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谷先生遺稿/卷十四

卷十三 潛谷先生遺稿
卷十四
作者:金堉
1683年
朝天錄後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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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聖日錄 编辑

丁未四月初三日。達夫,百源,伯游。將往松京。以迎平壤大夫人之行。時錦溪君。爲西伯。因賞朴淵瀑布。余亦素有此志。遂竝轡同行。踰沙峴少憩。經理碑屋。秣馬于瓮巖。夕宿東坡。初四日。浚晨起程。食時。到松京。夫人之行。已來到矣。我等之初發也。約曰。夫人之行未到。則直往朴淵。還待于松京。雖已到。若留一日。則馳往觀之。追及于翌日宿所。今日適留不發。而朴正吉州令公止諸伴不送。余欲獨往。而山路不熟。恐有迷失之患。有本府儒生張弘度者。曾於洛下相見。遂挽與同行。渡楓友橋。登東城上。俯見文忠堂。出東大門。少憩于成均館。廟廡堂齋皆近年新創。而儒生無一人守者。踰炭峴。過歸法寺遺墟。踰莫啼峴。入種子洞。有山村五六家。緣澗邊細路。深入六七里。踰碑門峴。俯見靈通寺。寺前林木間。廣石平鋪。水流其上。下作澄潭。山花幽草。紅碧交輝。亦一奇絶處也。僧言此處名土橋。古有水閣。而今但有築石餘基而已。遂赤脚洗垢。入寺坐方丈中。寺在五冠山下。左有甑峯。右有木鷄峯。興聖東庵,北庵,麻庵,西庵。列在北東西三面。寺門前有碑。金富軾之所撰。而吳彥候之筆也。申恜謹叔。來棲于興聖庵。余就見敍闊。夕飯後。與僧義庵步向知足。留奴馬于此。使明日。向城中主張生家。又明日。來待于華藏。遂入北谷。綠澗直上。縈林絡石。十步九折。行十餘里。登歡喜嶺。東望大野。三角爲際。西臨衆山。大海環之。寂照,文殊,普賢諸庵。皆可俯見。遂下嶺。又攀崖抱石。入知足寺。寺在百丈懸巖之下。丹靑炳煥。金碧炫曜。東有淸涼峯,文殊峯,天磨峯。南有蘿月峯。西有普賢峯。皆高峻撑天。天磨,蘿月之間。露出松岳。望之。杳若兒孫。寺西巖隙。有羅漢殿。石梯甚高。殿後綿竹離披。寺東有臺。俯見泰安。如在地底。漢水,臨津,碧瀾三江。若視掌紋。寺前庭宇廣淨。一塵不到。築階幾十餘丈。階下。有鴨脚一株。蔽遮當前。地勢之高。眼界之遠。最於一山。余今朝與諸伴作別。而夕已登最高之巓。俯視朝來所歷。不啻若蟻垤。而諸伴猶在其間。有若拘縶而不得隨。思之不覺失笑也。少焉。缺月西沈。空山寂寥。雲窓高枕。骨冷魂淸。始信古人無夢寐之語之非虛也。五日。飯後。與僧敬煕踰寺後大嶺。俯見寂滅庵。庵在彌勒峯下。徑路稍枉。且欲速見朴淵。徑向大興。深林一逕。松柏參天。百道飛泉。巖花映水。洞壑之美。曾所未見。少憩于巖上。逢僧細話。遂入大興寺。望見開聖庵。庵在開聖嶺腰。極高而虛無僧。與僧文玉。出寺徐行。行未二十步。有盤石橫崖。可坐數百人。下有澄潭。名石門潭。潭上有兩石。夾路爲門。又行一里許。有瀑流喧豗。飛下石壁者僅二三丈。下有石湫。廣三四間。碧波凝淸。灣環洄洑。僧言此中有龍馬。故名馬潭。行到太宗臺。在澗谷之中。磐石之上。前臨飛澗。左右有巖。右巖之端。有古松一株。杜宇一叢。結根石隙。莓笞覆之。僧言此太宗所遊之臺。此松。太宗時松也。長不滿四尺。而結子甚多。可知其生之久也。遂入觀音窟。寺後有窟。石佛坐其中。法堂。有成聃年,成夢井,安堯明,成壽益詩文。刻爲二极。置在卓子上矣。老僧浮雲。請乘藍輿。余揮手謝之。蓋此山之中。遊人絡繹。無賴之徒。侵暴山僧。寺之太半空虛者以此。余固爲眼。而不計脚矣。忍以所不欲者。施於人乎。遂與浮雲出寺。寺下澗中。有大石。狀類龜形。有若刻造而非自成也。其下有潭。名龜潭。又行一里許。有山神坐處。兩邊相對。過祭龍壇。府見朴淵。淵在天聖兩山之合處。千尋碧湫。萬丈靑壁。心神飛越。瞪目䝂髮。不可近前而狎視也。淵口如甕。有若鑿磨。中有大石。所謂鞭龍之巖也。僧言淵水鏡淨。不著纖芥。飛花落葉。亦不敢浮其上云。遂下姑姆潭。仰望懸瀑。則空中飛下者約三十餘丈。白鍊橫空。明珠散落。風雷動地。氷雪耀天。只可目接心賞。而難以語他人也。潭中石礫上。有四株長松。落落垂陰。根盤水石之中。而長成如許者。非松之性也。無乃神物使之然耶。坐玩移時。遂入雲居。此寺有光廟御筆。而居僧不言。未得見也。與僧妙明。由吉城洞。向遮日巖。行五里許。有流瀑。走瀉石壁。雖不飛空。亦是可觀處。直上水嶺。嶺路峻急。甚於歡喜。將近遮日巖。妙明盛言危險之狀。張生坐而不起曰。人生可惜。何必涉險。吾當從此直下。向圓通寺。決不登遮日巖。余笑曰。君何怯也。實若危險。吾亦不躋。當前往觀勢。知難而退可也。何至於聞風而恇怯耶。挽手而起。緣兩石間。夾身僅出。前有傾危之石崖。果是危險。上無所攀。下無所憑。欹斜石棧。僅二間餘。而下臨千仞之壁。石上鑿臼。僅令容足。褰衣脫襪。匍匐疾度。妙明先之。余次之。張生最後。遂登遮日巖。平臨四野。極目無際。群江若帶。衆山如皺。巖上。鑿石爲宂者四處。僧言古有五聖僧。來遊此山。分處於北聖居,南聖居,西聖居,南商嶺,北商嶺五庵。夜則各歸庵中。晝則共聚巖上。國王爲張遮日。巖之得名以此。石宂。乃遮日竿所植處也。五庵。只餘北聖居。餘皆廢壞無遺矣。從北邊石梯。手攀鐵鎖而下。過南聖居遺墟。又登石嶺。極峻且險。遂上印號臺。臺上。有巖如印。故以此爲號云。有僧師俊者。來迎。癸卯冬。於首陽山藥師庵中。相見者也。余謂張生曰。今日所經。心寒膽掉。可一過而不可再也。有子則戒以勿往可也。張生曰。今日之路。何難之有。吾則了無怖心。非徒敎子往。亦且敎孫往。余笑曰。君方在危棧。面靑聲顫。如將就死。旣出夷塗。舒顏攘臂。大言矜誇。何前怯而後勇也。言訖。皆拍手大笑。遂入北聖居。庵在法達峯下。石屛環抱。有若閨房。前有須彌峯。直上千尺。尖峭險壯。後有二石窟。上曰法達窟。西域僧法達所住也。下曰弟子窟。法達弟子所住也。上窟。以石墻塞之。不可入見。下窟則可入。有一石佛。乃弟子之等身也。有泉出其中。淸洌湛綠。抔而漱之。不覺齒牙之爽快也。六日。食訖。與僧師雲。向圓通寺。寺空無僧。殿宇寥落。庭草積翠而已。出洞徐行。望見洪福寺遺墟。有二石塔。立於榛莽之中。踰嶺。入玄化後上庵。有儒生二人讀書。乃余同年進士金得輝之弟重輝,益輝也。話罷。遂入玄化寺。寺在靈鷲山下。野而不山。別無奇景。但屋宇廣大。頗有古跡。乃高麗王所幸處也。寺前有碑。具載事蹟。周佇之文。而蔡忠順之書也。又有石磨,石池。皆風水家壓勝之法也。與僧上閔。踰廣巖嶺。入華藏寺。山名寶鳳。九峯環抱。琴臺敞豁。樓閣華侈。眞兩山中一巨刹也。有恭愍王影子,西域僧指空等身,具葉經,旃檀香。皆奇異之物也。寺東。有浮圖。乃藏指空舍利處也。總之。天聖之山。本爲一山。而以朴淵之水。分而二之。東爲聖居。西號天磨。瀑布之壯。則朴淵無其對。眼界之廣。則遮日爲第一。寺刹則知足,華藏之高爽。高禪,寂滅之幽靜。北聖居之蕭灑。觀音窟之洞壑。可以淹留而忘返也。遊觀之處。則靈通之土橋。大興之磐石,馬潭,太宗臺。觀音窟之龜潭。雲居之流瀑。亦可賞玩而終夕也。道里則松京至靈通二十里。靈通至知足十五里。知足至大興六七里。大興至觀音窟四五里。觀音至朴淵三四里。朴淵至雲居六七里。雲居至遮日十五里。遮日至北聖居二三里。北聖至圓通五里。圓通至玄化十里。玄化至華藏十里也。余之此行。領略而歸。雖不得搜奇歷險。無處不到。而可觀之處。則已無遺矣。第恨張生憚於行役。以路枉瞞我。使不得見花潭。此今行之大欠也。後之遊者。當先入花潭。以探昔賢樂道幽棲之地。而神交尙友於百年之上。然後徘徊土橋。休息靈通。由泰安而入寂照。歷文殊而上知足。振衣於天磨,蘿月之巓。燒香於寂滅高禪之夜。大興磐石濯足而臥。觀音窟中。見佛而歸。訪古事於太宗臺上。探奇跡於龜馬潭中。極壯觀於朴淵。縱遠目於遮日。聖居之臺。可以發長嘯矣。圓通之亭。可以賦新詩矣。二山奇賞。此外無餘。而華藏之勝。最後之奇觀也。他日。歸來塵土。靜坐蓬廬。則數百里層巒疊嶂。飛瀑澄潭。籠羅於方寸之中。豈不快哉。余旣下山。遂記山水奇觀。道里遠近。以爲此錄。歸誇於諸伴。倘有同志而踵往者。以此示之。余亦待商飆之起。楓葉之丹。再尋前盟於朴淵,遮日之間。而負荊花潭之上。以謝前日之罪於徐先生之靈也。朴敭,崔命元來華藏讀書。與之相見。因與張生敍別。是夕。宿東坡。初七日。冒雨入京。

