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東日記/卷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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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瀛國公事
编辑「皇宋第十六飛龍,元朝降封瀛國公。元君詔公尚公主,時承錫宴明光宮。酒酣伸手扒金柱,化為龍爪驚天容。元君含笑語羣臣,鳳雛寧與凡禽同。侍臣獻謀將見除,公主泣淚沾酥胸。幸脫虎口走方外,易名合尊沙漠中。是時明宗在沙漠,締交合尊情頗濃。合尊之妻夜生子,明宗隔帳聞笙鏞。乞歸行宮養為嗣,皇考崩時年甫童。元君降詔移南海,五年乃歸居九重。憶昔宋祖受周禪,仁義綽有三代風。至今兒孫主沙漠,吁嗟趙氏何其隆。」右詩不知何人作,嘗聞節之誦一過,適過廷器指揮談及之。為略考諸史冊所書,野史所記,并附此詩於此,以竢知者。
史云:元順帝名脫懽帖睦爾,明宗長子,母罕祿魯氏,名邁來迪。明宗為周王居朔北,過其地納之,生帝。嘗被讒於文宗,移居廣西,十三歲迎歸即位。初,文宗在上都時將立之為太子,乃以順帝乳母之夫言明宗在日素謂太子非其子,因黜之江南,而召集使書詔播告中外。時省臺臣皆不敢斥言,唯諷集使速去。文宗與幼君相繼崩,大臣將立帝,召諸老臣赴上都議事,集亦在列,馬祖常使人告之曰:「御史有言矣。」集乃謝病,歸臨川。帝既立,侍臣有以舊詔為言者,帝不懌,曰:「此我家事,豈繇彼書生耶!」後至元二年二月,追尊帝生母邁來迪為真裕徽聖皇后。至正八年十一月,集卒,年七十二。
錢塘瞿宗吉詩話云:虞伯生際遇文宗,置奎章閣為學士。天曆、至順間,文治粲然可觀。順帝為明宗子,文宗忌之,遠竄海南。詔書有曰:「明宗在北之時,自以為非其子。」伯生筆也。文宗晏駕,寧宗立,八月崩,國人迎順帝立之。帝入太廟,斥去文宗神主,而命四方毀棄舊詔。伯生時在江西,以皮繩拴腰,馬尾縫眼,夾兩馬間逮捕至大都。嫉之者為十七字詩曰:「自謂非其子,如今作天子。傳語老蠻子,請死。」至則以文宗親改詔藳呈順帝覽之,曰:「此朕家事,外人豈知。」遂得釋,兩目繇是喪明,不復能楷書矣。
虞臺嶺觀音堂記
编辑故中書丞相、贈和寧忠獻王康里脫脫公之子曰鐵木兒達世,偕弟達世貼睦爾既成景賢書院,請于譚慥曰:「興和西南五十里曰桃山,桃山之東五里曰虞臺嶺,供奉尚鷹每夏居焉。歲丁丑,有旨造鷹室,刻二石鼓以紀歲月矣。然其地乃草漠之衝,轂轡交錯,繇秦、晉、燕、齊而北者,繇灤京、遼東而西者,道必出焉。智愚往復,良惡弗辨,不可以口舌訓。惟觀音大士有救水火刀毒八難之願,雖在介冑,亦為敬禮。嘗建堂兩楹,道傍先生為吾記之。」予曰:「大士之願,考之釋書可見。吾儔雖罕言,然而人遇暴難,有叩蒙應者,何誠也。猶空谷呼聲,非谷也,人也。大士遇人急難,無叩不答者,何明也。