳引之,以明凶年之禮。雖經無其事,以類言之,其歲凶,年穀不登,馳道不除,祭事不縣,大夫不食粱,士飲酒不樂,《下曲禮》有其事。其餘不知所出也。《曲禮》又有君膳不祭肺,馬不食穀,與此徹膳、不秣意同而文異耳。左右,君之左右,總謂諸臣不修者,無所修作。《穀梁傳》曰:「百官布而不製。」是也。歲凶者,總辭,而其凶有大小,故《穀梁傳》又曰:「一穀不升謂之嗛,二穀不升謂之饑,三穀不升謂之饉,四穀不升謂之康,五穀不升謂之大侵。」皆是歲凶也。趣馬主馬,故言不秣。師氏掌使其屬率四夷之隸,各以其兵服守王之門外,且蹕朝在野外則守列,是掌其近王之兵,故令弛其兵也。《大司徒》荒政,其十有二曰「除盜賊」。注云:「除之者,饑饉則盜賊多,不可不除,則當用兵。」此言弛之者,弛謂舍力不役之耳。其除盜賊之兵,不得廢也,故《春秋》僖二十一年旱,《左傳》稱臧文仲慮無道之國因凶加兵,勸僖公使修城郭。明凶年盜賊益預防之。彼以春秋之世,強弱相陵,文仲度時而言勸修城郭,不是凶荒之年必須修城也。馳道不除者,《曲禮》注云:「為妨民取蔬食故也。」《穀梁傳》大侵之禮亦云「道不除」,四穀不升以上,道或仍除之。《地官·均人》注云:「人食二釜之歲,猶云旬用一日。」是小凶之年,猶有道渠之役也。言祭事不懸,則有事但不懸樂耳。《穀梁傳》又曰:「大侵之禮,禱而不祀。」然則此云祭者,正謂祈禱之祭,不用樂也。《司徒》荒政,「九曰蕃樂」。杜子春云:「蕃謂藏樂器而不作。」是凶年吉事皆無樂也。徹膳者,天子日食太牢,今減損之也。《曲禮》云:「君膳不祭肺。」注云:「不祭肺則不殺。」以人君之於凶年,令不殺矣。而《穀梁》大侵之禮又云:「君食不兼味。」《白虎通》云:「五穀不熟,故王者為之不盡味。」《大戴禮》云:「不備牲。」言不兼、不盡、不備,是猶有牲肉,但不備之耳。然則鄭云「則不殺」者,謂不如常法曰日殺之耳,非是常不殺也。其非大侵者,《大戴禮》、《白虎通》皆云:「一穀不升徹鶉鷃,二穀不升去鳧雁,三穀不升去雉兔,四穀不升去囿獸。」是凶有大小,所徹不等也。大夫不食粱,士飲酒不樂,亦明皆飲酒而不樂也。○箋「人君」至「勞倦」。○正義曰:《尚書》武王稱「我友邦塚君」,《抑》云「視爾友君子」,是人君謂群臣為友也。君臣之義不可廢,而云「散無綱紀」者,由祿餼不足,又無賞賜,皆困於饑,不能如常相紀領,故謂之散。非即分散去朝也。眾官之長者,周官三百六十,每官各有其長。「疚,病」,《釋詁》文。經言「鞫哉庶正」,是總言群臣。又言疚病哉,乃曆數其人。疚哉之文,通及於下。塚宰以下,亦是庶正,故箋總之云:「窮哉病哉,念此諸臣!勤於事而困於食,故以此言勞倦之。」以旱則無食乃病,故先窮後病,重言為深閔之辭。○傳「周故」至「不能」。○正義曰:以救而念之周備,故周為救也。無不能止者,無為不能救人而自止,故解其意言,朝廷之臣悉皆救人,無止而不能者。王肅云:「靡人而不周其急也。無不能而止者,其發倉廩,散積聚,有分無,多分寡,無敢有不能而止者。言上下同也。」○箋「周當」至「豫止」。○正義曰:以周救於人,其字當從貝,故轉為賙。以上言王之於臣祿餼不足,則此言當謂王救群臣,不宜為群臣救人,故易傳以為王雖不得如常豐年依法祿賜,以諸臣困於食,故人人亦賙給之,權時救其人急苦,言王盡恩於臣也。○箋「裏,憂」。○正義曰:《釋詁》文。彼「裏」作「悝」,音義同。

瞻卬昊天,有嘒其星。大夫君子,昭假無贏。大命近止,無棄爾成。

(嘒,眾星貌。假,至也。箋云:假,升也。王仰天見眾星順天而行,嘒嘒然,意感,故謂其卿大夫曰:天之光耀,升行不休,無自贏緩之時。今眾民之命,近將死亡,勉之助我,無棄女之成功者,若其在職,復無幾何,以勸之也。○嘒,呼惠反。假音格,沈云:「鄭古雅反。」贏音盈。幾,居豈反。)

何求為我,以戾庶正。

(戾,定也。箋云:使女無棄成功者何,但求為我身乎?乃欲以安定眾官之長,憂其職事。○為,於偽反。注同。)

瞻卬昊天,曷惠其寧!

(箋云:曷,何也。王仰天曰:當何時順我之求,令我心安乎?渴雨之至也,得雨則心安。○令,力呈反。)

疏「瞻卬」至「其寧」。○毛以為,上閔群臣同恤此,又勸以終之。宣王以旱之故,遂瞻望仰視於昊天,唯見有嘒然光明之眾星。以天星炳耀,未有雨征,遂感而言曰:汝卿大夫之君子所同恤者,當昭見其至誠於天下,無敢有私贏而不敷散。所以然者,多大眾人之命皆近於死亡止,汝當救以全之,無得贏而不救,以棄汝之成功。言能救而全之,則功成也。又云:令汝必救之者何?止求為我欲存於民困乎?乃以安定汝之所居,為此眾官之長。以其為官之長,則與君同憂,故勸使救民,以自安定。王既勸群臣仍憂民困,又瞻望仰視昊天,訴之云:昊天何時當順我所求,其令我心得安寧?言求而得雨,則心安也。○鄭以為,王既賙救群臣,又勸其勉力助己。王瞻仰昊天,見有嘒嘒然其星順天而行,無時止息,因而意感,謂群臣卿大夫之君子,此天之光耀升行至極,無自贏緩之時,今眾民之命近將死亡,汝等亦當去天無贏,助我求雨,無得解怠,棄汝成功。言天不應盡殺眾民,雨將不久。若其得雨,即是功成,故勸令勉力。餘同。○傳「嘒眾」至「假至」。○正義曰:以「嘒」文連「星」,故為星貌。「假,至」,《釋詁》文。王肅云:「大夫君子,公卿大夫也。昭其至誠於天下,無敢有私贏之而不敷散。大夫君子所以無私贏者,以民近死亡,當賑救之,以全汝之成功。」傳意或然。觀此文勢,上章或亦不同,令以毛無別訓,遂作同解。○箋「假升」至「勸之」。○正義曰:「假,升」,《釋詁》文。以承天星之下,宜為天星光耀升行,故易傳也。仰天見星,即戒大夫君子,故知見眾星順天而行,意感也。以天星升行不休,謂人亦當然,因此而勸之。言無棄爾為戒勸之辭,故知令勉之助我也。又解助己求雨,所以得為成功者,以天之生民,終無盡殺之理。今民命近死,若其民當存生,復無幾何時,必應得雨,故以此言勸之。○箋「使女」至「職事」。○正義曰:此眾官之長,爵位已高,體國情深,助王憂雨,於己職事不能安定。今勸令助己亦所以安定其身,故云何但求為我身乎?乃欲安定汝眾官之長,憂其職事。

《雲漢 》八章,章十句。

卷十八(十八之三) 编辑

《崧高》 编辑

《崧高》,尹吉甫美宣王也。天下復平,能建國親諸侯,褒賞申伯焉。(尹吉甫、申伯,皆周之卿土也。尹,官氏。申,國名。○崧,胥忠反。《釋名》云:「崧,竦也」。甫,本又作「父」,音同。後人名字放此。復音服,又扶又反。褒,保毛反。)

疏「《崧高》八章,章八句」至「伯焉」。○正義曰:《崧高》詩者,周之卿士尹吉甫所作,以美宣王也。以厲王之亂,天下不安。今宣王興起先王之功,使天下復得平定,能建立邦國,親愛諸侯,而褒崇賞賜申國之伯焉。以其褒賞得宜,故尹吉甫作此《崧高》之詩以美之也。《易·比卦·象》曰:「先王建萬國,親諸侯。」桓二年《左傳》云:「天子建國。」《祭法》曰:「天下有王,分地建國。」建國皆謂天子分割土地,造立邦國,以封人為諸侯也。唯《周禮》「惟王建國」,鄭以為建立王國,與此異耳。此與《易》皆親、建相對。封立謂之建,賞勞謂之親。建謂立其國,親謂親其身也。褒賞者,錫賚之名。車馬衣服,是褒賞之物也。何休云:「有土加之曰褒,無土建國曰封。」《中候·考河命》曰:「褒賜群臣,賞爵有分。稷、契、皋陶,益土地。」然則益之土地,褒也。此申伯舊國已絕,今改而大之。據其新往謝邑,是為初建。論其舊有國土,亦為褒崇也。天下復平,能建國親諸侯,雖為申伯發文,要是總言宣王之美。其褒賞申伯,乃敘此篇之意。經八章,皆是褒賞申伯之事。其「南國是式」,「式是南邦」,「錫爾介圭」,「路車乘馬」,是褒賞之實也。○箋「尹吉」至「國名」。○正義曰:《六月》言宣王北伐,吉甫為將。禮,軍將皆命卿也。此美申伯云:「維周之翰。」明亦身為王官,故言周之卿士也。知非三公者,以三公必兼六卿,故舉卿士言之。伊摯尹天下謂之伊尹,《洪範》曰「師尹惟日」,《立政》云「三亳阪尹」,楚官多以尹為號。《左傳》稱「官有世功則有官族」,今尹吉甫以尹為氏,明其先嘗為尹官而因氏焉,故云「尹,官氏」。《外傳》有「申呂」,《王風》云「戍申」,故知申為國名。

崧高維嶽,駿極於天。維嶽降神,生甫及申。(崧,高貌。山大而高曰崧。嶽,四嶽也。東嶽岱,南嶽衡,西嶽華,北嶽恒。堯之時,薑氏為四伯,掌四嶽之祀,述諸侯之職。於周則有甫、有申、有齊、有許也。駿,大。極,至也。嶽降神靈,和氣以生,申甫之大功。箋云:降,下也。四嶽,卿士之官,掌四時者也。因主方嶽巡守之事,在堯時薑姓為之,德當嶽神之意,而福興其子孫,曆虞、夏、商,世有國土,周之甫也、申也、齊也、許也,皆其苗胄。○嶽,字亦作嶽,魚角反。《白虎通》云:「嶽者何?桷功德也。」駿音峻。守音狩,本亦作「狩」。夏,戶雅反。下同)

維申及甫,維周之翰。四國於蕃,四方於宣。(翰,幹也。箋云:申,申伯也。甫,甫侯也。皆以賢知入為周之楨幹之臣。四國有難,則往扞禦之,為之蕃屏。四方恩澤不至,則往宣暢之。甫侯相穆王,訓夏贖刑,美此俱出四嶽,故連言之。○翰,戶旦反,又音寒。蕃,方元反。知音智,本或作「哲」。楨音貞。難,乃旦反。扞,戶旦反。相,息亮反。贖音樹,一音常欲反。)

疏「崧高」至「於宣」。○正義曰:此方美申伯之見賞,本其先祖所由之興。言有崧然而高者,維是四嶽之山。其山高大,上至於天。維此至天之大嶽,降其神靈和氣,以福祐伯夷之後,生此甫國之侯及申國之伯。以伯夷常掌其神祀,故祐助其後,使其國則歷代常存,子孫則多有賢智。維此申伯及此甫侯,維為周之卿士,楨榦之臣。若四表之國,有所患難,則往捍禦之。為之蕃屏,四方之處,恩澤不至,則往宣暢之,使霑王化。是由神所祐,故有此賢智也。○傳「崧高」至「大功」。○正義曰:崧者,山形竦然,故為高貌。劉熙《釋名》云:「崧,竦也。亦高稱也。」「山大而高曰崧」,《釋山》文。李巡曰:「高大曰崧。」郭璞曰:「今中嶽崧高山,蓋依此名,是也。」《白虎通》云:「嶽者何?桷也。桷功德也。」《風俗通》云:「嶽,桷考功德黜陟也。」然則以四方方有一山,天子巡狩至其下,桷考諸侯功德而黜陟之,故謂之嶽也。傳言「嶽,四嶽」,謂四方之嶽也。又解此嶽降神生申甫之意。當堯之時,有薑氏者,為四方王官之伯,掌此四嶽之祭祀,述其嶽下諸侯之職,德當嶽神之意,故此嶽降神,助其子孫,使之歷代有國於周之世,則有甫、有申、有齊、有許。此四國,皆薑氏之苗裔也。「駿,大。極,至」,《釋詁》文。又解四國,而獨言申、甫者,嶽降神靈和氣,以生申伯、甫侯二人,有德能成大功,是嶽神生申甫之大功,故特言申、甫也。經典群書多云五嶽,此傳唯言四嶽者,以堯之建官,而立四伯主四時四方之嶽而已,不主中嶽,故《堯典》每云「谘四嶽」,而不言五也。《周語》說伯夷佐禹云:「共工之從孫四嶽佐之。」又曰:「祚四嶽,國命為侯伯。」皆謂伯夷為四嶽。此將言伯夷之事,故指言四嶽也。其云五嶽者,即此四與崧高而五也。《孝經·鉤命決》云:「五嶽:東嶽岱,南嶽衡,西嶽華,北嶽恒,中嶽崧高。」是五嶽又數崧高之文也。故王肅之注《尚書》,服虔之注《左傳》,鄭於《大宗伯》注,皆然。《春官·大司樂》云:「五嶽四鎮崩,令去樂。」注云:「四鎮,山之重大者,謂楊州之會稽,青州之沂山,幽州之醫無閭山,冀州之霍山。五嶽:岱在兗州,衡在荊州,華在豫州,嶽在雍州,恒在并州。」《司樂》、《宗伯》,同是《周禮》,而《司樂》之注不數崧高者,蓋鄭有所案據,更見異意也。《釋山》發首云:「河南華,河西嶽,河東岱,河北恒,江南衡。」陳此五山之名,不復更言餘山。雖不謂此五山為五嶽,明有為嶽之理。鄭緣此旨,以《司樂》之文連言四鎮五嶽,並之正九,當九州各取一山以充之。而《夏官·職方氏》九州皆云其山鎮曰某山,每州曰其大者,而其文有嶽山,無崧高。《爾雅》河西嶽在五山之例,取嶽山與岱、衡、恒、華為五嶽之數,以其餘四者為四鎮,令《司樂》、《職方》自相配足,見一州之內最大山者。其或崩圮,王者當謂之變容。嶽山得從五嶽之祀,故傅會《爾雅》、《職方》之文,以見此意,非謂五嶽定名取嶽山也。其正名五嶽,必取崧高,《宗伯》之注是定解也。或以為《雜問志》有云:「周都豐鎬,故以吳嶽為西嶽。」周家定以嶽山為西嶽,不數崧高。知不然者,以《宗伯》亦是《周禮》,而以華為西嶽,安得至於《司樂》即云華非西嶽也?若必據己所都,以定方嶽,則五嶽之名,無代不改。何則?軒居上穀處恒山之西,舜居蒲阪,在華陰之北,豈當據己所在,改嶽祀乎?五嶽之名,隨時變改,則都之所在,本無方嶽。《尚書》之注,何云周處五嶽之外乎?《雜問》之志,首尾無次,此言或有或無,不可信也。且《釋山》又云:「泰山為東嶽,華山為西嶽,霍山為南嶽,恒山為北嶽,崧高為中嶽。」若五嶽之山,每代一改,《爾雅》何當定此五者,永為嶽名乎?若然,何知此言崧高非中嶽,而以崧為高貌?廣舉四嶽者,此詩之意,言此嶽降神,祐助薑氏,薑氏不主崧高,故知「崧高維嶽」謂四嶽也。傳言四嶽之名,東嶽岱,南嶽衡。《爾雅》及諸經傳多云泰山為東嶽,霍山為南嶽者,皆山有二名也。《風俗通》云:「泰山山之尊,一曰岱宗。岱,始也。宗,長也。萬物之始,陰陽交代,故為五嶽長。王者受命,恒封禪之。衡山一名霍,言萬物霍然大也。華,變也,萬物成變由於西方也。恒,常也,萬物伏北方有常也。崧,高也,言高大也。」是解衡之與霍,泰之與岱,皆一山而有二名也。若然,《爾雅》云「江南衡」,《地理志》云「衡山在長沙湘南縣」,張揖《廣雅》云「天柱謂之霍山」,《地理志》云「天柱在廬江潛縣」,則在江北矣。而云衡、霍一山二名者,本衡山一名霍山。漢武帝移嶽神於天柱,又名天柱亦為霍,故漢、魏以來,衡、霍別耳。郭璞《爾雅》注云:「霍山,今在廬江潛縣西南,別名天柱山。漢武帝以衡山遼曠,移其神於此。今其土俗人皆呼之為南嶽。」南嶽本自以兩山為名,非從近也。而學者多以霍山不得為南嶽,又言從漢武帝始乃名之。如此言,為武帝在《爾雅》前乎?斯不然矣。竊以璞言為然。何則?孫炎以霍山為誤,當作衡山。案《《書傳》·虞夏傳》及《白虎通》、《風俗通》、《廣雅》並云霍山為南嶽,豈諸文皆誤?明是衡山一名霍也。《周語》說堯使禹治水,四嶽佐之。帝嘉禹德,賜姓曰姒,氏曰有夏。祚四嶽國為侯伯,氏曰有見。此一王四伯。韋昭云:「一王,謂禹也。四伯,謂四嶽也。」為四嶽伯,故稱四伯。是當堯之時,薑氏為四伯也。《周語》唯云四嶽,不言名字。其名則《鄭語》所云「伯夷能禮於神,以佐堯」者也。言禮於神,是掌禮之官。舜命群官,使伯夷典禮,則伯夷於堯之時已掌禮也。掌禮之官,舜時為秩宗,於周則宗伯也。宗伯掌天神人鬼地祇之禮,總主諸神,故掌四嶽之祀。《堯典》注云:「堯之末年,庶績多闕,羲和之子則死矣。於時分四嶽置八伯。四嶽,四時之官,主方嶽之事。」然則堯時四嶽,內典王朝之職,如周之六卿;外掌諸侯之事,如周之牧伯,故又述諸侯之職。然述職者,述其所主之方耳。其掌四嶽之祀者,則四嶽皆掌之。由掌四嶽,故獨得四嶽之名。伯夷所掌,遍掌四嶽,則此詩所言「維嶽降神」,亦總謂四嶽,故傳廣以四嶽解之,明不偏指一山。言嶽降神靈和氣,以生申、甫者,正謂德當神意,山神祐之,使有賢子孫耳。非言山氣憑人以生之也。何則?神氣之所憑依,不由先祖掌祀,與乙卵、大跡不相類也。○箋「降下」至「苗胄」。○正義曰:「降,下」,《釋言》文。傳唯言掌四嶽之祀,而不辯官之尊卑,故云「四嶽,卿士之官」。又解其名為四嶽之意。掌四時,因主方嶽巡守之事,故稱嶽也。立四伯,既主四時,又主方嶽,蓋因其時而主其方。春官主東,夏官主南也。身在王朝,外治嶽事,及掌天子巡守之事,在堯時薑姓為之,謂於四嶽之中而為其一。為四嶽之一,而獨得四嶽之名者,雖同為嶽官,而又特主嶽祀,故《外傳》、《史記》特稱伯夷為四嶽,由主嶽祀故也。傳言「薑氏」,箋言「薑姓」者,薑實是姓,對則氏、姓有異,散則以姓配氏。《春秋》稱「夫人薑氏」,是其事也。以伯夷主嶽而降生申甫,故知德當嶽神之意,而福興其子孫,故稱使之世有賢才也。《周語》稱「大薑之侄逢伯陵為殷之諸侯」。《史記·齊世家》云:「太公望,其先祖嘗為四嶽,佐禹有功,虞、夏之際封於呂,或封於申。」是曆虞、夏商而世有國土也。《周語》云:「齊、許、申、呂由大薑。」言此四國,是大薑之宗,故知皆是苗胄。《說文》云:「胄,胤也。」《禮》謂適子為胄子。言此四國皆四嶽之後,或是其枝苗,或是其適胄也。○箋「申申伯」至「言之」。○正義曰:以下章乘此「維申」文,轉之以為「申伯」,則知申、甫並指其人,不指其國,故云「申,申伯。甫,甫侯」。入為周之楨榦之臣,謂為卿士也。蕃者,障蔽寇難,故云「有難則往捍禦之」。宣者,播揚王澤,故知「恩澤不至,則往宣暢之」。難則自彼所有,從我往屏之。恩由王而出,就彼宣布之。有彼此之異也。又解此詩主美褒賞申伯,而言及甫侯之意,由甫侯佐相穆王,以王年老耄荒,恐其重行刑罰,故教訓王行夏時贖罰之刑,功加百姓,為前世賢臣。美此甫侯與申伯,上世俱出於四嶽,故連言之。甫侯訓夏贖刑,即今《尚書·呂刑》之篇是也。訓王不以周刑,而用夏者,以王者用刑,世輕世重,而周刑重於夏,欲矯穆王之太重,故舉夏之輕刑以訓之,所謂匡救其惡也。《尚書》作《呂刑》,此作甫侯者,孔安國云:「呂侯,後為甫侯。《詩》及《禮記》作甫,《尚書》與《外傳》作呂,蓋因燔《詩》、《書》,字遂改易,後人各從其學,不敢定之故也。」此箋定以甫為甫侯,而《孔子閒居》引此詩注以甫為仲山甫者,案《外傳》稱樊仲山甫,則是樊國之君,必不得與申伯同為嶽神所生,注《禮》之時,未詳詩意故耳。

亹亹申伯,王纘之事。於邑於謝,南國是式。(謝,周之南國也。箋云:亹,勉也。纘,繼。於,往。於,於。法,式也。亹然勉於德不倦之臣有申伯,以賢人為王之卿士,佐王有功。王又欲使繼其故諸侯之事,往作邑於謝,南方之國皆統理施其法度。時改大其邑,使為侯伯,故云然。○,亡匪反。纘,祖管反,《韓詩》作踐。踐,任也。)

王命召伯,定申伯之宅。登是南邦,世執其功。(召伯,召公也。登,成也。功,事也。箋云:之,往也。申伯忠臣,不欲離王室,故王使召公定其意,令往居謝,成法度於南邦,世世持其政事,傳子孫也。○離,力智反。下「欲離」同。令,力呈反。下皆同。傳,直傳反。)

