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湖紀略/卷之五

賢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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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賢有德者、能有才者,命于天則曰簡在,鍾于地則曰岳降。賢能之參于天地也尚矣。傳曰:太上立德,其次立功,其次立言。夫辅世莫如德,濟世莫如功,覺世莫如言;有此三者,所以能卓立兩間,利赖斯人,而爲千古之不朽也。賢能之人,顧不重哉!然論人有以物言者;詩曰鳳凰鳴矣、于彼高岡是也。又有以材言者;詩曰濟濟多士、維周之楨是也。考之書,又有曰:若金,用汝作砺。若濟巨川,用汝作舟楫;若歲大旱,用汝作霖雨。賢能之人,或稱物、或稱材,不更昭然若揭乎!凡此皆天地之所鍾毓,不以時代今古而有殊、不因疆域大小而或異也。乃大戴之論則不然:謂平原大薮而後鳥獸始怪,高山多林而後虎豹斯蕃;物必擇地而生,人亦猶是耳。信斯言也,則是伊尹不生于空桑、傅說不產于巖畔而後可也。七閩地居薄海,夙稱鄒魯;人物之盛,駕于中州。觀此,則大戴之論,更不足辩可知矣。

  今澎湖一孤島也,非平原大薮、高山多林,而謂閑氣所鍾,獨遺于此,有是理乎?澎之人有以明經著者、有以材武稱者,斯亦經文緯武、足備一時之選者矣。以視夫當日文身漆齒不大異乎?况從此沐浴盛朝之化,日新月異,安知將來不有如邱文莊、海忠介者其人出焉,以破天荒于海表耶?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邱者焉。不其然乎?不其然乎?

仕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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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晝錦堂有云:仕宦而至將相,此人情之所榮,而今昔之所同也。然余以爲人而入仕,寧盡得爲將相哉!使入仕之人而盡懷將相之想,則熱中侥幸,奚所不致!是出位之思矣,豈盡職之道耶!周官三百六十,三公論道、百職宣猷;凡在有位,官雖有崇卑之别,而敬事之心則一也。故程子曰:凡一命之士,苟留心于愛物,于人必有所濟。仕以行道,君子欲之,以此而已;豈有他求哉!澎湖自入版圖以來,雖無尊官顯秩之人,而明經司铎則亦一命之榮也。昔王文成訓司铎,謂視兒童如己子,以启迪爲家事。不但訓其子弟,亦復化其父兄;不但勤于詩書章句之間,尤在致力于德行心术之本。務使禮讓日生,風俗日美,庶不負有司作興之意。崔大中丞官镜錄曰:文成之言,不特司铎者當法,而爲民牧者尤當加意。蓋蒙以養正,教化之始也;意深遠矣。苟能身體而力行之,有益于世教、有裨于人材,即秉铎亦何惭焉!寧必將相乎哉?

  澎之仕于教職者,則有顏我揚,西嶼澳小池角社人。由臺灣縣學,康熙四十六年歲貢;于雍正五年八月,内選授汀州府歸化縣學訓導。爲人品高行洁。居官三載,齋頭苜蓿,自甘淡薄,不受諸生贽禮。教人不倦。嘗言人以立品敦行爲重,文章詞藻其枝葉也。品之不立,則本實先撥,葉將焉附?縱有佳文,風云月露,無補于身心、無益于政治,亦何取焉!以故汀之人多取法焉。雍正八年,告假回家,教訓鄉里。澎人至今論文行兼優者,必爲我揚首屈一指也。此澎湖文士入仕之始也。

材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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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兔罝」之詩,而叹世之盛也;風俗之美、賢材之多,固如是乎?論古者至此,斯亦躊躇滿志矣。及考「平臺紀略」一書,載康熙六十年臺灣奸民朱一貴作逆之日,其時感義而起者,臺郡南路粤莊之義民,猶在後也;其首先用命,清港插標,引師破賊,則澎湖里下之良民也。以此而较之「兔罝」之俦,余以爲有過之無不及也。何也?蓋「兔罝」之人,其材可用,猶是预擬之詞;而澎湖諸人之材之可用,則已實見于行列之間。干城之寄、公侯之偶,不誠鑿鑿乎?豈虛語哉!夫有教化而後有風俗,有風俗而後有賢材;此何莫非聖祖仁皇帝六十載深仁厚澤淪于肌膺、浹于骨髓,如文王之惠鮮懷保之所致耶!噫!盛矣!中林赳赳,寧得惠美于前也哉!