猶日中物影,非物也,日也。然則大士之明,實我心之誠矣。且子不見夫卜者乎,傴僂叩齒,手持蓍龜,以決吉凶,罔有弗驗,蓋敬愈切神愈靈。人之意氣,一有所屬,則草木朽腐俱為神明焉。嗟夫!蓍龜尚爾,矧大士圓通普照,出乎素願者哉!則不待號呼,其救我難也必矣。鐵木兒達世今為同知樞密事,階資德大夫。達世貼睦爾今為侍御史,階中奉大夫,俱有令德。視其建造,知其忠厚矣。於戲!吾嘗聞諸中庸云:『誠則明矣,明則誠矣。』富哉言乎!遂為記之。」
右虞臺嶺觀音堂記,洛陽譚慥文,至元己卯五月建,新安詹獻刻,今石尚存。是年十一月,曲阜所立宣聖廟碑,歐陽元功之文,康里子山書,亦獻刻焉。獻蓋國朝名書孟舉之先也。
廣寧伯父子名諱
编辑國朝名將劉江以中軍左都督、總兵鎮遼東殺倭寇事,載在五倫書悉矣。近閱楊文敏公兩京類藳,乃曰:「公鎮守遼東備倭寇,至即相地形勢,請于金線島西北之望海堝築城堡,立烟墩。一日瞭者言東南海島夜舉火光,公計寇將至,亟遣馬步軍赴堝上小堡備之。翌日,倭船三十餘艘泊馬雄島,寇相屬登岸,徑奔堝上。公親督諸將伏兵堡外,山下預遣一裨將領馬隊要其歸路,一裨將領步隊與之逆戰。公舉炮伏發,寇大敗,奔入櫻桃園空堡中。合軍圍之,自辰至酉,擒戮無遺,生獲百餘人,斬首千餘級。事聞,賜璽書褒諭。徵公至京,面諭勞之。公對曰:『受任禦寇,分所當為。此皆奉行陛下成算,及諸將士効力所致,臣不敢當其功。』上嘉其謙抑,既而封公為奉天翊衛宣力武臣,特進榮祿大夫、柱國、廣寧伯,食祿千二百石,子孫世世承襲,仍遣赴鎮。公疏將士有功者,陞賚有差。先是,倭寇出沒海上,焚民居,掠財貨,殺擄生口,北自遼東、山東,南抵閩、浙,海濱州郡,無歲不被其害,官軍猝不能制,往往有坐失機罪死者。至是寇害屏息,傍海千餘里,兵民安生樂業,以至于今。受封之明年,是為永樂庚子,四月辛丑薨于鎮,享年六十有一。訃至,上深嗟悼,輟視朝三日,遣官諭祭,追封廣寧侯,謚忠武,官為營葬,賻■ 〈血阝〉甚厚。復給舟車歸其喪,令所經州郡皆致祭。以某年某月某日葬金口御河鄉。公諱榮,世居邳州宿遷。曾祖諱二公,祖諱小大,父諱江,俱追封廣寧伯。曾祖妣余氏,祖妣張氏,母張氏,繼母馬氏,俱贈夫人。配馬氏子湍襲伯爵,早卒,繼室金氏封夫人,子淮早卒,安繼襲伯爵,側室高氏子麟,陳氏子正通,四人,女一人,在室孫若干人。」
及考遼陽新志,則曰:「廣寧伯劉江少有大抱負,戰勝攻取,累拜中軍都督,總東遼戎政,能明號令,嚴賞罰,謹斥堠,練甲兵。永樂己亥間,倭賊屢為邊患,江乃駐兵金州備之。適倭賊二千餘以數十海■〈舟酋〉直逼望海堝下登岸,魚貫行,一賊貌甚醜惡,揮兵率衆,如入無人之境。瞭者飛報江,遂下令犒師秣馬,略不經意。以都指揮徐剛伏兵於山下,百戶姜隆率壯士潛燒賊船,截其歸路。乃與之約曰:『旗舉伏起,砲鳴奮擊,不用命者,以軍法從事。』既而賊至堝下,江被髮舉旗鳴砲,伏兵盡起,繼以兩翼而進,賊衆大敗,死者橫仆草莽,餘衆奔櫻桃園空堡內。