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錄 涑水記聞
卷一
卷二 

建隆元年正月辛丑朔,鎮、定奏契丹與北漢合勢南侵,太祖時為歸德軍節度使、殿前都點檢,受周恭帝詔,將宿衛諸軍禦之。癸卯,發師,宿陳橋,將士陰相與謀曰:「主上幼弱,未能親政。今我輩出死力為國家破賊,誰則知之?不若先立點檢為天子,然後北征,未晚也。」甲辰將士皆擐甲執兵仗,集於驛門,讙噪突入驛中。太祖尚未起,太宗時為內殿祗候供奉官都知,入白太祖,太祖驚起,出視之。諸將露刃羅立于庭,曰:「諸軍無主,願奉太尉為天子。」太祖未及答,或以黃袍加太祖之身,眾皆拜於庭下,大呼稱萬歲,聲聞數里。太祖固拒之,眾不聽,扶太祖上馬,擁逼南行。太祖度不能免,乃繫轡駐馬謂將士曰:「汝輩自貪富貴,強立我為天子,能從我命則可,不然,我不能為若主也。」眾皆下馬聽命,太祖曰:「主上及太后,我平日北面事之,公卿大臣,皆我比肩之人也,汝曹今日毋得輒加不逞。近世帝王初舉兵入京城,皆縱兵大掠,謂之『夯市』。汝曹今毋得夯市及犯府庫,事定之日當厚賚汝;不然,當誅汝。如此可乎?」眾皆曰:「諾。」乃整飭隊伍而行,入自仁和門,市里皆安堵,無所驚擾,不終日而帝業成焉。明道二年,先公為利州路轉運使,光侍食於蜀道驛中。先公為光言太祖不夯市事,且曰:「國家所以能混一海內,福祚延長,內外無患,由太祖以仁義得之故也。」

天平軍節度使、同平章事、侍衛馬步軍副都指揮使韓通為京城巡檢,案:《宋史‧韓通傳》作京城內外都巡檢剛愎無謀,時人謂之韓瞠眼。其子少病傴,號韓橐駝,頗有智略,以太祖得人望,嘗勸通為不利,通不以為意。及太祖勒兵入城,通方在內閣,聞變,遑遽奔歸。軍士王彥升遇之于路,躍馬逐之,及于其第,第門不及掩,遂殺之,並其妻子。太祖以彥昇專殺,甚怒,欲斬之,以受命之初,故不忍,然終身廢之不用。太祖即位,贈通中書令,以禮葬之。自韓氏之外,不戮一人而得天下。

周恭帝之世,有右拾遺、直史館鄭起上宰相范質書,言太祖得眾心,不宜使典禁兵,質不聽。及太祖入城,諸將奉登明德門,太祖命將士皆釋甲還營,太祖亦歸公署,釋黃袍。俄而,將士擁質及宰相王溥、魏仁溥等皆至,太祖嗚咽流涕曰:「吾受世宗厚恩,今為六軍所逼,一旦至此,慙負天地,將若之何?」質等未及對,軍校羅彥環按劍厲聲曰:「我輩無主,今日必得天子!」太祖叱之,不退。質頗誚讓太祖,且不肯拜,王溥先拜,質不得已,從之,且稱萬歲,請詣崇元殿,召百官就列。周帝內出制書,禪位,太祖就龍墀北面再拜命。宰相扶太祖登殿,易服于東序,還即位,群臣朝賀。及太祖即位,先命溥致仕,蓋薄其為人也。又嘗稱質之賢,曰:「惜也,但欠世宗一死耳。」鄭毅夫云。

