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園札記 (四庫全書本)/卷3

卷二 湛園札記 卷三 卷四

  欽定四庫全書
  湛園札記卷三
  翰林院編修姜宸英撰
  顧亭林日知錄曰嶽頂無字碑世傳為秦始皇立因取史記反復讀之知為漢武帝所立也史記秦始皇本紀云上泰山立石封祠祀其下云刻所立石是秦石有文字之證今李斯碑是也封禪書云東上泰山泰山之草木葉未生乃令人上石立之泰山巔上遂東巡海上四月還至奉高上泰山封而不言刻石是漢石無文字之證今碑是也又云始皇刻石之處凡六史記書之甚明無不先言立後言刻者古人作史文字之宻如此使秦皇别立此石秦史焉得不紀使漢武有文刻石漢史又安敢不錄乎按顧氏之言辨矣然史記封禪書漢書武帝本紀引風俗通曰石廣二丈一尺刻之曰事天以禮立身以義事父以孝成民以仁四海之内莫不為郡縣四夷八蠻咸來貢職與天無極人民蕃息天禄永得云此古制也則武帝已用之矣又後漢書張純傳帝乃東巡岱宗以純視御史大夫從并上元封舊儀及刻石文若無文字則不當云刻石又不當増文字也
  金初制杖罪至百則臀背分決及海陵庶人以脊近心腹禁之雖主決奴婢亦論以違例海陵凶暴而此舉暗合唐文皇
  後唐張文寳知貢舉進士有覆落者下學士院作詩賦貢舉格學士李懌曰予少舉進士登科蓋偶然耳後生可畏來者未可量假令予復就試禮部未必不落第安能與英俊為凖格聞者多其知禮金明昌中禮部尚書張行簡轉對言擬作程文本欲為考試之式今㑹試考試官御試讀卷官皆居顯職擢第後離筆硯久不復常習今臨試擬作之文稍有不工徒起謗議詔罷之此二段議論皆得體蘇子瞻曰麻衣如再著墨水真可飲前輩虛心如此亦是實理今制試錄不用程文是也而淺學小生紛紛擬作必為二君含笑於地下矣
  金宗室表右宣宗子與末帝凡四人按宣宗子哀宗諱守緒非末帝也末帝諱承麟哀宗本紀云内族承麟金制疎族稱完顔明昌後避睿宗諱稱内族則承麟本疎族非宣宗子也今以哀宗為末帝既大誤又不譜哀宗世系并承麟不知何出史官之紕繆極矣
  劉歆作遂初賦自以朝政多失作遂初賦以歎往事而寄巳意其辭曰處幽潛德含聖神兮抱奇内光自得真兮寵幸浮寄奇無常兮寄之去留亦何傷兮大人之度品物齊兮舍位之過忽若遺兮求位得位固其常兮守信保巳比老彭兮其言頗似曠達而為莽佐命終致夷滅視孫綽之義正桓温相去何啻霄壤
  遼史職官志引宋刁約詩押宴額爾欽疑額爾欽亦是執政重臣予讀金史禮儀志凡行省來宴回宴之押宴官皆從行省定差就借以文武高爵長官之職以為轉銜之光想此即遼遺制雖在朝廷亦借銜也
  金遼史記事多重複天祚天慶二年駕幸混同江頭魚酒酣上命諸酋長歌舞女直阿固達直視云云見樂志又見天祚本紀又見蕭奉先傳帝命耶律義先對蕭革巡擲大罵事一見義先傳一見革傳鴨子河頭鵞事一見樂志又載納巴河又屢見他傳語皆無詳畧至蕭足克布與蕭博廸為欽哀皇后所誣而殺蕭奉先傳復云欽哀弑仁德皇后奉先與蕭足克布博廸等謀居多一事而互相矛盾尤大謬宜改正
  金書忠義列傳云聖元詔修纂遼金宋史史臣議凡前代之忠於所事者請書之無諱朝廷從之嗚呼仁哉聖元之為政也此事今修明史當引以為例
  詩有五際四始四始者大明在亥水始也四牡在寅木始也嘉魚在已火始也鴻鴈在申金始也此緯家之言四始與詩序較異
  酒名三白取豐年之兆蝗蟲一雪入地三尺三雪則入地九尺故三白為豐年之兆也
