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七 编辑

勝遊佳境 编辑

江南花木勝遊,梅時玄墓,菊時婁江,桃華時蟠螭,芙蓉時西湖,術時菁山葛仙井,楊梅時光福,櫻桃時北固山。而時令佳境,則太湖月,錢塘潮,兩天目松石,棲賢筍,洞山茶,鷹窠、普陀山看海及日出,庶幾得之。

梅丈人 编辑

客有三人與梅丈人論理趣淺深,曰:「玉雪為骨冰為魂,耿耿獨與參黃昏。遙知雲台溪上路,玉樹十里藏山門。」一客曰:「碧瓦籠晴煙霧繞,藐姑之仙下縹緲。風清月白無人見,洗妝自趁霜鍾曉。」一客曰:「在澗嫌金屋,照雪羞銀燭。直從九地底,陽萌知獨復。」丈人曰:「初得吾皮,次得吾骨,得吾髓者,其三之復乎。」

占年 编辑

興化縣木塔寺,殿材皆紫桱,美材也。賈人以木筏載黃梅一株,樹之殿傍。胡僧坐其下,忽不見。殿成而梅日盛。偶以占年,東盛則上河豐,西盛則下河豐,俱盛則俱豐,俱衰則俱歉。雀啄之,則有蟲鼠之耗。農人多驗之。

月中桂子 编辑

紹定間,舒嶽祥讀書館中,會中秋月色皎然,聞瓦上聲如撒雹,甚怪之。其祖拙齋啟門視之,乃曰:「此月中桂子也。我嘗得之天台山中。」呼童子就西庭中拾得二升,其大如豫章子,無皮,色如白玉,有紋如雀卵,其中有仁,嚼之,作芝麻氣味。囊之,雜菊花作枕,清芬襲人。其收拾不盡,散落磚罅者,旬輒出樹,子葉柔長,終冬猶秀。尋徙植盆中。久之,失其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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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鵑花以二三月杜鵑鳴時開,一名映山紅,一名紅躑躅。有二種:其一,先敷葉後著花者,色丹如血;其一,先著花後敷葉者,色差淡。人多植庭檻間,結縛為盤盂翔鳳之狀。越州法華山奉聖寺佛殿前者特異,樹高與殿簷等,而色尤紅,花正發時,照耀楹桷牆壁皆赤。每歲花苞欲拆時,寺僧先期以白郡,府守率郡僚往燕其下,邦人亦競出往觀,無虛日。寺僧厭其擾,陰戕之。蓋宋時已凋枯矣。郡齋有杜鵑樓,天衣、雲門諸刹皆有之。又上虞釣台山上雙筍石,其頂有杜鵑花,春夏照爛,望之若人立而飾其冠冕者。齊唐宋太祖、太宗、真宗遏密之時,花枯瘣,三載乃復。《上虞志》又謂:仁宗崩,三年不榮;高宗崩,花忽變白;孝宗崩,三年若枯,既而復茂。《嘉泰志》云:「近時又謂先敷葉,先著花者,為石岩以別之。」然鄉里前輩,但謂之紅躑躅,不知石岩之名起於何時。今江南在在皆稱石岩。