太祖將受禪,未有禪文,翰林學士承旨陶穀在旁,出諸懷中而進之而曰:「已成矣。」太祖由是薄其為人。

周恭帝幼沖,軍政多決于韓通,通愚愎,太祖英武有度量,多智略,屢立戰功,由是將士皆愛服歸心焉。及將北征,京師間喧言:「出軍之日,當立點檢為天子。」富室或挈家逃匿于外州,獨宮中不之知。太祖聞之懼,密以告家人曰:「外間洶洶若此,將若之何?」太祖姊或云即魏氏長公主,面如鐵色,方在廚,引麪杖逐太祖擊之,曰:「丈夫臨大事,可否當自決胷懷,乃來家間恐怖婦女何為耶!」太祖默然而出。王衍粹云。

太祖之自陳橋還也,太夫人杜氏、夫人王氏方設齋于定力院。聞變,王夫人懼,杜太夫人曰:「吾兒平生奇異,人皆言當極貴,何憂也。」言笑自若。太祖即位,是月,契丹、北漢皆自還。

太祖初即位,亟出微行,或諫曰:「陛下得天下,人心未安,今數輕出,萬一有不虞之變,其可悔乎!」上笑曰:「帝王之興,自有天命,求之亦不能得,拒之亦不能止。萬一有不虞之變,其可免乎!周世宗見諸將方面大耳者皆殺之,然我終日侍側,不能害我。若應為天下主,誰能圖之?不應為天下主,雖閉戶深居,何益也?」由是微行愈數,曰:「有天命,者,任自為之,我不汝禁也。」于是眾心俱服,中外大安。《詩》稱武王之德,曰:「上帝臨女,無貳爾心。」又曰:「無貳無虞,上帝臨女。」漢高祖罵醫曰:「命乃在天,雖扁鵲何益?」乃知聰明之主,生知之性如合符矣。此亦得之先公云。

太祖嘗見小黃門損畫壁者,怒曰:「豎子可斬也。此乃天子廨舍,汝豈得敗之耶!」始平公云。

太祖將親征,軍校有獻手撾者,上曰:「此何以異于常撾而獻之?」軍校密言曰:「陛下試引撾首視之。撾首,即劍柄也。有刃韜于中,平居可以為杖,緩急以備不虞。」上笑,投之于地,曰:「使我親用此物,事將何如?當是時,此物固足恃乎?」魏舜卿云。

太祖嘗罷朝,坐便殿,不樂者久之。內侍行首王繼恩請其故,上曰:「爾謂天子為容易耶?早來吾乘快指揮一事而誤,故不樂耳。」孔子稱「如知為君之難也,不幾乎一言而興邦乎」,太祖有焉。

太祖平蜀,孟昶宮中物有寶裝溺器,遽命碎之,曰:「自奉如此,欲求無亡得乎?」見諸侯大臣侈靡之物,皆遣焚之。

太祖初即位,頗好畋獵,墜馬,怒,自拔佩刀刺馬殺之。既而嘆曰:「我耽逸樂,乘危走險,自取顛困,馬何罪焉?」自是遂不復獵。

開寶元年,羣臣請上太祖尊號曰應天廣運一統太平聖神文武明道至德仁孝皇帝,上曰:「幽燕未定,何謂一統?」遂卻其奏。

太祖嘗謂左右曰:「朕每因宴會,乘歡至醉,經宿,未嘗不自悔也。」

太祖親征澤、潞,中書舍人趙逢憚涉山險,稱墜馬傷足,止于澤州。及師還,當草制,復稱疾,上怒,謂宰相曰:「逢人臣,乃敢如此!」遂貶房州司戶。

太祖遣曹彬伐江南,臨行謂之曰:「克之還,必以使相為賞。」彬平江南而還,上曰:「今方隅未平者尚多,汝為使相,品位極矣,豈肯復力戰邪!且徐之,更為我取太原。」因密賜錢五十萬。彬怏怏而退,至家,見布錢滿室,乃歎曰:「好官亦不過多得錢耳,何必使相也。」太祖重惜爵位,不肯妄與人如此。孔子稱:「惟器與名,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也。」