  宋朱彧可談記都下市井謂不循理者為乖角又謂作事無據者為没雕當喪禮冐摺發以一竿揭之名乖角衛士順天幞頭有一脚下垂者其儕呼為雕當今吾郷亦有無雕當之稱宋當讀作去聲吾鄉則入聲耳
  吾鄉諺語看三色三色字出於韓嬰詩傳吕氏春秋吕子昔者禹一沐而三握髮一食而三起以禮有道之士周公吐握之說見於荀子人罕稱禹也
  張僧繇於江陵天皇寺圖孔子十哲之像或謂不宜僧繇笑曰吾誠偶然安知不利於後人者莫知其旨及後周滅二教惟此寺有宣尼像得不毁吳仲圭將卒自題其墓曰花光和尚之墓後楊連珈遍發人塚見仲圭之表疑為僧墓不發二君非解術數者豈非用志不紛乃疑於神耶
  明制命婦入朝贊行四拜禮皆下手立拜惟謝賜時一跪叩頭耳而民間婦女俯伏稽首與男子無異何哉
  兄弟之子與父之兄弟其稱謂不見於經大扺從父而推者皆得蒙父稱從子而推者皆得蒙子稱故父之昆弟先生為世父後生為叔父父之從父昆弟為從父父之從祖昆弟為族父蓋謂我父者我謂之子謂我祖者我謂之孫朱子云兄弟之子稱從子自曽祖而下三代稱從子自高曽四代而下稱族子是也若姊妹於兄弟之子則推而逺之矣故爾雅曰女子謂昆弟之子為姪謂姪之子為歸孫然姪亦女子之號因娣姪而得名者非男子之正稱也無已則對姑而稱之斯已耳按僖十五年左傳載晉史蘇之占曰姪其從姑註謂我姪者我謂之姑謂子圉質秦此正男子對姑之稱也其子姪叔姪之稱於後世者史記魏其傳云田蚡乃為諸郎侍酒跪起如子姪謝安石云聖賢去人其間亦邇子姪未之許是也然亦有徑稱子者史記二疏傳云父子相隨出關後漢書蔡邕傳將作大匠楊球飛章言邕及質邕上書自陳如臣父子欲相傷陷云云晉書朝議欲以謝𤣥為荆州刺史謝安自以父子名位太重云云南燕慕容輿根謂慕容寳叔父德曰昔蒯瞶出奔衛輙不納春秋是之以子拒父猶可况以父拒子乎是皆以叔姪為父子也至韓退之為元少尹房君墓志子曰次卿述其弟或之言曰子與吾兒次卿遊是竟稱姪為兒矣此則唐以前猶為近古者也南史王球傳王履深結劉湛誅湛之夕履徒跣告球其叔父也球曰阿父在汝亦何憂註江南人謂叔父伯父為阿父為叔伯父者以自呼宋惟黄魯直上叔父夷仲詩曰更懷父子東歸得手種江頭栁十尋按古者卿大夫五十不稱字别以伯仲天子稱同姓曰伯父叔父是稱也達於天下蓋伯叔者長幼之稱也若去父止稱伯叔則是以長幼為次序而以父之昆弟同於凡人之稱矣禮惟婦稱夫之兄弟曰伯叔見後此後之失禮之甚者也然豈獨此哉左傳云無女而姊妹及姑姊妹疏引樊光曰春秋傳云姑姊妹若父之姊為姑姊父之妹為姑妹列女傳梁有節姑妹入火而救其子又左傳季武子以公姑姊妻邾庶其疏曰或曰是父之姊是也蓋稱姑者有二一為婦於其夫之母一為姪於其父之姊妹今以男子而稱父之姊妹為姑亦何以自别於婦人哉故知古人稱謂之間字必有義後人日趨便易不悟其失良可嘅也
  母之昆弟為舅而男子謂姊妹之子曰出然左氏公羊率謂之甥也爾雅妻之父為外舅謂我舅者吾謂之甥故孟子曰帝館甥於貳室是翁壻亦得甥舅稱之矣稱於王母昆弟曰彌甥見於左傳哀二十三年宋景曹卒季康子曰以肥之得備彌甥註父之舅氏故稱彌甥亦曰從孫甥見於哀二十五年衛夏戊之女太叔疾之從孫甥也註姊妹之孫為從孫甥其稱王母之昆弟未有聞後漢書郭况族姊為皇祖考夫人見光武光武大喜曰乃今得大舅乎然則漢之稱王母之昆弟為大舅也妻稱夫兄弟曰伯叔伯叔猶兄弟之稱也亦曰兄公見爾雅夫之兄為兄公夫之弟為叔夫之姊為女公夫之女弟為女妹漢書薛宣傳敬武長公主曰嫂何為取妹曹大家女誡亦云嫂妹是也夫兄之妻姒也亦通謂之嫂漢張負以女孫嫁陳平戒曰汝事兄伯當如父事嫂當如母今俗稱夫之女兄弟曰姑是從女之稱因亦有稱妻之兄弟曰舅者皆謬也朱子語錄曰據前輩但以兄弟稱之據此夫之女兄弟通稱姊妹於古亦合
