涑水記聞/卷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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樞密直學士張詠知益州,有巡檢所領龍猛軍人潰為群盜。「龍猛軍」者,本皆募群盜不可制者充之,剽悍善鬥,連入數州,俘掠而去。蜀人大恐。詠一日召鈐轄以州牌印付之,鈐轄愕然,請其故,詠曰:「今盜勢如此,而鈐轄晏然安坐,無討賊心,是必欲令詠自行也。鈐轄宜攝州事,詠將出討之。」鈐轄驚曰:「某今行矣。」詠曰:「何時?」曰:「即今。」詠顧左右張酒具於城西門之上,曰:「鈐轄將出,吾今餞之。」鈐轄不得已,勒兵出城,與飲於樓上。酒數行,鈐轄曰:「某願有謁於公。」詠云:「何也?」曰:「某所求兵糧,願皆應副之。」詠曰:「諾。老夫亦有謁於鈐轄。」曰:「何也?詠曰:「鈐轄今往,必滅賊;若無功而返,必斷頭於此樓之下矣。」鈐轄震栗而去。既而與賊遇,果敗,士眾皆還走幾十里。鈐轄召其將校告之曰:「觀此翁所為,真斬我,不為異也。」遂復進,力戰,大破之,賊遂平。
張詠時,有僧行止不明,有司執之以白詠,詠熟視,判其牒曰:「勘殺人賊。」既而案問,果一民也,與僧同行於道中,殺僧,取其祠部戒牒三衣,因自披剃為僧。僚屬問詠:「何以知之?」詠曰:「吾見其額上猶有系巾痕也。」
真宗造玉清昭應宮,張詠上言:「不審造宮觀,竭天下之財,傷生民之命。此皆賊臣丁謂誑惑陛下,乞斬丁謂頭置於國門,以謝天下;然後斬詠頭置於丁氏之門,以謝丁謂。」上亦不罪焉。
真宗判開封府,楊礪為府僚;及登儲貳,因為東宮官;即位,為樞密副使。病甚,真宗幸其第問疾,所居在隘巷中,輦不能進。左右請還,上不許,因降輦,步至其第,存勞甚至。楊礪,太祖建隆初狀元及第。在開封府,真宗問礪何年及第,礪唯唯不對。真宗退問左右,然後知之,自悔失問,謂礪不以科名自伐,由是重之。
真宗知開封府,李應機知咸平縣。府遣散從以帖下縣,有所追捕,散從恃王勢,歡呼於縣廷。應機怒曰:「汝所事者王也,我所事者王之父也,父之人可以怠子之人,汝乃敢如此!」杖之二十。散從走歸,具道其語,泣訴於王,王不答,而默記其名,嘉其諒直。及即帝位,擢應機通判益州事,召之登殿,謂之曰:「朕方以西蜀為憂,故除卿此官,委以蜀事。此未足為大任,卿第行,勉之,有便宜事,密疏以聞。」應機至州,未幾,有走馬入奏事。前一日,知州置酒餞之,應機故稱疾不會,走馬心已不平。及暮,應機又使人謂走馬曰:「應機有密疏,欲附走馬入奏,明日未可行也。」走馬不知其受上旨,愈怒,強應之曰:「諾。」明日,走馬使人詣應機曰:「某治裝已具,且行矣,願得所賫之疏。」應機曰:「某之疏不可使人傳也,當自來受之。」走馬雖怒甚,意欲積其驕橫之狀,具奏於上,乃詣應機廨舍,受其疏以行。既至,升殿,上迎問曰:「李應機無恙乎?有疏來否?」走馬愕然失據,即對曰:「有。」因探其懷出之。上周覽,稱善數四,因問應機在蜀治行何如,走馬踧??,轉辭更稱譽之。上曰:「汝還語應機,凡所言事皆善,已施行矣。更有意見,盡當以聞。蜀中無事,行召卿矣。」頃之,召入,遷擢,數歲中至顯官。應機為吏強敏,而貪財多權詐,其後上亦察其為人,浸疏之。