太祖嘗彈雀于後園,有羣臣稱有急事請見,太祖亟見之,其所奏乃常事耳。上怒,詰其故,對曰:「臣以尚急于彈雀。」上愈怒,舉柱斧柄撞其口,墮兩齒,其人徐俯拾齒置懷中。上罵曰:「汝懷齒欲訟我邪?」對曰:「臣不能訟陛下,自當有史官書之。」上悅,賜金帛慰勞之。

太祖幸西京,將徙都,羣臣不欲留。時節度使李懷忠乘間諫曰:「東京有汴渠之漕,坐致江淮之粟四五千萬,以贍百萬之軍,陛下居此,將安取之?軍府、重兵皆在東京,陛下誰與此處乎?」上乃還。右皆出石介《三朝聖政錄》。

潞州節度使李筠謀反,其長子涕泣切諫,不聽,使其長子入朝,且詢朝廷動靜。太祖迎謂曰:「太子,汝何故來?」其子以頭擊地,曰:「此何言,必有讒人構臣父耳!」上曰:「吾亦聞汝數諫諍,老賊不汝聽耳。汝父使汝來者,不復顧惜,使吾殺之耳。吾今殺汝何為?汝歸語汝父:我未為天子時,任自為之;我既為天子,汝獨不能少讓之耶?」其子歸,具以白筠。筠欲謀反。有僧素為人所信嚮,筠乃召見,密謂之曰:「吾軍府用不足,欲借師之名以足之。吾為師作維那,教化錢糧各三十萬,且寄我倉庫,事畢之日中分之。」僧許諾。乃令僧積薪,坐其上,剋日自焚。筠為穿地道于其下,令通府中,曰:「至日走歸府中耳。」筠乃與夫人先往,傾家財盡施之。于是,遠近爭以錢糧饋之,四方輻輳,倉庫不能容。旬日六十萬俱足。筠乃塞地道,焚僧殺之,盡取其錢糧,遂反。引軍出澤州。車駕自往征之,山路險狹多石,不可行。上自於馬上抱數石,羣臣、六軍皆負石,即日開成大道。筠戰敗于境上,走入澤州。圍而克之,斬筠,案:《宋史‧李筠傳》及袁文《甕牖閒評》並作赴火死。遂屠澤州。進至潞州。其子開城降,遂赦之。閻士良云。

太祖初登極時,杜太后尚康寧,嘗與上議軍國事,猶呼趙普為書記,嘗撫勞之曰:「趙書記且為盡心,吾兒未更事也。」太祖寵待趙韓王如左右手。御史中丞雷德驤劾奏趙普擅市人第宅,聚斂財賄,上怒,叱曰:「鼎鐺尚有耳,汝不聞趙普吾之社稷臣乎?」命左右曳於庭數匝,徐使復冠,召升殿,曰:「今後不宜爾,且赦汝,勿令外人知也。」

昭憲太后聰明有智度,嘗與太祖參決大政,及疾篤,太祖侍藥餌,不離左右。太后曰:「汝自知所以得天下乎?」太祖曰:「此皆祖考與太後之餘慶也。」太后笑曰:「不然,正由柴氏使幼兒主天下耳。」因戒敕太祖曰:「汝萬歲後,當次傳之二弟,則并汝之子亦獲安矣。」太祖頓首泣曰:「敢不如母教!」太后因詔趙普于榻前,約為誓書,普于紙尾自署名云:「臣普書。」藏之金匱,命謹密宮人掌之。太宗即位,趙普為盧多遜所譖,出為河陽,日夕憂不測。上一日發金匱,得書,大悟,遂遣使急召之,普惶恐,為遣書與家人別而後行。既至,復為相。

趙普嘗欲除某人為某官,不合太祖意,不用;明日,普復奏之,又不用;明日,又奏之,太祖怒,取其奏壞裂投地,普顏色自若,徐拾奏歸,補綴;明日,復進之,上乃悟,用之。其後果稱職,得其力。