  爾時平臺着缉者,則有洪就,瓦硐澳港尾社民人。平日強干有胆氣,澎臺各處砂綫、礁石、風潮、水性,無不熟悉。康熙六十年,朱一貴作逆,竊踞臺郡;水師提臺施世骠駐師澎湖,募至軍前,牌委隨征千總。同洪選、李孟等六人,駕領小船二隻,分南北二道飛赴鹿耳門,清港監標。六月十五日午刻,到隙仔探聽賊情。是夜,即到鹿耳門親身入水,疏清港路。十六日,插標明白,陡遇賊眾前來攻殺,協同守標千總顏得慶、楊彬等拚命把守,殺傷賊伙,賊遂解去。大師乃得揚帆直進,克復安平鎮。十七、十九連日在七鯤身打仗,奮勇爭先。二十夜,在涂塹埕、濑口一帶開放炮火,打死賊黨甚眾,朱一貴逃遁,克復府治,臺平。制府滿論功,以就先入鹿耳門清港首功,授臺協水師右營左哨千總。雍正二年,給劄功加署都司签書。五年,任金門右營守備。九年彰化縣大甲西凶番作逆;十年樸仔篱凶番殺人,并柳村莊凶番、馬明潭凶番各處殺害良民,連年節次奉命剿平。又南路匪賊吳福生竖旗作亂,帶兵三百名前往救援,殺捕賊眾,南路悉平。以功累官至廣東碣石鎮標中營游擊。所到之處,恩威并着,兵民輯睦。現今年老告休家居,就亦人傑也哉!

  洪選,林投澳尖山社民人,熟悉水道。康熙六十年施軍門駐師澎湖,軍前應募,牌委隨征千總。奉命前赴鹿耳門清開港道,與賊抵敌,殺退賊眾,引舟師進港,屡有戰功。事平,制府滿題授功加都司签書職銜,任臺協水師中營千總。卒于官。

  顏得慶,林投澳文良港社民人。平時駕三板頭船生理,澎、臺水道最爲熟悉。施軍門招募軍前,牌委隨征千總。奉命往鹿耳門,協同楊彬等守標,以待大師進港。忽遇賊船骤至,拚命拒守,殺退賊眾;大兵戰艦乃得揚帆直入,克復安平鎮。後南北兩路隨征,屡着戰捕之績。事平,制府滿題授功加都司签書,任澎湖右營守備。

  許翰冲,林投澳文良港社民人。爲人有謀略,老成歷練。康熙六十年臺匪朱一貴作逆時,詣施軍門帐前應募。平臺有功,制府滿題授功加都司签書,歷任厦門水師提標左營千總、候陞守備。卒于官。

  許鄭勝,翰冲之子。康熙六十年施軍門平臺,軍前效力,屡着剿捕功績。事平,制府滿授外委守備職銜,任厦門提標水師左營把總。因病,告假家居。

  許元吉,翰冲之侄。康熙六十年平臺有功,制府滿題授功加都司签書職銜。在厦門水師提標前營把總任内請授封典,升任臺協水師右營守備,保舉引見,回任候陞。後以年老,告請家居。