  左傳凡諸侯有命告則書不然則否杜註云承其告辭史乃書之於䇿若所傳聞行言非將君命則記在簡牘而已不得記於典䇿此蓋周禮之舊制按䇿書存國之大體故宜畧簡牘載四方之傳聞故宜詳二者之史缺一不可後世實錄則䇿書之類也而簡牘無聞焉實錄所書又不實然後野史以興究其原亦簡牘之類與
  凡作事必量力以豫為其後來可以收拾之地楚之僭王其大罪也昭王之死非楚之罪以管仲之知豈其見不及此而乃執此以相詰何也蓋自量其力不能去楚之稱王而姑舉其久逺無據之事以詰之使楚可為辭然後與之盟而去之而勝勢在我矣君其問諸水濵管仲已先辦此一言為楚人解釋之地雖楚使與桓公皆隂入其機彀而不覺也蓋管仲一生之相業智數大扺類此
  左傳君子曰管氏之世祀也宜哉杜氏曰管仲之後於齊没不復見傳亦舉其無驗昨舉示友人閻子百詩為予檢史記管仲傳註引世本云莊仲山産夷吾夷吾産武子云云共十世皆有諡惟末世景子步耐生㣲無諡耳此几案間書而杜孔諸君皆不及知亦可怪也
  魏叔子贈新例為官者有云張釋之之政事司馬相如之文學皆以貲為郎百詩引漢制駁之按釋之傳註以貲為郎蘇林曰雇錢若出穀也如淳曰漢制貲五百萬得為常侍郎師古曰如說是也又司馬相如傳亦曰以貲為郎師古曰以財多得為郎也是兩人俱是以貲中格得郎非捐納之例惟黄霸初以納錢補謁者後納穀補卒史然左馮翊猶以霸納粟得官不署右職則當時之所尚可知矣但司馬傳又云家徒壁立不知五百萬安在或武帝偶有納例史失載耳
  鄭執天子之二使不得謂小忿為周之計當告於大國聲其罪而致討之不當用狄兵以伐同姓耳富辰之諌亦未為至當
  門焉有二義晉人圍曹門焉與門於桔柣攻門也文十五年門於勾鼆守門也
  楚滅庸晉滅狄皆縱而後殪之蓋小國之志驟勝則易驕也
  陳殺其大夫洩冶註洩冶直諌於淫亂之朝以取禍故不為春秋所貴然則龍逄比干亦有罪乎此誣經之甚者也
  華元夜入楚師直登子反之牀其將可襲而取也子反之用兵亦疎矣先儒謂亞夫使軍中夜驚猶為未善况於延敵使入如無人之境乎
  襄十一年鄭人賂晉侯以師悝師觸師蠲歌鐘二肆及其鎛磬女樂二八十五年賂宋以師筏師慧可見鄭聲之淫其為諸侯所貴重如此
  齊崔杼生成及彊而寡注偏喪曰寡是失妻亦稱寡也季札觀樂使工歌之初不知其所歌者何國之詩也聞聲而後别之故皆為想象之辭曰此其為衛風乎其周之東乎其太公乎其周公之東乎其周之舊乎其有陶唐氏之遺民乎皆從想象而得之者也至於見舞則便知其何代之樂直據所見以贊之而已不復有所擬議也
  字書幘音責皆釋以冠幘之義余按左傳定九年齊侯賞犁彌犁彌辭曰有先登者晳幘而衣貍製杜註幘齒上下相值此又一義字書不載
  太宗末新羅立女善德為王國人號聖祖皇姑善德死贈光禄大夫而妹真德襲王永徽元年攻百濟破之遣春秋子敏入朝真德織錦為頌以獻死贈開府儀同三司此時正武后得政之時中外一時皆奉女主竒事也
  倭傳建中元年使者真人興能獻方物真人蓋因官而氏者也興能善書其紙似繭而澤人莫識此即今高麗紙
  唐長孫無忌以烏羊皮為渾脫氊㡌人多效之謂之趙公渾脫今京師傔從人㡌皆用烏羊毛此亦渾脱之遺製也宋史徐徽言傳羊皮皮渾脫亂流以掩敵此渾脫又似以羊皮為脫而渡者
  高宗亦有姨韓國夫人武后之姊宫中相傳章懷太子賢其所生也女亦寵號魏國夫人
  唐德宗以順宗子謜為第六子以孫為子今吳下多有之謂之過房
  陸雲有笑疾見張華多姿致又帛纒須大笑不能自巳東都事畧劉温叟傳劉⿰日𦻏 -- 曄好笑雖在人主前不能自巳也