疏「亹」至「其功」。○正義曰:言亹然勉力於德行之不倦者,申伯也。以其行德不倦,王使之繼其故諸侯之事,令往作邑於謝之地,以統理南方之國,於是施其法度以治之。又以申伯忠臣,不欲離背王室,當先營彼國,以安定其心,故王乃命召伯,先營謝邑,以定申伯往居之處,得使申伯居之,以成是法度於南方之邦國,世世恒執持其政教之事,傳之子孫。○傳「謝,周之南國」。○正義曰:經言南國者,謂謝傍諸國,解其居謝邑而得南國法之,故云謝是周之南國。杜預云:「申國在南陽宛縣。」是在洛邑之南也。○箋「亹」至「云然」。○正義曰:「亹,勉也。纘,繼」,《釋詁》文。以文勢宜為往邑於謝,故上「於」為「往」,下「於」為「於」。以申伯之賢,當使南國法之,故以「式」為「法」。言申伯以賢入為王之卿士,則申伯先封於申,來仕王朝,又言王欲使繼其故諸侯之事,往作邑於謝者,蓋申伯本國近謝,今命為州牧,故改邑於謝,取其便宜。若申伯不先為諸侯,不得云入為卿士。下言「我圖爾居,莫如南土」者,言餘處不如汝舊居之南方,故還封之於南方。言申伯當是伯爵,出封於謝,當自理其國而已。而云「南國是式」,則為一州之牧,故知改大其邑,不同舊時。又解詩人言「南國是式」之意,以其使為侯伯,故云然。僖元年《左傳》曰:「凡侯伯救患分災。」又二十八年《左傳》曰:「王命王子虎策命晉侯為侯伯,其策文云:王曰:『叔父用州牧之禮。』」是謂州牧為侯伯。此言侯伯,亦謂為州牧也。《旄丘》箋云:「侯為牧。」此申伯伯爵,而得為牧者,侯伯七命,伯亦得為牧,故《大宗伯》云:「八命作牧。」注云:「謂侯伯有功德者,加命得專征伐於諸侯。」是侯之與伯,俱得為牧也。且申伯雖舊是伯爵,今改封之後,或進爵為侯。《史記·周本紀》云:「申侯與西戎共攻幽王。」彼申侯者,不過是此申伯子之與孫耳。明此時得進為侯。箋言「改大其邑」,或亦褒進其爵矣。○傳「召伯」至「功事」。○正義曰:以《常武》之序,知召伯是召穆公也。「登,成」,《釋詁》文。又云:「績,功也。」轉以相訓,是功得為事。○箋「之往」至「子孫」。○正義曰:「之,往」,《釋詁》文。封諸侯者,當即使其人自定居處,不必天子為築城邑然後遣之。此宣王獨先命召公定申伯往居之宅,故解其言定之意。王以申伯忠臣,不欲遠離王室,使召伯先繕治其居,欲以定申伯之意,故言定也。定其意者,以營築城郭。其事既了,知已不得不去,則向國之意定也。必使召公往營之者,王肅云:「召公為司空,主繕治。」案《黍苗序》云:「卿士不能行召伯之職。」然則營築城郭,召伯所主,其事或如肅言。

王命申伯:「式是南邦,因是謝人,以作爾庸。」(庸,城也。箋云:庸,功也。召公既定申伯之居,王乃親命之,使為法度於南邦。今因是故謝邑之人而為國,以起女之功勞,言尢章顯也。)王命召伯,徹申伯土田。(徹,治也。箋云:治者,正其井牧,定其賦稅。○牧,手又反,又如字。後放此。)

王命傅禦,遷其私人。(禦,治事之官也。私人,家臣也。箋云:傅禦者,二王治事,謂塚宰也。)

疏「王命」至「私人」。○毛以為,王既命召伯,令定申伯之居,又告申伯以將封之意,王乃命諸申伯云:我欲使汝為法度於是南方之國,今因是故謝邑之人,以改作汝之國城也。召公於時猶尚未發,王又命召伯云:汝往謝邑,非徒營立申伯之居宅而已,又當治理申伯國內土田,使之正其井牧,定其賦稅也。王於是又命傅禦於王者治事之臣,謂塚宰也。令使塚宰遷徙其申伯之私人。謂申伯私家之臣在京師者遷之。使從申伯共歸其國也。○鄭唯以作爾庸為異。餘同。○傳「庸,城」。○正義曰:傳以下云「有俶其城」,故以庸為城。○箋「庸勞」至「章顯」。○正義曰:「庸,勞」,《釋詁》文。以王命申伯,當意在顯其功勞,不宜直言為其作城而已,故易傳也。召公既定申伯之居,謂王既命之使定耳,其居未是定也。下言「寢廟既成」,乃為定耳。王親命之,亦謂告語申伯,以為作國之意,未是命遣之也。下言「我圖爾居」,乃是命遣之辭。王朝之臣,有大功德,乃出封為國君,則封之大國,可以起發其功,故云「以起汝之功勞」,言尤欲使之彰顯也。○箋「治者」至「賦斂」。○正義曰:《公劉》之箋以徹為稅名,此從傳為治者,以召伯先往治之,未即徵稅,故為治也。《地官·小司徒職》曰:「乃經土地,而非牧其田野,而令貢賦。」凡稅斂之事,是為國之法,當先正井牧,定賦稅,故知治其土田,指謂此也。襄二十五年《左傳》曰:「井衍沃,牧隰皋。」舊說以衍沃之地九夫為井,隰皋之地九夫為牧,二牧而當一井。鄭於《小司徒》之注取以為說云:「授民田,有不易,有一易,有再易,通率二而當一,是之謂井牧。」然則正其井牧者,觀其地之肥墝為等級以授民也。定其賦稅者,豫制其所出之多少也。此時召伯未發,但王先命召伯使定申伯之宅,即告申伯使知其意,然後以此言更命召伯,故再言王命召伯也。○傳「禦治」至「家臣」。○正義曰:王之所命,明是官人,訓禦為治,故云「禦,治事之官」。私人者,對王朝之臣為公人,家臣為私屬也。《有司徹》云:「主人降獻私人。」注云:「大夫言私人。」明不純臣。此申伯雖是王之卿士,亦是不得純臣,故稱私人也。王命使遷其私人,告令其人使之裝載耳。其遷猶與申伯同行也。○箋「傅禦」至「塚宰」。○正義曰:三公有大傅,知此非者,以王之所命,當有職事,三公無職,故知非也。僖二十八年《左傳》曰「鄭伯傅王」,是謂輔相王事者為傅也。副貳於王,以治國事者,唯塚宰為然,故知謂塚宰也。

申伯之功,召伯是營。有俶其城,寢廟既成。(俶,作也。箋云:申伯居謝之事,召公營其位而作城郭及寢廟,定其人神所處。○俶,木又作「亻升」,尺叔反。)

既成藐藐,王錫申伯。四牡蹻蹻,鉤膺濯濯。(藐藐,美貌。蹻々,壯貌。鉤膺,樊纓也。濯濯,光明也。箋云:召公營位,築之已成,以形貌告於王。王乃賜申伯,為將遣之。○藐,亡角反。蹻,渠略反。濯,直角反,沈士學反。樊,步丹反。為,於偽反。)

疏「申伯」至「濯濯」。○正義曰:此說往營謝邑訖而告王,言申伯居謝之事,乃召伯於是營其位。處於營之處有所作者,其是謝邑之城郭也。既作其城,又作寢廟。寢廟既已成矣,此既成之形貌,藐藐然而美也。王知其美,將遣申伯,乃賜申伯以四牡之馬,蹻々然而強壯。又賜以在首之金鉤,在膺之樊纓,濯濯然而光明。將欲遣之,故賜以此物也。○傳「俶,作」。○正義曰:《釋詁》文。○箋「申伯」至「所處」。○正義曰:亦訓功為事,故言居謝之事是營之。下乃云「有俶」,是先營而後作之,故云「營其位而作城郭」。此「有俶」之文,下通「寢廟」,其「既成」之文,上兼「其城」,明其皆作成也。牆垣廄庫,無所不為,而獨言寢廟者,主言定其人神所處故也。寢,人所處。廟,神所處,神亦有寢。但此宜總據人神,不應獨言廟事,故以為人寢也。廟先作,而文在「寢」下,不說作之次第,從便言也。○傳「藐藐」至「光明」。○正義曰:鉤者,馬婁頷之鉤,是器物之名。膺者,直是馬之膺前,非是器物。以鉤類之,明言膺者,謂膺上有飾,故取《春官·巾車》之文以足之,謂膺有樊纓也。案《巾車》金路、鉤、樊纓九就同姓以封。申伯異姓而得此賜者,以其命為侯伯,故得車如上公。

王遣申伯,路車乘馬。「我圖爾居,莫如南土。(乘馬,四馬也。箋云:王以正禮遣申伯之國,故復有車馬之賜。因告之曰:我謀女之所處,無如南土之最善。○乘,繩證反。注同。復,扶又反。下同。)錫爾介圭,以作爾寶。(寶,瑞也。箋云:圭長尺二寸謂之介,非諸侯之圭,故以為寶。諸侯之瑞圭自九寸而下。○介音界。)

往近王舅,南土是保。」(近,已也。申伯,宣王之舅也。箋云:近,辭也。聲如「彼記之子」之記。保,守也,安也。○近音記。)

疏「王遣」至「是保」。○毛以為,王於是發遣申伯,令使之國,故贈送之以大路之車及乘駟之馬,因告之曰:我謀度汝之所居,無如謝邑之最善。汝宜往居之。又特賜汝以大圭,謂桓圭九寸者也,以為汝之執瑞。既賜其物,又歎而送之。往去已,此王之舅也,當於南方之土,於是安居之矣。皆命遣之辭。○鄭唯介圭謂長尺二寸之圭,以作國之珍寶為異。餘同。○箋「王以」至「最善」。○正義曰:王者之封諸侯,必以車服賜之,是禮之正也,故云「以正禮遣申伯之國,故復有車馬」。上既賜以四牡鉤膺,是王之私恩。此又以正禮賜之,故言復也。言無如南土之最善,示己厚之意。○傳「寶,瑞」。○正義曰:《春官·典瑞》「掌玉瑞玉器」。注云:「人執以見曰瑞,禮神曰器。瑞,符信也。」則瑞謂所執之玉。《堯典》云:「輯五瑞。」即五等諸侯之圭璧也。此賜介圭賜申伯,令執之。言介者,大於常圭,故王肅云:「寶,瑞也。桓圭九寸,諸侯圭之大者,所以朝天子。」是也。○箋「圭長」至「而下」。○正義曰:《釋器》云:「珪大尺二寸謂之介。」長、大,一也,引之而變其文也。長尺二寸,則非諸侯所當執。又寶者,居守之辭,非瑞信之語,故云「非諸侯之圭,故以為寶」。又言「諸侯之瑞圭自九寸」,明其無尺二寸不得稱介,示己所以易傳之意。孫毓云:「特言賜之以作爾寶,明非五等之玉。且申伯受侯伯之封,當信圭七寸,又不得受上公之制。九寸桓圭而謂之介。箋義為長。」○傳「近已」至「之舅」。○正義曰:以命往之國,不復得與之相近,故傳為已,以為辭也。近得為已,其聲相近,故箋申之云:如彼己之己也。下云王之元舅,此則宣王命之,故知宣王之舅。如鄭意,厲王之後曰豔妻,而得申伯為王舅者,蓋豔妻無子,薑氏生宣王。

申伯信邁,王餞於郿。(郿,地名。箋云:邁,行也。申伯之意不欲離王室,王告語之復重,於是意解而信行。餞,送行飲酒也。時王蓋省岐周,故於郿云。○餞,賤淺反,沈祖見反,一音賤,《字林》子扇反,云:「送去食也。」郿,亡悲反,又亡冀反,地名,屬扶風,今為縣。語,魚據反。重,直用反。解音蟹。)申伯還南,謝於誠歸。(箋云:還南者,北就王命於岐周而還反也。謝於誠歸,誠歸於謝。)

王命召伯,徹申伯土疆。以峙其長,式遄其行。(箋云:長,糧。式,用。遄,速也。王使召公治申伯土界之所至,峙其糧者,令廬巿有止宿之委積,用是速申伯之行。○疆,居良反。畤如字,本又作「峙」,直紀反,兩通。長音張。遄,巿專反。委,於偽反。積,子賜反。)

疏「申伯」至「其行」。○正義曰:申伯初意不欲離王,王告語復重,心開意解,申伯於是信實欲行。王乃以酒餞之於郿,申伯乃旋反而南行。此南方謝國申伯於是誠實歸之矣。言其不得顧戀也。又言先者,申伯未發之時,王豫命召伯,令治申伯之國土界所至之疆境,又以峙具其糧食,謂自京至國,在道所須,令皆預備委積,用是以速其申伯之行。由在道無所闕乏,故得疾至。言王厚申伯也。俗本峙作「時」者,誤也。○傳「郿,地名」。○正義曰:於漢屬右扶風,在鎬京之西也。○箋「邁行」至「郿云」。○正義曰:「邁,行」,《釋言》文。此言信行,則往前心未欲行,於時乃信,故解其意,言王告語復重,於是意解而信行也。上曆言「以作爾庸」、「我圖爾居」、「往近王舅」,是復重也。申在鎬京之東南,自鎬適申,塗不經郿。解其得餞郿之意,時宣王蓋省視岐周,申伯從王至岐。自岐遣之,故餞之於郿也。《江漢》箋云:「岐周,周之所起為其先祖之靈。」以有先祖之靈,故時省之。言省者,王自須省視,非為申伯故往。《江漢》言「於周受命」,是為召公故往,是以經云「於周」,與此異也。○箋「還南」至「於謝」。○正義曰:以言還者,回反之辭,故云「北就王命於岐周而還反也。」蓋王先在岐,得召公之報,知營謝已訖,召申伯於鎬,至岐周而命之也。申伯既受命,王餞還歸於謝而後適申,故云北就還南也。言「謝於誠歸」,正是誠心歸於謝國。古人之語多倒,故申明之。誠歸者,決意不疑之辭。○箋「長糧」至「之行」。○正義曰:「長,糧。式,用」,《釋言》文。「遄,速」,《釋詁》文。治申伯土界之所至者,謂治理申國之四境,豫定封疆,令申伯至國之時,不與四鄰爭訟也。峙其糧者,謂自京至謝,所在道路以具其糧食,使申伯所舍所宿,須則有之,不乏絕也。令廬巿有止宿之委積者,《地官·遺人》云:「掌道路之委積。凡國野之道,十里有廬,廬有飲食。三十里有宿,宿有路室,路室有委。五十里有巿,巿有候館,候館有積。」注云:「廬若今野候,徒有庌也。宿可止宿,若今亭有室矣。候樓可以觀望者也。一巿之閒,有三廬一宿。」是也。此復云王命召伯者,召伯營謝既成,遣使報王。王知城郭既了,又復命以此事,蓋遣使命之,不必召伯親來而復往也。欲速申伯之行,唯峙其糧一事耳。徹申伯土疆,非是速申伯之事,於此言之者,前命召伯,唯使定其居宅,治其土田,未命之使正其疆界,故於是乃命之。既命正定其疆界,因令具糧以待申伯耳。

申伯番番,既入於謝,徒禦嘽々。(番番,勇武貌。諸侯有大功則賜虎賁徒禦。嘽々,徒行者、御車者嘽嘽喜樂也。箋云:申伯之貌有威武番番然,其入謝國,車徒之行嘽々安舒,言得禮也。禮,入國不馳。○番音波。嘽,吐丹反。賁音奔。樂音洛。)周邦咸喜,戎有良翰。(箋云:周,徧也。戎,猶女也。翰,幹也。申伯入謝,徧邦內皆喜曰:女乎,有善君也。相慶之言。○翰,協句音塞。徧音遍。下同。)

不顯申伯,王之元舅,文武是憲。(不顯申伯,顯矣申伯也。文武是憲,言有文有武也。箋云:憲,表也。言為文武之表式。)

疏「申伯」至「是憲」。○毛以為,此言申伯至國之事,言申伯有勇武之貌番番然,謂在路之時,有此威貌也。既已入於謝邑,其徒行者、御車者皆嘽嘽然安舒得宜,不妄馳騁。謝人觀其儀貌,知是賢君,遍邦之內,悉皆喜悅,而相慶曰:今有大良善幹事之君申伯,既受封而為民所悅如是,豈不光顯申伯乎!言實光顯矣。又歎美申伯,此王之長舅,文人武人皆於是以為表憲而法則之也。言申伯有文有武,可為人之表式也。○鄭唯戎為汝為異。餘同。○傳「番番」至「喜樂」。○正義曰:以「番番」之文在「入謝」之上,則是在道之容,故為勇武貌。箋云「威武」,義亦同也。又以申伯為天子大臣,出封下國,美國君之貌,不應言身之有勇,故辨之云:諸侯有大功,則天子賜之虎賁之士,為之武備,故道路觀之則番番然。總言其行從之勇,非其身也。申伯有女功,受州牧之禮,故得虎賁之賜。徒行御車,謂申伯之從也。嘽々,安舒之狀。行則安舒,貌則喜樂,與箋相接成也。箋云「入國不馳」,《曲禮》文。○箋「周徧」至「之言」。○正義曰:周匝是徧之義,故為徧也。「翰,幹」,《釋詁》文。汝者,相於之辭,故知是相慶之言。以申伯新為之君,故遞相慶賀也。毛於「戎」字皆訓為「大」,知此亦與鄭不同。○傳「不顯」至「有武」。○正義曰:文武是憲,謂文人武人以申伯為表式,故解其意,言由申伯有文有武,故得與文武之人為表式。箋以其略,故申成之。

申伯之德,柔惠且直。揉此萬邦,聞於四國。(箋云:「揉,順也。四國,猶言四方也。」○揉,本亦作「柔」,汝又反,又如字,一音柔。注同。聞音問。)

吉甫作誦,其詩孔碩。其風肆好,以贈申伯。(吉甫,尹吉甫也。作是工師之誦也。肆,長也。贈,增也。箋云:碩,大也。吉甫為此誦也。言其詩之意甚美大,風切申伯,又使之長行善道。以此贈申伯者,送之令以為樂。○風,福鳳反,注同。王如字,云:「音也。」贈,《詩》之本皆爾,鄭王申毛並同。崔《集注》本作「贈,增也」,崔云:「增益申伯之美。」)

疏「申伯」至「申伯」。○正義曰:此章以申伯歸謝事終,總歎其美,且言作詩之意。言申伯之德,安順而且正直,以此順直之德,揉服此萬邦不順之國,使之皆順。其善聲譽皆聞達於彼四方之國。是申伯之德實大美矣。今吉甫作是工師之誦,其詩之意甚美大矣,其風切申伯又使之長行善道,故以此詩增長申伯之美。言使申伯歌誦此詩,見人言己之美,更復自強不息,以增德行也。鄭唯贈送一字別。○箋「揉,順」。○正義曰:《易》稱「揉木為耒」,謂屈橈之也。有不如意,揉之使善,是為順之義。言揉萬邦使順善也。周無萬國,因古有萬國,舉大數耳。○傳「吉甫」至「贈增」。○正義曰:吉甫,尹吉甫。毛不注序,故於此詳之。詩者,工師樂人誦之以為樂曲,故云作是工師之誦,欲使申伯之樂人常誦習此詩也。肆者,陳設之言,是進長之義,故以肆為長。凡贈遺者,所以增長前人,贈之財,使富增於本,贈之言,使行增於善,故云「贈,增也」。○箋「碩大」至「為樂」。○正義曰:「碩,大」,《釋詁》文。言風切申伯,使之長行善道者,言其善事使之自強也。其詩之意甚美大者,述其善事,令更增長,是美大也。君子之道,貴在謙虛,而言吉甫作詩自述,云甚美者,欲使前人聽受其言,故美大以入之。令以為樂者,令使申伯常歌樂此詩,以自規戒也。如此言,則此詩之作,主美申伯而已。申伯有德,王能建之,美申伯亦所以美宣王,故為宣王詩也。

《崧高》八章,章八句。

《烝民》 编辑

《烝民》,尹吉甫美宣王也。任賢使能,周室中興焉。

疏「《烝民》八章,章八句」至「中興焉」。○正義曰:《烝民》詩者,尹吉甫所作,以美宣王也。以宣王能親任賢德,用使能人,賢能在官,職事修理。周室既衰,中道復興,故美之也。任賢使能者,任謂委仗之,使謂作用之,雖大意為同,而細理小別。有德謂之賢,有伎謂之能,故太宰八統,「三曰進賢,四曰使能」。注云:「賢,有善行者也。能,多才藝者也。」是賢能相對為小別,散則皆相通也。經八章,皆言仲山甫有美德,王能任用之,是任賢使能也。褒賞申伯,指斥其人。此不言任用山甫者,見王所使任非獨一人而已,故言賢能以廣之。《韓奕》之序,不言錫命韓侯,義亦然。《崧高》之序,已有建國、親諸侯為之廣大,故指言申伯焉。由其任賢使能,故得周室中興。中興之事,於經無所當也。

天生烝民,有物有則。民之秉彝,好是懿德。(烝,眾。物,事。則,法。彝,常。懿,美也。箋云:秉,執也。天之生眾民,其性有物象,謂五行仁、義、禮、智、信也。其情有所法,謂喜、怒、哀、樂、好、惡也。然而民所執持有常道,莫不好有美德之人。○彝音夷。好,呼報反。注皆同。知音智。樂音洛。惡,烏路反。)

天監有周,昭假於下。保茲天子,生仲山甫。(仲山甫,樊侯也。箋云:監,視。假,至也。天視周王之政教,其光明乃至於下,謂及眾民也。天安愛此天子宣王,故生樊侯仲山甫,使佐之。言天亦好是懿德也。《書》曰:「天聰明自我民聰明。」○假音格。注同。)