  張启琫,赤嵌澳民人,爲人平日忠誠信實,遇事敢爲。康熙六十年以平臺功,題授功加都司签書職銜,後累官至福建銅山水師營參府。

  許順,八罩澳山寮社民人。康熙六十年以平臺功,授職守備(履歷無考)。

  蔡王文,東西衛澳媽宫社民人。康熙六十年以平臺功,授職守備(履歷無考)。

  許榮,瓦硐澳民人。康熙六十年以平臺功,授職千總(履歷無考)。

  陳志,東西衛澳媽宫社民人。康熙六十年以平臺功,授職千總(履歷無考)。

  楊彬,吉貝澳民人。平日駕三板頭船生理,熟悉水道,爲人猛勇。康熙六十年施軍門專差募至軍前效力,特命赴鹿耳門,同顏得慶、洪就諸人清港守標。賊眾猝至,悉力拒守,殺賊甚多。賊退,大師戰艦得以直進鹿耳門者,彬之力多焉。事平論功,題授都司签書,制府滿傳令授職任事;自願恬退,給功加劄付榮身以終焉。

封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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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捧檄而懽,志切雞豚之養;乘車而叹,情深風木之悲。顯親揚名之際,士君子處此,蓋亦有幸、有不幸乎!封典推恩,正朝廷所以曲體臣下之情,而俾之以各遂其顯揚之願,而大慰其情者也。定例:一品封赠三代,二品、三品封赠二代,四品至七品封赠一代,即八、九品微員亦得以貤其父母。教孝勵忠,不誠仁至而義盡也哉!至于武職封階,向例一品封赠榮祿大夫,自二品至五品封赠將軍,六、七品封赠校尉。乾隆二十年六月十九日,奉上諭内閣:考宋制武職,原有武功大夫、武功郎等階,今一品既封大夫,其二品至四品亦宜改稱大夫,五品以下則俱稱爲郎;但各冠以武字可耳。着軍机大臣擬定字样,候朕酌定;載入會典,以昭典制。其從前已領誥敕,不必追改,欽此。又,乾隆三十二年十二月内奉上諭:更定武職,正一品封爲建威大夫、從一品封爲振威大夫、二品以下仍循其舊;載入會典,永遠遵行。此其曠典深仁,受之者固有餘榮哉!但不知當何如盡職,以庶幾仰酬于萬一也。

  澎湖之人,領過封典者,武職則有:洪就,雍正元年,任臺灣水師協標中軍守備;恭遇覃恩,誥授武德將軍。洪盛,以子洪就貴,于雍正元年恭遇覃恩,赠爲武德將軍福建臺灣水師協標中軍守備。許启成,以孫許元吉貴,于雍正十三年恭遇覃恩,貤赠明威將軍、功加都司、福建水師提標前營左哨二司把總。許翰賓,以子許元吉貴,于雍正十三年恭遇覃恩,赠爲明威將軍、功加都司、福建水師提標前營左哨二司把總。

鄉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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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者同鄉而處,則必共井而耕;出入相友,疾病相關,缓急相濟。此闾里所以有長者之行,君子觀于鄉而叹王道之易也。以故三載賓興,取士者亦必始于鄉焉。無如世情多鄙,古道爲難。鄉中有多收幾石粟,則曰我富矣,而挾富以制貧;多養幾个兒子,則曰我強矣,而恃強以凌弱。嗚呼!何其鄙也!此種風氣,北方猶鮮;惟近海之鄉,地薄而氣浮,往往有焉,閩、粤爲尤甚。余粤人而仕于閩者,知之甚悉。自惭德薄,不足以感人;欲以隻手挽巨海之狂瀾,力雖不逮,而心實有餘也。澎湖雖海中一孤島,而人淳俗厚,視他郡獨勝焉。采風之下,里老尚有談及某某仗義輕財、某某解紛息訟,古道在人。聽聞之余,不覺囅然色喜。因樂得述而志焉,以爲居鄉者勸也。

  薛應瑞,西嶼澳内垵社人。生平好善樂施,嘗筑義塚二處:一在東衛、一在西嶼,以葬無主之棺骸。又自北山至中墩、自中墩至潭邊社,海港阻隔,厲涉維艰,因獨自修造兩石堤以利行人;費白金數百兩。今土人稱爲澎湖蟳廣汐二處是也;迄今遂爲通津。男女無跋涉之苦、望洋之叹,皆瑞之力也。宜其時臺郡尊鍾、澎湖廳王穲、澎協臺葉相德,各錫匾褒嘉焉。夫士君子有濟人利物之功,詎必其在大乎,即此已足多矣。斯亦一鄉之善士也哉!