朝京日錄 编辑

崇禎丙子六月十五日戊子。晴。與書狀官李晩榮。往議政府。參封裹方物。左議政洪瑞鳳,右議政李弘胄,左參贊韓汝溭,右參贊朴東善,吏曹判書金尙憲,戶曹判書金藎國,禮曹判書姜碩期,工曹判書具宏,戶曹參判李溟,禮曹參判閔馨男,刑曹參判尹暉,大司憲徐景雨,左承旨金尙來參。

十六日。晴。開坐本曹。與判書姜碩期,參判閔馨男,吏曹判書金尙憲,參議尹煌,弘文館修撰李時楳。同議先賢事蹟。自崔沖以下至鄭逑。凡五十六人。高麗崔沖,安裕,李穡,鄭夢周,李存吾,吉再,金澍。本朝金宗直,金宏弼,鄭汝昌,趙光祖,李彥迪,李滉,鄭誠謹,金馹孫,趙之瑞,南孝溫,朱溪君深源,鄭光弼,金淨,安塘,金安國,李耔,權橃,金正國,金先祖大司成公,奇遵,金絿,曹植,成運,成守琛,李恒,徐敬德,金麟厚,趙昱,宋麟壽,盧禛,李浚慶,白仁傑,朴淳,奇大升,李珥,成渾,鄭逑。

十七日。晴。乘曉詣闕。微雨灑地。極以爲慮。拜辭之時。雲收雨止。天朗日照。辰時。上出明政殿。傳表箋。百官陪位。隨表而出。到西郊査對。左右相,左右參贊,吏戶禮判兵曹判書李聖求,刑議洪靈,工議崔葕來參。徐都憲,洪景望,李思彥尙伋,任子瀞,吳汝櫎,趙日章,李子和時楳,金雲瑞,黃翼就一皓,尹仲素履之,金晦汝光炫來別而去。午後。踰沙峴。到弘濟院。樂全携酒來待。李明叔星男,李士謙達夫在坐。敦詩,誠甫,澤之,伯游,德基,順興追到。日斜。辭別而散。到佛光村。與達夫,大而,佐明,李儆同宿。佑明,尹杬。到此先歸。是月。自初生。雨無虛日。而自十五日至今日。開霽明快。封裹拜表。皆得成禮。誠爲大幸也。一行譯官堂上尹慶龍,韓瑗,上通事崔元立,次上通事李春暐․押物及雜學通事金應淵,洪貴一,玄燦,金大嶸,韓之獻,朴仁厚,朴尙直,朴而嶻,金義忠,尹弘佐,李澈,全有後,金貴仁,秦夢賢,康元吉,醫員康大立,尹信立,學官趙典,寫字官劉義立,軍官朴信生,李大仁,尹以顯,雀悌立,權悅,打角金榮,別破陣朴義龍,憲府書吏劉仁,奴語孫祥世等從行。堂上軍官柳敬友。凡十次赴京。慣於水路。前月初生。以治船事。先往石多山。

二十五日。晴。早早。起程。到中和。中火。未時。到平壤。監司洪命耇,管餉使李袨來見。黃昏。都元帥金自點自淸北入府。夕。書狀追到。

二十六日。晴。朝。元帥從事鄭雷卿來見。食後。往見子章及元帥。見元老于望日軒。元帥別將李浣,鄭從事在座。又見都事金宗一于淸華館。寧遠郡守姜翯適來。鼎坐共話而還。以登州開路事。馳啓。

七月初一日癸卯。晴。黃昏。灑雨。朝。江東老吏金應世率金龍湫,邊義立,韓義等來謁。龍湫者。鶴壽之子。義立。邊福之子。義。一寶之子。余昨以牌字招之。而此人等適於今日來謁。尤不勝悲感。泣下沾襟。各饋酒食。各給筆,墨,刀,扇,大口二尾,紅蛤五升而送。龍湫,義立。皆舊主人之子。特給木一疋。慈山郡守李仁健來見。往見子章。又見元帥。夜話而還。王父曾莅江東。捐館。今日。乃諱日也。

初五日。晴。出外郭。觀箕子井。深可五六丈。宂石蓋之。泉味甚甘。因往蒼光山。謁仁賢書院。廟中。奉安箕子畫像。題其上曰殷太師箕子之像。且有箕子筆。由西門入觀武烈祠。只有石星,李如柏二人之像。因上中營。遊覽而還。登快哉亭。避暑。夕。子章來見。

十三日。晴。夕。雨。食後。發行。過甑山縣。直到石多山。兵使柳琳遣軍官來問。且送路資。甑山縣令孫必大,咸從縣令金喆鳴,文化縣令洪稙來見。咸從,文化。以裝船差使員。五月初。來此云。次野。自永柔來。

十五日丁巳。晴。椎牛釃酒。犒饋一行員役,梢工,格軍于海汀。凡一百六十人。

十六日。晴。曉。祭海神于海邊壇上。書狀亞獻。譯官韓瑗終獻。劉義立讀祝。祭後。乘船。風勢甚順。而搜檢。御史蔡裕後。尙不來。不能發行。仍留以待。酉時。御史始到。夜深入船。來見而去。蓋誤聞以十七日。爲乘船定日。緩緩而來。余送一人。通乘船事。始自江西馳來云。以發船事。馳啓。

十七日。晴。朝。甑山縣令,文化縣令及金坰告別以去。早奴上京。辰時。掛帆行船。未時。到鬱美島停舫。此去石多山幾八十里云。黃昏。移住減石門。

十八日。曉。風雨。天明。開霽。北風終日。仍留不發。

十九日。朝陰。午後晴。風向東北。巳時。發船。未時。到雲從島北堂後住船。此去鬱美六十里云。

二十日。晴。午時。發船。行未十餘里。潮。回船閣。三船亦住。二船,四船。先行甚遠。月上潮來。東風又起。掛帆而行。二更。到皮島前洋。二船,四船。迂由遠浦。隨後而至。此去堂後三十餘里。

二十一日。陰。東風大吹。食後。登陸。送名帖于都督。都督答以氣不平。明日。請見云。宿于接伴使館所。歷見三官廟。蓋島中。有二寺。皆謂之廟堂。三官者。天官,地官,水官云。有僧十餘人。設茶果相待。千摠韓福者。本姓金。年戊寅。嶺南庇安人也。十六。入遼東。爲韓姓人養子。冒姓襲爵。方爲都督軍官。來見款語。夕。再來。中軍沈志祥,旗鼓官呂碧,巡海官趙之屛處。幷送名帖。皆送帖回謝。島中形勢。回抱東西南三面。只開一面北向。中有一峯。特立西向。都督開營於其下。村家羅絡谷中峯頭。大約三千餘戶。橫鑿山腰爲路。分十二營。嶺上。各立旗竿。周圍一島。島兵凡一萬二千。一營各領一千。而數或未滿云。島中大治宮室。極其宏侈。破巖鑿崖。築墻作砌。將官等亦各治第舍。皆役所屬軍兵。軍兵不得休息。頗有怨讟。近來人多病死。死則燒之。煙氣不絶。而都督久不坐堂。罕接將官。軍情頗失望云。留島譯官朴而峻,金汝禮等來見。譯官李馨白。亦來見。

二十二日。晴。東風大吹。早食。詣督府。行見官禮。都督禮待甚厚。設茶穩話。良久而罷。因辭上船。送饌榼酒樽。蓋見官時。欲爲設宴。余等以國恤固辭。故委送酒饌。以問答事。馳啓。

二十三日。晴。都督護送票文未到。伴送楊參將懷佐。亦未出來。不得發船。接伴使李必榮。遣軍官書問。時在鐵山云。是日。見雁陣南飛。

二十四日。晴。辰時。楊參將出來。來見于船上。上四船去。遂發行。夕到車牛島。去皮島五十里。夜向曉。北風起。移船住島東牛毛淵。我國地方止島西薪島云。此處。石理橫疊如積書。故謂之冊島。書狀及伴送。下去遊觀。

二十五日。晴。潮退沙淺。風勢不順。仍留。舟人下海。徒手捉得洪魚十餘尾而來。

二十六日。陰。東風大吹。四更。祭于五神及船神。祭後。月出已高。近五更初矣。掛帆行船。風勢甚順。終日不止。巳時。過鹿島。酉時。過石城島。二更初。到長山島。舟人以爲今日所徑。幾千餘里。海行以來。無如今日之利涉。金判書淸陰自車牛島。僅至石城島云。以余思之。車牛去鹿島三百里。鹿島去石城島四百餘里。石城去長山島又百餘里。蓋八百餘里也。落帆之後。風定雨作。達夜不歇。鹿島。屬鎭江。石城。屬蓋州。長山以西至旅順口。屬金州云。

二十七日。大雨北風。仍留不發。有唐船七八隻住島邊。使譯官全有後,金大嶸等。往問之。乃黃監軍船也。監軍名孫茂。以奬諭我國事。加一品服。出來。使譯官崔元立,朴仁厚叩頭。言陪臣到此之意。監軍因日暮不見。使明日再來云。

二十八日。雨。復遣兩譯。言尊嚴不敢呈名帖之意。監軍遣答應官。求見姜王碑文。卽出送之。見而卽還。中軍馮廷用送西果一箇,櫨果五箇。如林檎而稍大。楊參將。亦送西果及櫨果,眞瓜,茄子等菜。以焇黃轉奏許貿事。呈文于監軍。監軍批回曰。復命之後。具疏題請云。以此等事意。馳啓。付監軍之行。午後。晴。