疏「天生」至「山甫」。○正義曰:言天生其眾民,使之心性有事物之象,情誌有去就之法,既稟此靈氣而有所依憑,故民之所執持者有常道,莫不愛好是美德之人以為君也。民之所好如是,天亦從民所好,故天乃監視有周之王政教善惡。見此周王,其政教之光明,乃行而施至於下民矣。即王有懿德,天亦愛之。天乃安愛此天子之宣王,乃為之生樊侯仲山甫大賢之人,使佐以興之。○傳「烝眾」至「懿美」。○正義曰:「烝,眾。則,法。夷,常。懿,美」,皆《釋詁》文。凡言萬物,則萬事也,故以物為事。○箋「秉執」至「之人」。○正義曰:「秉,執」,《釋詁》文。以言「好是懿德」,所好出於情性,然上言「有物有則」,即是情性之事。物者,身外之物,有象於己。則者,己之所有,法象外物,其實是一,從內外而異言之耳。因經物、則異文,故箋分性、情為二。性為五性,情為六情以充之。五性本於五行,六情本於六氣。《洪範》五行:水、火、金、木、土。《禮運》曰:「人者,天地之心,五行之端。」是人性法五行也。昭元年《左傳》曰:「六氣:陰、陽、風、雨、晦、明也。」昭二十五年《左傳》「民有好、惡、喜、怒、哀、樂,生於六氣」。是六情法六氣也。《孝經·援神契》曰:「性者,生之質。命者,人所稟受也。情者,陰之數精內附著生流通也。」又曰:「性生於陽以理執,情生於陰以係念。」是性陽而情陰。五行謂仁、義、禮、智、信者,鄭於《禮記》之說,以為「木行則仁,金行則義,火行則禮,水行則智,土行則信」,是也。六情有所法者,服虔《左傳》之注以為,「好生於陽,惡生於陰,喜生於風,怒生於雨,哀生於晦,樂生於明」。是也。此數情有六,經傳亦多言六情。唯《禮運》云:「何謂人情?喜、怒、哀、懼、愛、惡、欲,七者弗學而能。」獨言七者,六是其正,彼依附而異文耳。愛即好也。欲即樂也。懼蓋怒中之別出,己情為怒,聞彼怒而懼。是怒之與懼,外內相依,以為彼此之異,故分之為七。大意猶與此同也。人之情性,共稟於天,天不差忒,則人亦有常,故民所執持有常道,莫不好美德之人。下句言天見民意,好此美德,故天亦愛此天子之事。此言好美德之人,謂好之以為君也。若然,物以同聲相應,人以同志相親。聖明之君,乃愛賢臣。無道之世,惡人得寵。古先帝代莫不盡然。君既如此,則民亦如之。惡人當愛惡君矣,而云同好美德之人者,人之本意,皆欲愛善,雖則逐臭之夫,當時不以為惡,但識鑒不同,謂為善耳,未有故知是其惡而愛之者也。且民之愛君,為被其政教,雖則愚民,亦知愛善君矣。○傳「仲山甫,樊侯」。○正義曰:言仲山甫是樊國之君,爵為侯,而字仲山甫也。《周語》稱「樊仲山甫諫宣王」,是山甫為樊國之君也。韋昭云:「食菜於樊。」僖二十五年《左傳》說「晉文公納定襄王,王賜之樊邑」,則樊在東都之畿內也。杜預云:「經傳不見畿內之國稱侯男者,天子不以此爵賜畿內也。」如預之言,畿內本無侯爵。傳言樊侯,不知何所案據。○箋「監視」至「聰明」。○正義曰:「監,視。假,至」,《釋詁》文。上句言民好有德之君,故以此明至於下,為周之政教光明,至於天下,正謂宣王政教明也。但天子之文見於下句,故直言有周耳。上言民好有德,此言天愛宣王,為生賢佐,言天亦好是懿德,亦猶民也。引《書》曰者,《泰誓》文也。彼注云:「天之所謂聰明有德者,由民也。」言天所善惡,與民同。引之者,證天從民意也。案序云「任賢使能,周室中興」,是由有賢臣佐王,政始得光明。此文乃言由王政教光明,天乃為生賢佐。先後不同者,宣王之明,與山甫之賢,皆是上天為之。山甫之年未必不長於宣王,非是宣王既明,始生山甫。但作者見明君而有賢臣,為天愛王之勢,非實事也。

仲山甫之德,柔嘉維則。令儀令色,小心翼翼。(箋云:嘉,美。令,善也。善威儀,善顏色容貌,翼翼然恭敬。)

古訓是式,威儀是力。天子是若,明命使賦。(古,故。訓,道。若,順。賦,布也。箋云:故訓,先王之遺典也。式,法也。力猶勤也。勤威儀者,恪居官次,不解於位也。是順從行其所為也。顯明王之政教,使群臣施布之。○道音導。解,佳賣反,本又作「懈」。下文「匪解」同。)

疏「仲山甫」至「使賦」。○正義曰:上言天生山甫,此言生而有德,言此仲山甫之德如何乎?柔和而美善,維可以為法則。又能善其動止之威儀,善其容貌之顏色,又能慎小其心翼翼然恭敬。既性行如是,至於為臣,則以古昔先王之訓典,於是遵法而行之,在朝所為之威儀,於是勤力而勉之。以此人隨天子之所行,於是從行而順之。既天子為善,山甫順之,故能顯明王之教命,使群臣施布行之。群臣奉行王命,由於山甫,故得為此明君,中興周室。○傳「古故」至「賦布」。○正義曰:古是舊故之義,故以古為故也。「訓,道」,《釋詁》文。「若,順」,《釋言》文。賦與人物是布散之義,故以賦為布也。○箋「故訓」至「布之」。○正義曰:古訓者,故舊之道,故為先王之遺典也。是力者,勤力為之,故云「勤威儀者,恪居官次」,謂恒常恭敬,居於官之次舍,不解怠於其職位也。「恪居官次」,襄二十三年《左傳》文。「不解於位」,《假樂》篇也。是順謂從其所為言。君須為善,從君之意以成善事也。顯明王之政教,使群臣施布之。身為大臣,故得使在下者布行王政也。

王命仲山甫,式是百辟。纘戎祖考,王躬是保。(戎,大也。箋云:戎,猶女也。躬,身也。王曰:女施行法度於是百君,繼女先祖先父始見命者之功德,王身是安。使盡心力於王室。○辟音璧。)

出納王命,王之喉舌。賦政於外,四方爰發。(喉舌,塚宰也。箋云:出王命者,王口所自言,承而施之也。納王命者,時之所宜,復於王也。其行之也,皆奉順其意,如王口喉舌親所言也。以布政於畿外,天下諸侯於是莫不發應。○出納並如字。納亦作內,音同。喉音侯。應,應對之應。)

疏「王命」至「爰發」。○毛以為,王命此仲山甫曰:汝可以為長官,施其法度於是天下之百君,當繼而光大爾之祖考,又奉承汝王之身,於是而安寧之。仲山甫既受命為官,乃施行職事,於是出納王之教命。王有所言,出而宣之。下有所為,納而白之。作王之咽喉口舌,布其政教於畿外之國。政教明美,所為合度,四方諸侯被其政令,於是皆發舉而應之。美其出言而善,人皆應和也。○鄭唯戎字為異。餘同。○箋「戎猶」至「王室」。○正義曰:戎之為大,雖是正訓,於理不愜,故易以為汝。汝施法度於是百君,謂百辟卿士,通畿外諸侯。下云「賦政於外」,明百辟之言兼畿外矣。言繼汝先祖,明其先有功。先祖有功,必是始封之君,故云始見命者之功德也。言盡心力於王室者,發舉由心,施行在力,令盡心力,使為至忠也。○傳「喉舌,塚宰」。○正義曰:上句云「式是百辟」,與百君為法,則王朝上卿,故為塚宰。舜命龍作納言云:「出納朕命」。彼特立納言之官,以典王命出入,即今之納言也。與此出納王命者異。○箋「出王」至「發應」。○正義曰:以出從於王,故為王口所自言。納自外來,故為時之所宜。復於王,復,白也。《太宰職》曰:「王視治朝則讚聽治。」注云:「治朝在路門外,群臣治事之朝。王視之,則助王平斷焉。」是出王命也。又曰:「歲終,則令百官府各正其治。受其會,聽其致事,而詔王廢置。」注云:「平其事來至者之功狀而奏白王。」是納王命也。《宰夫》「掌諸臣之復」。注云:「復之言報也,反也。反報於王,謂朝廷奏事。」是謂奏事為復也。天下諸侯於是莫不發應,即《易》所謂「出其言善,千里之外應之」,是也。

肅肅王命,仲山甫將之。邦國若否,仲山甫明之。(將,行也。箋云:肅肅,敬也。言王之政教甚嚴敬也,仲山甫則能奉行之。若,順也。順否,猶臧否,謂善惡也。○否音鄙,惡也。注同。舊方九反,王同,云:「不也。」)

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夙夜匪解,以事一人。(箋云:夙,早。夜,莫。匪,非也。一人,斥天子。○莫音暮。)

疏「肅肅」至「一人」。○正義曰:肅肅然甚可尊嚴而畏敬者,是王之教命。嚴敬而難行者,仲山甫則能奉行之。畿外邦國之有善惡順否,在遠而難知者,仲山甫則能顯明之。能內奉王命,外治諸侯,是其賢之大也。既能明曉善惡,且又是非辨知,以此明哲,擇安去危,而保全其身,不有禍敗。又能早起夜臥,非有懈倦之時,以常尊事此一人之宣王也。

人亦有言:「柔則茹之,剛則吐之。」(箋云:柔,猶濡毳也。剛,堅強也。剛柔之在口,或茹之,或吐之,喻人之於敵強弱。○茹音汝,又如庶反,《廣雅》云:食也。濡,如朱反,一音如宛反。毳,昌銳反,本又作脆,七歲反。強,其良反。下同。或其丈反。)

維仲山甫,柔亦不茹,剛亦不吐。不侮矜寡,不畏強禦。(矜,古頑反。)

疏「人亦」至「強禦」。○正義曰:上既言明哲勤事,此又言其發舉得中。人亦有俗諺之常言,說人之恒性,莫不柔濡者,則茹食之。堅剛者,則吐出之。喻見前敵寡弱者則侵侮之,強盛者則避畏之。言凡人之性,莫不皆爾。維有仲山甫則不然,雖柔亦不茹,雖剛亦不吐,不欺侮於鰥寡孤獨之人,不畏懼於彊梁禦善之人。不侮不畏,即是不茹不吐。既言其喻,又言其實以充之。茹者,噉食之名,故取菜之入口名為茹。《禮》稱茹毛,亦其事也。

人亦有言:「德如毛。民鮮克舉之。」我儀圖之。(儀,宜也。箋云:,輕。儀,匹也。人之言云:德甚輕然,而眾人寡能。獨舉之以行者,言政事易耳。而人不能行者,無其志也。我與倫匹圖之,而未能為也。我,吉甫自我也。○,餘久反,又音由。鮮,息淺反。我義,毛如字,宜也,鄭作「儀」,儀,匹也。易,以豉反。)維仲山甫舉之,愛莫助之。(愛,隱也。箋云:愛,惜也。仲山甫能獨舉此德而行之,惜乎莫能助之者,多仲山甫之德,歸功言耳。)袞職有闕,維仲山甫補之。(有袞冕者,君之上服也,仲山甫補之,善補過也。箋云:袞職者,不敢斥王之言也。王之職有闕,輒能補之者,仲山甫也。○袞,古本反,冕服名。)

疏「人亦」至「補之」。○毛以為,人亦有俗諺之常言:德之在人,此於無德之時,非復益重,其輕如毛,然其輕如毛,行之甚易,要民無其志,寡能舉行之者。我以人之此言,實得其宜,乃圖謀之,觀誰能行德,維仲山甫獨能舉此德而行之。其德義深遠而隱,莫有能助行之者。山甫既無人助,獨行之耳。故服袞冕之人,職事有所廢闕,維仲山甫能補益之。以此,故可任用,以致中興。○鄭唯儀為匹、愛為惜為異。餘同。○箋「輕」至「自我」。○正義曰:「,輕」,《釋言》文。「儀,匹」,《釋詁》文。然則鄭讀為儀,故以為匹。以言圖之,當與前人共謀,故易傳也。《表記》稱「仁之為器也重,其為道也遠,舉者莫能勝也,行者莫能致也」。則德當重矣,而云輕如毛者,若論德所施行,實為重大,若言在人身體,則於人不重,故為輕也。言如毛者,舉輕物以喻其輕之甚耳,其實輕於毛也,故《中庸》引此云:「毛猶有倫。」是怪其所比為重也。舉者,提持之言。既以重輕為喻,故以舉言之。舉謂施行之,故云「舉之以行」。既引人言,乃云我圖,故知「我,吉甫自我也」。○傳「愛,隱」。○正義曰:《釋言》文。○箋「愛惜」至「言耳」。○正義曰:愛者,吝惜之言,故為惜也。惜其無助,則為歎傷之深,故易傳也。宣王之臣,賢哲多矣,而云莫能助之,辭為太甚,故云「多山甫之德,歸功言之也」。○傳「有袞」至「補過」。○正義曰:傳以天子之服,其名多矣,而獨言袞職之意。以衣服之中有袞冕者,是人君之上服,故舉袞以表君也。若然,天子以大裘之冕為尊,故《覲禮》謂袞冕為裨冕。而言上服者,以大裘之冕無旒,事天乃服,以示質耳,非與人君行禮之正衣,故以袞為上也。善補過者,《易·係辭》文。言善補袞職之人過也。宣二年《左傳》引此,乃云「能補過也」。○箋「袞職」至「山甫」。○正義曰:袞職,實王職也。不言王而言袞,不敢指斥而言,猶律謂天子為乘輿也。王之職有缺,輒能補之,謂有所不可則諫爭之。

仲山甫出祖,四牡業業。征夫捷捷,每懷靡及。(言述職也。業業,言高大也。捷捷,言樂事也。箋云:祖者,將行犯犮之祭也。懷私為每懷。仲山甫犯犮而將行,車馬業業然動,眾行夫捷捷然至,仲山甫則戒之曰:既受君命,當速行。每人懷其私而相稽留,將無所及於事。○捷,在接反。犮,步葛反,道祭也。)四牡彭彭,八鸞鏘鏘。王命仲山甫,城彼東方。(東方,齊也。古者諸侯之居逼隘,則王者遷其邑而定其居,蓋去薄姑而遷於臨菑也。箋云:彭彭,行貌。鏘鏘,鳴聲。以此車馬命仲山甫使行,言其盛也。○將,七羊反,本亦作「鏘」,同。逼,本亦作「亻」,彼側反。隘,於懈反。菑,側其反。臨菑,地名。)

疏「仲山甫」至「東方」。○正義曰:既言在內佐王,又說外行述職。言仲山甫既受王命,將欲適齊,出於國門,而為祖道之祭,止陳車騎而人觀之,見其所乘之駟牡業業然動而高大,所從眾人之行夫捷捷然敏而樂事於其祖。而既餞,仲山甫則戒其從人曰:爾等既受君命,當須速行。若每人懷其私而相稽留,將無所及於事也。既戒,乃乘其駟牡之馬彭彭然而行,八鸞之聲又鏘鏘然而鳴。所以為此行者,王命仲山甫以此車馬令乘之而行,往築城於彼東方之國,謂使之城齊也。○傳「言述」至「樂事」。○正義曰:仲山甫為王之卿士,職當眺省諸侯。言此出行者,述其卿士之職也。業業,動之貌,言高大者,見其高大而動,故業業然。捷捷者,舉動敏疾之貌。行者或苦於役,則舉動遲緩,故言捷捷以見其勸樂於事也。○箋「祖者」至「於事」。○正義曰:以行者既祖,乃即於路,故云「將行犯犮而祭也」。「每懷靡及」,在「征夫」之下,而與《皇皇者華》文同,故亦依彼取《外傳》而徑破之云:懷私為每懷。此征夫是山甫從人,故知山甫戒之,恐其無及於事也。《皇皇者華》傳以「懷」為「和」,箋破「和」為「私」,以申傳意。其義不異於傳,故知此箋之意亦與傳同也。但毛傳省略,彼王肅為之作說,亦云己與毛同。未知誰得毛旨,此亦當然。王肅云:「仲山甫雖有柔和明知之德,猶自謂無及。」傳意未必不然也。○傳「東方」至「臨菑」。○正義曰:下言「徂齊」,故知「東方,齊也」。又解王命城齊之意,由古者諸侯之居逼隘,則王者遷其邑而定其居。時齊居逼隘,故王使仲山甫往城而定之也。既言所定,不知定在何處,故云「蓋去薄姑,而遷於臨菑也」。毛時書籍猶多,去聖未遠,雖言蓋為疑辭,其當有所依約而言也。《史記·齊世家》云:「獻公元年,徙薄姑都治臨菑。」計獻公當夷王之時,與此傳不合,遷之言未必實也。○箋「彭彭」至「其盛」。○正義曰:承上出祖之後,則是在道之事,故以彭彭為行貌。馬動則鸞鳴,故言鏘鏘為鳴聲也。既言車馬,乃云王命,明王以此車馬命山甫使行。以王命所賜,而作者言其貌狀,知是言其車馬之盛。

四牡騤騤,八鸞喈喈。仲山甫徂齊,式遄其歸。(騤騤,猶彭彭也。喈喈,猶鏘鏘也。遄,疾也。言周之望仲山甫也。箋云:望之,故欲其用是疾歸。○騤,求龜反。喈音皆。)

吉甫作誦,穆如清風。仲山甫永懷,以慰其心。(清微之風,化養萬物者也。箋云:穆,和也。吉甫作此工歌之誦,其調和人之性,如清風之養萬物然。仲山甫述職,多所思而勞,故述其美以慰安其心。)

疏「四牡」至「其心」。○正義曰:此言周人欲山甫之速歸,並說己作詩之意。言仲山甫乘王命之四牡騤騤然壯健,八鸞之聲喈喈然而鳴。仲山甫乘此車馬,以往於齊。周人欲山甫用此壯健車馬,疾其在路而早歸也。山甫既行役如此,故我吉甫作是工師之誦,其調和人之情性,如清微之風化養萬物,使之日有長益也。以仲山甫述職,日月長久,而多所思,故述其美以慰安其心,欲使之自忘勞也。○傳「騤騤」至「山甫」。○正義曰:此所陳者,還是上之車馬,故猶之也。《釋詁》云:「遄,速。」即疾也。欲使之速歸者,言山甫有德,周人愛之,不用使久在於外,故云「式遄其歸」。言周人思望仲山甫也。○傳「清微」至「萬物」。○正義曰:解詩而比風之意,以清微之風化養萬物,故以比清美之詩可以感益於人也。清微者,言其不暴疾也。化養萬物,謂穀風、凱風也。○箋「穆和」至「其心」。○正義曰:穆是美之貌,故為和也。穆下即云「如清風」,是穆為清之用,故和為調和人之性也。

《烝民》八章,章八句。

卷十八(十八之四) 编辑

《韓奕》 编辑

《韓奕》,尹吉甫美宣王也。能錫命諸侯。(梁山於韓國之山最高大,為國之鎮,祈望祀焉,故美大其貌奕奕然,謂之韓奕也。梁山,今左馮翊夏陽西北。韓,姬姓之國也,後為晉所滅,故大夫韓氏以為邑名焉。幽王九年,王室始騷。鄭桓公問於史伯曰:「周衰,其孰興乎?」對曰:「武實昭文之功,文之祚盡,武其嗣乎?武王之子應韓不在其晉乎?」○奕音亦。韓,姬姓國也。梁山奕奕然,為韓國之鎮,故曰韓奕。翊音翼。騷,素刀反,動也。祚,徂路反。)

疏「《韓奕》六章,章十二句」至「諸侯」。○正義曰:《韓奕》詩者,尹吉甫所作,以美宣王也。美其能錫命諸侯,謂賞賜韓侯,命為侯伯也。不言韓侯者,欲見宣王之所錫命,非獨一國而已,故變言諸侯以廣之。錫謂與之以物,二章是也。命謂授之以政,首章是也。經、序倒者,經先言受命以顯其美,序先言賜者,欲見命亦是賜。《春秋》有來錫公命,是命為賜也。三章言韓侯得賜而歸。四章說其娶妻之事。五章言其得妻之由。卒章言其得命歸國,施行政事。既美其人言泛及之,主為錫命而作,故序言「錫命」以總之。○箋「梁山」至「晉乎」。○正義曰:此經雖有韓有奕,而文非共句,故解其名篇之意也。知梁山於韓國之山最高大者,以韓後屬晉,《釋山》云:「梁山,晉望也。」孫炎曰:「晉國所望祭也。」晉為大國,尚以為望,明於韓地最高大也。《夏官·職方氏》每州皆云其山鎮曰某山,是其大者謂之為鎮,故知梁山為韓國之重鎮也。《禮》,諸侯之於山川,在其地祭,以祈福。山必望而祀之,故云「祈望祀焉」。經云「奕奕梁山」,是美其貌奕奕然。以其韓國之奕,故謂其篇為《韓奕》也。又辨其處,云「今在左馮翊郡夏陽縣之西北」也。漢於長安畿內立三郡,謂之三輔,京兆在中,馮翊在東,扶風在西。外郡之長謂之太守,此三輔者謂之京兆尹。左馮翊、右扶風,左右猶外郡之名太守也。計此,止須言馮翊耳,不須言左。但《漢書》稱馮翊、扶風之人,皆並言左、右,故鄭亦連言左。范曄《後漢書》始於馮翊、扶風之人不言左、右耳,以前皆並言左、右。服虔《左傳解讚》云「右扶風賈君」是也。又辨韓國興滅之由。襄二十九年《左傳》說晉滅諸國,云「霍、揚、韓、魏,皆姬姓也」。以此知韓是姬姓之國,後為晉所滅也。此韓是武王之子,以卒章之傳已言韓侯之先祖武王之子,故直辨其姬姓也。故大夫韓氏以為邑名焉,謂食邑於韓,以韓為氏也。桓三年《左傳》云:「曲沃武公伐翼,韓萬禦戎。」服虔云:「韓萬,晉大夫曲沃桓叔之子,莊伯之弟。」晉為大夫,以韓為氏也。襄、昭之間,有韓宣子,六國之韓王,是此韓為之後也。晉之滅韓,未知何君之世。宣王之時,韓為侯伯。武公之世,萬已受之。蓋晉文侯輔平王為方伯之時滅之也,故韋昭云:「近宣王時,命韓侯為侯伯,其後為晉所滅,以為邑,以賜桓叔之子萬,是為韓萬。」則其亡在平王時也。「幽王九年」以下,皆《鄭語》文。韋昭云:「騷,謂適庶交爭也。武,武王也。文王子孫,魯、衛是也。祚盡,謂衰也。嗣,繼也。武王子孫當繼之而興。不在者,言不在應韓,當在晉也。」引此者,證幽王之時,韓仍在也。彼先言桓公之問,史伯之對,下言九年王室始騷。此引之,而與彼文倒者,彼文先說史伯之言,於後曆陳事驗,故始騷之文列之於後。此則略取其意,辨其問答之年。故進之於上。

奕奕梁山,維禹甸之。有倬其道,韓侯受命,(奕奕,大也。甸,治也。禹治梁山,除水災。宣王平大亂,命諸侯。有倬其道,有倬然之道者也。受命,受命為侯伯也。箋云:梁山之野,堯時俱遭洪水。禹甸之者,決除其災,使成平田,定貢賦於天子。周有厲王之亂,天下失職。今有倬然者,明復禹之功者,韓侯受王命為侯伯。○甸,毛徒遍反,鄭繩證反,或云鄭亦徒遍反。倬,陟角反,明貌,《韓詩》作「卓」,音義皆同。)王親命之:「纘戎祖考,無廢朕命。夙夜匪解,虔共爾位。(戎,人。虔,固。共,執也。箋云:戎,猶女也。朕,我也。古之恭字或作」共「。○解音懈。共,毛九勇反,鄭音恭,云:「古恭字。「)

朕命不易,榦不庭方,以佐戎辟。」(庭,直也。箋云:我之所命者,勿改易不行,當為不直,違失法度之方,作楨榦而正之,以佐助女君。女君,王自謂也。○榦,古旦反。辟音壁,君也。為,於偽反。楨音貞。)