並頭蓮,前未經見。晉泰和間生於玄圃,謂之嘉蓮。其後見者不一,柳宗元、張仲素俱賀表,今所在有之,不為奇。有一本而三萼者。

蓮有四面者,徐文貞詩云:「四面花開玉露滋,曉風翻雨葉垂垂。泉明酒思濂溪癖,憑仗盆池惜一枝。太華峰頭幾夢遊,若耶輕舸亦難求。小池寂寞憑誰遣,面面華邊看白鷗。」

唐時四川忠州,有木蓮二株,其高數丈,在白鶴山佛殿前。其葉堅厚如桂,仲夏作花,狀似芙蓉,香亦如之。每花拆時,有聲如破竹。

蜀西雪山,有佛果樹,高數丈,葉如芙蓉,花白,兩出若蓮瓣,大如掌。參差相掩,陽則展敷,陰則吻合。果在其中,至冬殷紅,類紅消梨。

蜀主升平,常理園苑,有青城山叟申迅進紅梔子,花爛紅,六出,芬香襲人,結實甚大。用以染素,則成赭紅。

廣西太平府有羅望果,自外皮剝至見膚,凡九層,食之甚甘。廣東人呼為九皮果。

石榴,舊說以枯骨置枝間,石壓其根,則結子繁盛。杭越之間,呼為金厖,蓋避錢鏐諱云。剡中者佳,地近東陽,多榴房。

華容縣觀音寺,有玉蘭一株,輪囷盤鬱,高十餘丈,遠望如玉山。

潯陽陶狄祠植山茶花一株,幹大盈抱,枝蔭滿庭,二月三日祭時,花特盛,好事者分種之,竟無一活。紹興曹娥廟亦有之,止加拱把之半。土人云千年外物。

蕭縣有天棗,在天門寺。春時吐華,結實如酸棗,可食。每四月七日,其實皆熟,次日遂空。

宋淳熙間,秦中有雙株海棠,其高數十尺,修然在眾花之上,與江淮所產絕不類。荊南官舍亦有兩株,略如之。姿豔柔婉,豐富之極。

青城山有牡丹,樹高十丈,花甲一周始一作花。永樂中適當花開,蜀獻王遣使視之,取花以回。

淳熙三年二月,如皋縣桑子河堰東孝裏莊園有牡丹一本,無種而生。明年三月花盛開,則紫牡丹也,過者皆往觀之。有杭州觀察推官東過,見花甚愛,欲移分一株,掘土深尺許,見一石如劍,長二尺,題白:「此花瓊島飛來種,只許人間老眼看。」遂不敢移。以是鄉老有生旦值花開時,必造花下,飲酒為壽。間亦有約明日造花所而花一夕凋者,多不吉。惟有李嵩者,三月八日初度,自八十看花直至一百九歲而終。

嶺南無牡丹,移植不花,花即不利其主。梁文康之孫中舍紹績,攜至家,花開召客飲,疾發即殞。易數主皆然。

陸成之宅牡丹一株,百餘年矣,花朵茂盛,顏色鮮麗。有李氏者欲得之,主人已許,俟開後乃移。既移,其花朵朵皆背主面牆,強之向人,不能也。未幾,凋殘零亂,無復前觀。

紫微,一名滿堂紅。

《越絕書》:「勾踐種蘭渚山。」王右軍蘭亭是也。今會稽山甚盛。餘姚縣西南,並江有浦,亦產蘭,其地曰蘭墅州。自建蘭盛行,不復齒及,然移入吳越輒凋。有善藏善植者,售之輒得高價,而香終少減。以野人論之,更不如山谷間取之甚易而且多。貴所賤,少所見,豈虛語哉?

蕙,餘姚江邊多產之,因名蕙江。今惟閩為最盛,遍於江南。有譜。

黔中緋桃花、夾竹桃花甚蕃。另有一種,名日月桃,一枝分花,或紅或白。又有六月柿,莖高四五尺,一枝結五實,或三四實,一樹不下二三十實,火傘、火球,未足為喻,條似蒿,葉似艾,花似榴,種來自西蕃,故又名蕃柿。

草木之花皆五出。雪花六出,朱文公謂地六生水之義。然桂花四出。潘笠江謂土之生物,其成數五,故草木花皆五。惟桂乃月中之木,居西方,四乃西方金之成數,故四出而金色,且開於秋云。然簷卜亦六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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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木之老者為人形,故曰靈楓。其曰靈椿,則顓以壽言矣。謂帝座曰楓宸,蓋侍衛臚列不動有如楓,又曰丹宸,即丹楓也。