二十九日。晴。西風起。平明。黃監軍掛帆東去。楊參將送畫梅金扇一柄求詩。作短律送之。已時。北風吹。掛帆而行。監軍之船。風逆而回泊於故處。一行發船。向廣鹿島。風勢不利。下碇於洋中。二船在前。三船,四船在後。夜半。西北風甚急。三,四船移向二船所泊處。上船亦擧碇掛帆。同向諸船處。立於洋中。

八月初一日壬申。晴。朝北風仍吹。掛帆而行。過廣鹿島。午時。到福子山。風恬波靜。萬里一鏡。遂落帆停橈。舟人下陸。往村落故墟。摘桃而來。墻垣礎砌。宛然依舊。且有石磨等物。水田,陸田。皆乾陳荒穢。無人物蹤跡。蓋沿海數十百里之間。蕩無居民。爲空虛之地。念之愴然矣。此去長山島。僅七十里。皆金州地方。去金州治所九十里云。唐船一隻東去。福子山。舟人謂之神仚島。

初二日。晴。夕陰。西風終日。不得發船。唐船二隻東去。

初三日。陰。西風吹。夕晴。未時。南邊海天之間。黑雲驟集。雨脚漫空。中有一龍飛騰上天。

初四日。晴。西北風吹。橫帆而行。未及三山島。風勢甚急。泊於亭子山。二,三,四船落後。唐船五隻東去。亭子山。舟人謂之錦仙島。

初五日。晴。風勢如昨。朝。落後三船追來。遂同發。過三山島。宿龍王堂。唐船一隻東去。

初六日。晴。西風吹。四更。祭龍王。辰時。橫帆而行。夕到平島。舟人多摘生鰒而來。夜半。南風甚緊。波浪洶湧。廻船入羚角灣。舟人謂之海城島。

初七日。晴。南風終日。仍留不發。採薪汲水。

初八日。晴。朝北風起。發船出浦。諸船以爲風勢不好。留而不出。出浦之後。東南風吹。揚帆而行。諸船皆隨而發。過旅順口,鐵山觜。黃昏。到雙島。島邊。有火把。似是唐船。而夜暗難辨。不敢同泊。住船洋中。待諸船齊到。達夜順潮而行。平明。過猪島。仍行。三船落後。

初九日。雨。未末。到泊南汛口。自羚角灣至此。幾四百里。有唐船一隻泊汛中。乃陳都督標下巡哨官張智也。來言奴賊。六月西犯。方屯昌平州。距皇城四十里。都督送我。使哨探於山海關等地。今月初一日。離寧遠出來云。問都督在何處。答云。在雙島。始知昨日船火。乃都督之船也。張官送西果,猪肉。以紙筆,魚物。回謝。

初十日。四更。祭謝五神。一陣雨過。東北風大吹。

十一日。大風。如昨。

十二日。晴。北風。

十三日。晴。西風大吹。二更初。三船入來。

十四日。晴。唐船二十餘隻來泊汛中。陳都督領兵一萬。將赴三叉河。因往寧遠云。參將楚繼功送鷄,酒,香,茶,扇。封以紙,席,筆,墨,魚物。回謝。

十五日丙戌。晴。參將賈士奇來見。與書狀往謝。目見楊伴送而來。夕。參將楚繼功同伴徐如周與揚伴送。來見而去。都督領兵船二十餘隻。從南汛後浦。泊于汛中。船檣如簇。遣譯官全有後,金大嶸。呈名帖。

十六日。晴。西南風大吹。與書狀往見都督。行見官禮。都督令脫冠帶以便服。鼎坐穩話。茶罷。設饌行酒。三爵之後。屢辭不止。改盞而飮。幾至十餘巡。又設午飯。極其款厚而送之。楚參將邀至其船。亦設茶酒饌品。都督送扇二柄。各題一小詩。贈余及書狀。又各送靴一,金扇二,香囊,扇墜各二。送譯官。謝之而還。都督兵船列泊汛中者八十餘隻。船檣森立。旗幟飄揚。鵝鴨鷄犬。竝在各船。儼然如村落。夜則擺列爲一字陣。明燈邏警。他船不敢入。余等請得兵船之東去者。付送狀啓。都督許之。

十七日。晴。西南風吹。曉。雷雨一陣而過。送全有後。問安于都督。次昨日贈扇之韻。書于漆別扇送之。都督大喜。令諸將傳觀。賜全譯百錢以送。都督率兵下岸。獵于野中云。

十八日。晴。北風吹。與書狀下岸。坐于巖下。少憩。上年。冬至使崔惠吉一行到此。留十五日。八月十六日。書名石上。余等。亦書名記之。因遵海而行。上北山最高峯。峯上。有甓浮屠。高可七八丈。極其精妙。而太半破壞。出其中寶藏。似是奴賊之所爲。山腰。有賊兵結陣處。築墻。積柴環繞。如營壘狀。或云。孔,耿兩賊之所爲也。西北望覺華島。杳然若一點彈丸。寧遠衛,山海關等處。暸然在目中。西南鐵山,雙島,猪島等處。如在眼底。廣寧諸山縹緲露出於東北間矣。由東北麓而下。入於谷中。則有古寺。皆頹毀。僅餘五六間。石佛。皆露坐矣。南北汛口之間。此爲一島。名長行島云。今日往還幾二十餘里。而叢榛亂石。絶無蹊徑。同行之人。困於飢渴。摘麥實及山葡萄。食之。遇水輒飮。朴信生虛憊特甚。僅僅追到。

十九日。晴。北風大吹。雁陣亂飛。舟人夜釣。得民魚,雙魚,洪魚,道味等魚二十餘尾而來。銀鱗滿於船欄矣。

二十日。晴。聞都督欲得白粒。送四袋。卽二十斗也。都督回帖喜謝。

二十一日。陰。東風。四更。將祭五神。出而觀之。則北風微吹。月星明穊。心以爲祭。亦無應矣。祭罷回見。則旗脚西轉。東風忽起。天亦陰晦。令篙工發船。篙工以爲此風不長。行船無益。余以爲雖出汛口而復還。亦無所妨。遂令擧帆。潮水方急。船行甚遲。平明。始到海口。風勢轉緊。放船而行。向夕。風轉而南。船去如飛。二更。過覺華島。到泊寧遠前洋。二船先泊。三,四船繼來。此海大約八百餘里矣。是夕。有飛鶻坐於檣頭。舟人宋甘金。緣索而上。獲之而下。

二十二日。陰。西南風終日。夕。大雨。聞奴賊大陣在武淸。武淸在北京東南百三十里。賊封孔,耿兩賊及尙可喜爲王。三賊鄕導而行。又有萬餘兵。方到錦州衛。去此百二十里。寧遠,山海等處。皆戒嚴。海邊鋪子。皆令捲入城裏云。

二十六日。晴。聞關內之賊到永平府。砲聲。自關內而來。連續不絶。

二十七日。晴。余病。不能見官。令書狀呈咨。揭禮單于軍門。砲聲。今日亦不絶。軍門。兵部左侍郞方一藻也。

二十八日。晴。申時。大雷雨。卽晴。酉時。下陸。到觀音寺。僧輩牢拒。久而後許之。仍宿。初更。大雷電以雨。夜深。大風。賊兵一枝到沙河所。天順辛巳。東寧伯焦禮重修此寺。立碑記事。刻其名。幷刻其妻及子女之名矣。

三十日。陰風。兵備道送差官徐秀覓。給館舍安頓。午後。移寓村閻黃文忠家。主人子黃調鼎。年六歲。能讀中庸。亦能書字。容貌端妙可愛。給紙,筆,墨。傍有學舍。有學長王納諫。聚五六童子講學。皆授中庸,大學。弟子杜應擧,楊世勳,胡尙龍,蔣萬蘭,蘇玉璽,黃調鼎六人。而世勳最有才。夕。書狀官下來。同寓。島中居人。幾至三百戶。寺觀六處矣。

九月初一日壬寅。陰。夕晴。軍門送差官。告示安頓之意。聞錦州之賊。尙未退。分兵向前屯衛。錦州城中。有內應者。現捉被誅。寧遠城中。亦捉得四人。囚之。自言是海州人。前屯衛沙河等處。渠輩皆已分往云。

初二日。陰風。

初四日。晴。主人家傍。有篙工。自關內出來。言賊之大陣在永平府。收合搶掠之物。一車。駕騾十二者八百餘兩。欲出北關。而關隘處處把守。不得出去。高太監,祖總兵率天下兵十五六萬。環繞賊營。天子使勿透漏一㺚。以此相持云。

十四日。晴。醫生張承胤來自城中。都司送之也。診脈而言脈道潤長。病不足虞。過霜降節則自愈云。且言關內之賊。自今月初一日至初四日。由冷口關。盡出北去。兵部尙書張鳳翼飮藥死。密雲都御史。亦自縊死。蓋以走透㺚賊。恐被誅也。夕。張醫回去。張本昌黎縣人。來此僅十餘年。聞昨夜。賊焚糧船九隻於六州河。河在中後所前洋。

十八日。晴。砲聲。猶不止。頃日錦州衛伏路軍。捉得眞㺚一名。自云四王子之壻也。金汗送三萬兵於關外。使攻打八城。必得一城。然後乃歸。八城謂錦州,杏山,松山,寧遠,沙河,中後,中前,前屯也。團練使受料米錢十二萬七百五十文而來。都司張文昌送荔支,龍眼,榛子,生梨等果。回帖謝之。

十九日。晴。分給一行料錢。員役三十八。各一千一百二十五文。水手一百二十九。各五百二十五文。人情之用六千四百四十文。合十一萬六千九百十五文。餘三千八百三十五文。屬廚房。夕。㺚兵來焚曹家莊。

二十日。朝大霧。因陰晦而風。書狀以請回登路事。持呈文禮單。向寧遠城。夕聞賊兵進薄城下。午後。祖大壽,祖大樂,趙宦,吳翔,孟道等率馬軍八千。隨後而來。賊過寧遠而走。諸將皆入寧遠城中。