疏「奕奕」至「戎辟」。○毛以為,此奕奕然高大之梁山,其傍之野,本遭洪水之災,維為禹所治之,謂決除其災,使成平田,而貢賦於天子也。今居其地,復禹之功有倬然著明其道德者,韓侯也。韓侯以此明德,受天子之命為侯伯也。王身親自命之,云:汝當紹繼光大其祖考之舊職,復為侯伯,以繼先祖,無得棄我之教命而不用之。其在職也,當早起夜臥,非有解怠。用心堅固,執持汝此侯伯之職位。我之所命汝者,不得改易而不行,以此為楨榦,有違道不直之方,以此佐助汝大君之天子。此是王命辭之略也。○鄭以甸為丘甸之甸,戎為汝,共為恭敬。言繼汝祖考之舊職,恭於汝職,以助汝君為異。餘同。○傳「奕奕」至「侯伯」。○正義曰:以其言山之形,而云奕奕,故知大也。甸者,田也。治為平田,故云「甸,治」。大禹之功,功在治水,故知治梁山,除水災,謂治山傍之地,有水之處,使成平田也。又本韓侯受命之意,宣王平大亂,謂平定厲王之亂政,而命諸侯,謂擇諸侯賢者而命之,故有倬然之道者韓侯,受命為侯伯也。以其命之,使「榦不庭方」,又言「因以其伯」,故知為侯伯,謂為州牧也。以其言「奄受北國」,知非東西大伯也。言宣王平大亂者,本其命諸侯所由耳。不以平亂比治水也。○箋「梁山」至「侯伯」。○正義曰:以言其甸之,施於平地之辭,故言「之野」。言梁山者,表韓國所在,亦猶「信彼南山」,其意在於原隰也。言俱遭洪水者,堯時洪水,非獨梁山之傍,梁山與天下俱遭之耳。見禹之所治,不獨梁山。上言禹治梁山,下言韓侯受命,則「維禹甸之」,言亦為韓侯而發。《信南山》「維禹甸之」下,云「曾孫田之」,美成王能復禹之功。然則此「維禹甸之」之下,又云「有倬其道」,亦美韓侯復禹之功也。禹與成王俱為天子,養民之情既同,其功可以相復。今韓侯非禹之類,而亦言復禹功,則所復之事,有異於成王,故箋辨之。禹能決除其災,使成平田,定其貢賦於天子。今韓侯居禹所治之地,修理其田,供其貢賦於天子。禹定其制,韓侯奉行,以此為復禹之功也。周有厲王之亂,天下失職,謂諸侯不修臣職,不貢賦也。今有倬然著明之道,復禹之功,謂韓侯修臣職,奉貢賦也。下云「介圭」、「入覲」,即是著明之事。韓侯以此著明,故得受命為侯伯。有倬然受命,皆是韓侯之事。韓侯之文處其中,使得上下俱兼也。以《信南山》之箋甸為「丘甸之」,知此使成平田,定貢賦,亦是丘甸之也。定本、《集注》「貢賦」上皆無「定」字。○傳「戎,大。虔,固。共,執」。○正義曰:皆《釋詁》文。彼唯「共」作「拱」耳。傳讀為拱,故為執也。○箋「朕我」至「作共」。○正義曰:「朕,我」,《釋詁》文。言古之恭字或作「共」,則為恭敬之義,以為恭字義強,故易傳也。○傳「庭,直」。○正義曰:《釋詁》文。

四牡奕奕,孔修且張。韓侯入覲,以其介圭,入覲於王。(修,長。張,大。覲,見也。箋云:諸侯秋見天子曰覲。韓侯乘長大之四牡,奕奕然以時覲於宣王。覲於宣王而奉享禮,貢國所出之寶,善其尊宣王以常職來也。《書》曰:「黑水西河,其貢璆琳琅玕。」此覲乃受命,先言受命者,顯其美也。○見,賢遍反。下同。「黑水西河」一本「黑」上有「書曰」二字。璆,其樛反,又其休反。琳,字又作「今」,音林。孔安國云:「璆、今,美玉也。」鄭注《尚書》云:「璆,美玉。今,美石。」琅音郎。玕音幹。琅玕,珠也。)

王錫韓侯,淑旂綏章,簟茀錯衡,玄袞赤舄,鉤膺鏤錫,鞟鞃淺蔑,鞗革金厄。(淑,善也。交龍為旂。綏,大綏也。錯衡,文衡也。鏤鍚,有金鏤其鍚也。鞟,革也。鞃,軾中也。淺,虎皮淺毛也。蔑,覆式也。厄,烏蠋也。箋云:為韓侯以常職來朝享之故,故多錫以厚之。善旂,旂之善色者也。綏,所引以登車,有采章也。簟茀,漆簟以為車蔽,今之藩也。鉤膺,樊纓也。眉上曰錫,刻金飾之,今當盧也。鞗革,謂轡也,以金為小環,往往纏搤之。○綏,本亦作「緌」,毛如誰反,鄭音雖。簟,徒點反。茀音弗。錯,七各反,雜也,沈采故反。舄音昔。鏤音漏。鍚音羊。鞹,苦郭反,皮去毛曰鞹。鞃,苦弘反,沈又音泓,亦作「冘」,胡肱反,又苰,三同。蔑,莫曆反,一音蔑,本又作「懷」,同。鞗音條。鞗革,謂轡也。厄,於革反。蠋音蜀,《爾雅》作「蠋」。蠋,桑蟲也。《韓子》云:「大如指,似蠶。」沈音晝字。為,於為反。朝,直遙反。藩,方袁反,本作「蕃」,同。樊,步丹反。搤,於革反,一本作「厄」。)

疏「四牡」至「金厄」。○毛以為,上言王命韓侯,乃由朝而得命,故又本其來朝,並言所賜之物。言四牡之馬奕奕然,其形甚長而且高大。韓侯在道乘之,將以入而朝覲也。既行到京師,乃以其所執之大圭,入行覲禮而見於王。言其朝覲之得禮也。王於是錫賚韓侯以美善所畫交龍之旂,而建旂之竿,其上又有大綏以為表章。以方文漆簟為車之蔽,錯置文采為車之衡。又賜身之所服以玄為衣而畫以袞龍,足之所履配以赤色之舄。馬則有金鉤之飾,其膺亦有美飾,謂樊纓也。又以鏤金加於馬麵之鍚,又以皮革鞃於軾中,虎皮淺毛蔑覆其軾,鞗皮為轡首之革。此革之末,以金飾之如厄蟲。言韓侯有德,見命而受此厚賜也。○鄭以為,四牡高大者,韓侯乘之以入京師。行朝覲之禮既畢,乃以其國所有寶玉大圭復入而享覲於王,言以常職來朝,依禮貢獻也。又以綏章為車上所引之綏,有采章金厄為小環纏搤之,以此為異。餘同。○傳「修長」至「覲見」。○正義曰:《禮》稱廣修,皆謂長為修,故修為長也。物之小者,張之使大,若《左傳》稱張公室,謂使公室強大,是張為大之義也。諸侯秋見天子曰覲,是覲為見也。毛於《崧高》以介圭為所執之瑞,則此言介圭亦為瑞也。以其介圭入覲於王,謂正行覲禮,則上句言韓侯入覲,其在路之時,言其將欲入覲,非正覲時也。執圭入覲,禮之常也,而詩人言此者,美韓侯之德,能稱此命圭,至京師而即得見王。○箋「諸侯」至「其美」。○正義曰:「諸侯秋見天子曰覲」,《大宗伯》有其事。以朝者四時通名,覲則唯是秋禮,以非通名,故特解之。《駁異義》云:「朝,通名也。秋之言覲。據時所用禮。」是鄭意以韓侯秋來見王時行覲禮也。下云「奄受北國」,則韓侯是北方諸侯,而得秋覲王者,諸侯之朝天子,四方時節,其文不明,說《周禮》者,賈逵以為一方四分之,或朝春,或覲秋,或宗夏,或遇冬。藩屏之臣,不可虛方俱行,故分趣四時,助祭也。馬融以為,在東方者朝春,在南方者宗夏,在西方者覲秋,在北方者遇冬。是由經無正文,故先儒為此二說。鄭於《大宗伯》注云:「六服之內,四方以時分來,或朝春,或宗夏,或覲秋,或遇冬。名殊禮異,更遞而遍。」《秋官·大行人》注云:「六服以其朝歲,四時分來,更遞而遍。」二注並言分來,則是從賈之說,一方而分為四時也。韓侯雖是北方諸侯,其在北方為西偏,蓋於時分之,使當秋覲也。若然,《明堂位》注云:「魯在東方,朝必以春。」似東方諸侯皆朝春者,正以彼記魯之祭禮云:「夏礿、秋嘗、冬烝。」獨無春祀,明為朝王闕之,故云朝必以春。魯在東方,尤為東偏,蓋亦分之使春朝,故嘗闕春祭也。箋以經再云「入覲」,故分之為二。韓侯入覲,為行覲禮。入覲於王,為行享禮。行享而云介圭,則圭是為享之物。《大行人》陳諸侯見王之禮云:「廟中將幣三享。」注云:「享皆束帛加璧。庭實惟國所有。」朝事儀曰:「奉國地所出重物,明臣職也。」是朝覲之禮,既以朝禮見,又以享禮見王,故再云入覲也。言三享者,初享以馬若皮,其餘以國地所有之物,分之為二,以備三享。享者,獻也,貢獻已國所出之寶,是諸侯事天子之常禮,故又云「善其尊宣王,以常職來朝」,解其備言覲享之意也。引《書》曰者,《禹貢》文。彼注云:「球,美玉也。琳,美石也。琅玕,珠也。」引此者,以西河之地,法當貢玉。韓在西河之西,故以介圭入覲。介圭當是奇異之大玉,可以為圭璧也。以所寶善圭,故以圭為眾寶之稱,不必獨獻一圭也。案《禹貢》黑水西河之下云:「惟雍州。」注云:「州界自黑水而東至於西河。」然則箋本云「雍州貢球、琳、琅玕」,是矣。不言雍州,而云「黑水西河」者,以《禹貢》大界,略言所至地形,不可如圖境界互相侵入。且堯與周世州境不同,命韓侯言「奄受北國」,則是北方之國,非雍州也。《夏官·職方氏》正北曰并州,韓屬并州矣。以韓國實在西河,而非雍州,故唯得言西河,不得言雍州也。箋又怪其文倒,故解之云:「此覲乃受命。先言受命,顯其美。」以受命為美事,故先言以顯之也。○傳「淑善」至「烏蠋」。○正義曰:「淑,善」,《釋詁》文。「交龍為旂」,《司常》文。「綏,大綏」者,即《王制》所謂「天子殺下大綏」者,是也。《天官·夏采》注云:「徐州貢夏翟之羽,有虞氏以為綏。後世或無染鳥羽,象而用之。或以旄牛尾為之,綴於幢上,所謂『注旄於竿首』者。」然則綏者,即交龍旂竿所建,與旂共一竿,為貴賤之表章,故云「綏章」。王肅云:「章所以為表章。」是也。《說文》云:「鞹,革也。」獸皮治去其毛曰革。是鞹者,去毛之皮也。軾者,兩較之間,有橫木可憑者也。鞃為軾中蓋,相傳為然。言鞹鞃者,蓋以去毛之皮,施於軾之中央,持車使牢固也。蔑字《禮記》作「幦」,《周禮》作「衤冥」,字異而義同。《玉藻》言「羔幦、鹿幦」,《春官·巾車》言「犬衤冥,犴衤冥」,皆以有毛之皮為幦。此云「淺蔑」,則以淺毛之皮為蔑也。獸之淺毛者,唯虎耳,故知淺是虎皮淺毛者。《月令》「其蟲倮」,注云:「虎豹之屬恒淺毛。」是虎為獸中之最淺毛者也。此蔑與《天官·冪人》之字異,其義亦同。彼《冪人》之官掌以巾布覆器,是冪為覆蓋之名。《少儀》說御車之法云:「負良綏,申之面,拖諸幦。」前授綏而云「拖諸幦」,明在軾上,故知覆軾也。《禮注》謂之「覆令」,令即軾傍之立木。此蔑亦覆之,故彼此各言其一也。「厄,烏蠋」,《釋蟲》文。郭璞曰:「大蟲如指,似蠶。」《韓子》云:「蠶似蠋。」毛以厄為厄蟲,則金厄者,以金接轡之端,如厄蟲然也。○箋「王為」至「搤之」。○正義曰:旂雖同畫交龍而為之,有惡有善,故曰「善旂」。旂之善者,以此經所陳,其事各別,若綏是大綏,則共旂一物,淑旂可以兼之,不應重出其文,故易傳以綏為所引登車者,即《少儀》所謂「執君之乘車,仆者負良綏」。注云:「良綏,君綏。」是也。此綏是升車之索,當以采絲為之,故云「綏章」,謂有采章也。茀者,車之蔽。簟者,席之名。言簟茀,正是用席為蔽。而知漆簟以為車蔽者,以《巾車》云「王之喪車五乘」,皆有蔽。其一曰「木車蒲蔽」,未有采飾。其五曰「漆車藩蔽」,既以漆為車名,明藩亦漆之,故注云「漆席以為之」。此車,禫所乘也。禫將即吉,尚以漆席為茀,明吉車之等漆之也。鉤膺樊纓者,以膺文連鉤,與《巾車》「金路,鉤,樊纓」同,故知膺者見膺上有飾,即樊纓是也。《巾車》注云:「鉤,婁頷之鉤。」樊讀如鞶帶之鞶,謂今馬大帶纓。今馬鞅鉤,以金為之。樊及纓皆以五采罽飾之。案《釋言》云:「氂,罽也。」郭璞云:「氂音貍。」舍人曰:「氂謂毛也。罽,胡人續羊毛而作。」然則罽者,織毛為之,若今之毛氍毹,以衣馬之帶鞅也。知五采色者,以之為飾,明雜色也。《風》有「子之清揚」,「抑若揚兮」,是揚者人麵眉上之名,故云「眉上曰鍚」。人既如此,則馬之鏤鍚,施鏤於揚之上矣。《釋器》云:「金謂之鏤。」故知刻金為飾,若今之當盧。《巾車》注亦云:「鍚馬麵,當盧刻金為之。」所謂鏤鍚當盧者,當馬之額盧,在眉眼之上。所謂鏤鍚,指此文也。案《巾車》「玉路,鍚,樊纓。金路,鉤,樊纓」,注云:「金路無鍚有鉤。」計玉路非賜臣之物,此言鉤膺,必金路矣。而得有鏤鍚者,蓋特賜之,使得施於金路也。《釋器》云:「轡首謂之革。」故知鞗革謂轡也。此不言如厄,則非比諸外物,不得為蟲,故易傳以金為小環,往往纏搤之。往往者,言其非一二處也。

韓侯出祖,出宿於屠。顯父餞之,清酒百壺。(屠,地名也。顯父,有顯德者也。箋云:祖將去而犯犮也。既覲而反國,必祖者,尊其所往,去則如始行焉。祖於國外,畢乃出宿,示行不留於是也。顯父,周之卿士也。餞送之,故有酒。○屠音徒。父音甫,本亦作「甫」。注同。)其殽維何?炰鱉鮮魚。其蔌維何?維筍及蒲。其贈維何?乘馬路車。(蔌,菜殽也。筍,竹也。蒲,蒲蒻也。箋云:炰鱉,以火熟之也。鮮魚,中膾者也。筍,竹萌也。蒲,深蒲也。贈,送也。王既使顯父餞之,又使送以車馬,所以贈厚意也。人君之車曰路車,所駕之馬曰乘馬。○肴,戶交反,本亦作「殽」,同。炰,鄭薄交反,徐甫九反。鱉,卑滅反。蔌音速。筍,字或作「筍」,恤尹反。乘,繩證反。注同。下「百乘」亦同。蒻音弱。膾,古外反。)

籩豆有且,侯氏燕胥。(箋云:且,多貌。胥,皆也。諸侯在京師未去者,於顯父餞之時,皆來相與燕,其籩豆且然榮其多也。○且,子餘反,又七敘反。胥,思徐反,又思呂反。)

疏「韓侯」至「燕胥」。○正義曰:此言韓侯既受賜而將歸,在道餞送之事也。言韓侯出京師之門,為祖道之祭。為祖若訖,將欲出宿於屠地。於祖之時,王使卿士之顯父以酒餞送之,其清美之酒乃多至於百壺,言愛韓侯而送酒多也。於此餞飲之時,其殽饌之物,維有何乎?乃有以炰之鱉與可膾鮮魚也。其蔌菜之物,維有何乎?維有竹萌之筍及在水深蒲也。不但以酒送之,王又以物贈之。其贈之物,維有何乎?乃有所乘之四馬與所駕之路車。言王以厚意送之也。其時所盛脯醢之籩豆,有且然而多。其在京師未去之諸侯,於是飲燕而皆在,言其愛樂韓侯,俱來餞送之也。○傳「屠地」至「德者」。○正義曰:以屠可止宿,故知地名。又解於時餞者當眾而獨言顯父者,以顯父有顯德者,故特言之。父者,丈夫之稱,以有顯德,故稱顯父。廣言有美德者,非止一人也。○箋「祖將」至「有酒」。○正義曰:始行而為祖祭者,為尊其往也。反則自歸其國,非復所尊,而亦作祖祭,故解之云:「尊其所往,故去則如始行焉。」言其來為尊王,歸亦謹慎,故反國亦為祖祭也。祖與所宿,不是一處,故云「祖於國外,畢乃出宿」。餞訖然後出宿。今出宿之文在餞之上者,示行不留於是也,故於祖之下即言出宿也。諸侯反國,為王臣所送,送者唯卿士耳,故知顯父周之卿士也。送行飲酒曰餞,故云「餞送之,故有酒」,解其酒多之意也。○傳「蔌菜」至「蒲蒻」。○正義曰:蔌者,菜茹之總名。《釋器》云:「菜謂之蔌。」故云「蔌,菜殽」。對肉殽,故云菜殽,謂為菹也。若平常蔌亦兼肉,故《周易·鼎卦》云:「鼎折足,覆公蔌。」鄭注以蔌為「八珍所用」,是也。《天官·醢人》「加豆之實,有深蒲筍菹」。是菹有筍有蒲也。言「筍竹、蒲蒻」,亦謂「竹萌、深蒲」,但傳文略耳。○箋「炰鱉」至「曰乘馬」。○正義曰:案字書,「炰,毛燒肉也。缹,烝也」。服虔《通俗文》曰:「燥煮曰缹。」然則炰與缹別,而此及《六月》云炰鱉者,音皆作缹,然則炰與缹,以火熟之,謂烝煮之也。新殺謂之鮮,魚餧則不任為膾,故云「鮮魚,中膾者」。《六月》云「膾鯉」,此云「鮮魚」,欲取魚字為韻,因言鮮以見新殺也。「筍,竹萌」,《釋草》文。孫炎曰:「竹初萌生謂之筍。」蒲,深蒲,謂蒲蒻入水深。《醢人》注云:「深蒲,蒲始生水中。」是也。陸機《疏》云:「筍,竹萌也。皆四月生。唯巴竹筍八月、九月生。始出地,長數寸,鬻以苦酒,豉汁浸之,可以就酒及食。蒲始生,取其中心入地蒻,大如匕柄,正白。生啖之,甘脆。鬻而以苦酒浸之,如食筍法。」是說筍、蒲菹之法也。贈者,以物送人之名,故云「贈,送也」。於酒殽之下,始言「其贈維何」,則是王使人至餞飲之處贈之,故曰「既使顯父餞之,又使送以車馬,所以贈厚意也。」《采菽》及此言乘馬路車,皆以賜諸侯,故知人君之車曰路車,所駕之馬曰乘馬。又《巾車》五路,止云「以封諸侯」,不以賜人臣。其卿大夫以下,則謂之服車。是人君謂之路車也。《箴膏盲》引《采薇》「彼路斯何?君子之猶」,言大夫亦得為路車者,以路名本施人君,因其散文,卿大夫亦得稱路耳。於卿大夫亦未有乘馬、路車並言之者,故知唯於人君言此者。以贈在餞之下,文與其殽、其蔌相類,嫌是顯父所贈。卿大夫無乘馬、路車之名,則非顯父贈之。言此以明車馬是王贈之意。○箋「且多」至「其多」。○正義曰:以配百壺,故知且為多貌。「胥,皆」,《釋詁》文。言侯而不言韓侯,且韓侯一人,不足稱皆,故知「侯氏燕胥」,諸侯在京師未去者,於是之時,皆來相與燕也。「其籩豆且然榮其多」,言作者以多為榮故言有且也。

韓侯取妻,汾王之甥,蹶父之子。(汾,大也。蹶父,卿士也。箋云:汾王,厲王也。厲王流於彘,彘在汾水之上,故時人因以號之,猶言莒郊公、黎比公也。妒妹之子為甥。王之甥,卿士之子,言尊貴也。○取,七喻反,本亦作「娶」。下注同。汾,符云反。蹶,居衛反。彘,直例反。梨音離,又力兮反,又作「黎」。比音毗。梨比、莒,君號也。)韓侯迎止,於蹶之裏。百兩彭彭,八鸞鏘鏘,不顯其光。(裏,邑也。箋云:於蹶之裏,蹶父之裏。百兩,百乘。不顯,顯也。光,猶榮也,氣有榮光也。○將,七羊反,本亦作「鏘」。)

諸娣從之,祁祁如雲。韓侯顧之。爛其盈門。(祁祁,徐靚也。如雲,言眾多也。諸侯一取九女,二國媵之。諸娣,眾妾也。顧之,曲顧道義也。箋云:媵者必娣侄從之,獨言娣者,舉其貴者。爛爛,粲然鮮明且眾多之貌。○娣,大計反,妻之女弟為娣。從,才用反。注同。又如字。祁,巨移反。靚音靜,又才性反。媵音孕,又繩證反。「曲顧」,一本作「回顧」。道如字,又音導。)

疏「韓侯」至「盈門」。○毛以為,既言韓侯能受王之賜命,因言韓侯有可美之事。言韓侯之娶妻也,乃娶得尊大天王之外甥,是卿士蹶父之子女,韓侯親自迎之於彼蹶父之邑裏。其迎之時,則有百兩之車彭彭然而行,每車皆有八鸞之聲鏘鏘然而鳴也。車馬之盛,禮備如此,可謂不顯其禮之有光榮乎?言顯其有光榮也。其妻出於蹶父之門,諸娣隨而從之。其行徐靚祁祁然如雲之眾多也。韓侯於是曲顧而視之,見其鮮明粲爛然而其盈滿於蹶父之門也。此韓侯娶妻,未必受命之後始取,但作者先言受命,乃次及之耳。○鄭唯以汾王為居汾水之王為異。餘同。○傳「汾大」至「卿士」。○正義曰:《釋詁》云:「墳,大也。」傳意以墳、汾音同,故亦為夫也。王肅云:「大王,王之尊稱也。」知蹶父卿士者,以韓侯娶妻,必於貴家。蹶,氏。父,字。不書國爵,則非諸侯。下言「靡國不到」,則是為王聘使之人,故知卿士也。○箋「汾王」至「尊貴」。○正義曰:箋以汾作汾水之汾,不得訓之為大。且作者當舉其實,不宜漫言大王,故以為厲王在汾,因號厲王為汾王也。《左傳》稱王流於彘,於漢則河東永安縣也。永安西臨汾水,故云「在汾水之上」。以其久在汾地,時人因以號之。猶言莒郊公、黎比公,亦以所居之地而號之也。《左傳》於昭公之世有莒郊公,襄公之世有黎比公。箋先言郊公者,以其文單,令與莒相配,使黎比蒙莒文也。莒在東夷,不為君諡,每世皆以地號公。此外猶有茲丕公、著丘公之等。以二者足以明義,不復遍引之也。「姊妹之子為甥」,《釋親》文。王肅雖申毛專以汾王為大王,其意亦為厲王之甥。此無其文,正以經稱汾王,是指他王也。若是宣王之甥,當如上篇言王之元舅,不宜別言王號,故知非宣王之甥。宣王之前唯厲王耳,故箋、傳之意皆以為厲王。○傳「祁祁」至「道義」。○正義曰:既言從之,則祁祁如雲是行動之貌,故以為徐靚也。莊十九年《公羊傳》曰:「媵者何?諸侯娶一國則二國往媵之,以侄娣從。侄者何?兄之子。娣者何?女弟也。」諸侯一娶九女,是一娶九女,二國媵之之事也。眾妾之名,有侄有娣有媵,媵又自有侄娣,其名不盡為娣,而言諸娣眾妾者,箋云:「獨言娣者,舉其貴。」以眾妾之中,娣為最貴,故舉娣以言眾妾。明諸言可以兼侄娣也。以君子不妄顧視,而言「韓侯顧之」,則於禮當顧,故云「曲顧道義」,謂既受女揖,以出門及升車授綬之時,當曲顧以道引其妻之禮義,於是之時,則有曲顧也。本或「曲」為「回」者,誤也。定本、《集注》皆為「曲」字。