景德初,契丹寇澶州,樞密使陳堯叟奏請沿河皆撤去浮橋,舟船皆收泊南岸。敕下河陽、河中、陜府如其奏,百姓大驚擾。監察御史王濟知河中府,獨不肯撤,封還敕書,且奏以為不可。陜州通判張稷時以公事在外,州中已撤浮橋,稷還,聞河中府不撤,乃復修之。寇相時在中書,由是知此二人。明年,召濟為員外郎兼侍御史知雜事,方且進用。濟性鯁直,眾多嫌之,及寇相出,濟遂以郎中知杭州,徙知洪州而卒。稷亦以此為三司判官、轉運使。
景德初,契丹犯河北,王欽若鎮魏府,有兵十餘萬。契丹將至,闔城惶遽。欽若與諸將議探符分守諸門,閣門使孫全照曰:「全照將家子,請不探符。諸將自擇便利處所,不肯當者,某請當之。」既而莫肯守北門者,乃以全照付之。欽若亦自分守南門,全照曰:「不可。參政主帥,號令所出,謀畫所決,北門至南門二十里,請覆待報,必失機會,不如居中央府署,保固腹心,處分四面,則大善。」欽若從之,全照素教蓄無地分弩手,皆執朱漆弩,射人馬洞徹重甲,隨所指麾,應用無常。於是大開北門,下釣橋以待之。契丹素畏其名,莫敢近北門者,乃環過攻東門。良久,舍去,東趣故城。是夜月黑,契丹自故城潛師復過魏府,伏兵於城南狄相廟中,遂南攻德清軍。飲若聞之,遣將率精兵追之,契丹伏兵斷其後,魏兵不能進退。全照請於欽若曰:「若亡此兵,是無魏也。北門不足守,全照請救之。」欽若許之。全照率麾下出南門力戰,殺傷契丹伏兵略盡,魏兵復得還,存者什三四。德清遂陷。
寇萊公少時不修小節,頗愛飛鷹走狗。太夫人性嚴,嘗不勝怒,舉秤錘投之,中足流血,由是折節從學。及貴,母已亡,每捫其痕,輒哭。
景德中,虜犯澶淵,天子親征,樞密使陳堯叟、王欽若密奏宜幸金陵,以避其鋒。是時乘輿在河上行宮,召寇準入謀其事。準將入,聞內中人謂上曰:「群臣欲將官家何之邪?何不速還京師?」準入見,上以金陵謀問之,準曰:「群臣怯懦無知,不異於向者婦人之言。今胡虜迫近,四方危心,陛下唯可進尺,不可退寸。河北將士旦夕望陛下至,氣勢百倍。今若陛下回輦數步,則四方瓦解,虜乘其勢,金陵可得至邪?」上善其計,乃北渡河。
丁、寇異趣,不協久矣。寇為樞密使,曹利用為副使,寇以其武人,輕之。議事有不合者,萊公輒曰:「君一武夫耳,豈解此國家大體!」鄆公由是銜之。真宗將立劉後,萊公及王旦、向敏中皆諫,以為出於側微,不可。劉氏宗人橫於蜀中,奪民鹽井,上以後故,欲舍其罪,萊公固請行法。是時上已不豫,不能記覽,政事多宮中所決。丁相知曹、寇不平,遂與鄆公合謀,請罷萊公政事,除太子少傅。上初不知,歲餘,忽問左右曰:「吾目中久不見寇準,何也?」左右亦莫敢言。上崩,太后稱制,萊公再貶雷州。是歲,丁相亦獲罪。
