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東日記/卷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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圭齋題彭氏程文
编辑予性頗不喜場屋程文,異時所作四書經義亦不多,惟書經大小題俱有破題,又有刪節王滹南書義一帙,此外惟論十數通、表二十餘道耳。乙丑叨第後,即為人持去,無一存者,迄今亦不留意。偶見歐陽圭齋所題彭氏一經,乃知前輩之於程文,其不輕乃爾。徐圖訪得,以示兒輩。圭齋文今附錄焉。
先參政冀公,曩善廬陵彭君士楚,先公宋上庠高選,雖治春秋,能通諸經,不忍見前代時文散逸,每屬士楚收拾。士楚至則稇載充牣。先君暇日,亂紬而泛閱之,擇其尤者,別彙為帙。士楚亦能誦讀先世詩義,賓主迭論。玄兄弟漫不及省,先公勗之曰:『黃冊子會有行世時,兒曹毋忽也。』先公薨之七年,科舉興,玄首擢第,追憶先訓。泰定甲子,廬陵彭公冲所以詩經擢進士,為士楚從弟,於是其家學益振。他日,冲所子功遠來京師,袖其曾祖坦軒、祖碧野二先生及一門諸父舊業程文,兼冲所題識手澤,謁予求一言。是葢吾先公平日之所購求,而士楚之所恪誦者。彭氏世科之左券,不在茲乎?俯仰四十餘,科目廢而蝟興,興而歘廢,今明詔復飭中書舉行。玄叨塵從臣,初議闕下,力贊其成,又適秉筆代言,播告海內矣。會將見程文復盛當世,喜而志於斯後。至元六年庚辰夏五中澣翰林侍講學士、通奉大夫、知制誥、同修國史歐陽玄書。」
酌定白鹿書院記
编辑文章不許他人輕改一字,葢昔大賢君子如歐陽文忠公已然,若王半山以下,則又可知矣。觀晦庵之於東萊白鹿書院記,兩先生往返之間,殆心服而醉也。欲為後學之法,必若兩先生而後可。謹具錄如左云。書皆節語。
「人還,領所書,得聞尊體日益輕安,而來書字畫又足為驗,幸不可言。記文之賜,尤荷垂念思致,筆力葢不減未病時也,此又慰幸之甚者,既以為賀,又以為謝也。但鄙意有少未安,別紙上呈,幸為詳酌示報。此已礱石,只俟定本,即託人寫刻也。並山而東,地勢畧是如此,但此處已是山麓,自郡城望之,北多而東少,不知別當如何下語。或云東北入廬山下,不知可否?又率損其舊十三四,今亦不見舊來規模廣狹,但據地基則亦畧是如此,恐此說說得亦太牢固,不若為疑詞以記之,如云度損其舊七八,如何?又此役乃星子令王仲傑董之,亦欲特附名其間,以傳久遠,并望因筆及之也。其人老成忠厚,民甚愛之,此不必言,但欲知之耳。洞主命官事記亦見之,決非僻書,但此無書可簡耳。此類傳疑,正不必深說也。」
「今日得蘄州寄來王信伯集并語錄,讀之駭人,此洞記所為作也。然以一噎而廢食,又似過當,故愚意欲明者,更加意也,恐後人觀之,復如今之視昔也。」
「當是時,士皆尚質實,實則入於申、商、釋、老,而不自知祖宗盛時風俗之美,固如所論。然當時士之所以為學者,不過章句文義之間,亦有淺陋駁雜之獘。故當時先覺之士,往往病其未足以明先王之大道而議所以新之者。至於程、張諸先生論其所以教養作成之具,則見於明道學制之書詳矣,非獨王氏指以為學而欲改之也。〈王氏更變之議,榮公初亦與聞。〉王氏之學,正以其學不足以知道,而以老、釋之所謂道者為道,是以改之,而其獘反甚於前日耳。今病於末俗之好奇,而力主文義章句之學,意已稍偏。懲於熙豐崇宣之禍,而以當時舊俗為極盛至當而不可易,又似太過。且所以論王氏者,亦恐未為切中其病也。」
「明道程先生〈至〉卑忠信而小之也。」「世固有忠信而不知道者,如孔子所稱『忠信而不好學』者,伊川所譏篤學力行而不知道者是也。然則王氏此言,亦未為失,但不自知其不知道,而反以知道者為不知道,此則為大惑耳。其以忠信目明道,以為卑明道而小之,則可,以為卑,忠信而小之,則不可。葢以忠信對知道,固當自有高卑大小之辨也。」
「關、洛緒言〈至〉盍思所以反之哉。」「程氏之言學之本末始終,無所不具,非專為成德者言也。今此語意似亦少偏,兼於上文,無所繫屬。」
「政使止於章句文義之間〈至〉三代之始終也。」「三代之教,自離經辨志以後節次有進步處,是以始乎為士,而終乎為聖人也。今但如此言之,則終於此而已,恐非三代學之本意也。」