蹶父孔武,靡國不到。為韓吉相攸,莫如韓樂。(吉,蹶父姓也。箋云:相,視。攸,所也。蹶父甚武健,為王使於天下,國國皆至。為其女韓侯夫人吉氏視其所居,韓國最樂。○為韓,於偽反。注同。吉,其一反,又其乙反,又音佶。相,息亮反。注同。樂音洛。注及下文注同。使,所吏反。)

疏傳「吉,蹶父姓」。○正義曰:以婦人稱姓,今以姓配夫之國,謂之韓吉,故知吉是蹶父之姓也。○箋「相視」至「最樂」。○正義曰:「相,視」,《釋詁》文。「攸,所」,《釋言》文。蹶父為王卿士,人臣不得外交,故知無國不到,是為王使也。昏禮男先求女,而蹶父為女擇夫者,《禮》陽倡陰和,固當男行女隨,但男女長幼賢愚當取其敵匹。女家意相許可,然後遣媒,故女家亦擇男也。天下之國多矣,非一人所能盡到,不必韓國之樂,實能特勝他邦。作者為與奪之勢,見深美之言耳。

孔樂韓土,川澤訏訏。魴鱮甫甫,麀鹿噳々。有熊有羆,有貓有虎。(訏訏,大也。甫甫然大也。噳々然眾也。貓,似虎淺毛者也。箋云:甚樂矣,韓之國土也。川澤寬大,眾魚禽獸備有,言饒富也。○訏,況甫反。魴音房。鱮音序。麀音憂。噳,愚甫反,本亦作「麌」,同。熊音雄。羆,彼皮反。貓如字,又武交反,本又作「苗」,音同,《爾雅》云:「虎竊毛曰虦貓。」虦音仕版反。)慶既令居,韓吉燕譽。(箋云:慶,善也。蹶父既善韓之國土,使韓吉嫁焉而居之,韓吉則安之,盡其婦道,有顯譽。○令,力呈反,使也。又力政反,命也。王力政反,善也。燕,於遍反,又於顯反,安也。譽,協句音餘。)

溥彼韓城,燕師所完。(師,眾也。箋云:溥,大。燕,安也。大矣彼韓國之城,乃古平安時,眾民之所築完。○溥音普。燕,於見反。注同。徐云:「鄭於顯反。」王肅、孫毓並烏賢反,云:「北燕國。」完音桓。)以先祖受命,因時百蠻。王錫韓侯,其追其貊,奄受北國,因以其伯。(韓侯之先祖,武王之子也。因時百蠻,長是蠻服之百國也。追、貊,戎狄國也。奄,撫也。箋云:韓侯先祖有功德者,受先王之命,封為韓侯,居韓城,為侯伯。其州界外接蠻服。因見使時節,百蠻貢獻之往來。後君微弱,用失其業。今王以韓侯先祖之事如是,而韓侯賢,故於入覲,使復其先祖之舊職,賜之蠻服追貊之戎狄,令撫柔。其所受王畿北面之國,因以其先祖侯伯之事盡予之,皆美其為人子孫,能興復先祖之功。其後追也、貊也,為玁狁所逼,稍稍東遷。○追如字,又都回反。貊,武伯反,《說文》作「貉」,云:「北方人也。」長,張丈反。令,力呈反。獫,本亦作「玁」,音險。允如字,本亦作「狁」。)實墉實壑,實畝實藉。(實墉實壑,言高其城、深其壑也。箋云:實當作「寔」,趙、魏之東,實、寔同聲。寔,是也。藉,稅也。韓侯之先祖微弱,所受之國多滅絕。今復舊職,興滅國,繼絕世,故築治是城,濬脩是壑,井牧是田畝,收斂是賦稅,使如故常。○實,毛如字,鄭作「寔」,市力反。下同。壑,火各反,城池也。濬音峻,深也。)

獻其貔皮,赤豹黃羆。(貔,猛獸也。追、貊之國來貢,而侯伯總領之。○貔,本亦作「豼」,音毗,即白狐也,一名執夷。《草木疏》云:「似虎,或曰似熊,遼東人謂之白羆。」)

疏「溥彼」至「黃羆」。○正義曰:此言韓侯既受賜,歸國行政之事也。可美大矣,彼韓國所居之城,乃於古昔平安之時,天下眾民之所築完。言其城有之已久矣。宣王以此韓侯之先祖嘗受王命,為一州侯伯,既治州內之國,因又使之時節百蠻之國,其有貢獻往來,為之節度也。以韓侯先祖如此,故今王賜韓侯北方有其追、貊之夷狄,亦令時節之也。使之撫安其所受王畿北面之國。因以其先祖為侯伯之事而盡與之,言韓侯之賢能,復先祖舊職也。既為侯伯,以時節百蠻,韓侯於是令其州內所有絕滅之國,高築是城,濬深是壑,正是田畝,定是稅籍,皆使之復於故常。又今百蠻追貊獻其貔獸之皮及赤豹、黃羆之皮,韓侯依舊法而總領之。美韓侯之賢,而王命得人也。○箋「溥大」至「築完」。○正義曰:「溥,大」,《釋詁》文。燕禮所以安賓,故燕為安也。此言溥,猶《生民》之言「誕」,故云大矣。為歎美之辭。韓城之言,為下而發,則韓侯先祖亦居此城,故知燕師所完,是古昔平安之時,眾民共築而完之。據於時尚不毀壞,故言完也。本於「古」上或有「太」,衍字也。定本亦無「太」字。○傳「韓侯」至「奄撫」。○正義曰:僖二十四年《左傳》曰:「於刂、晉、應、韓,武之穆也。」是韓侯之先祖,武王之子也。以言先祖受命,故本之始封之君。言初為韓君者,受此侯伯之命也。言因時百蠻者,本立侯伯,主治州內,因主外夷,故云因也。因時百蠻者,與百蠻為時節,是為之宗長以總領之,故云「長此蠻服之百國也」。四夷之名,南蠻、北狄,散則可以相通,故北狄亦稱蠻也。《周禮》要服,一曰蠻服,謂第六服也。言蠻服,謂蠻夷之在服中。於《周禮》,則夷服、鎮服非《周禮》之蠻服也。何則?《周禮》蠻服猶在九州之內,自當州牧主之,非復時節而已,且不得言「因」。此言「因時」,則非州內,故知於《周禮》為夷鎮之服,即《大行人》所云「九州之外,謂之蕃國」,是也。《皋陶謨》云:「外薄四海,咸建五長。」《下曲禮》云:「其在東夷、北狄、西戎、南蠻,雖大曰子。」注云:「謂九州之外長也。天子亦選其賢者,以為之子。子猶牧也。」然則蠻夷之內,自有長牧以領之。而此又言中國之侯伯長之者,夷中雖自有長,而國在九州之外,來則由於中國其時節早晚、執贄多少之宜,皆請於所近州牧,由之而後至京。以非專屬,故云「因時」。以其統之,故稱「長」也。知追貊戎狄之國者,以貊者四夷之名。《論語》云:「蠻貊之邦。」《魯頌》云:「淮夷蠻貊。」是貊為夷名,而追與之連文,故知亦是戎狄。此追、貊是二種之大名耳。其種非止一國,亦是百蠻之大總也。奄者,撫有之言,故以為撫,謂撫柔之也。○箋「韓侯」至「東遷」。○正義曰:以韓侯先祖嘗為侯伯,以是之故,命韓侯。亦由韓侯有德,能復祖舊業。此一經皆言得王命、復舊職之事。為下四句施政張本,於先祖言「因時百蠻」,則今命韓侯,亦時百蠻也。「其追其貊」,即是百蠻之國。百蠻言「因時」,明追貊亦因時也。於韓侯言「奄受北國」,則先祖亦受北國,以文見於下,故上空其文也。末言「因以其伯」,謂因以先祖伯事與之,是今之韓侯盡復舊矣。韓是武王之子,其封當在成王之時。其命為侯伯,或成或康,未知定何時也。因見使之,時節百蠻,明州界外接蠻服也。時節百蠻貢獻往來,謂來則使人致之於王,往則使人送之返國,制其貢獻之數,而為其來去之節也。今王復命韓侯,明是往前失職,故云「後君微弱,用失其業」,謂不得為侯伯也。不知何世失之,故漫言後君耳。若使韓侯之先不為侯伯,今王未必命此韓侯。若使此韓侯不賢,自然王不賜命。此則今古相須,故云「今王以韓侯先祖之事如是,而韓侯賢,故於入覲,使復其先祖之舊職也」。上言百蠻,下言追貊,則知追貊即百蠻,故云「賜之蠻服追貊之戎狄」。《夏官·職方氏》正北曰并州,言受王畿北面之國,當是并州牧也。以其先祖侯伯之事盡與之,正謂撫北國,時百蠻,是侯伯之事盡得之也。皆美其為人子孫,能興復先祖之功,總解一經之意也。「言其後追也貊也為玁夷所逼,稍稍東遷」者,以經傳說貊,多是東夷,故《職方》掌四夷九貊。《鄭志》答趙商云:「九貊即九夷也。」又《秋官·貊隸》注云「征東北夷,所獲是貊」者,東夷之種,而分居於北,故於此時貊為韓侯所統。《魯頌》云:「淮夷蠻貊,莫不率從。」是於魯僖之時,貊近魯也。至於漢氏之初,其種皆在東北,於并州之北,無復貊種,故辨之。犭僉狁,夷之最強,故知為犭僉夷所逼。定本、《集注》皆作「犭僉狁」字。○傳「實墉」至「其壑」。○正義曰:墉者,城也,故云「高其城」。壑即城下之溝,《釋言》云:「隍,壑也。」舍人曰:「隍,城池也。壑,溝也。」李巡曰:「隍,城池,壑也。」《易·泰卦》「上六,城復於隍。」注亦云:「隍,壑也。」○箋「實當」至「故常」。○正義曰:凡言實者,已有其事,可後實之。今此方說所為,不宜為實,故轉為「寔」,訓之為「是」也。趙、魏之東,實、寔同聲。鄭以時事驗之也。《春秋》桓六年,「州公寔來」,而《左傳》作「實來」,是由聲同故字有變異也。宣十五年《公羊傳》曰:「什一而籍。」是籍為稅之義也。上論韓城既完,則「實墉實壑」非韓之城壑,自然是所部諸國之城壑也。今言修之,明是往前絕滅,今韓侯既復舊職而興繼之也。厲王之時,斬伐四國,韓之所部,又近於獫夷,明有絕滅者也,故美韓侯能築城修壑,治田收斂,使如故常也。若然,州牧擇州中賢者為之,不必繼世為牧。韓之先祖自微,他國當自為之,而得使諸侯絕滅者,以夷厲之時,天子不明,亦無賢伯,《公羊傳》所謂「上無明天子,下無賢方伯」,是也。○傳「貔猛」至「領之」。○正義曰:《釋獸》云:「貔,白狐,其子穀。」郭璞曰:「一名執夷,虎豹之屬。」陸機《疏》云:「貔似虎,或曰似熊,一名執夷,一名白狐,遼東人謂之白羆。赤豹,毛赤而文黑謂之赤豹,毛白而文黑謂之白豹。羆有黃羆,有赤羆,大於熊。其脂如熊白而粗理,不如熊白美也。」「貔皮」之上言「獻其」,則豹、羆亦獻之。貔言皮,則豹、羆亦獻皮也。《禹貢》「梁州貢熊羆狐狸」,是中國之常貢,此則北夷,自以所有而獻之,所謂「各以貴寶」也。

《韓奕》六章,章十二句。

《江漢》 编辑

《江漢》,尹吉甫美宣王也。能興衰撥亂,命召公平淮夷。(召公,召穆公也,名虎。○江、漢,二水名。)

疏「《江漢》六章,章八句」至「淮夷」。○正義曰:《江漢》詩者,尹吉甫所作,以美宣王也。以宣王承厲王衰亂之後,能興起此衰,撥治此亂。於時淮水之上有夷不服,王命其臣召公為將,使將兵而往平定淮夷,故美之也。淮夷不服,是衰亂之事,而命將平定,是興撥之事也。此實平定淮夷耳,而言興衰撥亂者,見宣王之所興撥,非獨淮夷而已,故言興撥以廣之。經六章,皆是命召公平淮夷之事。○箋「召公召」至「名虎」。○正義曰:經言召公,皆召康公也,嫌此亦為康公,故辨之。經云「王命召虎」,是名虎也。於《世本》,穆公是康公之十六世孫。

江漢浮浮,武夫滔滔,匪安匪遊,淮夷來求。(浮浮,眾強貌。滔滔,廣大貌。淮夷,東國,在淮浦而夷行也。箋云:匪,非也。江、漢之水,合而東流浮浮然。宣王於是水上命將率,遣士眾,使循流而下滔滔然。其順王命而行,非敢斯須自安也,非敢斯須遊止也,主為來求淮夷所處。據至其竟,故言來。○滔,吐刀反。浦音普。夷行,下孟反。將,子匠反。帥,所類反,或作「率」。循流,如字,本亦作「順流」。為,於偽反。下「主為」同。竟音境,本亦作「境」,同。)

既出我車,既設我,匪安匪舒,淮夷來鋪。(鋪,病也。箋云:車,戎車也。鳥隼曰。兵至竟而期戰地。其日出戎車建,又不自安不舒行者,主為來伐討淮夷也。據至戰地,故又言來。○鋪,普吳反,徐音孚。)

疏「江漢」至「來鋪」。○正義曰:宣王之時,淮夷皆叛。王於是至江漢之水浮浮然合流眾強之處,親自命其將帥勇武之夫滔滔然多而廣大者,令之順此東流,以行征伐。武夫既受王命,急趍其事。行也非敢斯須自安,非敢斯須遊止。所以不敢安遊者,以己本為淮夷來求討伐之故也。既至淮夷之境,克期將戰。至於期日,此武夫既已自陳出我征伐之戎車,既已張設我將帥之旗,以往對陣戰,又非敢自安,非敢寬舒。所以不敢安舒者,以己主為淮夷而來,當討而病之故也。言其肅將王命,所以克勝也。○傳「浮浮」至「夷行」。○正義曰:浮浮,實江漢之貌,而言眾強者,以其合而東流,是水之眾而強大也。下云「武夫洸洸」,與此「滔滔」相類。傳以「洸洸」為武貌,則此言「滔滔,廣大」者,亦謂武夫之多大,故侯苞云:「眾至大也。」《禹貢》「導淮自桐柏,東入於海」,其傍之民,不盡為夷,故辨之云:「淮夷,東國,在淮之厓浦而為東夷之行者也。」知在東國者,《禹貢》「徐州淮夷蠙珠」,則淮夷在徐州也。春秋時,淮夷病杞,齊桓公東會於淮以謀之。《左傳》謂之東略,是淮夷在東國。昭四年,楚子會諸侯於申,而淮夷與會,是淮夷為國號,其君之名姓則《書傳》無文。○箋「江漢」至「言來」。○正義曰:《禹貢》「嶓塚導漾水東流為漢,又東為滄浪之水,過三澨至於大別,南入於江」。是至大別之南,漢與江合而東流也。《漢書·地理志》大別在廬江安豐縣界,則江、漢合處在揚州之境也。下云「江漢之滸,王命召虎」,故知宣王於是水上命將帥也。並云遣士卒者,明武夫之文兼有將帥也。宣王不於京師命之,而於江、漢之上命者,蓋別有巡省,或親送至彼也。言順水流而下者,以水東流,兵亦東下,故云順流而下,非乘舟浮水而下也。滔滔,武夫之貌,非水之貌也。何則?士眾陸行,不在於水,故言非安非遊,不得云水之滔滔也。淮在江北,相去絕遠,夷在淮上,兵當適淮,而云順流下者,命將在江、漢之上,蓋今廬江左右,江自廬江亦東北流,故順之而行,將至淮夷,乃北行鄉之也。如此,則召公伐淮夷,當在淮水之南,魯僖所伐淮夷,應在淮水之北,當淮之南北皆有夷也。「淮夷來求」,正是來求淮夷,古人之語多倒,故箋言「來求淮夷所處」,倒其言以曉人也。凡言來據,自彼至此之辭。今命將始往,而言來求,故解之「據至淮夷之境,故言來」。敘武夫之情,言已來也。○傳「鋪,病」。○正義曰:《釋詁》文。彼「鋪」作「痡」,音義同。○箋「車戎」至「言來」。○正義曰:「鳥隼曰」,《春官·司常》文也。上言來求,已至淮夷之境,此承其下云出車、設,明至境之後出之、設之,是為戰而言,故云「兵至境而期戰地,至期日而出車建」也。兵法止則有壘,謂從營壘而出陳之也。旌旆無事則納之於弢,故將戰乃建之也。

江漢湯湯,武夫洸洸,經營四方,告成於王。(洸洸,武貌。箋云:召公既受命伐淮夷,服之。復經營四方之叛國,從而伐之,克勝,則使傳遽告功於王。○湯,書羊反。洸音光,又音汪。復,扶又反。傳,張戀反,以車曰傳。遽,其據反,以馬曰遽。鄭注《玉藻》云:「以車馬給使。」)

四方既平,王國庶定,時靡有爭,王心載寧。(箋云:庶,幸。時,是也。載之言則也。召公忠臣,順於王命,此述其志也。○爭,爭鬥之爭。)

疏「江漢」至「載寧」。○正義曰:上章既言臨戰,此又本其命已而言戰勝之事。言王初於江、漢之水湯湯然流盛之處,命此勇武將帥之夫洸洸然武壯者,使之征伐。今既伐淮夷而克之,又以戰勝之威,經營於四方之國,有不服者則從而伐之,每有所克,則使傳遽之驛,告其成功於宣王也。召公既遣人告,又自言其事。今四方既已平服,王國之內幸應安定。時既無有叛戾乖爭者,我王之心於是則安寧矣。言王以四方不服,故遣己出伐。今王國既定,冀王心永安,是召公盡忠之言,述其志也。○箋「召公」至「於王」。○正義曰:上言來至戰地,此言經營四方,明是既戰而勝,乃經營四方之叛國也。下云「王命召虎,式辟四方」,是王本命之使既克淮夷,更討不服也。言告成於王,是有成而告,故知伐之克勝,使傳遽告王也。《玉藻》云:「士曰傳遽之臣。」注云:「傳遽,以車馬給使者也,謂若今時乘驛遞傳而遽疾,故謂之傳遽也。」知非召公親告王者,以下章方云「於疆於理」,則是召公未還,且「王國庶定」,是未見王之辭也,故知使人告也。

江漢之滸,王命召虎:「式辟四方,徹我疆土。匪疚匪棘,王國來極。(召虎,召穆公也。箋云:滸,水涯也。式,法。疚,病。棘,急。極,中也。王於江、漢之水上命召公,使以王法征伐開闢四方,治我疆界於天下,非可以兵病害之也,非可以兵急躁切之也。使來於王國,受政教之中正而已。齊桓公經陳、鄭之閒及伐北戎,則違此言者。○滸音虎,沈又音許。疆,居良反。注及下同。疚音救。「王命行伐」,一本作「王法征伐」。兵操,操音七刀反。一本無「兵」字,又一本「兵操」作「急躁」,躁音早報反。)

於疆於理,至於南海。」(箋云:於,往也。於,於也。召公於有叛戾之國,則往正其境界,修其分理,周行四方,至於南海,而功大成事終也。○分,符問反。)

疏「江漢」至「南海」。○正義曰:既言淮夷平定,此又本其命辭,言王在江、漢之水厓,王親命召虎云:汝當以王法開闢四方之國。言有叛戾者,皆征之使服。又當治我疆界之土,令之修理土田,使遍達四境。其為之也,當優寬以禮,所經之處,非可以兵病害之,所與戰者,非可以兵急躁之,但以正道伐之,使於我王國來,復從受其政教之中正而已。召公既受此命,已定淮夷,復平叛戾之國,往正其疆界,往修其分理,周行四方,至於南海,言其功成事終,稱王之命也。○箋「滸水」至「此言者」。○正義曰:「滸,水厓」,《釋水》文。「疚,病」,《釋詁》文。「棘,急」,《釋言》文。彼「棘」作「悈」,音義同。以王法行征伐,謂以王者之正法,不妄殺以為功,不譎詐以求勝也。治我疆界於天下,謂畫其土境,正定其疆界也。上言「式辟四方」,則所為者廣。「匪疚匪棘」,其事非一,故以為二:非可以兵病害之,謂所過之處,不得厚斂資財,使民困病也;非可以兵急躁之,謂所與對戰,不得多所殺傷,殘害民命也。以病害、急躁,其言不同,明此為二事矣,故引齊桓二事以反之。經陳、鄭之間,取《左氏》之說,是病害之也。及伐北戎,取《公羊》之說,是急躁之也。宣王使行王法,齊桓則用霸道,霸道劣於王法,故違此言。僖四年《左傳》稱桓公率諸侯伐楚,楚既與齊盟,齊將還師,陳轅濤塗謂鄭申侯曰:「師出於陳、鄭之間,國必甚病。若出於東方,觀兵於東夷,循海而歸,其可也。」申侯曰:「善。」濤塗以告齊侯,許之。後知其詐而執之。其意以齊侯所經之處多有徵發,陳、鄭二國當其軍道,去既過之,來又過之,則民將困病,故欲詐之使出於東方。是齊桓之兵病害人也。莊三十年,齊人伐山戎,《公羊傳》曰:「齊,侯也,其稱人何?貶。曷為貶?子司馬子曰:『蓋以躁之為己蹙矣。』」何休云:「躁,迫也。已,甚也。蹙,痛也。蓋戰迫之而甚痛。」其意言齊桓殺傷過多,甚可痛蹙,是齊桓之兵急躁之也。鄭言急躁,意出於彼。本或作「慘慼之」者,誤也。定本云「非可急躁切之」,《公羊》為「躁」字,則「慘」非也。如彼年世之次,先伐山戎,後經陳、鄭。此倒其事者,依此「疚」、「棘」為次耳。○箋「於往」至「事終」。○正義曰:以召公承王命而往治之,故以「於」為「往」。凡言至於,明有從往之辭。上言「經營四方」,故知周行四方,乃至於南海。九州之外,謂之四海,至於南海,則盡天子之境,是其功大成。由此成功,故下章而賜之。本或「往」下有「於於」二字,衍也。定本、《集注》皆有「於於」二字。