  太平興國中梁周翰言今崇政殿長春殿皇帝宣諭之言侍臣論列之事依舊中書修為時政記其樞宻院事涉機宻亦令纂修每至月終送史館自餘百司凡干封拜除改沿革制置之事悉備編錄仍令郎與舍人分值崇政殿以記言動别為起居注先進御後降付史館起居注進御自周翰始也
  宋駙馬尚主多易其名使與父同行王貽正之子克明尚太宗女鄭國長公主賜名貽永李崇矩之子繼昌繼昌子朂尚太宗女萬壽公主真宗特於其名上益遵字陞為崇矩之子焉王稱曰英宗以前公主廢舅姑之禮主壻升行次同諸父英宗特思所以釐正之至神宗即位詔公主出降皆行舅姑禮 英宗本紀帝語神宗曰國家舊制士大夫之子有尚帝女皆升行以避舅姑之尊朕常思此寤寐不平云云
  宋湜字持正名字與皇甫俱同詩註湜湜持正也宋真宗時知制詔周起患貢舉之弊建議糊名以革之糊名之制始此
  仁宗康定二年㕘知政事李若谷罷為資政殿大學士提舉㑹靈觀宫觀置提舉自若谷始也
  文彦博高若訥墓銘丁秦國憂哀訴祈終三年喪故事待制以上遭喪類卒哭起復今許終服自公始也宋大臣終喪自高若訥始其人與范歐諸賢為讐有此一大節足當末減明初大臣亦多起復者自羅一峯疏㕘李賢後人知終制矣
  楊傑劉之道墓銘開國以來嫡孫有諸叔而承重者自之道始之道為制作郎遭祖母喪乞解官承重服府尹王贄惜而留之之道不從以其事奏於朝下禮官議以為然乃聽其去之道名煇即歐陽公知貢舉以茁軋被黜者後再舉歐公得其卷奇之仁宗擢甲科第一 神宗時孫覺以祖母亡解官下太常議不可而覺已持喪矣服除改官
  吕溱為翰林學士疏論宰相陳執中仁宗還其疏溱請付執中令自辨還疏之事僅見於此
  元史祭祀志因俗舊禮祥和署掌雜把戲男女一百五十人至元七年起每歲二月十五日於大殿啟建白傘蓋佛事移文樞密院八衛撥擡舁監壇漢關將軍神轎軍及雜用五百人
  太平廣記㑹昌元年戎州水漲浮木塞江刺史趙士宗召水軍接木修開元寺後月餘有夷人逢一人如猴著故青衣云關將軍遣來採木被此州接去不知為計要須明年却來收云云戎州蜀地此唐時關將軍已著靈爽矣事見三百三十六卷
  虞集廣智禪師塔銘當陽玉泉景德禪寺者智者大師道場也相傳有神自稱漢前將軍關某没而藏神於此願佐師遂建伽藍焉自隋歴唐至宋主之者皆名世之士觀此則漢壽亭侯之䕶持佛法自梁時已然矣此時即建關將軍廟於寺側
  元衮冕之制始自憲宗壬子年秋八月祭天於日月山用冕服成宗大德六年春三月祭天於麗正門外丙地命獻官以下諸執事各具公服行禮是時大都未有郊壇大禮用公服始此至英宗親祀太廟復置鹵部服衮冕文宗繼之制度漸備矣
  宣聖廟執事儒服黄鞓角帶元制士子通用之服也其他又有紅藍鞓帶云
  至元初選七品以上朝官子孫為國子生隨朝三品以上官得舉民間之俊秀入學為陪堂生伴讀故至今俗語有陪堂之稱以陪堂為伴讀猶元魏時之有博士也
  元世累朝故事先皇帝御容置寺以奉之其制隆重營建之費動縻數十萬繪畫佛像及土木刻削之工則有梵緣提舉司秩正五品織佛像提舉司秩亦如之財用所秩正七品掌寺中糧草諸物營膳司設達嚕噶齊掌營造工像寺僧衣糧徴收房課之事䕶國仁王寺有鎮遏提舉司大都民佃提領所普安寺大智全寺有起運提㸃至大四年建大聖壽萬安寺置萬安規運提㸃延祐二年陞都總管府秩正三品即唐太清宮宋儲祥宮之遺意而増華者也
  元以科目取士自延祐至元統凡七科而罷至元二年復舉行至二十六年凡九科