「自有此山以來〈至〉亦君子之意也。」「所謂與日月參光者,不知何所指,更望批喻。其曰區區濬之者,又恐卑之已甚,有傷上文渾厚之氣,如馬伏波之論杜季良也。兼此役本為發明先朝勸學之意,初不專為濬之,今但得多說此邊意思出來,而畧帶續其風聲之意,則事理自明,不必為罵破也。」
「鄙意欲如第一段所條引明道劄子後,即云不幸其說不試,而王氏得政,知俗學不知道之獘,而不知其學未足以知道,於是以老、釋之似,亂周、孔之實,雖新學制頒經義黜詩賦,而學者之獘反有甚於前日。建炎中興,程氏之言復出,學者又不考其始終本末之序,而爭為妄意躐等之說以相高。是以學者雖多,而風俗之美,終亦不迨於嘉祐、治平之前,而況欲其有以發明於先王之道乎?今書院之立,葢所以究宣祖宗興化勸學之遺澤,其意亦深遠矣。學於是者,誠能考於當時之學,以立其基,而用力於程、張之所議者,以會其極,則齊變而魯,魯變而道矣。此語草畧不文,而其大體規模,似稍平正久遠無獘。欲乞頗采此意,文以偉辭,不審尊意以為可否?若只如所示,却恐不免有抑揚之過,將來別生獘病,且將盡變秀才而為學究矣。葢此刻之金石,傳之無窮,不比一時之間,為一兩人東說西話,隨宜說法,應病與藥也。」
「淳熙六年,南康軍秋雨不時,高仰之田告病。郡守新安朱侯熹行眡陂塘,並廬山而東,得白鹿書院廢址,慨然顧其僚曰:『是葢唐李渤之隱居而太宗皇帝驛送九經俾生徒肄業之地也。書院創於南唐,其事至鮮。我太宗於汎埽區宇日不暇給之際,獎勸封殖,如恐弗及,規摹遠矣。中興五十年,釋老之宮圮於寇戎者,斧斤之聲相聞,各復其初。獨此地委於榛莽,過者太息,庸非吾徒之耻哉!郡雖貧薄,顧不能築室數楹,上以宣布本朝崇建人文之大指,下以續先賢之風聲於方來乎?』迺屬軍學教授楊君大灋、星子縣令王君仲傑董其事,又以書命祖謙記其成。祖謙竊嘗聞之諸公長者,國初斯民,新脫五季鋒鏑之阨,學者尚寡,海內向平,文風日起。儒先往往依山林,即閒曠以講授,大率多至數十百人,嵩陽、嶽麓、睢陽及是洞為尤著,天下所謂四書院者也。祖宗尊右儒術,分之官書,命之祿秩,賜之扁榜,所以寵綏之者甚備。當是時,士皆上質實,下新奇,敦行義而不偷,守訓詁而不鑿。雖學問之淵源統紀或未深究,然甘受和,白受采,既有進德之地矣。慶曆、嘉祐之間,豪傑並出,講治益精,至於河南程氏、橫渠張氏,相與倡明正學,然後三代孔孟之教,始終條理,於是乎可考。熙寧初,明道先生在朝,建白學制教養考察賓興之法,綱條甚悉。不幸王氏之學方興,其議遂格,有志之士未嘗不嘆息於斯焉。建炎再造典刑,文憲寖還舊觀,關洛緒言稍出於毀棄剪滅之餘。晚進小生,驟聞其語,不知親師取友以講求用力之實,躐等陵節,忽近慕遠,未能窺程、張之門庭,而先有王氏高自聖賢之病。如是洞之所傳,道之者或鮮矣。然則書院之復,豈苟云哉!此邦之士,盍相與挹先儒淳固慤實之餘風,服大學離經辨志之始教,繇博而約,自下而高,以答揚熙陵開迪樂育之大德,則於賢侯之勸學,斯無負矣。至於考方志,紀人物,亦有土者所當謹,若李濬之之遺迹,固不得而畧也。侯於是役,重民之勞,賦功已狹,率損其舊十七八,力不足而意有餘矣。興廢始末,見於當塗郭祥正所記者,皆不書。」
「人至,辱手書。得聞春來尊體益輕徤,放杖徐行,又有問花隨柳之樂,甚慰。記文定本,辭約義正,三復嘆仰。已送山間,屬黃子厚隸書,到即入石矣。」
又一書云:「此記非惟使事之本末後有考焉,所以發明學問始終深淺之序,尤為至切。此邦之士,蒙益既多,四方私淑之士,又不少矣。」
夏忠靖鴟吻詩
编辑蚩尤首禍,自創干戈之制,軒轅因戮之,處則象吻於宮,行則懸旄於纛,以示戒萬世。又聞鴟吻者一母生九子,如好聲者曰蒲牢,鍾紐之類是也;好飲者曰𧈢𧏡,石橋兩旁俯水獸是也。此好望者曰鴟吻云,但不記此說在何書也。夏忠靖公鴟吻詩,世多傳誦之。或云公平生出處,此畧可見。「困極而節不易,寵極而色不矜。」後聯有之矣。至如解大紳「有德有量,不遠小人」之評,又於卒章見焉。
院畫皆有名義
编辑元儒三山梁益題黃筌三雀圖,謂院畫皆有名義。是圖葢取詩、禮、春秋傳三爵之義今之三公。五雀、白頭雙喜雀、鹿、蜂、猴、鷹、熊之類。豈亦皆是之謂歟?