二十三日。晴。下霜。五更。聞放砲三聲。鳴金一巡。問之則今日。乃霜降節也。天下各處將官。皆祭旗云。寧遠城中。砲聲亦大震。午後。高太監入寧遠城。太監。名起潛。

二十四日。晴溫。遣譯官金貴仁等。叩頭于太監,總兵等處。因言病未卽來之意。祖總兵領兵向錦州。

二十七日。晴。水始氷。

三十日。晴溫。南風微吹。與書狀往觀覺華寺,朝陽寺而還。朝陽寺。在海岸高處。眼界通闊甚好。寺僧言日氣淸朗。則南汛口諸山可見。問此去南汛幾何。曰。八百里。皇城島一千二百里。問水路遠近。何以知之。曰。一度搖櫓爲一步。以此知之云。此亦有理。夕。店主設餞杯。店主王家棟。本山西保定府人。與其弟家賓及其從弟王三貴,三成,火伴薛玉,齊濟民等來此。以賣酒爲業。頗良善可語者也。

十月初一日壬申。晴。

初二日。晴。平明。乘船。將向城中。潮退船閣。住於洋中。夕。潮回風順。掛席過海。船上。祭神。黃昏。下陸。宿鋪子陳姓人家。

初三日。晴夕。北風大吹。食後。書狀下船來。郭邦謀來見。申時。由南門入城。城距海岸十五里。盡輸方物及一行行李。寓北門內劉副摠家。副摠死於大凌河之戰。家舍極其宏侈。有同官廨。此城在於大野之中。地面。以熟石築丈許。其上。皆以甓含石灰而築之。壁立如削。外無海子。內城自南門至北門。僅二馬場。東西亦如之。內外城之間。相去半馬場。城內正中。有鐘樓。下有十字街。作四門通行。扁曰恩寧閣。南門之內。有南京兵部尙書陳壽牌樓。又有祖大壽牌樓。祖樓則以石爲之。刻鏤作三層高閣。上層內外。書玉音二字。金塗之。中層內書廓淸之烈。外書忠貞膽智。下層內外。書四世元戎少傅。其下。書祖鎭,祖仁,祖承訓,祖大壽,大樂四代之名。而具官職名。則以金塗之。最爲高大。又有一牌樓。不知其名。年久將頹矣。

初五日。晴。朝早。往太監衙門。太監令先往軍門。往待門下。軍門往天平寺。與太監及諸將官。燒香。乘晩乃還。僅得行禮。太監則日晩罷衙。不得見而還。軍門前呈禮單。只受紙,筆,海魚數種,粧刀,貼扇,油芚。而參與油扇,文魚,眞墨。不受。夕。送銀二十兩,彩段四疋。回禮。

初六日。晴。朝早。往太監衙門。太監有故。使明早更來。遂還。使譯官呈文于軍門。請轉奏改貢路。許焇黃及許買一行冬衣路資。軍門皆準許。

初七日。晴。朝往太監衙門。旗鼓官等言老爺以不能却賊。上辭本。以此不得見。然陪臣旣累次來待。我等當周旋云。蓋欲索賂也。遂給參斤土產而歸。招相者馮瑞。明命者阮有志。與之談話。軍門旗鼓官則潘延明。太監旗鼓官則朱之鎭,王進科也。

初八日。朝陰晩睛。郭邦謀入見。且致魚物,酒果而去。早往太監衙門。太監始引入。行見官禮。問答慇懃。呈上御帖禮單。禮單中。參,席,紬,苧,不受。陪臣禮單。參與油扇,眞墨,文魚。皆不受。夕。送銀彩如軍門。未時。察院楊四知入城。又見劉太監。國王禮單。皆受之。送白綾,白絹各二匹。爲謝。

初九日。朝大霧。永平推官耿始然。隨察院來此。送饌榼。耿在永平。徼賊歸路。埋轟雷,鐵蒺藜,火箭,走兔等砲於七家嶺西。殺賊兵千餘。大頭目一人。頭目之尸。賊以軟床布幔擡去。其餘。盡焚之而去。初昏。大雷電雨下。

初十日。晴。朝往兵備道衙門。察院早出敎場。故兵備先行。不得見而還。食後。與書狀官出西門外。觀閱兵馬步約萬餘。鎗刀耀日。盔甲鮮明。結陣大野。爲接戰之狀。鐵騎馳突。砲聲動地。眞壯觀也。夕。軍門差官張丕振持魚,肉,酒,果等物。來見而去。蓋皆欲回禮也。此人。母死僅過七日。而冠帶來見。出則白衣白巾而行。可駭也。

十二日。晴寒。察院向錦州去。有人持猿來。能著假面。爲百戲。受錢而去。自其父時畜此猿。將近四十年。猿有雌雄。生產甚多。皆賣之。其雌則厥妻持之巡戲得錢。以此爲生云。給錢五十。甚少之。又給一扇,二刀而送之。

十四日。晴。風寒。張醫承胤來見。總兵趙宦在隣。余送禮單。趙送饌榼。回謝。都司言太監欲見使臣所食盤床及器皿云。做飯具饌而送之。太監以匕筋食之過半。甚喜。都司使竝留盤器。

十五日丙戌。晴。風寒。兵備道初給車五兩。使譯官等。援例呈文於軍門。軍門移文兵備。加給三兩。雇騾人皆來。而劉太監有十五。十都司有騾五。皆請雇去。相爭不已。可怪。聞有東去之人。封送狀啓。

十六日。晴。風寒。午後。發寧遠。伴送王昌二人偕行。過曹家莊,沙河所,曲流河堡。夕宿東關驛。凡行六十里。此驛新經賊兵。城中人家太半燒毀。余問主人。汝等何處避賊。答曰。皆入沙河所城裏云。

十七日。朝陰。午後。大風。渡六州河。入中後所。少憩。到沙河驛。點心。夕宿前屯衛。凡行六十里。賊兵到此。不得入。焚城外廬舍而去云。

十八日。晴寒。大風。到中前所。點心。夕到山海關羅城。凡行六十里。到此聞之。則關外之賊僅四千。分作二陣。或攻沙河,中後。或攻中前,山海關。到羅城外三里許。盡焚廬舍。留十餘日而去。蓋此賊深於兵者。來侵關外者。非欲有所得也。本宂空虛。慮有寧錦直擣之患。略出一枝游騎以防之也。故未嘗近城。或往或來。虛爲聲勢。聞關內之兵出去。卽撤而回矣。羅城者。東門外小城也。行旅出入之時。兵部主事坐於關門內。一一點視。晩出者及暮來而未入者。無所止宿。故築此城而處之。居民三千戶云。

十九日。晴。風。早入關門。見主事魏肯構行禮。主事答拜。夕。送嗄程。自寧遠至此。沿路北邊。築堤掘塹。每五里。立煙臺三處。臺前設二大砲。卒有賊變。則行人皆避于臺上。傳砲報邊。急則連放二砲。謂之連珠砲。每臺。置守卒五人。月給廩米。且各給銀二兩二錢云。

二十二日。晴。風寒。今日將發行。伴送王國安來。言山海關騾子主等皆不去。更得北京順歸騾替送。此人皆不可信。必告主事。更爲合通。然後可去。合通者。立約之文也。遂告主事。更爲合通。

二十三日。晴溫。平明。發行。點心于范家莊。夕宿楡關。凡行七十里。楡關。乃一大村莊。別無關防。蓋古樹楡爲塞之地。秦之長城止於此。皇朝中山王徐達增築。至山海關望海樓。楡關之北。有黃次山。極高大。分出兩支。一支東去爲角山。卽山海關之鎭山也。又西支北走爲回龍。作永平府鎭山。蓋北京之第一纏護角山也。第二兔耳山也。第三薊州景忠山也。景忠山。自白頭山而來。白頭在沙流河正北。石山如雪。故謂之白頭。此山一支南走爲空同,景忠山。一支西走爲盤山。南回爲玉泉山。環繞北京之西矣。

二十四日。晴。過撫寧縣。點心于雙望堡。夕到永平府南門外。凡行七十五里。車子先來者尙在此矣。永平東十八里站路傍。立破虜碑。題曰提督祖公大破奴酋於此。府東五六里許。有李廣射虎石。未知其眞贗也。此府。卽古之右北平也。廣嘗爲北平太守。射此石。東門外。有萬柳莊。故光祿卿李瑗退老於此。庚午年。賊盡斫其柳。無一株餘存。只有故宅高樓。遂往登覽。光祿之孫李燝來見設茶。園中。只有栗木數十株。落葉滿庭。荒廢不修矣。

二十五日。乍陰乍晴。午後。灑雨。昧爽。先送卜馱與書狀。馳往孤竹城。謁夷齊廟。廟在府西北十里許灤河之上。景致殊絶。二子皆塑像。廟後。有高樓。謂之淸風樓。俯臨澄潭。縣崖百尺。北有小島。島中。有孤竹君墨台廟。城南數里許。有首陽山。乃一峯孤山也。行到野鷄墩點心。過沙河驛新店。夕宿針子店。凡行九十里。路過七家嶺。見耿推官藏砲之處。立木碑記之矣。

二十六日。晴。點心于板橋店。早到豐潤縣。凡行四十里。有士人。見譯官等謂曰。我自北京來。見九月通報沈都督題本。奴賊劫朝鮮使入貢。朝鮮不答云。

二十七日。晴。行過高麗村。點心于沙流河堡。過梁家店。夕宿玉田縣。凡行七十里。路中。有荷擔携兒者。問之則推得擄去之兒而還。同行者甚多。而或得或不得。含淚而歸者相接。且路傍城門店璧。處處掛榜。列書失兒之姓名。購以銀兩者不可勝計。沿路之人。皆言官軍幾二十萬。而在賊後百里而來。終不交鋒。搶掠村莊。汚辱婦女。甚於㺚賊。不勝憤憤云。

二十九日。晴。過羅山店。點心于別山堡。夕到薊州。凡行六十里。城中。有獨樂寺。起樓三層。立觀音佛於其中。高可十五六丈。金碧照耀。又有臥佛在中層。此乃遼時所建。州前有河。河有橋。名漁陽橋。薊。卽古之漁陽郡也。城池甚壯。極其雄富。有高斗墟者。推演禽數。招之談命。