金剛纂,生天目。其樹長不滿三四尺,多屈曲,雖春夏亦無葉,每觸其枝,曳裾不前。夷緬國有是種,相傳剉其末以漬水,水必毒,飲者立死,曰人瘴。又能借之以為誘淫之法。

楠木,材巨而良,其枝葉森秀,若相回避然,謂之讓木。文潞公詩所謂「移植虞芮間」者以此。

樹皆有皮,惟紫荊無之。木皆有理,惟川柏無之。花皆有種,皆可變色。

宋南渡時,高麗進陰陽柏二株,初僅二尺,種之永懷寺殿庭左右。久之,高與殿等。每左花則右實,右花則左實。

金荊榴樹,色如真金密致,而文彩盤蹙,有如美錦,細膩而香。隋煬帝時,朱寬征南,得此木數十片,用以作枕及案面,沈檀所不及。

雲南太平諸郡,有木,肌柔膩而色白如銀,名曰銀木。用以製器,絕佳。

松蘿樹,唯安南有之。唐大中間,裴休建宣州廣教寺,黃蘖禪師募得此材,以神通力,皆自井中踴出。寺成,尚餘八株,植之殿前,輒敷榮長茂。遇僧有異行者,即開異花數色。

橫州產鐵樹,高三四尺,幹葉皆紫黑色。葉類石南,而質細厚。每遇丁卯年乃花,花四瓣,紫白色,如瑞香,一開累月不凋。

蜀地楊柳多寄生,狀類冬青,亦似紫藤,經冬不凋。春夏之間作紫花,散落滿地。冬月之望,雜百樹中,榮枯各異。

松柏聖跡 编辑

都昌柴棚鎮有古松一株,太祖征偽諒時,憩其下。萬曆甲申,知縣王廷策即地建亭,掘得白蟹,畜之江。又建前亭,豎梁時,有赤鯉從空飛下。高皇帝自將兵十萬取婺州,過蘭溪縣,見古柏甚奇,駐師其下,有方姓老人拜伏曰:「此聖天子也。」喜之,贈以詩箑,令得遊天下。柏後創亭繞之,而空其中。夜半,人望之,輒有蒼龍繞伏其上。王世懋詩云:「何年古柏尚青青,曾是高皇玉輦停。不信聖恩偏雨露,枝枝都作老龍形。」

仙果樹 编辑

浦城縣村中有白果一樹,世傳以為仙人擲樹枝於上,其枝垂生。每年果熟時,不生於枝節,惟於樹身腫成大塊,破之,可得二三斗,多至石餘。形視凡果差小,味則同。

神楝 编辑

古楝樹,在江濱野田中,土人呼為黃楝。高不過丈許,而周匝可布十肱,從地拔起,色類精鐵。望之如百十怪石,磊磊峻峭,逼而視之,莫辨其為植木也。綴以老幹虯枝,拳曲夭矯,而枯瘦削立,又絕似坡公筆意。野人相傳,有神宅焉,樵牧皆不敢迫,必千年物也。好事者徘徊其下,移日忘去。惜峙大荒,非塗轍所經,故賞識者少。東天目自化城寺側轉,有松樹一株,亦如之。根在崖下,頂高走路僅二尺許,俯視如薺,規圓可三畝,牧童翻斤抖其上,不動也。

水檀 编辑

蘭溪黃湓之下,大溪岸上,有檀木一株。其大合抱,高十數丈,不知幾何年矣。每歲春夏時,溪流漲後,始生枝葉,其發生早晚,必以水漲為期。如或漲後而不發,則必復有大水。鄉人因以占水之候。

柿石 编辑

青州譙氏,大家也。其所居堂後有大柿樹,圍三文許,蓋數百年物。崇寧二年,冬雪寒甚,木凍,忽裂至根。中有奇石,長袤丈,紋理瑩然,碧色可愛。聞者爭觀,莫測其兆,多以為祥。然自此家道淩替,售宅於他人,居之復不寧。洎宣和末,不及三十年,屢易主人矣。