張齊賢為布衣時,倜儻有大度,孤貧落魄,常舍道上逆旅。有群盜十餘人,飲食於逆旅之間,居人皆惶恐竄匿;齊賢徑前揖之,曰:「賤子貧困,欲就諸大夫求一醉飽,可乎?」盜喜曰:「秀才乃肯自屈,何不可者?顧吾輩粗疏,恐為秀才笑耳。」即延之坐。齊賢曰:「盜者,非齷齪兒所能為也,皆世之英雄耳。仆亦慷慨士,諸君又何間焉?」乃取大碗,滿酌飲之,一舉而盡,如是者三。又取豚肩,以指分為數段而啖之,勢若狼虎。群盜視之愕眙,皆咨嗟曰:「真宰相器也。不然,何能不拘小節如此也!他日宰制天下,當念吾曹皆不得已而為盜耳,願早自結納。」竟以金帛遺之。劉賢皆受不讓,重負而返。
張齊賢真宗時為相,戚裏有爭分財不均者,更相訴訟。又因入宮,自理於鍁埃貤焜逴嘍希?不能服。齊賢曰:「是非臺府所能決也,臣請自治之。」上許之。齊賢坐相府,召訟者曰:「汝非以彼所分財多,汝所分財少乎?」皆曰:「然。」即命各供狀結實,乃召兩吏趣徙其家,令甲家入乙舍,乙家入甲舍,貨財皆按堵如故,分書則交易之,訟者乃止。明日奏狀,上大悅,曰:「朕固知非君莫能定者。」
長安多仕族子弟,恃蔭縱橫,二千石鮮能治之者。陳堯咨知府,有李大監者,堯咨舊交,其子尤為強暴。一旦,以事自致公府,堯咨問其父兄宦遊何方,得安信否,語言勤至。既而讓曰:「汝不肖,亡賴如是,汝家不能與汝言,官法又不能及,汝恃贖刑,無復恥耳!我與爾父兄善,義猶骨肉,當代汝父兄訓之。」乃引於便坐,手自杖之數十下。由是子弟亡賴者皆惕息。然其用刑過酷。有博戲者,杖訖,桎梏列於市,置死馬其傍,腐臭氣中瘡皆死,後來者系於先死者之足。其殘忍如此。
真宗時,王欽若善承人主意,上望見輒悅之。每拜一官,中謝日,輒問曰:「除此官且可意否?」其寵遇如此。
欽若為人陰險多詐,善以巧譎中人,人莫之寤。與王旦同為相,翰林學士李宗諤有時名,旦善視之。旦欲引宗諤參知政事,以告欽若,欽若曰:「善。」旦曰:「當以白上。」宗諤家素貧,祿廩不足以給婚嫁,旦前後資借之,凡千餘緡,欽若知之。故事,參知政事中謝日,所賜物近三千緡。欽若因密奏:「宗諤負王旦私錢,不能償。旦欲引宗諤參知政事,得賜物以償己債,非為國擇賢也。」明日,旦果以宗諤名薦於上,上作色不許。其權譎皆此類。
後罷相,為資政殿學士。故事,雜學士並在翰林學士下。及飲若入朝,上見其位在李宗諤下,怪之,以問左右,左右以故事對。上即日除欽若資政殿大學士,位在翰林學士上。資政殿大學士自此始。
初,欽若與丁謂善,援引至兩府。及謂得志,稍叛欽若,欽若恨之。及立皇太子,以當時兩府領少師、少傅、少保,召欽若於外,為太子太保。欽若既謁上,明日入資善堂見太子,位在三少之上。是時上已不豫,事多遺忘。丁謂方用事,尋有詔,欽若以太子太保歸班。欽若袖詔書白上:「臣已歸班,不識詔旨所謂。」上留其詔,改除司空、資政殿大學士。頃之,欽若宴見,上問:「卿何故不之中書?」對曰:「臣不為宰相,安敢之中書?」上顧都知,送欽若詣中書視事。欽若既出,使都知入奏:「以無白麻,不敢奉詔。」因歸私第。上命中書降麻。丁謂因除欽若節度使、同平章事、西京留守。上但聞降麻,亦不之寤也。