十一月初二日。晴。點心于夏店玉皇廟。夕到通州江。乘船以渡河。水比三河而稍大。宿西門店舍。

初四日。晴。夕與書狀步往城北。觀漕河通之。河在城東。自城北鑿地。引水通于北京。水路幾五十里。諸省稅糧。盡入通州。通州漕船。無慮千餘艘。晝夜漕運于北京。一往一來。未嘗止息。地勢稍高處。則築石爲階堰。停水使深。謂之閘。船到閘下。則閘上他船。替受載運而去云。

初五日。陰。早朝。發行。渡大通橋。橋在通州西十里許。極高廣。下有三虹門。漕船由橋下而過。到東嶽廟。少憩。東嶽。卽泰山之神也。有道士數十人。守之。曲曲有房。極其奢麗。書畫,椅床,香爐,經卓之類。整齊潔淨。又有梅盆,蘭盂。如畫圖中物也。到朝陽門。宦者守門。以賂銀少。旣入而還逐之出。書示銀十兩而後許入。到玉河館。提督主事何三省日沒後。始來開門。黃昏。入宿館東房。

初六日。晴。呈報單于鴻臚寺。是夜。始雪。曉卽晴。自寧遠至曹家莊十五里。沙河所又十五里。曲流河堡十五里。東關驛十五里。中後所十八里。沙河驛十八里。狗兒堡十五里。前屯衛十五里。高嶺驛十五里。中前所十五里。山海關三十里。范家莊三十里。深河驛三十里。楡關二十里。撫寧縣十五里。雙望堡三十里。永平府三十里。沙河驛四十里。新店三十里。針子店二十里。豐潤縣四十里。沙流河堡三十五里。玉田三十五里。別山堡四十里。薊州三十里。邦均店三十里。三河縣三十里。夏店三十里。通州四十里。北京四十里。凡七百餘里。山海關以西所經州縣。賊兵皆不入。只見村落野店。或有焚掠處。而亦不多也。居民旋皆收葺。宛然如舊。永平府以東至北京。只是一野。村閻連絡。煙火相接。山無寸木。而原野則樹木蓊鬱成林。皆是。楊柳白楊棗栗之類。而棗栗則列植田中。成行繩直無尺寸荒地。而全無水田。只高麗村前。有似水田者一處。路上商旅絡繹不絶。十數爲群。所騎所馱。非驢則騾。大車則駕十餘。或五六頭。小車則或牛或驢二三頭。輓輅則獨輪而一人推之。所載則一馬之馱也。載重則前有一人挽之。加重則駕以驢騾。前挽者執鞭以驅。室屋則皆以土厚覆上。又平坦而雨下不漏云。賊雖焚燒。火不易焫。且無連燒之患矣。賊兵得於內地者甚多。故急於歸宂。不顧諸城而去。然去通州只三四里。去皇城只七八里。而不入亦危甚矣哉。中朝最尙異敎淫祀。每村必有一寺。或有三四者。謂之廟堂。每朔望焚香禮拜。城中亦有廟堂數處。寧遠則所謂天平寺者。乃祖總兵之願堂也。最大而麗。軍門,太監以下皆往燒香禮拜。所過路旁城堡村莊。皆有廟堂。僧徒,道士與村人相半而行。關王廟謂之勑封三界伏魔大帝廟。無處不有。又有玉皇廟,玄帝廟,碧霞君廟,天妃聖母廟,西王母廟,火神廟,馬神廟,馬明王廟,泰山行宮三官廟等。名號不可勝記。皆以金字扁額。過者入則必拜。無貴賤皆然。登科顯職之人。必建牌樓於大道中。古以木爲之。近來則以石爲之。中立正門。左右有夾。上有三層樓。題其名姓。塡以泥金。五采丹靑。石上。亦施彩色。畫以異獸奇花。鄕宦之家。則各書職名。扁額門首。若尙書,太史,天官靑鎖。祭酒銅章之類。不可勝計。皆以金碧塡之。各驛各堡。皆有城。大村莊則亦有城。至於太監農莊。亦築方城者有之。皆以甓築之。以甓爲虹門矣。人死則不葬於山。葬於野田中。或路旁平地。墳形銳甚如艾炷。年年取土一鍤。加於其上。謂之加土。以此益高益銳。不用莎覆。士大夫則四面築墻。前開一門。此所謂神道墓門也。墻內墳如立蔥。多者數十。少者六七。樹以白楊老柯。門額。題曰某官某人之先塋。自通州至北京。夾路左右。皆墓門也。與村閻相雜。不在路旁者。又何可勝計哉。祭則必燒紙錢。墳面多被焫。且以紅紙爲小旗。揷於墳頂。紙錢者。或以金或以銀。塗在紙上。造如杯盂狀。塞其上面而空其中。我國所謂金錢紙銀錢紙者。卽此也。

初七日。睛。以見朝事。早起詣闕。見朝者。如我國之肅拜也。至東長安門。尙早。坐而待開門。平明始入。火者在門內索賂。不納。給白貼扇五柄,油扇六柄,刀子十柄。然後許入。過禁川橋。橋前左右。立石柱各一。高可六七丈。刻畫龍。形纏繞其上。上立小龍。謂之擎天白玉柱。橋之南北。各有石獅子一雙甚大。坐於左右。入承天門端門。承天門內。亦有玉柱。至午門前立班。午門。卽五鳳樓也。門上左右。各有二樓。幷門樓。爲五矣。他門扉皆圓。唯午門方扉。象六頭。牽出過去後。卽臚傳拜起。四拜三叩頭。命宣酒飯于光祿寺庭中。列卓設饌。各司下人環立以待。未到十餘步。一人攫取一卓之饌而走。諸人爭先攫取。片時而空。遂還出門。到午門前。謝恩一拜。四叩頭而出。虛謝恩命。極可笑也。今日閣老三人,駙馬一人,庶官數十人。同肅謝。閣老等大官謝恩。故臚唱。無此則不唱云。

初八日。晴。往禮部。見堂尙書姜逢元坐堂。初入庭跪。傳咨文。四拜作揖跪。又起作揖而出。往儀制司。見郞中姚恭。兩拜作揖。郞中答拜。往主客司。見主事何三省。如儀制之禮。還到玉河館。主事坐提督廳。將行見官禮。招之。遂入往。卽許免禮。還出來。

初十日。晴。尙書姜逢元乘轎來到。坐於中大廳。招余等。余與書狀官冠帶。出見行禮。尙書招余使前。謂曰。陪臣遠來勞苦。對曰。臣子職分之事。何敢言勞。尙書曰。皇朝恩典甚隆。法制亦嚴。宜恪遵憲度。毋敢違越。遂出去。余使譯官。求見書冊于提督。提督曰。行中無書冊乎。譯官曰。無矣。提督曰。豈無一卷之書乎。我欲先見。余送近思錄,陶韋集。提督曰。陶韋集。曾見之矣。近思錄未之見也。遂持去。三日而還之。

十二日。晴。驗謝恩,冬至方物于禮部。余等請親進。禮部不許。遂冠帶送之于門內。

十四日。晴。呈謝恩,冬至表于儀制司。提督送入嗄程大米,猪肉,紅蘿葍等物。暹羅國使臣來。入于東館。一行。凡二十四人。尙書以咨文皮封。不書件數。且以爲擅自開封。歸罪於本部下人。呈文以明之。

十五日乙卯。曉陰。天明。晴。往靈濟宮。參冬至演儀。東西班分行。相向而立。擊鼓。卽相揖趨班。北向立。階上唱鳴鞭。東西庭下各二人。鳴鞭三聲。東序唱四拜平身跪。俯伏起平身。又跪伏興四拜跪。搢笏。俯伏興。三舞蹈。出笏跪。山呼。又四拜興平身。又鳴鞭禮畢。僧官,道士。亦參班列矣。

二十四日。晴溫。明日。是冬至。而有郊天之祭。賀禮。退行於二十六日云。

二十六日。晴溫。曉起詣闕。待開于東長安門。暹羅國使臣。亦往。上使頭著金絲帽。狀如僧巾。穿靑金線錦衣。次者。著金冠如梁冠。穿紅鹿皮袍,白錦領。次者。著紅錦帽。紅鹿皮衣。次者。著紅冠長如蕉葉。尖直上指。穿紅衣。衣皆掩膝。翦髮無網巾。從者。皆翦髮露頂。髮長二三寸。髼鬆如蓬。面皆不洗。使以下皆步行。天明。入門詣午門前。行權停禮。只五拜三叩頭。詣光祿寺。宣酒飯如前。只酒一杯,菜羹一器。無他物。然無攫取紛擾之事。可喜也。還詣午門前。一拜三叩頭。謝恩而出。立仗之輦。皆以象駕。在承天門外者四矣。

十二月初九日。晴溫。今日。乃國母祥期。設位於大廳。率一行員役。以白團領,烏帽,烏帶。焚香哭四拜。

十五日乙酉。晴。大風寒。禮部尙書姜逢元。瀆貨無厭。頃以咨文事。歸罪小甲于文。累次杖之。仍爲拘繫冷堡。蓋索賄也。于文每來恐嚇云。尙書貪甚。不可不行賂。以免我罪。譯官等書示人參三斤。于文抵地曰。必三十斤。乃可。余以爲雖殺于文。於我不關。切勿給之。若生此例。則後日之患。不可勝言。三呈文以明之。尙書不得已赦之。又以改貢路焇黃事。呈文。尙書曰。此事皆重大。雖國王奏請。猶或難成。況以陪臣一紙呈文。何以題請。以書冊事。呈文于主事。主事曰。此皆題本已定之事。決難更改。蓋皆欲賄也。近來搢紳之間。貪風益熾。行賂者。以黃金。作書鎭。挾於冊中而進之。金價甚高云。

十六日。晴。風寒。自前提督禮單。人參不過二三斤。時或有不受者。五六年來。加至五斤。上年之行。又加十五斤。余以爲五斤猶過。況至十五斤乎。五斤則累年已定之規。似難更減。昨年新定十五斤之規。決不可從以開濫觴無窮之弊。相持未決。尙不得送禮。提督因此銜怒。事事阻當。今日又打館夫。譯官等皆以爲不送禮單之致。