王命召虎:「來旬來宣。文武受命,召公維翰。(旬,徧也。召公,召康公也。箋云:來,勤也。旬當作營。宣,徧也。召康公名奭,召虎之始祖也。王命召虎,女勤勞於經營四方,勤勞於徧疆理眾國。昔文王、武王受命,召康公為之楨幹之臣,以正天下。為虎之勤勞,故述其祖之功以勸之。○來,毛如字,鄭音賚。下同。旬,毛音巡,又音荀,鄭作營。翰,戶旦反,又音寒。徧音遍。下同。奭音釋。為,於偽反。下「為虎」、「為其」同。)

無曰予小子,召公是似。肇敏戎公,用錫爾祉。(似,嗣。肇,謀。敏,疾。戎,大。公,事也。箋云:戎,猶女也。女無自減損曰我小子耳。女之所為,乃嗣女先祖召康公之功,今謀女之事,乃有敏德,我用是故,將賜女福慶也。王為虎之志大謙,故進之云爾。○肇音兆,《韓詩》云:「長也。」祉音恥,福也。大謙,音泰。)

疏「王命」至「爾祉」。○毛以為,王以召公功成,將欲賞之。此陳其命之之言。王乃命召虎曰:汝勤勞於偏服四方,勤勞於宣揚王命。言其功實大,己悉知之。因又勸之云:昔我先王文王、武王受命之時,汝之先君召康公維為楨榦之臣,以匡正於天下。汝亦當繼康公之業,不可憚勞也。而召虎謙退,不敢自同先君。王又進之云:汝無得言曰我小子耳。汝之所為者,乃召公之功是嗣。言其堪繼康公也。今我謀汝敏德大事,足繼先君,我用是之故,當賜汝之福慶也。○鄭唯以旬為營、宣為徧、戎為汝為異。餘同。○傳「旬徧」至「康公」。○正義曰:「旬,徧」,《釋言》文。彼「旬」作「徇」,音義同。毛既以旬為徧,則宣不復為徧,當謂宣布王命也。「召公,召康公」,嫌是召虎,故辨之。○箋「來勤」至「勸之」。○正義曰:「來,勤」,《釋詁》文。「宣,徧」,《釋言》文。上章云「經營四方,告成於王」,又言「於疆於理,至於南海」,則召虎大功在此二事而已。今王命召虎,稱其功勞則「來旬來宣」,當指此二事,且「宣」訓為「徧」,「旬」不宜亦訓為「徧」,旬之與營字相類,故知當為營。「來旬」,謂勤勞於「經營四方」;「來宣」,謂勤勞於徧理眾國,以統上二文也。○傳「肇謀」至「公事」。○正義曰:「肇,謀。戎,大。公,事」,皆《釋詁》文。孔安國《論語》注云:「敏,行之疾也。」《地官·師氏》三德有敏德,是敏為識解之疾也。

釐爾圭瓚,鬯一卣,告於文人。」(釐,賜也。,黑黍也。鬯,香草也。築煮合而鬱之曰鬯。卣,器也。九命錫圭瓚鬯。文人,文德之人也。箋云:鬯,黑黍酒也。謂之鬯者,芬香條鬯也。王賜召虎以鬯酒一樽,使以祭其宗廟,告其先祖諸有德美見記者。○釐,力之反,沈又音賚。瓚,才旱反。音巨。鬯,敕亮反。卣音酉,又音由,中尊也,本或作攸。)錫山土田,於周受命,自召祖命。(諸侯有大功德,賜之名山土田附庸。箋云:周,岐周也。自,用也。宣王欲尊顯召虎,故如岐周,使虎受山川土田之賜,命用其祖召康公受封之禮。岐周,周之所起,為其先祖之靈,故就之。○錫,本或作「錫之」。山川土田附庸者,是因《魯頌》之文妄加也。)

虎拜稽首:「天子萬年!」(箋云:拜稽首者,受王命策書也。臣受恩,無可以報謝者,稱言使君壽考而已。)

疏「釐爾」至「萬年」。○正義曰:上言「用錫爾祉」,此言賜之之事。言王命召虎云:今賜汝以圭柄之玉瓚,又副以米之酒芬香條暢者一卣尊,汝當受之,以告祭於汝先祖有文德之人。王命辭如此。於此之時,又賜之以山川,使得專為其有。又加益以土田,令之大於故時也。召虎於時往於岐周之地,受王此命。王乃用召虎之祖康公受命之禮以命之也。虎既受命,即拜而稽首,稱言使天子得萬年之壽。臣蒙君恩,無以報答,故原君長壽而已。○傳「釐賜」至「之人」。○正義曰:「釐,賜」,《釋詁》文。「,黑黍」,《釋草》文。禮有鬱鬯者,築鬱金之草而煮之,以和黍之酒,使之芬香條鬯,故謂之鬱鬯。鬯非草名,而此傳言「鬯,草」者,蓋亦謂鬱為鬯草。何者?《禮緯》有鬯之草,《中侯》有鬯草生郊,皆謂鬱金之草也。以其可和鬯,故謂之鬯草。毛言鬯草,蓋亦然也。言築煮合而鬱之,謂築此鬱草,又煮之,乃與鬯之酒合和而鬱積之,使氣味相入,乃名曰鬯。言合而鬱積之,非草名。如毛此意,言鬯者,必和鬱乃名鬯,未和不為鬯,與鄭異也。《釋器》云:「卣,中尊。」故云:「卣,器也。」案《春官·鬱人》「掌和鬱鬯以實彝而陳之」,則鬯當在彝,而此及《尚書》、《左傳》皆云「鬯一卣」者,當祭之時乃在彝,未祭則在卣。賜時未祭,故卣盛之。《王制》云:「三公一命袞若有加。」則賜三公八命,復加一命,乃始得賜是圭瓚之賜。九命乃有,故云九命然後賜圭瓚鬯也。文人,謂先祖有文德者,故云文德之人。○箋「鬯」至「見記」。○正義曰:以毛解鬯,其言不明,似必和鬱乃名為鬯,故辨之。明黑黍之酒,自名為鬯,不待和鬱也。《春官·鬯人》注云:「鬯,不和鬱者。」是黑黍之酒即名鬯也。知者,以鬯人掌鬯,鬱人掌和鬱鬯,明鬯人所掌未和鬱也,故孫毓云:「鬱是草名,今之鬱金,煮以和酒者也。鬯是酒名,以黑黍一秠二米作之,芬香條鬯,故名曰鬯。鬯非草名,古今《書傳》香草無稱鬯者。箋說為長。」賜之鬯酒,令之祭祀,是使徧祭宗廟,特云「告於文人」,故知告諸有德美見記者。○傳「諸侯」至「土田」。○正義曰:禮,名山大川不以封諸侯,有大功德乃得賜之,故云「諸侯有大功德,則賜之名山土田附庸」。案:召本岐山之陽采地之名,且為畿內之國。《書傳》無召穆出封之文,則益之土田,大於故耳,未成為大國也。此經無附庸,傳云附庸者,以土田即是附庸。定本、《集注》、毛傳皆有「附庸」二字。○箋「周岐」至「就之」。○正義曰:時實周世,而特言於周受命,明非京師。以召祖之故地在岐周,故知周為岐周也。又解其命不在京師,而向岐周之意,由宣王欲尊顯召虎,故如岐周。如,往也。以虎祖康公在岐周事文、武有功而受采地,今虎嗣其業,功與之等,故往岐周命之,明其復祖之業,所以尊顯之也。還用其祖召康公受封之禮,明虎之功與康公同也。《祭統》云:「賜爵祿必於太廟。」以岐是周之所起,為其有先王之靈,謂有別廟在焉,故就之也。禮,宗子去國,則以廟從。此周既徙都,仍得有廟存者,宗子去國,則所居之處非復己有,故以廟從。文、武雖則去岐,岐仍天子之地,故因留其廟為別廟焉。

虎拜稽首,對揚王休,作召公考:「天子萬壽!明明天子,令聞不已。矢其文德,洽此四國。」(對,遂。考,成。矢,施也。箋云:對,答。休,美。作,為也。虎既拜而答王策命之時,稱揚王之德美,君臣之言宜相成也。王命召虎用召祖命,故虎對王亦為召康公受王命之時對成王命之辭,謂如其所言也。如其所言者,「天子萬壽」以下是也。○休,許虯反。聞音問。施如字,《爾雅》作「」,式氏反。)

疏「虎拜」至「四國」。○毛以為,上既受賜,今復謝之。言虎拜而稽首,遂稱揚王之德美,乃作其先祖召康公對王命成事之辭曰:使天子得萬年之壽。又令此明明顯盛之天子,其善聲聞長見稱誦,不復有已止之時。又施布其經緯天地之文德,以和洽此天下四方之國,使皆蒙德。本召公之答天子,其辭如此。今宣王以康公受命之法命召虎,故虎亦以康公答王之辭答宣王也。○鄭唯對為答為異。餘同。○傳「對遂」至「矢施」。○正義曰:傳以對為遂者,以為因事之辭,言君既命之,臣遂稱之。矢,施也,謂施陳文德。定本為「」字,非也。○箋「對答」至「下是」。○正義曰:箋以君臣共語,宜為應答,故以對為答。「休,美」,《釋詁》文。「作,為」,《釋言》文。以王命召虎用召祖命,故虎亦為召康公受命之時對成王命之辭,謂對王命舊事成辭,因而用之。謂如其召康公所言。「天子萬壽」以下是也。定本、《集注》皆云「對成王命之辭」。

《江漢》六章,章八句。

卷十八(十八之五) 编辑

《常武》 编辑

《常武》,召穆公美宣王也。有常德以立武事,因以為戒然。(戒者,「王舒保作,匪紹匪遊,徐方繹騷」。○繹音亦。騷,素刀反,徐音蕭。)

疏「《常武》六章,章八句」至「為戒然」。○正義曰:《常武》詩者,召穆公所作,以美宣王也。經無「常武」之字,故又解之云:美其有常德之故,以立此武功征伐之事,故名為《常武》。非直美之,又因以為戒,戒之使常然。定本、《集注》皆有「然」字。經六章,三章上五句以上,言命遣將帥,修戒兵戎,無所暴掠,民得就業,此事可常以為法,是有常德也。三句以下,言征伐徐國,使之來庭,克翦放命,服王威武,此事武功成立,是立武事也。其因以為戒,則如箋之所言「就常德之中,戒使常行之也」。宣王末年德衰,此云「有常德」者,是謂常時所行之德,可以為常,非言宣王終始有常,故因以為戒,戒王使之有常也。此章王肅述毛以為王不親行。王基述鄭為此章王自親行。王既親行,仍須命元帥以統領六軍,故《左傳》鄢陵之戰,楚王雖自親行,仍命子反將中軍,是也。○箋「戒者」至「釋騷」。○正義曰:「三事就緒」以上,命將帥之辭。「震驚徐方」以下,是往伐徐國之事。唯「赫赫業業」五句,說王之軍行,云舒緩而無懈怠,自然前敵恐動。是用兵之道,不假暴疾。雖美其實事,亦戒使常然,故以此言當之。

赫赫明明,王命卿士,南仲大祖,大師皇父:「整我六師,以修我戎。(赫赫然盛也。明明然察也。王命南仲於大祖,皇甫為大師。箋云:南仲,文王時武臣也。顯著乎,昭察乎,宣王之命卿士為大將也。乃用其以南仲為大祖者,今大師皇父是也。使之整齊六軍之眾,治其兵甲之事。命將必本其祖者,因有世功,於是尤顯。大師者,公兼官也。○赫,火百反,字又作「爀」。大祖,音泰,下及注「大師」、「大祖」皆同。將,子匠反。第一章注同。)

既敬既戒,惠此南國。」(箋云:敬之言警也。警戒六軍之眾,以惠淮浦之旁國。謂敕以無暴掠為之害也。每軍各有將,中軍之將尊也。○警音景。掠音亮。)

疏「赫赫」至「南國」。○毛以為,今有赫赫然顯盛,明明然昭察者,宣王也。所以為盛察者,以王今命卿士南仲者於王太祖之廟,使之為元帥親兵。又命為太師之公者皇父,使之監撫軍眾。既使此二人為將為監,乃告之云:當整齊我六軍之眾,以治我甲兵之事,令師嚴器備。既已嚴備,當恭敬臨之。既已恭敬,又當戒懼而處之,施仁愛之心於此南方淮浦之傍國,勿得暴掠為民之害。此是王之顯察也。鄭以南仲為皇父遠祖,止命皇父一人而已。言王命卿士以南仲為大祖者,太師三公皇父也。此人為將,以整齊六師。又以敬為警,言既已警肅之,既已戒敕之。以此為異。餘同。○傳「赫赫」至「太師」。○正義曰:《釋訓》云:「赫赫,迅也。」孫炎曰:「赫赫,顯著之迅。」郭璞曰:「盛疾之貌。」是赫赫為盛之意也。「明明,察」,《釋訓》文。舍人曰:「明明,言其明甚。」孫炎曰:「明明,性理之察也。」言王命南仲於太祖,謂於太祖之廟命南仲也。皇父為太師,謂命此皇父為太師。毛蓋見其文煩,故以為二人。「南仲」、「卿士」,文在「太祖」之上,是先為卿士,今命以為大將。「太師皇父」在「太祖」之下,則於太祖之廟始命以為太師。其實皆在太祖之廟並命之,故太祖之文處其中也。南仲為卿士,未知於六官何卿也。皇父新為太師,未知於舊何官也。正以二文不同,知皇父新命之耳。下章「王謂尹氏,命程伯休父」,則此二人亦當尹氏命之矣。此言太祖,下言尹氏,互相足也。大師,三公之官,則是尊於卿士。先言王命南仲者,以南仲為上將,皇父為監。以皇父不親兵,故特言命南仲。王肅云:「皇父以三公而撫軍也。殊南仲,於王命親兵也。」○箋「南仲」至「兼官」。○正義曰:箋以王命卿士以為大將,止當命一人為元帥,不應並命二人,故以為止命皇父而已。以《出車》之篇言之,知南仲,文王時武臣,是今所命者皇父之太祖,故本言之。命皇父為將,必遠本其祖者,因其有積世之功,尤欲使之彰顯故也。上言王命卿士,則皇父為卿士矣。太師,三公之名。復言「太師皇父」一人,是公兼官,謂三公而兼卿士之官。必易傳者,孫毓云:「宣王之大將復字南仲,傳無聞焉。且古之命將,皆於禰廟,未有於後稷太祖之廟者。又經言『南仲太祖』,明以南仲為太祖,非命於太祖之文也。昔陳勝舉兵,稱項燕,命將本祖,古今有之。箋義為長。」陳勝舉兵者,《史記》、《漢書》皆有其事。《十月之交》皇父擅恣,若為厲王則在此之先,若為幽王則在此之後,皆相接連,與此皇父得為一人。或皇氏父字,傳世稱之,亦未可知也。○箋「敬之」至「尊也」。○正義曰:箋以戒為戒敕,則敬非戒類,不宜相配而言,故知敬之言警,承上六師之下,故云「警戒六軍之士眾」,軍之所行,多苦暴掠,故知施惠南國,是使無暴掠為之害也。又以天子六軍,軍各有將,今獨命皇父,使整六師,惠南國,不命餘將,故解之,「雖每軍各有將,中軍之將尊」,故特命之,使總攝諸軍也。《左傳》稱晉作諸軍,常以中軍之將為元帥,元帥是其尊也。諸侯三軍,分為左右,可得有中軍焉。天子六軍,而得有中軍者,亦當分之為三,中與左右各二軍也。《春秋》桓五年,「蔡人、衛人、陳人從王伐鄭」。《左傳》曰:「王為中軍,虢公林父將右軍,周公黑肩將左軍。」是天子之軍分為左右之事也。鄭轉敬言警,而毛不為傳,則毛不變敬字,當以敬為恭敬,戒為戒懼。使此二將恭敬以臨之,戒懼而處之,不得與鄭同也。

王謂尹氏,命程伯休父:「左右陳行,戒我師旅。率彼淮浦,省此徐土。(尹氏掌命卿士,程伯休父始命為大司馬。浦,涯也。箋云:尹氏,天子世大夫也。率,循也。王使大夫尹氏策命程伯休父於軍將行治兵之時,使其士眾左右陳列而敕戒之,使循彼淮浦之旁,省視徐國之土地叛逆者。軍禮,司馬掌其誓戒。○陳如字,徐直覲反。行,戶剛反,列也。浦音普,涯也,《說文》云:「水濱也。」)

不留不處,三事就緒。」(誅其君,吊其民,為之立三有事之臣。箋云:緒,業也。王又使軍將豫告淮浦徐土之民云:不久處於是也,女三農之事皆就其業。為其驚怖,先以言安之。○為之,於偽反。下「為其」同。將,子匠反。下同。)

疏「王謂」至「就緒」。○毛以為,上命將元帥,此命司馬。王謂其內史大夫尹氏,汝當為策書,命此程國之伯字休父者,謂命之為大司馬之卿也。即言所命之意,今軍出之時,使此司馬令其士眾左右陳力而為行,稱王之命,戒敕我六軍之師旅,往循行淮之浦厓,省視此徐之國土,有叛逆者從而討之。又當預告徐上之人,我兵之來也,不久留,不停處,直誅爾叛逆之君,為汝立三有事之臣,使就其事業。當即還師,勿驚怖也。○鄭唯「三事就緒」謂「三農之事皆就業」為異。餘同。○傳「尹氏」至「浦厓」。○正義曰:以王謂之而使命人,故知尹氏掌命卿士,即內史也。其職曰:「凡命諸侯及孤卿大夫則策命之。」是也。特云命之,知往前未為此官,始命之也。知為大司馬者,以《大司馬職》云:「若大師則掌其戒令。」此言「戒我師旅」,是司馬之事。又《楚語》云:「重黎氏世敘天地。其在周,程伯休父其後也。當宣王失其官守,而為司馬氏。」韋昭云:「程國,伯爵。休父,名也。失官,謂失天地之官,而以諸侯為大司馬也。」案:父宜是字,而昭以為名,未能審之。孫炎曰:「厓,水邊也。」《說文》云:「浦,水濱也。」則浦、厓一物,故云浦也。○箋「尹氏」至「誓戒」。○正義曰:此時尹氏當是尹吉甫也。下至春秋之世,天子大夫每有尹氏見於經傅,以此知天子世大夫也。吉甫,卿士也,而云大夫者,以吉甫身為卿士,其繼世者不必常得為卿,而大夫是其總號。且命臣者,內史之事,《周禮》內史中大夫,故以大夫言之。吉甫卿士而掌命臣者,蓋為卿而兼內史也。云於軍將行治兵之時者,軍禮「出曰治兵」,此行治兵之禮然後乃出,故行禮之時,敕戒師旅也。禮,軍行,司馬掌其誓戒者,即其職所云「大師掌其戒令」,是也。此經云「徐土」,下云「徐方」、「徐國」,其義一也,言其居在一方而有國土耳。此徐當謂徐州之地,未必即是春秋之世徐子之國。何則?春秋之世,徐國甚小,宣王之時,非能背叛而使王親征之。六軍並出,則是強敵者也,明非春秋徐國,但不知於時之君何姓名耳。○傳「誅其」至「之臣」。○正義曰:告之以「不留不處」,是安慰民情之辭,故解其意,「誅其君,吊其民」。由吊湣其民,故不久留處而擾亂之。立三有事之臣,與《十月之交》「擇三有事」文同。彼傳云:「三有事者,國之三卿。」即此亦為之立三卿也。止言立卿,不言立君,舉其立臣,明亦為之立君。或擇此君之宗賢者而立之,或別封他人,無文可以明之。就緒者,王肅云:「就其事業。」亦當謂民得就業。○箋「緒」至「安之」。○正義曰:《釋詁》云:「業,緒也。」反覆相訓,故緒為業。連上命將之事,而王實未行,故知又使軍將豫告之也。以誅君吊民,使之就業。民之就業,唯農事耳,故知三事謂三農之事。太宰九職,「一曰三農,生九穀」。注云:「三農,原隰及平地。」則三農謂此也。《十月之交》云:「擇三有事。」是有事者三而擇立之。《雨無正》云:「三事大夫。」文連大夫,故得以為公卿。至於此者,言民就農事,不宜以為三卿,故易傳也。

赫赫業業,有嚴天子。王舒保作,匪紹匪遊。徐方繹騷,(赫赫然盛也。業業然動也。嚴然而威。舒,徐也。保,安也。匪紹匪遊,不敢繼以敖遊也。繹,陳。騷,動也。箋云:作,行也。紹,緩也。繹當作驛。王之軍行,其貌赫赫業業然,有尊嚴於天子之威,謂聞見者莫不憚之。王舒安,謂軍行三十里,亦非解緩也,亦非敖遊也。徐國傳遽之驛見之,知王兵必克,馳走以相恐動。○嚴,毛魚檢反,鄭如字。紹如字,繼也,徐云:「鄭尺遙反。」繹音亦,鄭作「驛」,音同,謂傳驛也。騷如字,徐音蕭。「舒,序也」,一本作「舒,徐也」。憚,徒旦反。解音懈。傳,張戀反。恐,丘勇反。下同。)

震驚徐方,如雷如霆,徐方震驚。(箋云:震,動也。驛馳走相恐懼,以驚動徐國,如雷霆之恐怖人然,徐國則驚動而將服罪。○霆音庭。)

疏「赫赫」至「震驚」。○毛以為,上言戒敕將帥,此言王軍往行。言赫赫然而盛,業業然而動,有儼然威武而為天子之容者,此宣王之軍也。以此而往征伐徐國之君,乃舒徐而安行,不為急疾。言其依於軍法,日行三十里耳。雖於禮舒行,又非敢繼之以敖遊,言其不始而安行,末以敖遊繼之,謂終常敬戒,不惰慢也。故徐土之方,斥候之使見其如此,乃陳說王之此威,往告以恐動之。其動驚此徐方之國,如雷之發聲,如霆之奮擊,以恐怖人然。故使徐方之國聞之,則皆動驚而將服罪。此事可常以為法,故美王能行之。○鄭以為,王之軍行,其儀貌赫赫然,有尊嚴於天子之威。王既其貌如此,出則舒而安行,亦非解緩,亦非敖遊。由此徐方之國傳遽之驛見之,知王兵必克,馳走以相恐動。餘同。○傳「赫赫」至「騷動」。○正義曰:赫赫,盛貌。業業,動狀。軍行而又見其狀,故以業業為動也。儼然而有威,謂其軍儼然有可畏之貌。「舒,徐也」。定本云「舒序」,非也。《釋詁》云:「紹,繼也。」以紹、遊共為一句,皆是不敢為之,故云「不敢繼以敖遊」。以凡人之心,莫不初勤後惰,況今以安舒為始,或當以敖遊繼之。而宣王能終始如一,故美其不敢繼以敖遊。「繹,陳」,「騷,動」,皆《釋詁》文。○箋「作行」至「恐動」。○正義曰:此說軍已動發,故以為行。「匪紹匪遊」,各自言匪每者一義,不得言繼以敖遊也,故讀之為紹,訓之為緩。言「繹騷」,則騷由此驛,故知繹當作傳驛之驛。言有嚴天子為他人所尊嚴,故易傳言有嚴天子之威,謂聞見者莫不憚之。王舒安行,嫌其解緩,故云「亦非敖遊也」。《左傳》稱「兵交,使在其間」。王將伐徐,必使候,故云徐國傳遽之驛見之,知王兵必克,歸以報其國,馳走以相恐動。