太祖時,嘗有羣臣立功,當遷官。上素嫌其人,不與,趙普堅以為請。上怒曰:「朕固不為遷官,將若何?」普曰:「刑以懲惡,賞以酬功,古今之通道也。刑與賞者,天下之刑賞,非陛下之刑賞也,豈得以喜怒專之?」上怒甚,起,普亦隨之;上入宮,普立宮門,久之不去。上悟,乃可其奏。右皆趙興宗云。

太祖既得天下,誅李筠、李重進,召普問曰:「天下自唐季以來,數十年間,帝王凡易十姓,兵革不息,蒼生塗地,其故何也?吾欲息天下之兵,為國家建長久之計,其道何如?」普曰:「陛下之言及此,天地神人之福也。唐季以來,戰鬬不息,國家不安者,其故非他,節鎮太重,君弱臣強而已矣。今所以治之,無他奇巧也,惟稍奪其權,制其錢穀,收其精兵,則天下自安矣。」語未畢,上曰:「卿勿復言,吾已喻矣。」頃之,上因晚朝,與故人石守信、王審琦等飲酒,酒酣,上屏左右謂曰:「我非爾曹之力不得至此,念爾之德無有窮已。然為天子亦大艱難,殊不若為郡節度使之樂,吾今終夕未嘗敢安寢而臥也。」守信等皆曰:「何故?」上曰:「是不難知,居此位者,誰不欲為之?」守信等皆頓首曰:「陛下何為出此言?今天命已定,誰敢復有異心?」上曰:「然汝曹無心,其如汝麾下之人欲富貴者何!一旦以黃袍加汝之身,汝雖欲不為,不可得也。」皆頓首涕泣曰:「臣等愚不及此,惟陛下哀憐,指示以可生之途。」上曰:「人生如白駒之過隙,所以好富貴者,不過多積金銀,厚自娛樂,使子孫無貧乏耳。汝曹何不釋去兵權,擇便好田宅市之,為子孫立永久之業;多置歌兒舞女,日飲酒相歡,以終其天年。君臣之間,兩無猜嫌,上下相安,不亦善乎!」皆再拜謝曰:「陛下念臣及此,所謂生死而肉骨也。」明日,皆稱疾,請解軍權。上許之,皆以散官就第,所以慰撫賜賚之者甚厚,與結婚姻,更度易制,使主親軍。其後,又置轉運使、通判,使主諸道錢穀,收選天下精兵以備宿衛,而諸功臣亦以善終,子孫富貴,迄今不絕。向非趙韓王謀慮深長,太祖果斷,天下何以治平?至今班白之老不覩干戈,聖賢之見何其遠哉!普為人陰刻,當時以睚眦中傷人甚多,然其子孫至今享福,國初大臣鮮能及者,得非安天下之謀,其功大耶!始平公云。

太祖既納韓王之謀,數遣使者分詣諸道,選擇精兵。凡其才力技藝有過人者,皆收補禁軍,聚之京師,以備宿衛。厚其賜糧,居常躬自按閱訓練,皆一以當百。諸鎮皆自知兵力精銳非京師之敵,莫敢有異心者,由我太祖能強幹弱枝,制治于未亂故也。始平公云。

太祖征河東,圍太原,久之不拔,宿衛之士皆自奮告曰:「蕞爾小城而久不拔者,士不致力故也。臣等請自往力攻,必取之。」固止之曰:「吾蒐簡訓練汝曹,比至于成,心力盡矣。汝曹悉皆天下精兵之髓,實吾之股肱爪牙也,吾寧不取太原,豈可糜滅汝曹于此城之下哉!」遂引兵而還。軍士聞之,無不感激,往往有出涕者。

初,梁太祖因宣武府署修之為建昌宮,晉改命曰大寧宮,周世宗後加營繕,猶未盡如王者之制。太祖始命改營之,一如洛陽宮之制。既成,太祖坐正殿,令洞開諸門直望之,謂左右曰:「此如我心,小有邪曲,人皆見之。」