十七日。晴。風止解寒。嗄程來。序班王國梴送詩稿,詩扇。且送饌榼。和韻送之。王國安入來。相見而去。今日給提督禮單。參五斤及他土產之物。譯官等又別給十斤。副使亦給參二斤。序班二人各給一斤。

二十日。晴溫。進方物于內府。今日禮部選宦官三千。部門塡咽云。宦官等馳馬試劍。作爲隊伍者幾五萬餘人。而猶以爲不足。又爲加抄。必行賂於主選太監。然後與選。貧者雖有才。不得參。至有涕泣而退者。每三年。選三千爲式。多男者。必宮其一二云。

二十二日。晴溫。夕陰。方物已進于內府。今日提督來。言水㺚皮毛損不好。次知太監退送矣。持來示之。余以爲此自本國極擇以來。且無副件。還送本國則後年改備。今無可改之路矣。蓋太監等索賂操弄。而一開此路。則後弊無窮。故遂堅拒送之。

二十五日。晴。曉風寒。早起詣闕。參聖節賀班。如冬至儀。小甲于文。密言於譯官全有後曰。奴賊已發兵東向。邊報已來云。更爲詳問則不言。暹羅使臣四人。通官樊懋己等來見。致禮單而去。設酒以待。

二十六日。風寒。夕。提督使譯官等問我國聲息。則別無警報云。

二十七日。晴寒。提督入送毛寅。言東江絶無聲息。愼勿驚憂。安心好在云。

三十日。晴風。聞鐘聲。皇上小朝視朝之日。則五鳳樓上擊鐘三百度。百官參朝者。聞鐘自來。文官相公,武官國公及六部尙書皆入侍云。夜聞砲聲亂動。徹曉不止。蓋驅鬼也。

丁丑正月初一日辛丑。陰。夕暫晴。將曉。小甲來。叫見朝。卽顚倒衣裳而出。詣闕。參賀班。如聖節儀。又參光祿寺酒飯。謝恩而出。自前使臣。未嘗參正朝賀禮。故提督,序班等不曾言及。昨日。禮部尙書以爲當參。令光祿寺題稟。蒙允許參云。此異數也。

初三日。晴溫。館中以甕貯水。水凍甕破。狀如銀甕。鑿以爲燈。明二燭於其中。光滿一庭。洞然如晝。亦一奇觀也。

初四日。晴。日暈。提督以尙書之意。致錢八貫。求紅白紙各一百張。自家又求如其數。

初五日。陰。以桃花紙五十七張,雪花紙七卷。應提督之求。還給其錢。提督不受錢。不滿其意。恚恨而去。

初六日。大風。聞鐘聲報朝。提督含怒晩來。又掛告示於中門。嚴其出入之限而去。

十一日。晴。毛寅入來問病。陸國相。亦來問。贈梅蘇丸一封,繡畫一軸而去。

十二日。陰風。陸醫又來問病。且示論病小錄。

十八日。晴溫。千秋方物表箋于禮部。陸醫入來。劑藥算命。雷國倫來見虎少齋。年七十五。業於星命。已十一代。其子又能之云。但索價甚高。每一命。受銀三兩云。

二十六日。晴。鐘聲報朝。午後。陰風。陸醫來問病。余泣謂曰。今日。是亡母忌日。君子有終身之喪。忌日之謂也。聞國中有亂。恐不得行祭也。陸曰。傷懷則病益增。切勿如是。持其所書而去。

二十九日。天陰飄雪。余次毛韻送之。毛示提督。提督卽截其韻。作一絶曰。有酒能消旅館雪。聞鶯得見上林花。莫愁故國多惆悵。屈指相將已及瓜。

三十日。晴。以焇黃催行代買白絲等事。呈文于禮部。進千秋方物于內府。陸醫來見。贈以香梨四介,地黃八兩,白茯苓一兩,朱榼一對而去。畫者。亦來見。

二月初二日。晴。毛寅來見。余作詠雪八韻贈之。寅示提督。提督截次四韻。送之曰。瞻雲依北闕。就日正東來。四照連階映。千瓊遍地堆。吹綿疑弱柳。粧蕊趁新梅。葭管東風啓。吹律動飛灰。

初九日。晴溫。毛,陸來見。今日。是大比會試。十三省擧子。摠五千三百人。初場。經義四篇,書義三篇。中場。策論七道。終場。表五道。取三百人。貢院在城東隅云。送韓瑗等。呈事完通狀于通政司則不受。使於十三日來呈云。

十一日。晴溫。毛寅來見。言賊犯我國邊界。大敗而還云。

十五日乙酉。陰風。午後。下雪。余扶病出門。見提督。請速還。提督瞿然下床。出立門外。慰諭甚懇。速令還入。又送諭帖。言致力之意。令毛,陸入見。

十七日。晴。呈事完通狀。呈文提督。以謝諭帖。陸醫來見。余問天朝命婦服色如何。曰。戴珠翠鳳冠。穿大紅段佩。朝服也一品。玉帶。二品。犀帶。三,四品。金帶。五品。銀帶。比男子帶。略小云。

二十六日。晴風。會試出榜。夜。余甚病。不得寐。三,四更間。僅睡卽覺。

二十九日。陰。提督以職事有失。將罷。入廟堂。擊鐘焚香。抽籤而去。毛寅來見。

三月初一日庚子。晴溫。始午飯。服淸心補血湯。三服。見會試榜。南直隷宜興縣學生吳貞啓爲壯元。凡三百人。孔,顏子孫有中式者。陸醫來見。贈酸棗仁十五兩,香梨二介而去。

初五日。朝大霧。晴風。提督奪俸三月云。陸醫來示會元科文。嗄程來。

初六日。朝陰。辰時。灑雨。巳後。快晴而風。陸醫來見。

初八日。晴溫。日暈。毛寅來見。余曰。十三省文人才士雲集京師。盛矣哉。鄒魯之鄕。尙有殂豆詩書之敎。濂洛之間。猶存講習討論之學乎。山東,山西。必有將相之才。西蜀,東吳。固多豪傑之士。閩,廣之儒。能繼朱,張之緖。雲,貴之人。亦知孔孟之道乎。恨不得周行邸店。抵掌劇談。問禮聞樂論詩說賦。質其所疑。而聞所未聞也。寅持其所書而去。毛寅。明日。將向山陵。過十二日回來云。蓋以淸明,霜降祭于陵所。故一年陵祭。只二巡。今十二日。乃淸明節也。多官進去。渠以鴻臚寺官。進去云。

十二日。陰。晩而晴風。陸醫來見大堂。求油芚十浮。竭索行中。僅得七丈而送。提督又言。各衙門請貿人參。爾等每二人。各出半斤。減價二三兩而賣之云。

十三日。晴風。胡炳。寫眞而去。

十五日甲寅。晴。今日殿試。皇上親策五鳳樓。辰初。擊鐘。

十六日。晴溫。夕風。往國子監。謁聖。在闕東北隅。廟額題曰先師廟。街曰成賢街。大門曰集賢門。中門曰持敬門。門內北廂。列豎進士題名碑。神門上。有石鼓十箇。分置左右。有印鬻者。買取而來。欲因往天壇。余傷風頭痛。遂徑還。

十七日。晴溫。夕風。尙書使小甲來。求銀粧刀白貼扇各十柄,鏡面紙十卷。收合一行。得粧刀十二柄,扇十柄,白紙十二卷。送之。

十八日。陰。殿試。臚傳。江西人劉同升爲元。

二十日。陰霾。新進士謝恩謁聖。而止遊街。放榜不別擇日。殿試出榜之日。以次臚傳。賜花一枝。小如我國勸花。壯元銀花。賜銀瓜越斧一對。榜眼探花以下。皆紙花。遊街無倡樂。先生見之。只擧手而過。三日後亦不敢還鄕。待四月。各部考選觀政。授知縣推官而去。探花以上三人。直入翰院云。暹羅人二名。來傳二貢使之書。且送香筒雜畫。

二十二日。陰風。毛寅來見。禮部左堂劉宇亮。送銀三十兩。要買官參二斤。劉貪與大堂一樣云。夕。暹人來去。

二十三日。晴風。毛寅來見。贈篆韻一件而去。

二十四日。陰。復晴。大堂。送銀三十兩。求參二斤。幷銀持去。嗄程來。

二十六日。晴風。聞虜賊犯我國。大敗於島中云。

二十七日。晴。巳時。詣闕。領賞使臣綠段,黑段,紅段,藍段各五疋。紅紗二十疋。綠團領四。黑團領一。紅帖裏十。靴靑具五。書狀以下正官。無文黑段十疋。紅綃十疋。黑團領五。帖裏五。半臂五。從人。紅綃衣十五。其餘黃綃,黑段未及備。隨後給之云。大堂又送銀七十兩。求買人參。又求席四,硯四,大口魚五十。提督且起且坐。促之。不得已收參十二斤。給之。還送其銀。且給席,魚。提督喜而去。毛寅來見。

二十八日。陰晦。雨土紛紛。提督又求柏子七斤。尙書還推其銀云。

二十九日。陰風。夕晴。提督送銀六十兩。求參六斤。官賜員役靴價銀五十兩。陸醫來見穩話。余曰。旱氣如此。而不爲祈雨乎。曰。初二日。爲始祈雨。余曰。祈於何處。曰。各衙門拜牌吃素。拜牌者。設雨師之牌。諸官皆齋素拜之也。前歲祈雨。旱更甚。京中雖旱。山東,河南。亦不旱。一處收。一處不收。六七年連年如此。余曰。外有奴賊。內有流賊。天旱如此。而朝廷大官。只是愛錢。天朝之事。亦可憂也。曰。是也。於大官愛錢四字上。貫珠而笑。余曰。大堂以銀百兩。求參十四斤。通官等收合送之。幷與其銀而持去。此參以銀折之。則四百二十兩。此事如何。笑曰。固有此等事。余曰。提督一聽館夫之言。坐於後堂。遲速。問於館夫而出。似失體面。曰。大堂之流也。余曰。禮部。有主客淸吏司。主客之義。謂典屬國也。淸吏之名。何義也。曰。要吏先淸自己。余曰。何不見官名而思其義乎。曰。義者。氣也。有銀子。卽有氣。因大笑。蓋提督。方爲主客淸吏司郞中也。余曰。我國有臺諫之官。凡士大夫貪汚者。皆劾擊之。天朝無此官乎。曰。有科道兩衙門。但其人自己亦貪。何暇糾他人。夕。毛寅來見。提督受賂於館夫參六十斤。以故一聽其言云。