  元世祖敦本重農中統元年命各路宣撫司擇通曉農事者充隨處勸農官二年立勸農司以陳𮟏崔斌等八人為使至元七年立司農司以左丞張文謙為卿是年又頒農桑之制一十四條其可法者縣邑所屬村疃凡五十家立一社擇高年曉農事者為之長増置百家者别設長一員不及五十家者與近村合為一社仍擇數村之中立社長官司長以教督農桑為事凡種田者必牌橛於田側書某社某人於某上社長以時㸃視誡不率教者籍其姓名以授提㸃官責之其有不敬父兄兇惡者亦然仍大書其所犯於門俟其改過自新乃毁如終歳不改罰其代充本社夫役社中有疾病凶喪之家不能耕種者衆為合力助之一社之中災病多者兩社助之凡為長者復其身郡縣官不得以社長與科差事此制有三代通力合作遺意而禁郡縣不得科差社長尤為良法史稱其仁宜矣武宗三年申命大司農除牧養之地聽民秋耕仁宗皇慶二年申秋耕之令蓋秋耕之利掩陽氣於地中蝗蝻遺種皆為日所曝死次年所種必盛於常禾也秋耕之法今無言及者
  憲宗命雅爾噶鼐恊理斷事官事以燕故城為治所雅爾噶鼐科民丁於中原凡業儒者試通一經即不同編户著為令甲儒人免丁者實雅爾噶鼐始之也
  蘇秦洛陽人所居乗軒里
  北齊司徒楊椿家𢎞農闔門孝友四世同居見於本傳者甚悉朱子採之以入小學然遭爾朱之亂舉宗被戮僅遺姪愔為高洋相復為其所誅愚嘗謂天道福善之理至此頗爽後讀周書忽悟其故備書於此以為世戒周書冦儁傳華州民史底與司徒楊椿訟田長史以下以椿勢貴皆言椿直欲以田給椿SKchar曰史底窮民楊氏横奪其地見使雷同未敢聞命遂以田還史又泉企傳企為雍州刺史部民楊羊皮椿之從子恃托椿勢侵害百姓守宰多被凌侮皆畏而不言企將取戮之於是宗族詣闕請恩夫家法嚴整而使子弟宗族猶得豪横鄉里侮慢守令此禍之所以不免也必如唐栁玭之戒其子弟凡門第高可畏不可恃膏粱子弟學宜加勤行宜加慎僅得比於常人數語纔得免於驕恣之患然楊氏一家孝弟禍尚如此况在他人可不知警戒耶 附録冦儁字祖儁上谷昌平人兄祖訓祖禮並有志行閨門雍睦白首同居父亡雖久而猶於平生所處堂宇備設帷帳几杖以時節列拜垂涕陳薦若宗廟焉吉凶之事必先啟告逺行往返亦如之少為司徒崔光所知命其子勵與儁結友儁每造光清言移日小宗伯盧辨恒語人曰不見西安君煩憂不遣
  周書不立志故八柱國見於獨孤信傳依周禮新定官制見於盧辨傳錄用元魏之後見於元偉傳周世祖保全元氏分布庶職是帝王盛事隋遷周鼎宇文之後靡有孑遺作史者寄慨深矣
  明王府音樂院有色長樂初奏皆色長跪啟正德二年四月實録
  曾魯字得之有六一居士集正訛南豐類稿辨誤臨川過源字道源陸象山弟子嘗謂黄鍾極清一陽之始當以長孫無忌三寸九分為據吕子斷竹兩節間其長三寸九分而吹之以為黄鍾之宫在李文利前已有主此說者矣
  宋制士大夫得乞便地就養明初猶有此風胡儼南昌人為長垣教諭乞便養又改餘干因著為令許人乞便地自儼始也後此制寢不行矣
  左傳使封人慮事註慮事無慮計功又註廣雅無慮都凡也師古漢書註無小思慮而大計也按趙與時賓退錄曰諺謂物多為無萬數漢書成帝紀語也嶧山碑記云世無萬數無萬即左傳所謂無慮吾四明諺語至今稱多曰無萬
  宋孔季恭子靈符於永興立墅周回三十三里水陸地二百六十五頃含帶二山又有果園九處審爾則古王公之苑囿不大於此矣恐傳之者失實
  蔡曇知鄉里號蔡曽子廬江何伯璵兄弟鄉里號何展禽
  豐草庵蠶豆詩誰賦田園雜興題琅玕記取夏初垂喜看桑底新懸莢恰值蠶眠未吐絲細雨賣茶聲過後竹烟燒笋火停時沙瓶漆櫑分前咏豌豆今逢第二詩自註誠齋集蠶豆詩有沙瓶新熟西湖水漆櫑分嘗曉露餘又言蠶豆未有賦蓋豌豆也吳人謂之蠶豆按吾鄉以吳人蠶豆為豌豆而以吳人所謂寒豆者謂之蠶豆至今猶然