射樹 编辑

萬箭樹在永昌府天井山北,段氏時撲蠻為盜,出沒於此,故過者射其樹以厭之。樹高五丈餘,箭鏃如蝟毛然。

綠衣乞命 编辑

太倉州吳怡,一夕夢兩綠衣丈夫桎梏至公前,叩頭乞命。嘿念是且有當死者。比旦起,行伺門間無所見,見有人腰斧鋸,趨而前問之,則曰:「適有木商,構得村中二銀杏樹,約券已成,且伐矣。」公驚曰:「木乃有神。」如其值償之,乃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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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面竹,剡山有之。竹徑幾寸,近木逮二尺,節極促,四面參差,竹皮如魚鱗而凸,頗類人面。《爾雅》:「莽數節。」

戴凱之《竹譜》:「竹之別類有六十一。」黃魯直以為竹種類至多,《竹譜》之類皆不詳,欲作《竹史》,不果成。今所錄貓竹一作茅竹,又作毛竹,幹大而厚,異眾竹,人取以為舟。《四明洞天》:「毛竹叢生澗邊。」又金庭山毛竹洞天有毛竹。

月竹產於蜀嘉定州,每月生筍。

崇陽縣有龜紋竹,惟寶陀岩產之。竹僅一本,製扇甚奇。聞今亦絕種矣。

高潘有疏節之竹,六尺而一節。黎母山有丈節之竹。瓜州有無節之竹。羅浮有龍公之竹。臨賀有十抱之竹。濡州有扁竹。占城有藤竹。員丘有船竹。東方有弓竹焉,郤曲如藤,得木乃倚。南荒有沛竹焉,其長百丈。

澄州產方竹,體如削成,可用為杖。溱州產通竹,直上無節而空洞。

成都有竹,青黃相間,謂之黃金間碧玉。辰州有龍孫竹,生山谷間,高不盈尺,細僅如針。桃源山有方竹。湖湘間有徑尺之竹,可以甑。羅浮山有龍公竹,其大徑七尺,一節長丈二尺,葉若蕉。

熊耳山有丹青竹,其葉黃碧每相間。交廣有思摩竹,筍自節生,筍既成竹,至春節中還復生筍。黑竹如藤,長丈八尺,色黑如鐵,每節長二三寸,名觀音竹,產占城國。

蘄州嘗產十二時竹,其竹繞節凸生子、丑、寅、卯等十二字。安福周俊叔得此,植之家庭,十餘年,筍而竹者十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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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陵州雲陽山有草高三十丈,一本千枝,一枝萬葉,百年而開一華,已開不謝。陰卷晴舒,狀似芭蕉,名曰經劫草。

蘆葦、苕荻,皆草之屬也,惟葉與色稍異。苕尤紺碧可愛。然皆生於水次洲上。惟我湖廣苕山,高二百丈,遍山生苕,望之翩翩作鳳尾形。苕水所由出,自頂及麓,處處湧溢,草、水、山合為一,以此稱奇。

綏寧有夢花草,其莖如藤,其花黃白,叢條如線。有疇昔得夢而遺忘者,紐之即寤。又有草,名八角蓮,可以伏蛇。諺云:「識得八角蓮,可與蛇共眠。」

廣西有都管草,一莖六葉,能辟蜈蚣。又有蛆草,能辟蚊蠅。

紅草,產廣西太平府,亦名草禁。彼人用以漬水作紅飯,或以染帛。又有胡蔓草,葉似柳而大,蔓生著黃花,一葉下咽,立能殺人,亦名斷腸草,又名香菌,唯甘草汁解之。

鶴子草,形如飛鶴,當夏作花,有雙蟲生蔓間,食其葉,久則蛻而為蝶。女子佩之,號為細蝶。《北戶錄》:「有無風獨搖草,曰媚草。」即此類也。

桂林有睡草,見者令人睡,握之久睡,一名醉草,亦名懶婦箴。

金州西北五里心山有草,雖大風,不偃。

雜品 编辑

容梧之蒿可棟。高潘之蕨可杖。蘇門答剌之瓜茄,一植而五歲。儋州之荷,四時作華。北荒有七寸之棗。南荒有三尺之梨。東荒有三尺之椹。木蘭皮國有五尺之瓜、三寸之麥。暹羅之稻粒盈寸。屯羅島之麻實如蓮菂。