東里抑庵春帖
编辑前年過泰和,謁楊尚寶叔簡、王抑庵尚書,見楊氏春帖云:「世承良吏德,門倚素王宮。」意必東里公所作,抑庵中堂集古人語云:「詔許歸蓬蓽,性本愛丘山。」又嘗聞楊文定公桃符有曰「黎庶但教無菜色,官居何必用桃符」云。
劉三吾與陳南賓書
编辑蜀府長史長沙陳南賓,名士也,曾孫章今為南雄府學訓導,藏劉學士三吾手筆與其先生書一緘,戈僉事立嘗手錄之。予以其所云錢子予較書與予前所記合,亦備錄之。予書作「瑜」字,誤。子予葢老儒廿七人中一人,三吾手書,後皆細書,低一字,空處字糢糊。云:「姻家世契,鎦三吾手書裁答長史相公南賓世姻契安老堂所,華緘下逮,承起處安適,喜敍。叵量,暮年以來,每一得姻家書,輒興骨肉睽違之感,友朋相繼凋謝之痛。捧讀至是,未嘗不為之涕泗交頤也。惟吾姻家一官蜀府,際遇賢王,非但以文學相知,抑且以行誼相信。耆年碩德,優禮見待,老者安之,昔𥹢其語矣。堂以安老,今乃於吾老長史見之。來者傳誦,歆豔有日,發揮素心,久在下懷。顧以賢王敬慎名堂,受知有素,未能先以文字形容盛心盛德之萬一,而乃私承姻家為之文焉,豈不失先後重輕之倫也哉!是用冒昧一文上達睿聽。暮年文思衰落,不知所裁,亦惟受知之素,必能悉此鄙懷,矜其衰朽,而毋訝其蕪穢也。安老之作,惟吾二人夙昔相知,然亦甚媿。斯題斯扁,以賢王而重;而此題此文,乃無龍文百斛之鼎,為斯堂增重,其不稱多矣。來使行色甚遽,率爾呈達,不直老姻家一捧腹也。先祖詩文早已栞完,今先寄一本,顓求長史為寒宗族譜一發揮。今夏間則以兒頫之來,謾一編寫。文先丞相四世孫仁寬徙家今之石溪,時有手植黃槤樹一株,大數十圍,將百餘年矣。曩老者留攸縣之日,此樹半邊為枯,自到溪上,其樹復榮。區區有詩謂『太乙燈輝猶照夜,相公樹老復回春』之句。天師張無為為之圖,美和錢子瑜有題,備錄寄去,亦不能不借重一發揮也。三吾手書。宣藩醫官曹伯溫開春方去,能言令親家老鎮撫昨者亦得其孫子家下信息□□□□□老姻家自今夏總裁較書,天下老儒凡廿七人,悉在下處取決,勞心之甚。又鄒孟軻書,詞氣抑揚之太過者八十五條,卒九月間方已完備進呈,未免思慮之過,痰氣鬱結,醫者戒以毋大勞心。以故凡百文字,皆不暇備藳,如安老堂文字與□文字,是以先後不備。」
宋儒批選文章
编辑宋儒批選文章,今可見者,前有呂東萊,次則樓迂齋、周應龍,又其次則謝疊山也。朱子嘗以「拘於腔子」議東萊矣,要之批選議論,不為無益,亦講學之一端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