  劉禹錫代祭栁員外文曰篋盈草𨽻架滿文篇鍾索繼美班揚差肩則子厚亦工於書法矣惜其字不傳而見於與劉唱和詩多有之
  史記蒯通曰狡兔死走狗烹而漢書改為野禽殫走狗烹此新唐書以篠驂易竹馬迅霆易疾雷之濫觴也
  聘禮賔受𬃷大夫二手授栗註受授不游手慎之也疏初兩手俱用旣授𬃷而不兩手共授栗則是游暇一手不慎也世通語所謂游手者當作此解
  喪服疏繩菲今時不借也周時人謂之屨子夏時人謂之菲漢時謂之不借此凶屨不得從人借亦不得借人皆是異時而别名也按不借本是喪屨後人有遊山雙不借之句於是遂以不借代芒屐用之亦誤矣
  海人驗𠉀云山擡風潮來海唑風雨多擡謂海中素迷望之山忽皆在目唑讀鹺萬喙聲也
  韓文公詩題有寄第三㕔閣老注王沂公言行錄記楊大年呼沂公為第四㕔閣老疑前世遺俗稱呼按楊綰傳故事中書舍人年久者為閣老云
  隋殷紹表臣述九章數家雜要復以先師和公所注黄帝四序經文三十六卷專說天地隂陽之本其孟序九卷說隂陽配合之原仲序解四時氣王休煞吉凶叔序明日月星辰交㑹相生為表裏季序具釋六甲刑福禍德仰奉明㫖謹審先所見四序經文抄撮要畧當世所須吉凶舉動集成一卷上及天子下至庶人吉凶所用罔不畢舉其四序堪輿遂大行於世按此即今監頒厯日通書之所祖也厯家之刑福禍德始於淮南子而闡明於殷紹遂為百代不刋之典矣
  宋文帝欲犯河南謂行人曰云云太武帝聞而大笑曰龜鱉小豎自顧不暇何能為也南龜鱉小豎可對北龍虎大王
  古人露宿明日相見問無恙鄭周禮行人註問問不恙也
  唐有天下幾二百載而文章三變初則廣漢陳子昂以風雅革浮侈次則燕國張公說以宏茂廣波瀾天寳以還則李員外蕭功曹賈常侍獨孤常州比肩而作其道益熾此補闕李翰集梁肅之序韓退之肅所取士是時韓栁之文未行故以蕭李之徒當之至韓栁文盛而無三變之論矣
  古者車皆立乘唯安車與女人則坐吕氏春秋貴因篇至秦者立而至有車也適越者坐而至有舟也秦越逺途也竫立安坐而至者因其械也高誘註立猶行也非是且立如何替得行字所謂竫立者猶正立執綏耳
  近有欲補編廿一史志者廿一史中惟三國志及北齊後周梁陳書無志三國志蜀無史官其制度缺如固無足怪魏之典故散見於晉宋齊書此猶可掇拾為之者若吳則竊據江表東晉之燕石苻姚耳於史例皆不當得志也齊周梁陳書咸成於唐初史臣之手其時命魏徵修隋書命長孫無忌修五代史志志成即入隋書故隋書志兼齊周梁陳之事而李百藥令狐德棻姚思廉遂不復贅四代之事於其史中當時發凡起例必有成說今欲補志亦不過析唐書所載以分𨽻各史耳是亦不可以已乎隋書志題長孫無忌紀傳題魏徵後歐陽公不欲與宋景文共事而分纂志傳亦本於此五代史志當時亦單行於世
  左傳晏子對景公和如羮焉水火醯醢鹽梅以烹魚肉疏此言和羮而不言豉古人未有豉也禮記内則楚詞招魂備論飲食而言不及豉史游急就篇乃有蕪荑鹽豉蓋秦漢以來始為之耳按此所謂豉即今之醬也說文叔即鹽豉之豉許氏曰配鹽茮也叔古菽也發豆使腐而以鹽配之謂之幽菽今為醬者以豆發之是已若周禮膳夫醬百有二十罋合醢六十罋醯六十罋而言皆用肉合成非今醬之類故天官之屬有醯人醢人鹽人而無醬人内則論語所稱皆是醯醢也韻府羣玉云有肉醬之醢有鹽豉之醢鹽豉非腥安得云醢自佛入中國人多持素鹽豉之用廣矣三代時未有素食者也
  左傳老者家父桓八年來求車若卽作誦之人則已為百歲上人矣故註疑之僖三十一年鄭洩駕惡公子瑕註隱五年洩駕距此九十年疑非一人長狄榮如以魯桓十六年死至宣十五年一百三歲其兄僑如猶在蓋百三四十外人矣齊鮑國吳延州來年皆近百歲尚見經傳