松為百木之長。蘭為百草之長。桂為百藥之長。梓為百木之王。牡丹為百花之王。葵為百蔬之王。綸組也,紫菜也,海中之草也。珊瑚也,琅玕也,海中之木也。

棗杏之屬為核果。梨奈為膚果。椰胡桃之屬為殼果。松柏之實為檜果。木謂之華,草謂之榮,不榮而實曰秀,榮而不實曰英。竹萌謂之筍,蘆萌謂之虇,穀稻萌謂之秧。

苔為澤葵,又名重錢,亦呼為宣蘚,南人呼為後草。倪元鎮庭中,苔滿落葉,以長竿揭而去之,不欲踐傷也。

今人稱茄子為酪酥,出於宋龍圖閣一書,曰《貽子錄》。或曰,當作落蘇。未知孰是。

寇宗奭《本草衍義》曰:「白冬瓜一二斗許大,冬日收為菜,又蜜煎代果,可以禦冬,故曰冬瓜。」今皆誤書曰東,蓋因西瓜之對也。又有青色、黃色,而形類越瓜者,本名胡瓜,晉永嘉後,五胡亂中原,石勒僭號於襄國,諱胡尤峻,因改為黃瓜。胡荽為元荽。胡麻為芝麻。胡桃為核桃,江南曰羌桃。

相傳西瓜種乃元世祖遣人入西域所攜者。然金王予可雲南《詠西瓜》云:「一片冷裁潭底月,六灣斜卷隴頭雲。」則又在元之前矣。

溫州乳柑,冬酸而春甘。太和山騫林茶葉,初泡極苦澀,至三四泡,清香特異,人以為茶寶也。

薔薇露出回回國,番名阿剌吉。此藥可療人心疾,不獨調粉、婦人容飾而已。

甘露 编辑

其凝如脂,懸樹上,有方三十里,積至十餘日者,則宋文帝十七年高平鄉富民村也。徐州刺史趙伯符以聞。

元祐八年,南城縣東界山甘露降,沾結數十里,逾月不散。

嘉禾 编辑

正德六年,如皋縣嘉禾,一本有至百莖者,其一本二十莖者尤多。

狀似 编辑

漢靈帝中平元年,濟陽濟陰宛朐離狐縣界,有草生其莖,靡累腫大如手指,狀似鳩、雀、龍、蛇、鳥獸之形,五色各如其狀,毛、羽、頭、目、足、翅皆具。

雲雨 编辑

苻堅圍姚萇,營中乏水,絞馬矢以吸,多渴死者。俄大雨,營中數尺,周營百步外寸餘而已。堅怒,推案曰:「天其無知。」乃降澤賊營。河朔三鎮叛,自相推為王,築壇就位。是日,三叛軍上有雲氣頗異,馬燧方任征討,望而笑曰:「是雲無知,乃為賊瑞。」先是,其地土忽高三尺,獻諛者以為益土之兆。嗟乎,天與雲,豈無知乎?僭竊叛逆,數之所值,自不能違。祥瑞原不獨為君子設也。

鶴兔 编辑

嚴分宜禮書時,因宣召旁午,寓頗遠,艱於趨赴,移之西關外。構堂,舉梁正寢,群鶴自雲外止於上,翔鳴良久乃去(意當時方士所致)。眾咸駭異,分宜自作。因思齊武帝葬皇后,其墳上有白兔來棲,畢事乃去,此皆世間祥瑞事。乃嚴氏權寵,不及廿年,敗沒,齊朝僅再傳廿年亡國,則祥亦終非永福也。太原相公亦有來鶴堂,余宴其中,相公述其異,然來止獨鶴。不數年,相公父、子、孫俱沒。