三十日。朝晴。晩陰風。詣闕謝恩。午後。開市。兵部主事吳鼎。亦來參。毛寅,王國梴來問暹人往來事。

四月初一日庚午。晴。鐘聲報朝。毛寅來見。禮部題欽賞事。聖旨知道。題開市事。聖旨該國參貨。旣明開咨內。準照例免換。兵部主事。願見土產。送大口,海參,紙,米等物。見而卽還。又欲見刀子,銀粧刀。以粧刀一。靑鞘刀一送之。見而亦還。

初八日。朝。灑雨卽止。大風。中國不觀燈。只以靑,黃,黑豆煮熟盛盤。托于街上曰。吃豆來。吃豆來。謂之捨豆兒。提督等又驗包。陸醫來見。余問彼驗包役使之人。何等人也。曰。竝雇閑人也。曰。化子乎。曰。然。化子不作農。何以爲生。曰。此人等家業有殷實者。因嫖賭。落於此。不會耕種。立於大街。以此爲生。余曰。此等事。豈每有之。曰。京都之事。何日不忙。此等人也有千萬。余曰。嫖者。何也。曰。嫖婦人。蓋謂奸娼也。無賴之徒。以奸娼賭博爲事。敗其家業。而爲化子。公私役使之時。皆用此人。

初九日。晴。盡服地黃元。提督等仍爲驗包。招趙典前。問曰。你秀才乎。曰。然。乃以早夏歸舟爲題。使賦詩。卽爲一絶曰。此生何幸玉京遊。萬里行裝一葉舟。縱使吾東歸去早。辭朝其奈聖恩優。提督稱善。與兵部主事。傳看。

初十日。晴。始服玄兔丹。提督驗包已完。問曰。使臣鋪蓋幾隻。譯官對曰。來時四隻。去時亦四隻。曰。無書冊乎。曰。本國所持來近思錄等若干卷。無他書冊。曰。臨罷之時。當略見。夕。擡出暫見。卽還入送。提督求黃筆十柄。卽給之。

十一日。陰風。胡炳寫眞來。尙書使人求禮單參十斤云。毛寅又言。鴻臚寺丞。亦當有禮單。余曰。曲禮三千。何以盡知。毛不悅。

十二日。陰。蕭雲峯入來。蓋以通宮等問卜而不給價故。以收銀事來也。年七十六髦荒。不知人事。且示御造庚戌十二月二十四日卯時。以辛亥庚寅乙未己卯推之云。余略問休咎。贈紙束,扇,刀。

十五日甲申。朝陰。晩晴。胡炳寫小眞來。贈羊一,鵝一,參三兩,扇三柄。毛寅來見。刻自家詩。名曰淸嘯集。贈之。明日將發。聞皇上將有特賞。且差武官護送渡海。天恩罔極。而行期漸遲矣。夜又不寐。

十六日。晴風。上下馬宴折銀五十六兩來。提督送名帖饌榼。使通官叩頭謝之。此前所無也。毛寅來見。示開市題草。且曰。皇上極憐來使。有好旨矣。陸醫來見。給二羊一鵝。送之。

十七日。晴。皇上命照一起例加賞。又給路費銀一百兩云。

十八日。陰。復晴。有人饋靑瓜櫻桃。櫻桃如郁李。我國想未出。故不嘗而退。

十九日。陰風灑雨。毛寅來言我國邊將降虜。多殺漢撥云。

二十日。晴。提督來後堂。招余等頒賞。且示兵部題奏。兵部尙書楊嗣昌奏。臣因本部車駕司主事吳鼎告假四夷館。監看開市。得知朝鮮貢使將次起程。竊念彼國降奴至今已踰一月。音問寂然。未知竟作何狀。使臣之去。正好乘便偵詢。臣愚欲請天恩比常倍加賞賚。特賜勑使。伴送其行。誠恐前徑海島將吏兵民。不知天朝字小之意。維係屬國之心。或稱鐵山旣戕我撥。我今亦當殺之。又或利其所有。明欺暗害。便指使臣爲賊塘報捏功。乃令使臣氣不得伸。從此甘心永絶。失著不小。臣謹謬陳愚見可否。如臣所請。伏候聖裁。聖旨曰。屬國世稱忠義。力屈降奴。情殊可憫。據奏加賞伴送。用昭朝廷字小之恩。具見深慮。依議。著卽選廉能武官一員。導護出海。一面移會所在官司。如有侵侮欺害的。卽便嚴拿究治。仍指實來參重處賞數。著禮部開列。卽日。具奏該部知道。十四日奉旨余等見此題本。卽出中門。率一行東向痛哭。入見提督。言降奴之冤。提督亦言此傳報之言。不足信也。使之呈文以明之。暹羅使出去。

二十一日。陰風。毛寅來言。提督使我來慰二陪臣。使之安心。余曰。主辱而臣未死。何得安心。寅曰。國之安危。關於氣數。奈何。余曰。人臣憂國之誠。豈可委之於氣數而已乎。寅又言世子北行。已過鴨江。余涕泣曰。自登科以來六七年。爲春坊官。日侍講筵。今聞此言。痛哭欲死。寅曰。雖痛。奈何。且言鮮將降奴殺撥者。乃林慶業也。又言護送參將傅姓者。已差出。領兵三千同去云。以卞誣事。呈文禮部。

二十二日。晴。曉。詣闕謝恩。午後。尙書使人來言。明日。月忌。今須發程。遂束裝出門。見提督垂淚告別。提督出戶作揖。慇懃寄語。且面給賞銀一百兩。余跪而受之。于文求辛苦錢。余脫綠衣給之。應同告辭。給紵衣。宿哈達門外廟堂。有一老僧。待之甚款。趺坐一方床。倚壁而眠。傍有蟠桃殿。奉安西王母塑像。員役等未得雇騾。太半不發。

二十四日。晴風。朴尙直,鄭繼生等尙未來。少留待之。毛寅來見。蓋以伴送。昨夕追來也。午後。發行。少歇迎珪店。夕宿三河。毛寅又來見。朴尙直等追到。

二十八日。晴。發行。未到七家嶺十里許。騾仆而顚。中火于沙河驛。船渡灤河。宿永平府。皇上勑召耿推官。入朝諸官。出餞于河上。

閏四月初一日己亥。晴。中火于深河驛。少歇于范家莊。夕宿山海關。高太監自寧遠移駐于此。近以賑民往昌黎。馮軍門亦往遷安未還。蓋以邊關大饑。皇上發內帑銀八千兩。以濟飢民。太監等以此分往諸縣云。今日所過店上。有人賣其女。年可十五六。受銀四兩於山西客商。卽送之。慘不忍聞。

初五日。晴。余病苦。令書狀往見太監。呈文請軍糧兵器。太監將親往寧遠。與軍門相議許之云。服華蓋散。

初六日。晴。先送車子出關去。毛寅來見。言關南海上。有遼船百餘號。或云避亂麗民。或云賊船發兵防海云。

十八日。雨。高太監還往關上。來此聞之。則二月念間。太監軍門。與祖摠兵。率關外鐵騎六七萬。渡三叉河。不見虜兵而退。三月旬間。還鎭云。蓋祖大壽之子被擄在賊中。潛通於厥爺曰。奴兵東槍。正好乘虛擣宂。祖摠兵銳意進兵。而諸將皆畏怯。論議不一。遂還云。午。毛寅來見。言撫臺已委龍武營千摠張成功。帶領兵船四隻護送云。撫臺。謂軍門也。傅參將漠無聲息。我行欲於廿二乘船。曾見軍門時言之。故定送此處將官也。

二十日。雨。午後霽。軍門給一行船糧。人各一石。又給水手冬衣資銀八十兩。又送我國弓一,箭十五于我。蓋請買兵器。而難於自斷。不能許。送此而示其意也。使通官叩頭謝之。米壹石給徐通事。書狀買董其昌筆法二帖于毛寅。贈余其一。

二十二日。晴。朝。相者姜姓人來見。言貴相。敦厚安重。取形於土。面色微赤。赤爲火。火能生土。且掌中玉柱文。直透中指。顏角豐隆。種種貴格。不可勝言。五十八。虎耳管事部伍。正臨旺地。至六十歲。水星司令。十年中。作王喉舌。克昌厥後。但髥分,魚尾,龍宮深陷。恐難早息。妻宮有災。目今氣色甚明。喜氣重重。毫無惉滯。歸路無憂。又何疑哉云。曉。送人。催城內員役崔元立等。受回咨而來。早食後。卽乘船。陳都督參謀官諸葛晉明。乃瑾之二十四代孫也。住船洋中。余初欲往見。而不知船所在處。誤爲過來。晉明聞之。送幕客李爲藎邀余。遂往見之。乃年少耿介人也。能文章。有計慮。以紙筆。問答說話。良久未已。爲設酒饌甚盛。毛寅適來。鼎坐相話而罷。夕。西北風暫起。掛帆行船。移泊覺華島浦口。余以禮單綾絹九疋。分給舟人。又送九匹于二船。令書狀分給。

二十三日。陰風。晨起。祭五神,船神。護送將千摠張成功來見。言軍門分付。率兵船四隻。將同往。夕。率兵船來住一處。余作卞誣呈文。付毛寅之回。呈於大堂。又揭帖于何提督曰。玉河相別以來。今已換一蓂矣。緬惟夏月。向熱起居珍玉。區區瞻慕。卑職抱病不死。來到寧衛。故國聲息。尙無好音。東臨大海。痛哭而已。在館之日。款接之勤。往來之苦。思之如昨。何敢忘諸。體面有礙。不得陪侍後堂。從容展話。聞所不聞。以開聾瞽。是所嘗恨者。老爺豈知我抱此懷耶。兵部吳爺爲職等留念。向小邦致力。其感如何。觀其所施爲。必他日之偉器。沈疴憂惱之中。恨不得一識荊州而來。周行相遇。幸及此意於話間。不勝懇祈。