久之,丁謂密使人謂欽若曰:「上數語及君,思見之,君第上表徑來,上必不訝也。」欽若信之,即上表請覲,未報,亟留府事委僚屬而入朝。謂因責以擅委符印詣闕,無人臣禮,下詔貶司農卿、南京分司。
會今上即位,丁謂敗,章獻太后以欽若先朝寵臣,復起知昇州。自昇州召還,比至京,大臣始知之。既至,復為相。然欽若不復大用事如真宗時矣。未幾,有朝士自外方以寄遺欽若,為人所知,欽若因自發其事,太后由是解體。頃之,薨於位,謚曰文穆。無子,養族人為後。欽若方用事時,四方饋遺,不可勝紀。其家金帛、圖書、奇玩,富於丁謂,為天火所焚,一朝殆盡。
王文穆為人雖深刻,然其人智略士也。澶淵之役,文穆鎮天雄。契丹既退,王親軍率大兵向魏府,魏府鈐轄懼,欲閉城拒之,文穆曰:「不可。」若果如此,則猜嫌遂形,是成其叛心也。」乃命於城外十里結彩棚以待之。至則迎勞,歡宴飲酒連日。既罷,其所統軍皆已分散諸道矣,親軍皆不知焉。康定初,河亭上遇一朝士縗服者言之。
王欽若為翰林學士,與比部員外郎、直集賢院、修起居註洪湛同知貢舉,湛後差入貢院,時諸科已試第六場。是時,法禁尚疏,欽若奴祁睿得出入貢院。欽若妻受一舉人賂,書睿掌以姓名語欽若,皆奏名。有濟源經科,因一僧許賂欽若銀十挺,既入六挺,余負而不歸,僧往索之,因喧鬥。事發,下御史臺鞫案。事方紛紜,真宗擢欽若參知政事。中丞趙昌言以獄辭聞,收欽若下臺對辨,上雖知其情,終不許,曰:「朕待欽若至厚,欽若欲銀,當就朕求之,何苦受舉人賂邪?且欽若才登兩府,豈可遽令下吏乎?」昌言爭不能得。湛乃獨承其罪,詔免死罪,杖背、免刺面、配嶺南牢城。湛家貧,每會客從同館梁顥借銀器,是時適在其家,因沒以為贓。欽若內亦自愧,其後擢湛子鼎為官以報之。真宗晚年,欽若恩遇浸衰,人有言其受金者,欽若於上前白辨,乞下御史臺核實。上不悅,曰:「國家置御史臺,固欲為人辨虛實耳!」欽若皇恐,因求出藩,乃命知杭州。
王欽若為亳州判官,監會亭倉。天久雨,倉司以谷濕不為受納,民自遠方來輸租者,食谷且盡,不能得輸。欽若悉命輸之倉,奏請不拘年次,先支濕谷,不至朽敗。奏至,太宗大喜,手詔答許之,因識其名。秩滿入見,擢為朝官。
真宗即位,欽若首乞免放欠負,由是大被知遇,以至作相。
天聖初,契丹遣使請借塞內地牧馬,朝廷疑惑,不知所答。欽若方病在家,章獻太后命肩輿入殿中問之,欽若曰:「不與則示怯,不如與之。」太后曰:「夷狄豺狼,奈何廷之塞內?」欽若曰:「虜以虛言相恐愒耳,未必敢來。宜密詔曹瑋,使奏乞整頓士馬以備非常。」太后從之,契丹果不入塞。瑋時知定州。
太宗時,大臣得罪者,貶謫無所假貸,制辭極言詆之。未幾,思其才,輒復進用。真宗重於進退大臣,制辭亦加審慎。向敏中為相,典故薛居正宅,居正子婦柴氏上書,訟敏中典宅虧價,且言敏中欲娶己,己不許。上面問敏中,對曰:「臣自喪妻以來,未嘗謀及再娶。」既而,上聞其欲娶王承衍女弟,責其不實,罷相歸班。其麻辭曰:「翼贊之功未著,廉潔之操蔑聞。喻利居多,敗名無恥。始營故相之第,終興嫠婦之辭。對朕食言,為臣自昧。」又曰:「朕選用不明,縉紳興誚。」議者皆以敏中為終身擯棄不復用矣。