  昭二十五年宋公享昭子賦新宫此時夫子年已三十五矣新宫尚在安得刪詩之時便亡而亡亦不能記憶也明笙詩有聲無辭註逸詩恐未是
  叔向謂襄王王一歲而有三年之喪二焉註天子絶期惟服三年故后雖期通謂之三年喪此說太渾正義云喪杖期章内有父在為母傳曰何以期屈也至尊在不敢伸其私親也父必三年然後娶達子之志也父以其子有三年之戚為之三年不娶有三年之義故可通謂之三年之喪按天子諸侯后夫人死即以娣姪繼之安得有再娶之事晉靈公再求婚於齊此末世之亂法也不可以證先王之禮愚謂妻之喪期間月而禫共十五月亦得占三年故通謂之三年之喪若叔伯之喪則不徒禫而除矣况天子諸侯絶旁期則后喪之得稱三年無疑也
  莊十八年秋有𧌒正義云洪範五行傳曰𧌒如鱉三足生於南越南越婦人多淫故其地多𧌒淫女𧌒亂之氣所生也此不經之說魯女多淫至於𧌒生其地亦太甚矣而鄭衛之淫者尤甚𧌒不見書何與
  哀公艾陵之戰公使太史臣歸國子之元寘之新篋褽之以元纁加組帶焉褽音尉註褽薦也史記褽薦本此
  韓退之自稱昌黎朱子引衆說而衷之云今河内有河陽縣韓氏世居之故公每自言歸河陽省墳墓而女孥之銘亦曰歸骨於河南之河陽韓氏墓張籍祭公詩亦曰舊塋孟津北則知公為河内之南陽人然朱子謂皇甫墓志不言鄉里今考志首叙事即云三月癸酉葬河南河陽則不待張籍祭詩而葬地始顯也又公集息國夫人志李欒妻葬河南河陽又云乞銘於其鄰韓愈則公之為河南河陽人益信矣今修一統志遂啟總裁附其說於志内又皇甫志内知人罪非我計朱子疑之改為人知人罪非我所計今考文萃曰知與罪非我計不但文意明白上下皆四言成句而此獨少變其體尤為生動云
  有為顧愷之贋書者云漢武帝起柏梁臺羣臣應詔作七言詩召能繪事者繪焉一時文臣如宗室劉安廷尉杜周郭舍人等俱能以圖見生此字不明疑是重字嗣後文臣如谷永王嘉毛延壽張衡諸葛孔明皆能丹青造其妙而龔寛在諸賢之間尤為傑出其言不倫而以毛延壽為文臣雜於諸名臣中益可怪恐贋書者并其言而贋之
  元最重馬乳自天子下各以脫羅氊置撒帳為取乳室車駕還京師太僕卿先期遣使徵馬五十醖都來京師醖都者承乳車之名也御用曰細乳黒馬乳也
  大砲興於宋末元初其初猶用石也元史阿木哈𫝊太祖嘗問攻城畧地兵仗何先對曰攻城以砲石為重力重而能及逺故也此論石砲可知帝悅即命為砲手至元十年修立正陽東西二城置砲二百餘座傳子及孫皆為砲手千萬户薛塔喇海來歸太祖命為砲水手從征回回河西等國俱以砲立功亦傳國至子及孫賈塔爾琿總砲手軍此皆用石為砲也夏世家有砲手一百人號撥喜陡立旋風砲於槖駝鞍縱石如拳則此時亦無火砲也阿爾哈雅傳㑹有西域人亦思馬因獻新礟法新礟用火可知因以其人來為礟攻樊破之時又命隋世昌立礟(⿱𥫗亷)-- 簾於城外又張榮從軍下漢江至沙洋以火砲焚樊城中民舍幾盡遂破之按此皆礟之用火攻者也金史持嘉喀齊喀傳其攻城之具名震天雷者鐵罐盛藥以火㸃之砲起火發其聲如雷聞百里外所爇圍半畝之上火㸃著甲鐡皆穿又飛火鎗注藥以火發之輙前燒十餘步人不敢近此火砲火鎗之制金元之際已有之自明永樂間通西洋其藥器盡入中國萬厯間用紅夷火藥砲齎以攻城此砲一發而流血成溝骨肉糜爛雖有韓岳之將百萬之師無所用其巧矣至其甚也將吏外通賊至一砲不發而反以資敵人之用其害可勝道哉