我師追迫環擊皆奮勇,請入堡勦殺,江不許,特開西壁以縱之,仍分兩翼夾擊,生擒數百,斬首千餘,間有潛脫而走■〈舟酋〉者,又為隆等所縛,岸無一人得脫。凱旋之際,將士請曰:『明公見敵,意思安閑,惟飽士馬。及臨陣,作真武披髮狀,追賊入堡,不殺而縱之,何也?』江曰:『窮寇遠來,必饑且勞,我以逸待勞,以飽待饑,固治力之道。賊始魚貫而來,類蛇陣,故作此以鎮服之。雖愚士卒之耳目,亦可以壯士卒之氣。賊既入堡,有死而已,我師臨之,彼必致死,未必無傷于我,故縱其生路以滅之。即圍師必闕之意,此固兵法,顧諸君未察耳。』事聞,恩禮優隆,進伯爵云。」
按海倭之患,北自遼海,而山東,而淮揚、崇明、太倉、金山,而浙,而閩,而廣、海,極欽、廉、銅柱而止,故所在有備倭官軍,迄今不敢廢,然侵掠之患則銷熄久矣。雖本之國威聖德,所在得人,然滅倭大捷,則固無出劉忠武公之右者。忠武之功大矣。抑考之遼志作于景泰中,出五倫書後,固無補于書。文敏碑中亦無金州王家山島之詳。倭船生獲,今皆有的數,書而能然,載筆者考究之功,於是有不可誣者矣。獨惜兩京類藳於父子名諱譌謬至是,則楊氏子弟難逭其責。噫!忠武之戰功,楊公之文字傳於世者,不四五十年之久,取信之難已如此,吾安得不深慨於斯哉!
王惲徵夢記
编辑至元十七年春,某官真定,夢先祖敦武府君親告某曰:「今濟源縣宋宰相陳堯叟碑文內王其姓者,即王氏遠祖也,汝其識之。」廿年正月,在燕與懷州劉節使相會,問及陳相石刻,云濟源見有陳堯叟讀書堂故碑,但不知有無王姓者。記之以志異日求訪。此元翰林學士秋澗王文定公紀夢也。
又有徵夢記曰:惲官真定時,夢一老人長身縞衣,杖而告曰:「若遇而祖,能識之乎?」憶祖妣妙清君平時語惲者,熟視之,為吾大父敦武府君無疑。載拜已,廼跽而請曰:「惟王氏上世嘗有顯者否?」先祖曰:「今濟源陳堯叟祠碑所刻王姓者,即遠祖也,切識之。」時至元庚辰春三月也。惲以是異念之者無時。後八年戊子二月,韓氏子中西謁濟瀆,託之為求訪,果於司馬端明所撰四令祠堂記碑脇得元符二年春二月左中散大夫知軍州事拜謁題名,廼陳之外孫王悅名氏。吁!亦異哉! 【題名云:外孫左中散大夫知軍州事王悅奉詔詣靈祠禱雨畢,參拜堂下,元符二年春二月廿九日也。刻碑之右肋。父即前宋王文簡公,曾拜參知政事,名舉正,字伯中,係堯佐之壻。其子誨說舉正,次公所謂清德之老是也。其二子名諱,見東坡飛白記。】不肖平生□事欲將至,必先警於寤寐間。如先君將歿,以翠微節度傳迓召為御史,人以牛刀迎刺於口,斷絳陽獄,斛律神自牗來告,待制翰林,有瑤階參筆、月殿芸香之詠;馳奏 【 中統二年十二月為都事時事。】行宮,有雪漠三更、雲輜萬兵之作;進讀東朝,夢紫閣連延、龍馬飛翔之異,是皆明徵而不可誣者。故古人論夢,心官物之至靈,非但藏往,固能知來。凡天地古今之所有,無一外乎此,而有明晦遠邇通塞之間。此人之所以有夢,夢之所以多變也。然有直,有象,有精,有想,唯精誠感薄,神靈之所告者,乃有占而可徵。是夢也,求其所以,似亦涉因想。蓋不肖每以先世旌紀寂寥,念不去懷者有年。今先祖昭告如是,此亦理之必至。所可異者,據其夢而得其實於二百載之前,若合符節,此豈止勞於想可致而論耶?又知吾先世神爽雖遠,而昭昭矣。嗚呼!既誘其衷,明夫系之有自,所謂闕而有待者,不知復能鑒佑,使遂其初心,少副明靈之精應乎,其或亶然。是垂老之日,即受生之年也。是不可不識。至元二十五年春二月九日記。