獺祠 编辑

宜興長橋下,舊有白獺,若出穴,四望而嗥,則為兵兆。神而祠之,禱必有驗。或賦詩云:「淪淵不作捕魚忙,攙報人間赤白囊,世道清平渠屏跡,吳宮醫頰授神方。」

犬逐通判 编辑

嘉靖甲辰大荒,平湖尤甚。有趙通判者,下縣催征,刑法嚴刻,邑人大恐。時乞兒甚多,有犬作人言,語之云:「趙通判領庫銀三千行賑,曷往懇?」相牽詣趙,倏忽數百人,無賴子又乘之大噪,趙惶懼,逾牆遁去,乃得停征。

三巨人 编辑

正德十三年六月四日,陝西會城初昏時,陰黯忽大明,有巨人長三丈餘,見撫台東,足長四尺許,衣袂飄搖,鬚髯如叢戟,已而大風雨,遂失所在。嘉靖三十四年十二月十二日,咸寧王濯未第時,同二三友人丙夜過秦邸,見一巨人從東蹣跚而來,高三丈餘,衣鶉百結,若乞者狀。至蕭牆東南隅,扶牆內望,若有太息聲。萬曆三十五年,一宗室出門,又見一巨人從北著白衣、白幘,耳有墜,高二丈餘,兩目炯炯,火光射地,望南而去。

物異 编辑

正統戊辰秋,南城縣丁祭。是夜三更,學中明倫堂暨東西齋,從空飛石而下,皆水中久浸,尚帶苔衣,重可四五斤。惟有聖殿,飛石不到。

遼東廣寧等衛,狂風大作,晝暝。有黑殼蟲墮地,大如蒼蠅。久之,俱入士。又數日,鑽土而出,飛去,薨薨如蝗。沈陽錦州城垛牆為大風所仆者百餘丈。野火燒唐帽山堡,人馬多死傷者。

成化二十三年,浙江景寧縣屏風山有異物成群,其狀如馬,大如羊,其色白,數以萬計,首尾相銜,從西南石牛山浮空而去。自午至申乃滅。居民老幼男女,無弗見者。耆老梁秉高言,正統間亦有此異,地方不寧。本縣頻年旱災,民力耗竭,復見此物,莫不震懼。

世宗中,正月望前三日,有蟆數百萬,大小相負,自高郵蛤蜊壩過,人皆礙足不能行。入興化界,散漫無跡。負行,蟆爪入膚理,手劈之不能脫。識者以為水征云。

萬曆丁亥,秀水思賢鄉有異鳥集於樹,人頭,鳥身,額下有白鬚,竟日而去。世間變怪多矣,此亦甚奇。其年水災,次年戊子米貴,死者滿路,水皆肥腥不可食。余赴科試,在杭州昭慶寺,夜步階除,微風吹積屍腐氣,不可忍。又一日,登保俶塔,望山後積柩,幾至山半,流液成川。

萬曆十七、十八年,揚州府大旱,下河茭葑之田,赤地如焚。有黑鼠無數,豗<兀貢>葑田,食根至盡。葑土墳起,一經野燒,悉成灰土,比之牛耕,其功百倍。鄉民賴之,墾田十之一二。

十七年八月二十二日晡時,山東臨邑縣蜻蜓蔽空,勢如飆輪,東西亙數里,彌望無際。少時大雨至,俱盡。

十八年夏初,乳源前江,多蛇銜尾自下而上,至燕口岩穴中,一日夜始盡。人擊之,亦不為害。

萬曆四十四年,丹陽有蝗從西北來,蔽天翳日。民爭刲羊豕禱神。神有蒲神大王者,尤號靈異,凡禱之家止齧竹樹茭蘆,不及五穀。有朱某者,牲醴悉具,見蝗勢且逝,遂不致禱。須臾,蝗復返集,朱田凡七畝,盡齧而去,鄰塍不損一苗。相傳有怪書投其神曰:「借道不借糧。」亦可異也。