是時,舊相出鎮者,多不以吏事為意。寇萊公雖有重名,所至之處,終日遊宴,所愛伶人,或付與富室,輒厚有所得,然人皆樂之,不以為非也。張齊賢儻蕩任情,獲劫盜或時縱遣之,所至尤不治。上聞之,皆不以為善。唯敏中勤於政事,所至著稱。上曰:「大臣出臨方面,唯向敏中盡心於民事耳。」於是有復用之意。
會夏州李繼遷末年,兵敗被傷,自度孤危且死,屬其子德明必歸朝廷,曰:「一表不聽,則再請;雖累百表,不得請,勿止也。」繼遷卒,德明納款。上亦欲息兵,乃自永興徙敏中知延州,受其降。事畢,徒知河南府。東封、西祀,皆以敏中為東京留守。西祀還,遂復為相,薨於相位。
向相在西京,有僧暮過村民家求寄止,主人不許,僧求寢於門外車箱中,許之。夜中有盜入其家,自墻上扶一婦人並囊衣而出。僧適不寐,見之。自念不為主人所納而強求宿,而主人亡其婦及財,明日必執我詣縣矣,因夜亡去。不敢循故道,走荒草中,忽墮眢井,則婦人已為人所殺,先在其中矣。明日,主人搜訪亡僧並子婦屍,得之井中,執以詣縣,掠治,僧自誣云:「與子婦奸,誘與俱亡,恐為人所得,因殺之投井中,暮夜不覺失足,亦墜其中。贓在井傍亡失,不知何人所取。」
獄成,詣府,府皆不以為疑,獨敏中以贓不獲疑之。引僧詰問數四,僧服罪,但言:「某前生當負此人死,無可言者。」敏中固問之,僧乃以實對。敏中因密使吏訪其賊。吏食於村店,店嫗聞其自府中來,不知其吏也,問之曰:「僧某者,其獄如何?」吏紿之曰:「昨日已笞死於市矣。」嫗嘆息曰:「今若獲賊,則何如?」吏曰:「府已誤決此獄矣,雖獲賊,亦不敢問也。」嫗曰:「然則言之無傷矣。婦人者,乃此村少年某甲所殺也。」吏曰:「其人安在?」嫗指示其舍,吏就舍中掩捕,獲之。案問具服,並得其贓。一府咸以為神。
王旦字子明,大名人。祖徹,進士及第,官至左拾遺。父祜,以文學介直知名,知制誥二十餘年,官至兵部侍郎,風鑒精審。旦少時,祜常明以語人,謂旦必至公輔,手植三槐於庭以識之。
旦幼聰悟,寬裕清粹。太平興國中,一舉登進士第,除大理評事、知岳州平江縣事,徒監潭州酒稅。知州事何承矩薦其才行,太宗召除著作佐郎。是時方興文學,修三館,建秘閣,購文籍,旦以選與校正。遭父喪,追出供職。端拱中,通判鄭州事,月餘,徙濠州。遭母喪去,詔復故任。淳化初,以殿中丞直史館。明年,除左正言、知制誥。四年,同判吏部流內銓、知考課院。會妻父趙昌言參知政事,旦上奏,以知制誥中書屬官,引唐獨孤郁避權德輿故事,固求解職,上嘉而許之,以禮部郎中充集賢院修撰,掌銓課如故。逾年,昌言罷政事,旦即日復知制誥,依前修撰,仍賜金紫。
逮真宗即位,除中書舍人。數月,召入翰林為學士,尋知審官院,兼通進銀臺司。咸平三年,權知貢舉。鎖宿旬日,就拜給事中、同知樞密院事。明年,遷工部侍郎、參知政事。