王奮厥武,如震如怒。進厥虎臣,闞如虓虎。鋪敦淮濆,仍執醜虜。(虎之自怒虓然。濆,涯。仍,就。虜,服也。箋云:進,前也。敦當作屯。醜,眾也。王奮揚其威武,而震雷其聲,而勃怒其色。前其虎臣之將闞然如虎之怒,陳屯其兵於淮水大防之上以臨敵,就執其眾之降服者也。○「如震如怒」,一本此兩「如」字皆作「而」。闞,呼減反,徐火斬反,又火敢反,一音啖。虓,火交反,虎怒貌。鋪,普吳反,徐音孚,陳也,《韓詩》作「敷」,云:「大也。」敦,王申毛如字,厚也,《韓詩》云「迫」,鄭作「屯」,徒門反。淮濆,符云反,鄭「大防也」。仍如字,本或作「扔」,音同。勃,步忽反。降,戶江反。)

截彼淮浦,王師之所。(截,治也。箋云:治淮之旁國有罪者,就王師而斷之。○截,才結反。斷,端亂反。)

疏「王奮」至「之所」。○毛以為,既到淮浦,臨陣將戰,王乃奮揚其威武,其狀如天之震雷,其聲如人之勃怒其色。言嚴威之可懼也。即進而前,其虎臣之將闞然如虓怒之虎,令布陳敦厚之陣於淮水濆厓之上,就而執其眾所降服之虜。既敗其根本,又窮其枝葉,因復使人治彼淮浦之傍有罪之國,皆執而送之,來就王師之所而聽誓言,盡得其支黨也。○鄭唯以敦為屯為異。餘同。○傳「虎之」至「虜服」。○正義曰:此論武將之威,言如虓虎,故知虎之自怒虓然。《釋丘》云:「墳,大防。」李巡曰:「墳謂厓岸,狀如墳墓。」是墳為厓也。《釋詁》云:「仍,因也。」因是就之義也。虜者,囚係之名,為人虜獲,是屈服也。○箋「進前」至「服者」。○正義曰:以其臨陣當進而前之,故以進為前也。敦訓為厚,於義不協,故破之為屯。毛無破字之理,必以為厚,宜為布陳敦厚之陣也。「醜,眾」,《釋詁》文。言虎臣之將者,以虎臣稱臣,為王所特進,非廣言士卒,故知是將也。就執其降服者,此篇上下不言其戰,則是見敵即服,故就執之。

王旅嘽嘽,如飛如翰,如江如漢,如山之苞,如川之流,(嘽嘽然盛也。疾如飛,摯如翰。苞,本也。箋云:嘽嘽,閒暇有餘力之貌。其行疾,自發舉如鳥之飛也。翰,其中豪俊也。江漢以喻盛大也。山本以喻不可驚動也。川流以喻不可禦也。○嘽,吐丹反。摯音至。閒音閑。)

綿綿翼翼,不測不克,濯征徐國。(綿綿,靚也。翼翼,敬也。濯,大也。箋云:王兵安靚且皆敬,其勢不可測度,不可攻勝。既服淮浦矣,今又以大征徐國,言必勝也。○綿如字,《韓詩》作「民民」,同。度,待洛反。)

疏「王旅」至「徐國」。○正義曰:上既克定淮浦之國,此又進而伐徐,言王之師旅雖經淮夷,其師之盛嘽嘽然,間暇而有餘力也。其行動之疾也,如鳥之飛。其赴敵之速也,如摯之翰。其軍之眾多也,如江之廣,如漢之大也。其固守則不可驚動,如山之基本。其往戰則不可禦止,如川之流逝。其行之時,綿綿然安靜,不行暴掠,翼翼然恭敬,各司其事。其形勢不可測度,不可克勝。以此嚴威武力,將大往而征此徐國,言其盛不可當,往必克敵也。○傳「嘽嘽」至「苞本」。○正義曰:嘽嘽,間暇之貌。由軍盛所以嘽嘽然,故云盛也。疾如飛,如鳥飛也。摯如翰者,摯,擊也,翰是飛之疾者。言其擊物尤疾,如鳥之疾飛者。「翰飛戾天」,飛、翰為一,此別言「如」,故為二事也。○箋「嘽嘽」至「可禦」。○正義曰:此皆以傳大略,故申述之。鳥飛已是迅疾,翰又疾於飛,故云「翰,其中豪俊」者。若鷹顫之類摯擊眾鳥者也,故傳以為「摯如翰」,謂其擊戰之時也。江、漢以比盛大,即「漢之廣矣」,「江之永矣」,軍師之眾,其廣長似之也。兵法有動有靜,靜則不可驚動,故以山喻,動則不可禦止,故以川喻。如川之流,取流為喻。「如江如漢」,不取其流,取其盛大耳。○傳「綿綿」至「濯大」。○正義曰:綿綿,舒緩之意,故為靜也。《釋訓》云:「翼翼,恭也。」故為敬。「濯,大」,《釋詁》文。○箋「王兵」至「必勝」。○正義曰:以上文說其勇猛,而勇猛失於殘害,故言安靜且敬以解之。兵法應敵出奇,故美其不可測度,不可攻勝,正謂他人不能勝己也。上已言「截彼淮浦」,此言「濯征徐國」,是既服淮浦之國,今又伐徐也。此篇與上篇事別,非召穆平淮夷之事,然則淮浦之國非淮夷也,未知何國。以強弱相懸,而云大征,故知言必勝也。

王猶允塞,徐方既來。(猶,謀也。箋云:猶,尚。允,信也。王重兵,兵雖臨之,尚守信自實滿,兵未陳而徐國已來告服,所謂「善戰者不陳」。○陳,直刃反。下同。)徐方既同,天子之功。四方既平,徐方來庭。(來王庭也。)

徐方不回,王曰還歸。(箋云:回,猶違也。還歸,振旅也。)

疏「王猶」至「還歸」。○毛以為,王師既盛如此,又王之謀慮信而誠實,用兵有常,伐得其罪,故兵未陣而徐方既已自來告服其罪,因此歸功於王。徐方來,與他國同服於王者,是天子之功使之然也。又四方既已平定,徐方又來在王庭,便是天下宴安,不須用武。徐方先嘗叛者,已不敢違命,則無復有事。王乃告之曰:可以還歸矣。是武事既立,故述而美之。○鄭唯以「猶」為「尚」為異。○傳「猶,謀」。○正義曰:《釋詁》文。○箋「猶尚」至「不陳」。○正義曰:箋以徐方畏威,望軍而服,不由計謀所致,故易傳以猶為尚,兵法,臨敵設權,王尚守信自實,所以為美也。不言對戰執虜,故知兵未陣,徐國已來告服。「善戰者不陳」,莊八年《穀梁傳》文。○傳「來王庭」。○正義曰:言來王庭,謂既降服,後朝京師而至王庭,不必在王軍之庭也。

《常武》六章,章八句。

《瞻卬》 编辑

《瞻卬》,凡伯刺幽王大壞也。(凡伯,天子大夫也。《春秋》魯隱公七年,「冬,天王使凡伯來騁」。○卬音仰。此及《召旻》二篇,幽王之《變大雅》也。)

疏「《瞻卬》七章,上二章與卒章章十句,次三章盡六章章八句」至「大壞」。○正義曰:幽王承父宣王中興之後,以行惡政之故,而令周道廢壞,故刺之也。經七章,所陳皆刺大壞之事。○箋「凡伯」至「來聘」。○正義曰:凡國,伯爵。禮,侯伯之入王朝則為卿,故《板》箋以凡伯為卿士。此言大夫者,大夫,卿之總稱也。所引《春秋》者,隱七年經也。引之者,證天子之臣有凡伯也。凡國伯爵,稱世稱之,不謂與此必為一人矣。

瞻卬昊天,則不我惠。孔填不寧,降此大厲。(昊天,斥王也。填,久。厲,惡也。箋云:惠,愛也。仰視幽王為政,則不愛我下民甚久矣。天下不安,王乃下此大惡以敗亂之。○昊,戶老反。填音塵。下篇同。)

邦靡有定,士民其瘵。蟊賊蟊疾,靡有夷屆。罪罟不收,靡有夷瘳。(瘵,病。夷,常也。罪罟,設罪以為罟。瘳,愈也。箋云:屆,極也。天下騷擾,邦國無有安定者。士卒與民皆勞病,其為殘酷痛病於民,如蟊賊之害禾稼然,為之無常,亦無止息時。施刑罪以羅網天下而不收斂,為之亦無常,無止息時,此目王所下大惡。○瘵,側界反,《字林》側例反。蛑,本又作「蟊」,音牟。屆音界。罟音古。瘳,敕留反。卒,尊忽反。)

疏「瞻卬」至「夷瘳」。○正義曰:言己瞻望而仰視此昊天,王者之為政,曾不於我百姓而施恩愛也。若愛百姓,當以善政安之。今甚久矣,天下不安。言不安以來已久也。王又乃下此大惡之政,以敗亂之。又說所下大惡之狀。王為虐政,天下騷擾,邦國無有定安者,士卒與民其盡勞病矣。其殘酷於民,如蟊賊之蟲病害於禾稼然。為此殘酷,無有常,又無有已止時也。其殺害於民,則施刑罪以網羅天下,一徑施行,不復收斂,為此殺害,無有常,又無瘳愈時也。言王降大惡如此,故下民所以不安。○傳「昊天」至「填久」。○正義曰:以「則不我惠」,謂王不愛民,故知昊天斥王。卒章昊天與「無不克鞏」文連,固於天位是王之事,故知卒章昊天亦斥王也。作者既假昊天以斥王,其言天事則單言天耳。天何以刺?「天之降網」,實論天事,嫌亦斥王,故不言昊,以異其文。《釋詁》云:「塵,久也。」古書填與塵同,故以為久。○箋「惠愛」至「亂之」。○正義曰:「惠,愛」,《釋詁》文也。言幽王為政,不惠愛我下民,正謂降此大厲,即是不愛之驗。先言不愛為目,乃覆說不愛之狀。甚久矣,天下不安來久。《鄭語》稱幽王九年,王室始騷。此言不安已久,蓋九年已後也。王下此惡以敗亂之,言其不安之意也。○傳「瘵病」至「瘳愈」。○正義曰:「瘵,病。夷,常」,《釋詁》文。彼「夷」作「彝」,音義同。罟非罪名,而云「罪罟」,故知設罪以為罟,謂多立科條,使人易犯,若設網以待鳥獸,是以謂之罟。云瘳謂病愈,愈亦止也。○箋「屆極」至「大惡」。○正義曰:「屆,極」,《釋言》文。極者,窮盡之義,故又轉為已。已,止也。邦國是畿外之辭,故云天下騷擾,謂王以虐政擾動之也。以士民連文,故云士卒與民。士卒即從軍者也。言為殘酷與施刑罪者,殘酷謂加害於民,施刑謂布陳科禁,雖害民是一,所從言之異,故重設其文也。蟊賊者,害禾稼之蟲。「蟊疾」,是害禾稼之狀。言王之害民,如蟲之害稼,故比之也。箋以蟊賊是損害之實,故以殘酷痛疾言之。罪罟是張設之言,故以施刑罪言之。不收者,以田設網罟,有收斂之期,王施刑禁,則不復收斂,故責其不收也。言目王所下大惡者,謂條目王惡。定本作「目」,俗本為「自」,誤也。

人有土田,女反有之。人有民人,女覆奪之。(箋云:此言王削黜諸侯及卿大夫無罪者。覆猶反也。○覆,芳服反,服也。注及下同。)此宜無罪,女反收之。彼宜有罪,女覆說之。(收,拘收也。說,赦也。○說音稅。注同。一音他活反。)

哲夫成城,哲婦傾城。(哲,知也。箋云:哲謂多謀慮也。城,猶國也。丈夫,陽也。陽動故多謀慮則成國。婦人,陰也。陰靜故多謀慮乃亂國。○知音智,王申毛如字。喆音哲,本亦作「哲」。)

疏「人有」至「傾城」。○正義曰:上八句言王之為惡皆由婦人,下二句謂婦人之言不可聽用。若謂智多謀慮之丈夫,則興成人之城國;若為智多謀慮之婦人,則傾敗人之城國。婦言是用,國必滅亡。王何故用婦人之言,為此大惡,故疾之也。○傳「哲,知」。○箋「哲謂」至「亂國」。○正義曰:「哲,智」,《釋言》文。智者役心以謀慮,故云哲謂多謀慮也。國之所在,必築城居之,作者以城表國。箋以其有城居之嫌,故云城猶國也。箋以「丈夫,陽。陽動故多謀慮則成國。婦人,陰。陰靜故多謀慮則亂國」。由陰陽不等,動靜事異,故俱多謀慮而成傾有殊也。若然,謀慮苟當,則婦人亦成國,任、姒是也。謀慮理乖,雖丈夫亦傾城,宰嚭、無極是也。然則成敗在於是非得失,不由動靜。而云陰陽不同者,於時褒姒用事,干預朝政,其意言褒姒有智,唯欲身求代後,子圖奪宗,非有益國之謀,勸王不使聽用,非言婦人有智皆將亂邦也。

懿厥哲婦,為梟為鴟。(箋云:懿,有所痛傷之聲也。厥,其也。其,幽王也。梟鴟,惡聲之鳥,喻褒姒之言無善。○懿,於其反。注同。沈又如字。梟,古堯反。姒音似。)

婦有長舌,維厲之階。亂匪降自天,生自婦人。匪教匪誨,時維婦寺。(寺,近也。箋云:長舌喻多言語。是王降大厲之階,階所由上下也。今王之有此亂政,非從天而下,但從婦人出耳。又非有人教王為亂。語王為惡者,是惟近愛婦人,用其言故也。○寺,徐音侍,亦如字。近,附近之近。下「近愛」、「近川」同。上,時掌反。語,魚據反。)

疏箋「懿有」至「無善」。○正義曰:懿與噫,字雖異,音義同。《金縢》云:「噫!公命我勿敢言。」與此同也。噫者,心有不平而為聲,故云有所痛傷之聲。痛傷褒姒亂國政也。「厥,其」,《釋言》文。此刺幽王,而褒姒是其婦,故知「其,幽王」也。○傳「寺,近」。○正義曰:寺即侍也。侍御者,必近其傍,故以寺為近。○箋「長舌」至「言故」。○正義曰:以舌動而為言,故謂多言為長舌。《論語》云「駟不及舌」,亦謂言為舌也。

鞫人忮忒,譖始竟背。豈曰不極,伊胡為慝?(忮,害。忒,變也。箋云:鞫,窮也。譖,不信也。竟,猶終也。胡,何。慝,惡也。婦人之長舌者多謀慮,好窮屈人之語,忮害轉化,其言無常,始於不信,終於背違。人豈謂其是不得中乎?反云維我言何用為惡不信也?○鞫,居六反。忮,之豉反。忒,他得反。譖本又作「僭」,子念反。背音佩。注同。慝,他得反。好,呼報反。)

如賈三倍,君子是識。婦無公事,休其蠶織。(休,息也。婦人無與外政,雖王后猶以蠶織為事。「古者天子為藉千畝,冕而朱紘,躬秉耒。諸侯為藉百畝,冕而青紘,躬秉耒。以事天地山川社稷先古,敬之至也。天子諸侯必有公桑蠶室,近川而為之,築宮仞有三尺,棘牆而外閉之。及大昕之朝,君皮弁素積,卜三官之夫人、世婦之吉者,使入蠶於蠶室,奉種浴於川,桑於公桑,風戾以食之。歲既單矣,世婦卒蠶,奉繭以示於君,遂獻繭於夫人。夫人曰:此所以為君服。與遂副褘而受之,少牢以禮之。及良日,後夫人繅,三盆手,遂布於三宮夫人世婦之吉者,使繅,遂朱綠之,玄黃之,以為黼黻文章。服既成矣,君服之以祀先王先公,敬之至也。」箋云:識,知也。賈物麵有三倍之利者,小人所宜知也。君子反知之,非其宜也。今婦人休其蠶桑織紝之職,而與朝廷之事,其為非宜亦猶是也。孔子曰:「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賈音古。注同。《爾雅》云:「市也。」倍,蒲罪反。無與,音預。紘,獲耕反。耒,力對反。昕音欣。奉,芳勇反。下同。種,章勇反。戾,力計反,燥也。食音嗣。單音丹。繭,古顯反。君服與,音餘。褘音輝。副,首飾。褘是褘衣。少,詩照反。繅,素刀反,本亦作「縿」,同。盆,蒲門反。紝,女金反。而與,音預。朝,直遙反。下「朝廷」同。)

疏「鞫人」至「蠶織」。○正義曰:上言長舌之惡,更說為惡之狀。此婦人之長舌多謀慮者,乃好窮屈人之言語,出言則為人患害,且又變化無常,所言以不信為始,終竟於後背而違之。豈肯自曰:我之此言不中正乎?反云:維我此言,何用為惡?惡而不知其非,故為可痛傷也。既云出言不善,又責其幹亂朝政,如商賈之求利三倍,乃君子之人於是識知之,非其宜也。汝今婦人之不宜與朝廷公事,而休止養蠶織紝,干預男子之政,亦非宜也。○傳「忮,害。忒,變」。○正義曰:忮者,以心忮格前人,為之患害,故以忮為害也。《釋言》云:「爽,忒也。」孫炎曰:「忒,變雜不一。」是忒為變之義也。○箋「鞫窮」至「不信」。○正義曰:「鞫,窮」,《釋言》文。讒譖者,皆不信之言,故以譖為不信也。竟者,卒盡之義,故云竟猶終也。「胡,何。慝,惡」,皆詩之通訓。佞人似智,奸人亂德,皆自以為善。此刺褒姒自以為賢。「豈謂是不得中乎?反云維我言何用為惡不信」,自謂所行皆得中,疾時人謂之惡。不自嫌其不信,所以至亡而不改也。○傳「休息」至「之至」。○正義曰:「休,息」,《釋詁》文。傳解婦人無與外事,雖王后之貴,猶以蠶織為事,故引《禮記》以證之。自「古者天子」以下,皆《祭義》文也。謂之藉田者,《天官·甸師》注云:「藉之言借也。王一耕之,而使庶人芸芓終之。」《月令》注云:「借民力所治之田也。」天子千畝,諸侯百畝,以事神有多少,因而為之等差也。冕者,祭服之冠。紘謂冕之下而仰屬者。止言服冕,而冕有等級,未知服何冕也。夫人受繭服副褘,則人君耕藉或亦用祭服,蓋天子以袞冕也。諸侯自祭其廟,用玄冕,耕藉之服不過用玄冕也。其紘,天子以朱,諸侯以青者,以朱,南方,太陽之色,故天子用之;青,東方,少陽之色,故諸侯用之,所以下天子。天子藉田在南郊,諸侯藉田在東郊,亦此意也。躬秉耒耜,謂親耕之。《月令》孟春,「天子親載耒耜,躬耕帝藉」,是其事也。此文兼有天子諸侯,故云以事天地山川社稷先古,總舉諸神以為言也。《祭義》作「先古」,注云:「先古,先祖。」定本作「先公」,涉下先公而誤耳。既言人君親耕,又言王后親蠶,見祭祀之禮,必夫婦致敬也。蠶室必近川者,《夏官·馬質》注引《蠶書》云:「蠶為龍精。」然則以龍是水物,故近川為之,取其氣勢也。築宮,謂築蠶宮之院牆也。七尺曰仞。言仞有三尺,則蠶宮之牆高一丈矣。《尚書夏傳》文與此略同,云「築官有三尺」者,其文誤也。故彼注云:「『官』當為『宮』。雉長三丈,高一丈。度長以長,度高以高,則蠶宮高一丈。」《禮志》曰仞有三尺。七尺曰仞,彼文直云「宮有三尺」,「宮」下當脫「仞」字也。雉者,城牆之度,故鄭計雉之數以推之。又引《禮記》以證之,復言七尺曰仞,是仞有三尺,乃充一雉之度,明其宮不得高丈三矣。彼注或云「蠶宮高一丈三尺」者,衍「三尺」二字也。棘牆,謂牆上布棘,以禁人之逾越,不以禦寇,故外閉之。大昕之朝者,彼注云:「季春朔日之朝也。知者,以既卜之下即言養蠶之事。季春始蠶,故知是季春也。昕者,朝旦之名。言大昕,明是朔日之朝也。」皮弁素積者,《士冠禮》注云:「皮弁者,白鹿皮為冠,象上古也。積,猶辟也。以素為裳,辟蹙其腰中。皮弁之衣,用布十五升,其色象焉。」是也。卜三宮之夫人世婦之吉者,謂天子則卜三夫人,諸侯則卜世婦也。《月令》注「留養蠶者,所卜夫人與世婦」。是天子之夫人親蠶事也。《周禮》王后六宮,言三宮者,亦據諸侯言之也,故彼注云:「諸侯夫人三宮,半王后也。」言三宮,據諸侯夫人有三宮。言三宮之夫人,亦容天子。三夫人,人各居一宮也。以文兼天子諸侯,故雜互陳之。奉種浴於川,文承大昕之下,則以三月浴之矣。《天官·內宰》云:「仲春,詔後率外內命婦始蠶於北郊。」《馬質》注云:「月直大火則浴其種。」以仲春浴之者,蓋二月浴之,至將生又浴之,故不同也。風戾以食之者,彼注云:「葉及早涼脆,采之風戾之,使露氣燥,乃可食蠶。蠶性惡濕也。」歲既單矣,單,盡,故彼注云:「歲單,謂三月月盡之後也。言歲者,蠶,歲之大功,事畢於此也。」世婦卒蠶,獻繭於夫人,據諸侯為說。若天子,則夫人卒蠶,獻於後。《夏傳》注云:「此諸侯之禮。天子則獻繭於後。」是也。於君言示,於夫人言獻,以繭是夫人之事,主獻夫人,故夫人受之。夫人而云副褘者,彼注云:「副褘,王后之服。而云夫人,記者容二王之後與?以記意或然,故言。」與為疑之辭,雖王后受繭,其服尊,不過亦副褘也。少牢以禮之者,設少牢之饌,以禮遇世婦也。彼注云:「禮之者,禮奉繭之世婦也。」繅三盆手者,彼注云:「三盆手者,三糸奄也。幾繅,每糸奄大總而手振之以出緒也。」《夏傳》注云:「手猶親也,言後夫人親以手總之也。」言君服之以祀先王先公,敬之至也。以文兼天子諸侯,故先王先公互言之。○箋「識知」至「於利」。○正義曰:利之多少,其數無常。必以三倍為言者,以三是三才之數,數之小成,故舉以言焉。

天何以刺?何神不富?舍爾介狄,維予胥忌。(剌,責。富,福。狄,遠。忌,怨也。箋云:介,甲也。王之為政,既無過惡,天何以責王見變異乎?神何以不福王而有災害也?王不念此而改修德,乃舍女被甲夷狄來侵犯中國者,反與我相怨。謂其疾怨群臣叛違也。○舍音捨。注同。介音界。狄,毛他曆反,鄭如字,謂夷狄。見,賢遍反。被,皮寄反。)