  托爾楚傳至元十一年朝議淮上諸郡宋之北藩城堅兵精攻之不可猝下徒老我師宜先渡江剪其根本留兵淮甸絶其救援則長江乗虛而渡也於是以托爾楚為淮西行省㕘知政事云云按元之取宋巴延統師從大江東下直取建康而留索多駐兵瓜洲絶淮南北之救援時宋重兵皆在揚州據𤓰洲以扼其吭於是巴延之兵得一意以取臨安而宋遂亡矣其廟算之先定如此
  范椁傳閩俗素汙文繡局取良家子為繡工無别尤甚椁作歌詩一篇述其弊廉訪使取以上聞皆罷遣之其弊遂革閩俗之汙元時已然矣椁詩載集中
  董搏之見殺頸無血惟見白氣冲天王巴延知福寧州為賊帥王善所殺頸斷涌白液如乳暴尸數日色不變一時死節之臣有此兩異
  元史錯繆莫甚於姚燧傳其文大抵掇拾燧所自為送暢純父序而前後倒置散亂不明以虛為實以寓言為正意不獨與史法乖迕於文字語氣亦直謂之不通可也今具列於後以俟讀者參之至燧旣立傳則姚樞傳末但曰猶子燧自有傳足矣而必贅之曰燧官至某某諡文通亦非書法馬祖常傳亦然 傳曰年十三見許衡於蘇門十八始受學於長安時未嘗為文視流輩所作唯見其不如古人則心弗是也二十四始讀韓退之文試習為之謂有作者風稍就正於衡云云按序云余冠首時視流輩所作唯見其不如古人者雖不敢輕非諸口而亦未嘗輕是於心也退而自思人之能者余操慮持論且然然余不能之何以免人無嫉妬之譏乎年二十四始取韓文讀之捉筆試為持以示人譬如童子之鬭草彼能是余亦能是彼有是余亦有是特為士林禦侮之一技焉耳云云且就正於先生先生賞其辭而戒之曰云云按未嘗輕是於心亦文家常語何必引入此謂以虛為實其文意在何以免人嫉妬之意以起下不知者感慨今乃引作實据此謂以寓言為正意也即許衡一段不消認真 傳曰或謂世無知燧者曰豈惟知之讀而能句句而得其意者猶寡燧曰世固有厭空桑而思聞鼓缶者乎然文章以道為輕重道以文章輕重彼有班孟堅書表古今人物九品中必以一品置歐陽子則為去聖也有級而不逺其文雖無尹謝之知不害於行後豈有一言幾乎古而不聞之將來乎按或謂下又著曰設問答不知誰指後又著燧曰不知是燧自言是對或問序曰純父自言得余一字隻言不棄而錄之又言世無知公者豈惟知之讀而能句句而得其意猶寡嗚呼世豈厭空桑之瑟而思聞鼓缶者乎按語氣嗚呼下亦是純父語意帶感慨今作燧答非是且分世無知燧者曰豈惟知之作問答語文中有是乎令人讀之茫然序起手云歐陽子為一代儒宗一時所交海内豪俊之士計不十百而止及謝希深尹師古者紀序集古錄遂有無尹謝知音之論嗚呼豈文章也作者難而知之者尤難歟故後應之云世復有班孟堅者書表古今人物九品之中必以一等置歐陽子則為去聖賢也有級而不逺其文雖無尹謝之知不害於行後猶以失之為悲下下之外豈别有等置余哉則為去聖賢也無級而絶逺其文如風花之逐水霜葉之委土朝夕腐耳豈有一言之幾乎古可聞之將來乎純父獨信之自余不可不謂之知巳足為百年之快恐純父由此而取四海不知言之非也按此文章自有次序今突出及尹謝之知又遺却自身一段不知所說謂何此所謂前後倒置散亂不明也蓋史家欲見燧作文原委即當採入此序不宜零星掇拾致此荒謬 傳又云燧之學得於許衡由窮理致知反躬實踐為世名儒後云每來謁文必廣置燕樂燧則為之喜而援筆否則不易得也頗恃才輕視趙孟頫元明善輩此可謂之窮理致知反躬實踐者乎其自相矛盾甚矣至如史天澤董文炳兩家傳盡取其家碑銘虛語勦襲成文猶弗論也

  湛園札記卷三
<子部,雜家類,雜考之屬,湛園札記>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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