色異 编辑

弘治十四年,馬湖府底渦江,水色變白,明瑩可鑒。翌日,白濁如泔漿,凝於兩岸沙石上者如土粉。至十七日,始復如舊。

敘州府東南二河水變色,白如雪,濃如漿者,凡三日。

水旱 编辑

洪武二十三年七月,揚州海潮泛溢,溺死灶丁三萬餘人,松江海鹽亦各二萬餘人。是時,江淮之民,殺戮至慘,豈猶未滿耶?

萬曆九年、十年,山西連年大旱,百姓死亡。平涼、固原城外掘萬人大坑三五十處,處處都滿。有一富家女,父母餓死,頭插草標,上街自賣,被外來男子調戲一言,慚甚,自撞死。有一大家少婦,見丈夫餓垂死,將渾身衣服賣盡,只留遮身小衣,剪髮,沿街叫賣,無有應者。其夫死,官差人拉在萬人坑中,少婦叫喚一聲,投入坑。時當六月,滿坑臭爛,韓王念其節義,將妝花紗衣一套捄之。婦言:「我夫已死,我何忍在世飽飯?」晝夜哭,三日而死。

地震 编辑

嘉靖三十四年乙卯,十二月十二日壬寅,山西、河南、山陝同日地大震,聲如雷,雞犬鳴吠。陝西華州、朝邑、三原等處,山西蒲州等處尤甚。或地裂泉湧,中有魚物,或城郭房屋,陷入地中,或平地突成山阜,或一日連震數次,或累日震不止。河渭泛漲,華嶽終南山鳴,河壅數日,壓死官吏軍民,奏報有名八十三萬有奇。致仕南兵書韓邦奇、南光祿馬理、南祭酒王維楨同日死焉。米仲良家八十五丁,陳朝元家一百十九丁,俱覆。如此者甚眾。其不知名、未經奏報者,復不可數計。

地震之夕,王祭酒侍娛太夫人,漏下二鼓,太夫人命歸寢,領諾歸。未即榻而覺,乃奔出,急呼太夫人。時太夫人已就寢睡熟,祭酒反被合牆壓斃。太夫人雖屋覆,固無恙也。富平舉人李羔與冀北道參議耀州左熙,內兄妹丈也,同會試,抵舊閿鄉店宿,聯榻而臥。李覺地動走出,呼傾時,左被酒,寤聞未起。既李被崩崖死,而左賴床槅撐支,止傷一指。其初發也,自潼關、蒲阪,奮暴突撞,如波浪騰沸,四面潰散,隨各以方向漫緩,而受禍亦差異焉。省城之西漸輕,東則漸重,至潼關、蒲阪而極。輕者房壁之類尚以漸左,重者則一發即傾蕩至盡。輕者,人之救死,尚可走避,重者,雖有幸活,多自覆壓之下,掘挖而出。如渭南城門陷入地中,華州堵無尺豎,潼關、蒲阪城垣淪沒,他如民庶之居、官府之舍,可類推矣。縉紳被害,自前三人外,又有渭南郎中薛祖學、員外賀承光、主事王尚禮、進士白大用、華陰御史楊九澤、蒲州參議白壁,而渭南謝令全家靡遺。其他如士夫居民,合族而壓死者甚眾。受禍大數,潼、蒲之死者什七,同華什六,渭南什五,臨潼什四,省城什三,而其他州縣則以地之所剝,別遠近,分淺深矣。受禍之慘者,如韓尚書以火廂坑煨燼其骨,薛郎中陷入水穴者丈餘,馬光祿深埋土窟而檢屍甚難。其事變之異者,或湧出朽爛之船板,或湧出赤毛之巨魚,或山移五里而民居儼然完立,或奮起土山而迷塞道路,或一山分移,相去四五里。其他村樹之易置,阡陌之更反,蓋又未可以一一數也。時地方乘變起亂,省城驚傳回夷反,久之始覺為訛言。如渭南之民搶倉庫,以鄉官副使南逢吉斬二人而定。蒲州居民掠財物,以鄉官尚書楊守禮斬一人而定。同州之民劫鄉村,以舉人王命手刃數人而定。此變之後,次年固原地震,其禍亦甚。至隆慶戊辰,本地再震。自是以來,五年無月,居常震搖,迄萬曆之歲,未甚息焉。是以居民罹此荼毒,勉造房屋,而不敢為安業。有力之家,多用木板合廂,四壁上起暗樓;公衙之內,別置板屋,以防禍焉。