二十四日。雨。參將王家楫來泊相近處。邀余相見。余移船就見。爲設小酌。余辭不飮。其人甚騃。朴仁厚,尹以顯,朴以𡽱。以收債事入城。昏。諸葛參謀送李爲藎。致書曰。昨叨駕枉臨。更辱琳琅之敎。殊開積思。深幸。生平緣舟次萍踪。䙝爲歉。且正擬細聆大計。因客至。未便罄衷。倥偬別尊行。良多繾綣。聊具不腆之儀。幸惟留納。榮籍益深。想仚舟不遠到長山。不佞候台旌。共圖抒赤。敢借全籌金石一言。海山千古。臨楮。曷勝馳戀之至。且送禮單蟒段二匹,縐紗二匹,牙笏,牙帶,詩扇,感應經一卷。又送猪羊各一于從行人處。余受牙笏等物。段紗皆還之。

二十五日。晴。南風終日大吹。朴仁厚等還。仁厚之往。余送禮單于諸葛。仁厚回時。始到其船。呈禮單。參謀言我亦送人矣。只受色紙,筆,墨,粧刀。不受茶,參。余次扇韻欲送。而風亂不果。

二十六日。陰風。余送李承訓于諸葛船。還上茶,參。且以次韻詩送之。參謀受之。又次陳都督韻送之。夕。又送李爲藎。致書曰。承雅注殷殷。不擬復惠。且貴練使述尊意諄切。又不能終却盛情。徒令人拜領。增汗甲耳。不佞愚忱。繾綣莫罄。統俟將來圖效也。辱示前遺敝督主華函。言言金石。誠劻時至計。行將側聆敎益。共濟時艱。尙當密圖細酌耳。承賜佳章。眞淸新雅秀之名言。但鄙人何以當此過譽耶。謹述俚語。以復知己之雅愛。希爲郢政之。如何如何。余又次韻送之。昏。西風起。掛帆出浦。同張遊擊。達夜而行。

二十七日。曉。大霧。西風轉緊。早朝。望見南汛諸山。終日橫帆。酉時。到泊北汛口北赤岸灣。四船及唐船。落後。

二十八日。朝晴。晩陰。夕雷雨。早潮移船。住立石灣。水中怪石。離立如人。或叢如聚首者。幾數十餘。圍抱如屛。甚奇異。四船及唐船二隻追到。

二十九日。曉。雷雨因陰。夕大雨。夜深而止。橫帆夕到南汛北灣。去赤岸百餘里。

五月初一日戊辰。朝陰霧灑雨。卯時。晴。五更。祭五神。平明。北風起。遂行到鐵山觜。遇雨。四船齊立。二更。書狀船暗暗擧碇先走。三,四船隨之。上船不得已追起。達夜而行。唐船不來。

初二日。晴。東北風大吹。平明。到平島。風緊。不得行。立於洋中。風勢甚緊。避入羚角外灣。採樵舟人。得生鰒五十餘而來。二船,四船先向三山。日落風定。遂行夜過三山島。未及福子山數里。停舫而宿。二船,四船。亦同立洋中。

初三日。晴。北風大吹。平明。掛帆。午時。到長山島。卽下船。請見于陳都督。都督與劉太監,黃監軍同坐。太監居中。都督在左首。監軍在右首。統行見官禮。引余坐東壁。書狀坐西。余涕泣言國家之事。都督曰。今則賊兵盡退。國王還都。勿爲憂慮。余曰。職等之回國。甚難。幸蒙天恩護送。且老爺在此。職等庶得生還矣。都督曰。我當送船護行。且助船糧。明日。姑留此。有從容相議之事矣。余曰。歸見寡君一刻爲急。何敢遲留。若有下敎之事。卽席可敎矣。都督固請留。遂出就外幕。皮島旗鼓官呂碧逃難來此。言賊兵。上年十二月十一日。渡江。十五日。先鋒到王京。國王避于南漢。及賊大掠江都。國王不得已講好。因此退回。四月初九日。賊劫麗兵。攻皮島。皮島失守。沈都督被害。島民半死半逃。俺亦乘船走出。將官逃免者僅五六人。平安方伯戰死於金化。大槩如斯云。都督令余往白副將家少話。遂往其家。副將與吳贊畫廷忠共坐。設酒相待。極其款洽。言及我國之事。贊畫流涕。因請留宿。遂宿其家。副將以哨探事。往義州等地。獲我人二名而來。一名尹進。一名玉末男。皆甑山人。護送賊兵。至私站而還。到中江。將往本縣。未及下船。適値白將之船。同船三十餘人。十人被擄。白將卽放六人于彌串。又到薪島。放二人。各給段一匹而送。只率渠二人而還云。余問於白將則曰。我豈有殺貴國人之心乎。但盡放則無以歸報主將。且欲問情由而率來耳。余請率還本國。白將曰。已報登州撫院。待回報送去耳。余問於尹進。則進之所言。與呂碧之言相同。賊分三路。長驅直到京城。所過城邑。全不顧見。賊過之後。監兵使各率兵二千。勤王而直路。則賊兵充塞。不能前進。自中和由遂安,谷山之路。至金化遇賊。正月二十八日。戰於縣前山上。賊先犯監營。再戰再敗。遂踰山掩後。軍遂潰。方伯遇害云。聞來涕泣交下。夕。白將設酒饌。相待。余曰。到此聞本國潰敗之狀。且聞親友之訃。何忍把酒。固辭之。白將強勸數杯。余喫素少飮。請出外喫晩飯。飯後。更坐暫話。令余宿於客廳牀上。余使譯官言。病不能宿冷地。請就他有炕處止宿。白將遂空所宿之房館我。自家宿於外床。余使譯傳未安之意。白曰。我無病。且習於露宿水宿。無妨也。余遂宿於其房。

初四日。晴。西南風吹。朝。白將又請余出。設酒相待。且出歌童。爲張樂相慰之狀。余固辭之。遂麾歌童曰。欲以少慰尊懷耳。且事已稍定。何必憂慮。徒自傷身耳。當益篤報讎之義而已。遂罷出。食後。都督使人來請。遂往。三人同坐如昨。將行見官禮。都督止之。只一拜三揖而坐。都督盛設酒饌。因曰。國王今已還京。勿爲憂慮。出一帖示之曰。此中之事。啓於國王。速爲回報。中有五件事。余對曰。當依命。都督曰。行中必多窘乏。我送四十石大米。百疋靑布。須卽領納。余起而謝之曰。本國被兵。公私赤立。餓死者甚衆云。得此厚貺。可以歸救。當啓知國王。以達老爺之恩意。都督等三人皆起立曰。我已贈陪臣。陪臣當任意爲之。勿謝。還坐。都督曰。我送哨船。則貴國之人。皆驚惶避匿。切不可如此。我豈有相害之理哉。余曰。老爺之意。職豈不知。當歸本國。行文邊上列邑。使勿相避云云耳。都督曰。聞國王失印云。若爲移咨。則當奏聞。請改鑄以送。余對曰。賊兵猝入京中。典印之官。必不及齎持而去矣。都督曰。不然。賊令世子。作書於國王。請見國印。遂取不還云矣。且曰。國王冠帶。亦必見失。我送玉帶,段錦。以爲章服之資矣。余又起立謝之。都督亦起而止之。余還坐曰。聞我國二人來此云。請率去。都督曰。我送人於貴國。則貴國人皆避匿。欲留置此人。哨船出往之時。使此人傳言勿避。若欲率去。則更留行中一二人而去。余曰。此人見職等之去。歸心轉切。來請甚懇。以此煩稟。此人離鄕不久。猶且思歸。故欲率去。況行中經年別家之人。何忍更捨。且職等旣知老爺之意。傳諭列邑。則此後更不避匿。老爺亦何致疑於此耶。都督乃許之。遂辭出。歷見白,吳兩將。告別乘船。都督送米布及玉帶,紅段,綠段各一匹。余送禮單于白,吳。二人亦回禮。余留書于諸葛參謀曰。舟中傾蓋。良晤未洽。方待移船。以盡卑懷。一夜便風。飛帆出海。歸心雖愜。離恨難堪。今到長山。特蒙大老爺憐恤。周救護行之恩。迥出尋常。此豈非左右爲之先容耶。感激垂泣。圖報茫然。欲留數日。以待仚舟之至。而故國聲息。聞來益慘。歸見寡君。一日爲急。茲敢開頭而去。臨風悵黯。無以爲懷。東歸之後。便信必數。時惠德音。以慰下情。行忙走草。不復一一。護送張千摠今始追到。遂書謝。呈于軍門,兩太監,趙摠兵,兵備道五處而送之。

初五日。朝陰小雨。東南風吹。橫帆西行。到石城島。護送船六隻。皆不及。

初七日。陰。南風微吹。掛帆而行。風勢不猛。船行甚遲。達夜而行。平明。始到鹿島南洋。

初八日。晴。無風。僅過鹿島。宿於洋中。

初九日。晴。泊大華島南。夕。驟雨。

初十日。陰。南風大吹。午後。西風起。掛席而行。到石多山前洋。潮退水淺。宿於洋中。

十一日。陰。四更。乘潮放船。過上望牙。潮退立船。晩潮。發船。酉時。到泊石多山。甑山縣令邊大中來見。以到泊事。先送朴信生,金大嶸等。馳啓。

十二日。朝陰晩晴。早起。行下陸祭。燒五神位版。夕宿甑山縣。見方伯書。知一家無事避亂。大同察訪金宗振。以差使員來見。

十三日。晴。夕陰風。昏下雨。到江西縣。五男來謁言。家中奴僕皆被擄云。黃監察胤先來見。兵使柳琳送軍官。書問。

六月初一日戊戌。晴。中火于高陽。尹杬兄弟來迎。易服于弘濟院。詣闕復命。傳敎明朝來待。

初二日。晴。朝詣闕。上引見于文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