太祖征李筠,河東遣其宰相衛融將兵助筠,融兵敗,生獲之。上面責其助亂,因謂:「朕今赦汝,汝能為我用乎?」對曰:「臣家四十口,皆受劉氏溫衣飽食,何忍負之!陛下雖不殺臣,臣終不為陛下用,得間則走河東耳。」上怒,命以鐵撾撾其首,曳出。融曰:「人誰不死?死君事,臣之福也。」上曰:「忠臣也!」召之于御座前,傅以良藥,賜襲衣、金帶及鞍勒,拜太府卿。

王師平江南,徐鉉從李煜入朝,太祖責之,以其不早勸李煜降也。鉉曰:「臣在江南,備位大臣,國亡不能止,罪當死,尚何所言!」上悅,撫之曰:「卿誠忠臣,事我當如事李氏也。」

太祖聞國子監集諸生講書,甚喜,遣使賜之酒果,曰:「今之武臣,亦當使其讀經書,欲其知為治之道也。」

太祖聰明豁達,知人善任使,擢用英俊,不問資級。察內外官有一材一行可取者,密為記籍之。每一官缺,則披籍選用焉。是以下無遺材,人思自效。右皆出《三朝訓鑒圖》。

太祖微時與董遵誨有隙,及即位,召而用之,使守通遠軍。通遠軍,今環州是也。其母因亂沒邊外,上因契丹厚以金帛贖而與之,遵誨涕泣,憾無死所。党項羌掠回鶻貢物,遵誨寄聲誚讓之,羌懼,即遣使謝,歸其所掠。

太祖使郭進守西土,每遣戍卒,上輙戒曰:「有罪,我尚能赦汝,郭進殺汝矣,不可犯也。」有部下軍校告其謀反者,上詰問其故,軍校辭窮,服曰:「進御下嚴,臣不勝忿怨,故誣之耳。」上命執以與進,令自誅之,進釋不問,使禦河東寇,曰:「汝有功則我奏遷汝官,敗則降河東,勿復來也。」軍校往死戰,果立功而還。

張永德,周祖之壻也。為鄧州節度使,有軍士告其謀反,太祖械送之,永德笞之十下而已。右皆始平公云。

張美為滄州節度使,民有上書告美強取其女為妾,及受取民財四千緡。太祖召上書者諭之曰:「汝滄州,昔張美未來時,民間安否?」對曰:「不安。」曰:「既來則何如?」對曰:「既來,則無復兵寇。」帝曰:「然則張美全活滄州百姓之命,其賜大矣,雖取汝女,汝安得怨?今汝欲貶此人,殺此人,吾何愛焉,但愛汝滄州之人耳。吾今戒勑美,美宜不復敢。汝女直錢幾何?」對曰:「值錢伍百緡。」帝即命官給美所取民錢,并其女直,而遣之。乃召美母,告以美所為,母叩頭謝罪,曰:「妾在闕下,不知也。」乃賜其母錢萬緡,令遺美,使還所略民家,謂之曰:「語汝兒,乏錢欲錢,當從我求,無為取于民也;善遇民女,歲時贈遺其家,數慰撫之。」美惶恐,折節為廉謹。頃之,以政績聞。美在滄州十年,故世謂之滄州張氏。龐安通云。

周渭,連州人。湖南與廣南戰,渭為廣南所虜,其妻莫氏并二子留在家。渭在廣南有官祿矣。太祖平廣南,得渭,喜,以為平廣南得一人耳。後以為侍御史、廣南轉運。渭久已改娶,使人訪其故妻,先與之別二十七年矣。妻固不嫁,育二子皆長。渭欲復迎之,妻曰:「君既有室,我不可復往。且吾有婦孫,居此久,不可去。」渭為具奏,詔特爵為縣君;並其二子,渭皆為奏官。張公錫云。