景德初,契丹入寇,從車駕幸澶淵。時鄆王留守京師,暴得心疾,詔旦權東京留守司事,乘傳而歸,聽以便宜從事。三年,以工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明年,車駕幸永安,以旦為朝拜諸陵大禮使。及還,監修《國史》。
大中祥符元年,天書降,以旦為封禪大禮使,又入為天書儀衛使;從登封泰山,遷中書侍郎兼刑部尚書、同平章事;受詔作《封祀壇頌》,遷兵部尚書、同平章事。及祀汾陰,以旦為汾陰大禮使,還,遷右僕射、同平章事;受詔作《汾陰祠壇頌》,上更欲遷旦官,旦瀝懇固辭,乃止加昭文館大學士及增功臣而已。及聖祖降,又加門下侍郎;玉清昭應宮成,以旦為玉清昭應宮使;鑄天尊銅像成,以旦為迎奉聖像大禮使;寶符閣成,又為天書刻玉使;車駕幸亳,以旦為奉祀大禮使。上以兗州壽丘為聖祖降生之地,於是處建景靈宮,以旦為朝修使;宮成,拜司空。《國史》成,進拜司徒。天禧元年,進拜太保,並同平章事。聖祖上尊號,以旦為太極觀奉上寶冊使。
旦在政府十有八年,以疾辭,累章不許。及自兗州還,懇請備至,乃詔冊拜太尉兼侍中,五日一起居,因入中書;遇軍國有重事,不以時日,並入參決。旦聞之惶恐,拜章乞寢恩數,至闔門俟命,乃止增封邑,而優假之數率如前詔。既而疾甚,求對便座,扶以升殿,上見其臒瘠,惻然許之。旦退,復上奏。明日,冊拜太尉,依前玉清昭應宮使,罷知政事,特給宰臣月俸之半,仍令禮官草具尚書省都堂署事之儀。未及行,其年九月己酉薨,冊贈太師、尚書令,謚文正。上出次發哀,群臣奉慰。擢其弟度支員外郎旭為司封員外郎,兄子大理評事睦為大理寺丞,弟子衛尉寺丞質為大理寺丞;外孫韓綱、蘇舜元、範禧並同學究出身;子素、弟子徽俱未官,素補太常寺太祝,徽秘書省校書郎。
初,旦與錢若水同直史館、知制誥,有僧善相,謂若水曰:「王舍人他日位極人臣,富貴無與為比。」若水曰:「王舍人面偏而喉骨高,如何其貴也?」僧曰:「作相之後,面當自正。喉骨高者,主自奉養薄耳。」後果如其言。
旦以寬厚清約為相幾二十年,遭時承平,人主寵遇至厚,公廉自守,中外至今稱之。事寡嫂謹,撫弟妹有恩,祿賜所得,與宗族共之。家事悉委弟旭,一無所問。遇恩,蔭補遍於群從,身歿之日,諸子猶有褐衣者。性好釋氏,臨終遺命剃髮著僧衣。棺中勿藏金玉,用荼毗火葬法,作卵塔而不為墳。其子弟不忍,但置僧衣於棺中,不藏金玉而已。
真宗時,馬知節、韓崇訓皆以檢校官簽署樞密院事。知節為人質直。真宗東封泰山,車駕發京師,上及從官皆蔬食。封禪禮畢,上勞宰臣王旦等曰:「卿等久食蔬,不易。」旦等皆再拜。知節獨進言:「蔬食者唯陛下一人而已。王旦等在道中與臣同次舍,無不私食肉者。」又顧旦等曰:「知節言是否?」旦再拜曰:「誠如知節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