地震有連數省者,有一省者,有一府、一邑者,有一村落者。即一村落,有微震、大震、無聲、有聲、聲至如雷者。萬曆戊午十二月六日,花林茅中翰在家,地震聲如雷,自西而東,約十餘里,距南北各二三里外,都不覺有異,遠近大小之間迥別如此,真不可解。一老農云:「有一家動搖,或止一楹,而余家余屋不然。」此又以尋丈尺寸論矣。山中泛洪,亦如之。戊午七月十三、四日,大風雨,自寧國而東至吾鄉安吉等處,泛者數百處,水高至數丈,漂沒無算。而餘年,有十餘處、數處、只一處者,其地若有物奮起,或曰蛟為之,然又有突屋透瓦徑出,而不發水、不害人者。山樵云:雉與蛇交,生卵入地,每歲雷發,陷下一尺,不知若干年始生,又不知生若干年始出,大約隨其大小強弱,以為勢之低昂,不可一律論。此固是一說,而余謂山壑中亦必有真蛟蜃久伏而出,決不止雉蛇之毒氣也。

山崩 编辑

萬曆二十七年八月,陝西狄道縣城東五里,地名毛家坡,山長二百餘丈,午時崩裂一半,長一里,其下衝成一池。山南平地,湧出大小山五座,約高二十餘丈。山未崩之先,每夜山下火光四出,其內有聲如雷,稍稍又聞鼓樂之音,如此者十數夜。至十八日,遂崩。

血湧 编辑

萬曆十七年六月,慈溪縣民邵二等,舡到八都,地名茅家浦口,適見紅血從草湧出,約有八處,大如盆面,高有一尺,血腥濺到舡上,舡即出血,濺到人足,足亦出血,約半時方止。考嘉靖年間,一見慈溪,有倭寇入犯之禍;一見東陽,有礦賊竊發之虞。近萬曆十五年五月,復見餘姚,未幾,即有杭城兵民之變。是時閩人陳中從琉球來,報稱倭奴造船挑兵,傾國入寇,見在福建查審。尋破朝鮮,浙兵東征,死者甚眾。

都城大水 编辑

嘉靖三十三年甲寅六月,京師大水,平地丈餘。萬曆三十五年丁未,閏六月二十四等日,大雨如注,至七月初五、六等日尤甚。晝夜不止,京邸高敞之地,水入二三尺,各衙門內皆成巨浸。九衢平陸成江,窪者深至丈餘,官民廬舍傾塌,及人民淹溺,不可數計。內外城垣,傾塌二百餘丈,甚至大內紫金城亦坍壞四十餘丈。會通運河盡行衝決,水勢比甲寅更漲五尺,皇木漂流殆盡。損糧船二十三隻,米八千三百六十石,淹死運軍二十六人,不知名者尤多。公私什物,民間田廬,一切流蕩。雨霽三日,正陽、宣武二門外,猶然奔濤洶湧,輿馬不得前,城堙不可渡,誠近世未有之變也。有詔發銀十萬兩,付五城御史,查各壓傷露處小民,酌量賑救。仍照甲寅年例,發太倉米二十萬石平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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