周渭為白馬縣主簿,大吏有罪,渭輒治之,太祖奇其材,擢為贊善大夫。後通判興州事,有外寨軍校縱其士卒暴犯居民,渭往責而斬之,眾莫敢動。上聞益壯之,詔褒稱焉。出《聖政錄》。

王明為鄢陵縣令,公廉愛民。是時天下新定,法禁尚寬,吏多受民賂遺,歲時皆有常數,民亦習之,不知其非。明為鄢陵令,民以故事有所獻饋,明曰:「令不用錢,可人致數束薪芻水際,令欲得之。」民不諭其意。數日,積薪芻至數十萬,明取以築堤道,明年無水患。太祖聞之,即擢明知廣州。

君倚曰:太祖初晏駕,時已四鼓,孝章宋后使內侍都知王繼隆召秦王德芳,繼隆以太祖傳位晉王之誌素定,乃不召德芳,而以親事一人徑趨開封府召晉王。見醫官賈德玄坐于府門,問其故,德玄曰:「去夜二鼓,有呼我門者,曰『晉王召』,出視則無人,如是者三。吾恐晉王有疾,故來。」繼隆異之,乃告以故,叩門,與之俱入見王,且召之。王大驚,猶豫不敢行,曰:「吾當與家人議之。」入久不出,繼隆趣之,曰:「事久將為他人有。」遂與王雪中步行至宮門,呼而入。繼隆使王且止其直廬,曰:「王且待于此,繼隆當先入言之。」德玄曰:「便應直前,何待之有?」遂與俱進。至寢殿,宋后聞繼隆至,問曰:「德芳來耶?」繼隆曰:「晉王至矣。」后見王,愕然,遽呼「官家」,曰:「吾母子之命,皆託官家。」王泣曰:「共保富貴,無憂也。」德玄後為班行,性貪,故官不甚達,然太宗亦優容之。

太祖時,宮人不滿三百人,猶以為多,因久雨不止,故又出其數十人。

太祖嘗曰:「貴家子弟,惟知飲酒彈琵琶耳,安知民間疾苦!」由是詔:「凡以資蔭出身者,皆先使之監當場務,未得親民。」

太祖嘗謂秦王侍講曰:「帝王之子,當務讀經書,知治亂之大體,不必學做文章,無所用也。」

太祖性節儉,寢殿設布緣幃簾,常出麻屨布衫以示左右,曰:「此吾故時所服也。」右出《聖政錄》。

太祖欲使符彥卿典兵,趙韓王屢諫,以為彥卿名位已盛,不可復委以兵柄,上不聽。《宣》敕已出,韓王復懷之請見,上迎謂之曰:「豈非以符彥卿事耶?」對曰:「非也。」因別奏,事罷,乃出彥卿《宣》進之。上曰:「果然。《宣》何以復在卿所?」韓王曰:「臣託以處分之語未備,復留之,惟陛下深思利害,勿為後患。」上曰:「卿苦疑彥卿,何也?朕待彥卿至厚,彥卿豈能負朕也?」韓王曰:「陛下何以能負周世宗?」上默然,遂中止。藍元震云。

太祖事世宗于檀州,曹彬為世宗親,掌茶酒,太祖嘗從之求,曰:「此官酒,不敢相與。」自沽酒以飲太祖。太祖即位,常語及世宗舊吏,曰:「不敢負其主者,獨曹彬耳。」由是委以腹心,使監征蜀之軍。堯夫云。

太祖時,宋白知舉,疑為陶穀。多受金銀,取舍不公,恐榜出羣議沸騰,乃先具姓名以自上,欲託上旨以自重。上怒曰:「吾委汝知舉,取舍汝當自決,何為白我?我安能知其可否?若榜出別致人言,當斫汝頭以謝眾。」白大懼而悉改其榜,使協公議而出之。

本北宋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遠遠超过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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