不吊不祥,威儀不類。人之云亡,邦國殄瘁。(類,善。殄,盡。瘁,病也。箋云:吊,至也。王之為政,德不至於天矣,不能致徵祥於神矣,威儀又不善於朝廷矣。賢人皆言奔亡,則天下邦國將盡困病。○吊如字,又音的。瘁,似醉反。)

疏「天何」至「殄瘁」。○鄭唯以介狄別解。餘皆同。○傳「刺責」至「忌怨」。○正義曰:刺譏者,皆責之辭,故刺為責也。言「何神不富」,則富是神之所加,故以富為福也。毛讀狄為逖,故為遠也,則介當訓為大,不得與箋同也。忌者,相憎怨之言,故以忌為怨也。王肅云:「舍爾大道遠慮,反與我賢者怨乎?」○箋「介甲」至「叛違」。○正義曰:以辭有與奪,意為彼此,言「維予胥忌」,是不當怨而怨,則「舍爾介狄」者,是當怨而舍之也。且幽王荒淫惑亂,將至滅亡,兵在其頸,尚不知悟,安能復知大道遠慮?又大道遠慮非幽王之所有,何云舍汝乎?何以者,問之辭,故云王之政無過惡,天何以責王也?既問天之刺責,又問神不福助,亞前為勢,故何在神上。天者,群臣之精,言天則神可知。去天以外而別言神,則謂人鬼地祗山川社稷之類也。天之所責,唯有妖變而已,故云見變異,若日食、星殞、山崩、川竭之屬也。神所不福,則是己有禍罰,故云有災害,謂水旱、蟲螟、霜雹、疫癘之等也。於時已有此等事,故責王不改修德教也。不應舍而舍,則是已來犯王,故知被甲夷狄來侵犯中國者,臣若阿諛順旨,必不為王所怨,故知反與我相怨,謂其疾怨群臣叛違也。以正直不肯從邪,故為王所怨。○傳「類,善。殄,盡。瘁,病」。○正義曰:皆《釋詁》文。○箋「吊至」至「困病」。○正義曰:「吊,至」,《釋詁》文。此經與上義相配成天,刺神不福,皆由政惡所致。以王之為政,德不至於天,故天以刺之。不能致徵祥於神,故神不福之。威儀有不善於朝廷,故相與怨忌。

天之降罔,維其優矣。人之云亡,心之憂矣。(優,渥也。箋云:優,寬也。天下羅罔以取有罪亦甚寬,謂但以災異譴告之,不指加罰於其身。疾王為惡之甚,賢者奔亡,則人心無不憂。○渥,於角反。譴,棄戰反。)

天之降罔,維其幾矣。人之云亡,心之悲矣。(幾,危也。箋云:幾,近也。言災異譴告離人身近,愚者不能覺。○離,力智反。)

疏「天之」至「悲矣」。毛以為,上既言天刺責王,賢人將去,此又言其可憂之狀。天之所下此災異之羅網,維其僥渥而多矣。賢人之言皆云已欲亡去。我天下之人其心為之憂愁矣。又丁寧言之,天之所下災異之羅網,維其危險而甚矣,賢人之言皆云欲亡去,我天下之人其心為之悲哀矣。○鄭唯以優為寬、幾為近為異。餘同。○傳「優,渥」。○正義曰:以優為優饒之義,故為渥也。《信南山》云:「既優既渥。」是優渥為豐多之意也。○箋「優寬」至「不憂」。○正義曰:以「天之降罔」,是羅網寬廣優饒者,寬容之義,故易傳以優為寬。天下羅網,以取有罪,正謂欲取王也。不指害其身,而微加譴告,是其寬也。○傳「幾,危」。○正義曰:《釋詁》文。上言優者,謂自天降而多也。此言幾者,謂至人身而危。二者相接成也。○箋「幾,近」。○正義曰:《釋詁》文。上寬者,謂微加譴告,告而不改,則禍及其身,故離人近。二者亦相接成,但以忠臣諫君,宜稱禍近為切,故易傳也。

觱沸檻泉,維其深矣。心之憂矣,寧自今矣?不自我先,不自我後。(箋云:檻泉正出,湧出也。觱沸,其貌。湧泉之源,所由者深,喻己憂所從來久也。惡政不先己,不後己,怪何故正當之。○觱音必。沸音弗。觱沸,泉出貌。檻,胡覽反,徐音下斬反。)

藐藐昊天,無不克鞏。(藐藐,大貌。鞏固也。箋云:藐藐,美也。王者有美德藐藐然,無不能自堅固於其位者,微箴之也。○藐,亡角反。鞏,九勇反。箴,之林反。)

無忝皇祖,式救爾後。(箋云:式,用也。後,謂子孫也。)

疏「觱沸」至「爾後」。○正義曰:言觱沸然而湧出者,檻泉也。此泉濆湧而出,言其所從來維其深遠矣。喻天下之人心之憂悲,亦所由來久遠,寧從今日矣!我之所憂,憂此惡政。怨恨何故不從我之先,何故不從我之後,而正當我之身也?既言王政之惡,故以箴王。言人君有美大之德藐藐然,可以比於昊天,則無不能堅固於其位者。是守位者必由美德也。王當美德固之,無使辱汝君祖之先王,用此美德,以救汝後世之子孫,使之保守王位,無喪邦國也。○箋「檻泉正出,湧出」。○正義曰:《釋水》文也。李巡曰:「水泉從下上出曰湧泉。」○傳「藐藐」至「鞏固」。○正義曰:《釋詁》云:「藐藐,美也。」言大貌者,為美大之貌也。「鞏,固」,《釋詁》文。○箋「王者」至「箴之」。○正義曰:下云「無忝皇祖」,則知能固者,謂能固其王位也。不直言無德則不能固,而云有美德者無不能固,反言以見意,而文不指斥,是微箴之也。

《瞻卬》七章,三章章十句,四章章八句。(

《召旻》 编辑

《召旻》,凡伯刺幽王大壞也。旻,閔也,閔天下無如召公之臣也。(旻,病也。○召旻,上時照反,下密巾反。下同。)

疏「《召旻》七章,上四章章五句,下三章章七句」至「之臣」。○正義曰:《召旻》詩者,周卿士凡國之伯所作,以刺幽王大壞也。又解名篇之義,是閔傷當時天下無如文、武之世召康公之臣。以時無賢臣,深可痛傷,故以《召旻》名篇。其敘大壞之意,經七章皆大壞之事也。首章曰「旻天疾威」,卒章云「有如召公」,雖有召旻之字,而其文不次,作者錯綜以名篇,故《敘》特解經之旻天,自由天之閔下,以旻為天名,此《敘》轉為閔,箋訓為病,則與旻天之義其意小乖,是借名以見意,作者指言旻天,為此故也。先王佐命之臣,能開闢土地者蓋多矣,而獨言召公者,作者意所欲言,無他義也。

旻天疾威,天篤降喪。瘨我饑饉,民卒流亡。(箋云:天,斥王也。疾,猶急也。瘨,病也。病乎幽王之為政也,急行暴虐之法,厚下喪亂之教,謂重賦稅也。病中國以饑饉,令民盡流移。○瘨,都田反,沈又音殄,又音田。令,力呈反。一本作「令故民」。)

我居圉卒荒。(圉,垂也。箋云:荒,虛也。國中至邊竟以此故盡空虛。○圉,魚呂反。竟音境,本亦作「境」。)

疏「旻天」至「卒荒」。○正義曰:言比旻天之王者,其為政教乃急疾而行此威虐之法。比天之王者,又厚下與民喪亂之教,而病害我國中以饑饉,令國中之民盡流移而散亡。以此故令我所居中國至於四境邊陲,民皆逃散而盡空虛,是王暴虐所致之。○箋「天斥」至「流移」。○正義曰:箋以此詩刺王大壞,而承以饑饉流亡,明是王使之然。於文勢非言上天,故以天為斥王,旻天亦斥王也,故箋即言「幽王之為政,急行暴虐之法,厚下喪亂之教」。以幽王文總二事,是經之二天皆斥王也。《小旻》云:「旻天疾威。」文與此同。彼箋云:「旻天之德,疾王者以刑罰威恐萬民。」則以天為上天,疾為疾惡。而此不然者,以此下云「天降罪罟」,承以「蟊賊內訌」。內訌是人自潰亂,非上天降之。文與下相類,故知疾威、降喪亦是王自行之,非天疾王,非天降之也。《小旻》之文連「敷於下土」,布政下土是王之所為,明天以是故疾惡於王。觀文而說,故與此異。《蕩》之「疾威」,與此不同,義亦然也。急行暴虐之法,厚下喪亂之教,所以為異者,以二句相連,疾與篤為類,則威為酷刑罰,喪為亂亡賦稅則。急者行之必速之辭,厚者為之加重之稱,則二者俱急而且重也。但以言疾則為行之理已著,言篤直是厚而近為行之理未彰,故又言降以見之。因此,故下單言「天降」以配而成句也,其實天與旻天俱斥王耳。箋又總解暴虐、喪亂之事,正謂重賦斂,病中國以饑饉,令盡流移也。○傳「圉,垂」。○正義曰:《釋詁》文。○箋「荒虛」至「空虛」。○正義曰:「荒,虛」,《釋詁》文。某氏曰:「《周禮》云:野荒民散則削之。」唯某氏之本有荒字耳,其諸家《爾雅》則無之。要《周禮》野荒必是虛之義也。居謂城中所居之處,圉謂邊境,以此故盡空虛以謂虐政故也。

天降罪罟,蟊賊內訌。(訌,潰也。箋云:訌,爭訟相陷入之言也。王施刑罪,以羅罔天下眾為殘酷之人,雖外以害人,又自內爭相讒惡。○訌,戶工反,徐云:「鄭音工。」爭,爭鬥之爭。下同,惡。烏路反。)

昏椓靡共,潰潰回遹,實靖夷我邦。(椓,夭椓也。潰潰,亂也。靖,謀。夷,平也。箋云:昏椓皆奄人也。昏,其官名也。椓,椓毀陰者也。王遠賢者,而近任刑奄之人,無肯共其職事者,皆潰潰然維邪是行,皆謀夷滅王之國。○椓,丁角反。共音恭。注皆同。潰,戶對反。遹音聿,一音述。奄如字,本又作「閹」。遠,於萬反。近,附近之近。邪,似嗟反。)

疏「天降」至「我邦」。○正義曰:上言王以暴亂病民,此又言所病之事。今比天之王者,下此刑罰羅網之法於天下,諂佞之臣又助為此刑罰殘酷。其害於人,如蟊賊之害禾稼然,又內自潰亂梠陷以罪人也。又王所親任,是刑餘之人,此昏奄椓毀之小人,無供其職事者,皆潰潰然昏亂,其行邪僻,實謀滅我王之邦國,王何故信任之?○傳「訌,潰」。○正義曰:《釋言》文。○箋「訌爭」至「讒惡」。○正義曰:傳訌潰之義,以訌字從言,故知訌者是爭訟相陷入之言。由爭訟相陷,故至潰敗,故《爾雅》以訌為潰。訌言內,則蟊賊為外,故云眾為殘酷之人,雖外以害人,又內相讒惡。言惡人所在為害,又自不相親也。「天降罪罟」,是王所下之。知「蟊賊內訌」,是臣之眾殘酷之人為之者,以訌是相惡之言,若亦王所下之,不得言其相惡,故知臣之佞者,助王以殘酷害人,又內自相讒惡也。○傳「椓夭」至「夷平」。○正義曰:傳意亦以椓為去陰,但以《正月》云「天夭是椓」,夭謂夭殺。椓謂椓破,夭椓文連,故並舉其類以曉人。潰潰,昏亂之意,故為亂也。「靖,謀」,《釋詁》文。「夷、平,易也」,俱訓為易,是夷得為平,言平殄而滅之。○傳「昏椓」至「王之國」。○正義曰:解名此人為昏椓之意,故云「皆奄人也」。《天官·閽人》注云:「閽人司昏晨以啟閉者。」是「昏,其官名也」。「椓,椓毀陰者」,為犯淫罪而刑之也。《書傳》曰:「男女不以禮交者,其刑宮。」《秋官·司刑》注云:「宮者,丈夫則割其勢,女子閉於宮中。」此椓毀其陰,即割勢是也。謂之奄者,《天官·酒人》注云:「奄,精氣閉藏者。」引《月令》「其器閎以奄」,是由割去其勢,精氣閉藏,故謂之奄人也。若然,《秋官·掌戮》云:「墨者使守門。」《閽人》之注引《掌戮》之文,則閽人乃是墨者,非奄人矣。而此箋以昏為奄者,案《周禮·序官》閽人上有內小臣,下有寺人。內小臣之與寺人,皆是奄人為之,閽人與之為類,官居其閒,則亦奄人也。《閽人》云:「王宮每門四人。囿遊亦如之。」注云:「囿,禁院也。遊,離宮也。」然則王宮之與囿遊,所守門者,其官皆曰閽人,是閽之用人,非獨奄也。《掌戮》「墨者使守門,宮者使守內,刖者使守囿」。則墨、刖皆亦為閽,非獨宮刑者矣。但內門則用奄以守之,其外門則用墨耳。《閽人職》曰:「掌守王宮之中門之禁。」注云:「中門於外、內為中。天子五門,雉門為中門。」是雉門以內用奄,庫門以外用墨,其囿則用刖也。官與寺人為類,主以奄者為名。《月令》:「仲冬,命奄尹審門閭,謹房室。」是門房之守,皆奄為之,故知閽是奄人之官名也。奄者防守門閣,親近人主。凡庸之君,闇於善惡,以其少小慣習,朝夕給使,顧訪無猜憚之心,恩狎有可悅之色。且其人久處宮掖,頗曉舊章,常近床第,探知主意。或乃色和貌厚,挾術懷奸;或乃捷對敏才,飾巧亂實。於是邪正並行,情貌相越,遂能迷罔視聽,因惑愚主,謂其智足匡時,忠能輔國,信而使之,親而任之,國之滅亡,多由此作。故詩人責王遠賢者而近刑奄之人也。原其本心,不欲滅國,但所謀不當,滅國之道也,故謂之謀滅王國也。

皋皋訿訿,曾不知其玷。(皋皋,頑不知道也。訿訿,窳不供事也。箋云:玷,缺也。王政已大壞,小人在位,曾不知大道之缺。○皋音羔,《爾雅》云:「刺素食也。」訿音紫,《爾雅》云:「莫供職也。」玷,丁簟反。窳音庾。裴駰云:「病也。」《說文》云:「懶也。」一本又作「眾」。)

兢兢業業,孔填不寧,我位孔貶。(貶,隊也。箋云:兢兢,戒也。業業,危也。天下之人,戒懼危怖甚久矣,其不安也,我王之位,又甚隊矣。言見侵侮,政教不行。後犬戎伐之,而周與諸侯無異。○業如字,一音五答反。貶,彼檢反。隊,直類反,又作「墜」。)

疏「皋皋」至「孔貶」。○正義曰:上言小人為謀,將滅王國。此言其致滅之狀。小人在位,皋皋然誌識頑鈍而不知治道,訿訿然在公窳惰而不供職事。心頑力惰,自以為宜。王政已壞,曾不知其大道之玷缺也。臣既如此,害及天下,故今時之人皆兢兢而戒懼,業業然而危怖甚久矣。天下不安,言不安已久矣。民既不安,其我王之位又甚貶退,言其卑微與諸侯無異也。○傳「皋皋」至「供事」。○正義曰:《釋訓》云:「皋皋、肙肙,刺素食也。」舍人曰:「皋皋,不治之貌。」某氏曰:「無德而空食祿也。」無德不治而空食祿,是頑不知其道也。《釋訓》又云:「翕翕、訿訿,莫供職也。」是訿訿為窳不供其職也。《說文》云:「窳,懶也。」草木皆自豎立,唯瓜瓠之屬臥而不起,似若懶人常臥室,故字從宀,音眠。

如彼歲旱,草不潰茂,如彼棲苴。(潰,遂也。苴,水中浮草也。箋云:「潰茂」之「潰」當作「彙」。彙,茂貌。王無恩惠於天下,天下之人如旱歲之草,皆枯槁無潤澤,如樹上之棲苴。○潰,毛戶對反,鄭作「彙」音謂。棲音西,謂棲息也。苴,鋤如反。槁,口老反。)

我相此邦,無不潰止。(箋云:潰,亂也。無不亂者,言皆亂也。《春秋傳》曰:「國亂曰潰,邑亂曰叛。」○相,息亮反。)

疏「如彼」至「潰止」。○毛以為,言王無恩於民,致使下民如彼歲之大旱,其草不得申遂而盛茂,致使此草如彼水上棲止逐流之浮苴也。旱歲之草,如水上之苴,言其枯槁無潤。下民不得王恩,亦如是也。民不見德,禍亂將起,詩人閔之,言我視此王之邦國無有不亂,止言其必將亂也。後犬戎殺王,是此言之信。○鄭唯以潰為彙、棲苴謂樹上為異。餘同。○傳「潰遂」至「浮草」。○正義曰:草之生,當遂其生長之性。今言「草不潰茂」,故以潰為遂。苴是草之枯槁逐水流者,故云:「苴,水中之浮草。」如是,則棲為浮義,謂棲息於水上也。○箋「潰茂」至「棲苴」。○正義曰:潰茂連文,以潰為遂,於義不安,故易傳言「潰當作彙」。如《易·泰卦》「拔茅以彙」之字,彙是茂盛之貌也。箋不直言「潰當作彙」,而云「潰茂」之「潰」當作「彙」者,以下有「無不潰止」,嫌亦為彙,故連茂言之。又以棲者,居在木上之名,謂水上為棲,理亦不愜,故以為如樹上之棲苴。苴是草木之枯槁者,故在樹未落及已落為水漂皆稱苴也,此經再云「如」者,言民如旱草,草又如苴,見其枯槁之極,喻王無恩之甚也。○箋「春秋」至「曰叛」。○正義曰:僖四年《公羊傳》文也。引之者,證邦潰為國亂之意也。

維昔之富不如時。(往者富仁賢,今也富讒佞。箋云:富,福也。時,今時也。)維今之疚不如茲。(今則病賢也。箋云:茲,此也。此者,此古昔明王。○疚音救,病也,字或作「{宀久}」。)彼疏斯卑,胡不自替?職兄斯引。(彼宜食疏,今反食精卑。替,廢。況,茲也。引,長也。箋云:疏,粗也,謂糲米也。職,主也。彼賢者祿薄食粗,而此昏椓之黨反食精卑。女小人耳,何不自廢退,使賢者得進?乃茲復主長此為亂之事乎?責之也。米之率:糲十,卑九,鑿八,侍御七。○卑,皮賣反。兄音況。下同。糲,蘭末反,沈音賴,又音厲。復,扶又反。下回。長如字,又張丈反。率,字又作「卛」,音類,又音律,又所律反。鑿,子洛反,又音昨。《字林》云:「糲米一斛舂為八斗。」音子沃反。)

疏「維昔」至「斯引」。○毛以為,邦國之亂,由遠賢者而任小人,故舉明王之政以並之。言維昔明王之所富者,不如今之時。言昔時富賢人,今時富讒佞也。又言今時所以異於昔者,維今世之所病者,不如此明王,言明王富賢人,今世則病賢人,是其異於昔也。由病其賢者,故小人得進,故又責之。言彼宜食疏,今乃反食精卑之小人,由汝當路以病賢者。何不早自廢退,使賢者得進,乃復主為滋益此亂之事使更長也?言小人用事,益使亂長,故責之。○鄭唯「彼疏斯卑」為異。餘同。○傳「彼宜」至「引長」。○正義曰:以小人為彼,故云彼宜食疏,今食精卑。言其富小人也。「替,廢」,《釋言》文。《爾雅》之訓況為賜也。賜小人之物,使之益多,故以況為滋,滋又為益。「引,長」,《釋詁》文。○箋「疏粗」至「禦七」。○正義曰:以疏封卑,則粗於卑也。粗於卑者,唯糲米耳,故知謂糲米也。「職,主」,《釋詁》文。以疏卑文稱彼此,則有相形之勢。上文責王病賢者富小人,則此亦相對,不得為一人,故易傳以賢者食粗,昏椓之黨食精也。「職況斯引」,職訓之為主。茲,此。引,長。言主為益此,使亂之長,故便而倒之云:「乃茲復主長此為亂之事,責之也。」言「米之率:糲十,卑九,鑿八,侍御七」者,其術在《九章》粟米之法。彼云:「粟率五十,糲米三十,卑二十七,鑿二十四,禦二十一。」言粟五升,為糲米三升。以下則米漸細,故數益少。四種之米,皆以三約之,得此數也。言此,明糲粗於卑,故為疏也。

池之竭矣,不云自頻?(頻,厓也。箋云:頻,當作「濱」。厓,猶外也。自,由也。池水之溢,由外灌焉。今池竭,人不言由外無益者與?言由之也。喻王猶池也,政之亂,由外無賢臣益之。○頻,舊云毛如字,鄭作「濱」,音賓,俱云厓也。案張揖《字詁》云:「瀕,今濱。」則瀕是古濱字者。與音餘。)泉之竭矣,不云自中?(泉水從中以益者也。箋云:泉者,中水生則益深,水不生則竭。喻王猶泉也,政之亂,又由內無賢妃益之。)

溥斯害矣,職兄斯弘,不烖我躬。(箋云:溥,猶徧也。今時徧有此內外之害矣,乃茲復主大此為亂之事,是不烖王之身乎?責王也。烖謂見誅伐。○溥音普。烖音災。徧音遍。下同。)

疏「池之」至「我躬」。○正義曰:既言小人在朝,又傷王無輔助。言人見池水之竭盡矣,豈不言云由其外之濱厓無水以益之故也?以喻人見王政之喪亂矣,豈不言曰由其外之群臣無賢以佐之故也?人見泉水之枯竭矣,豈不言由其內之地中無水以生之故也?以喻人見王政危亂矣,豈不言曰由其內之妃後無德以助之故也?今王內無賢後,外無賢臣,溥徧有此內外無賢之害矣,而任政小人乃復主益此亂,使之更大亂漸益大,豈得不災害我身乎?言其必將害之。○箋「頻當」至「益之」。○正義曰:以水厓之濱,其字不應作頻,故破之也。傳作頻者,蓋以古多假借,或通用故也。池者,穿地引水。《家語》曰:「池水之大,魚鱉生焉,萑葦長焉,誰知其非泉也?」是池由自外引水而為之,故云「池水之益,由外灌焉」。上章刺王遠賢,故知以池竭喻外無賢臣益之也。既以池竭外無益以喻外無賢臣,故知下經以泉竭內無益以喻無賢妃也。

昔先王受命,有如召公,日辟國百里;今也日蹙國百里,(辟,開。蹙,促也。箋云:先王受命,謂文王、武王時也。召公,召康公也。言「有如」者,時賢臣多,非獨召公也。今,今幽王臣。○辟音辟。蹙,子六反。)

於乎哀哉!維今之人,不尚有舊?(箋云:哀哉,哀其不高尚賢者,尊任有舊德之臣,將以喪亡其國。○喪,息浪反。)

疏「昔先王」至「有舊」。○正義曰:言日辟、日蹙,甚言之耳。不得一日之間,便有百里之校。於「蹙國」之上不言無賢臣者,以「不尚有舊」事見於下,故空其文,以下句互而知之。

《召旻》七章,四章章五句,三章章七句。

《蕩之什》十一篇,九十二章,七百六十九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