惟吾葉氏自先五世祖秀實公而上,邈不可知,雖家人口耳相傳,聞有少保知錄告身譜牒之語,而厄於下沙之徙,皆不可知。今惟寶藏公所遺至正六年五月遺囑一通,又不知自何時脫去首幅云云之詳,乃有不可得而知者。先君子每出示此書,未嘗不齎咨涕洟,有千古無窮之恨也。不肖近年獲見玉峯舊志,知宋西澗葉丞相屢為崑山寓公,開封鄭居中之後人書扁,而崑學今尚存明倫堂扁欵,為葉忠定公書。西澗即松陽夢鼎公,而吾友鄭進士時乂,居中後也。茲事既嘗以扣時乂,又嘗以書託浙江提學吾友張節之考問西澗者,其即忠定公否。公家去崑遠,又何為而屢為崑人書扁,當必有因。蓋張、鄭二公皆相知,皆古心古道,好考求古人行蹟,今皆未有答而死矣。噫!人事理有可訂可徵者,其不偶尚爾,尚奚夢之云乎!吾之懷固有切於王先生,吾之所得則何敢有冀於王先生,然則王先生獨非幸哉!宣德二年二月戊寅。
楊文敏御賜圖書
编辑上御文華後殿,召內閣楊榮面諭之,且賜鍍金銀刻圖書五顆,曰「方直剛正」,曰「忠孝流芳」,曰「關西後裔」,曰「建安楊榮」,曰「楊氏勉仁」。楊氏自記如此,王抑庵作公傳不具此,蓋傳惟載公行事之大者,體當然也。東里、江陵二楊公作碑志,東里略及圖書,江陵不一及。而東里公云:「凡今文士感公之德,述公之行,雖有之矣。若交之久,知之深,言之信者,余兩人其庶幾可無愧也。」此語有斟酌。考之建安謝世之後,如抑庵公,如臨川王公英,吉水錢公習禮、周公叙,皆有文字,皆有感公知己之語,而抑庵語尤切。蓋抑庵之去翰林為禮部侍郎,出東里公意,而建安公則嘗惜之也。
葬穴昭穆
编辑陳淳安卿問曰:「某問誌石之制,在士庶當如何題?溫公謂當書姓名,恐所未安。夫婦合葬者所題又當如何?」朱子曰:「宋故進士 【 或云處士。】某君,夫人某氏之墓。」 【 下略記名字、鄉里、年歲、子孫及葬之年月。】又問:「某欲改葬前妣,祔于先塋,以前妣與先父合為一封土,而以繼妣少間數步,又別為一封土,與朋友議以神道尊右,而欲二妣皆列於先塋之左,不審是否然?程子葬穴圖又以昭居左而穆居右,而廟制亦左昭右穆,此意何也?」曰:「某聞之昭穆但分世數,不分尊卑,如父為穆,則子為昭,又豈可以尊卑論乎?周室廟制,太王、文王為穆,王季、武王為昭,此可考也。」又問明器亦君子不死其親之意,曰吾家不曾用。
達達試馬
编辑達達試馬,凡駒生百日後, 【 「百日」,明弘治本作「百餘日」。】 以騍馬置山巔,羣駒見母奔躍而上,一氣及山巔者上也,息而後能至者次之,再息而後至者則又次矣。
馬蓮花子
编辑北方田野人患胸腹飽脹者,取馬蓮花子擊碎,涼水下,即泄數行,幸而愈者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