  張希文,赤嵌澳人。生平剛正,好行善事,周貧恤困;澳之人至今猶津津樂道焉。非其平日感人之深,事過時迁,何由得此也!康熙六十年平臺有功,乃受職而不受官。上憲深器重之,給予功加劄付以榮其身。其恬退自樂,又有如此者。不更足多乎!

  顏起浩,西嶼澳小池角社人,乃顏我揚之兄也。鄉黨稱其正直無私,解紛息訟,有王彦方之風。且兄弟友愛,至老更覺怡怡。康熙四十九年,臺灣縣知縣張宏舉充鄉飲賓之選,稱爲齒德兼優,殊無愧焉。

  許福基,瓦硐澳人。生平長厚,口不言人是非,每教人爲好人、存好心、行好事。有爭竞者必力爲解勸,不使赴控公庭。澳内化之。康熙五十三年,臺防廳摄臺灣縣事洪一棟以其品重行高,舉充鄉飲賓之選,匾曰「碩德可風」;亦何惭焉!

  吕良銓,瓦硐澳人。生平質直好義,澳内事無大小,俱以一身獨任。又能缓急相濟,古稱任恤,此其選歟!乾隆七年,臺灣縣知縣楊允玺舉充鄉飲賓,匾曰「望重鄉評」。澳人愛敬,至今不忘焉!

流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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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來高人逸士,履跡所屆,川原增色、草木流芬。論世者,未嘗不津津樂道而心儀之;如梁伯鸾之居吳,令人肅然起敬者是也。元遺山有云:敬亭不着謝元晖,斷岸何由比天姥!地以人傳,不信然乎!若必謂人以土着爲重,如農之有畔、牲之在俎,則桑弧蓬矢以射于四方者,其何以稱焉?夫賢者之僑寓也,譬彼芝蘭,所過遺馨偶一相直,自然恋慕,何必移植結根,稱曰園中之物也哉!七閩山水秀靈、車骑辐辏,亦賢士所樂居之地。晉時東渡衣冠林、陳、黄、鄭、詹、邱、何、胡八族入閩,以及唐時韓、偓、周、樸諸人,代有寓焉。今澎湖孤島,夙少賢豪,郡志載寓澎者僅有二焉。因列于左,以備紀事之略,抑亦稽古之資也。

  盧若騰,字閑之,同安縣人。明進士,莊烈召對稱旨,授兵部主事,疏效督師楊嗣昌;陞本部郎中兼總京衛武學,三上疏效定西侯蔣惟祿。有惡其太直者,外迁寧紹兵備道。濒行,劾兵備陳國興。既至浙,興利革弊,兩郡士民有盧菩薩之謠。鼎革後,遯跡澎湖,杜門着述,詩文甚富(臺灣郡志)。

  張灏,字爲三,同安縣人。由進士,官兵部職方司郎中。初隐于大嶝,庚申自厦門至臺。康熙癸亥,施將軍琅撥舟送回;至澎湖病作,遂寓焉。卒時年九十五矣(臺郡志)。

列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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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州郡志引閩越王外傳云:無諸宫中以仁、義、禮、智定宫妃位號,故婦德茂焉。志稱如此,余不謂然。夫七閩夙稱海滨鄒魯,其婦人女子,或得于家庭之教诲、或得于夫子之刑于,男有儒行、女有節義,此自然之理也。且沐浴于盛朝之德化百有余年,凡有節烈者,俱蒙旌表,此閩地婦德之所以日茂也。其由來遠矣,豈無諸之謂哉!李翱高愍女婢所謂「賞一女而天下胥勸」者此也。易坤曰:妻道也,臣道也,地道無成而代有終也。家人曰:利女貞。又恒曰:婦人貞吉,從一而終也。夫從一,故無成;從一而終,故無成而有終也。妻道也,臣道也,非以順爲正之義歟!臣效忠、女守貞,承夫時行,所謂順也。不然者,是倚門獻笑之婦、朝秦暮楚之臣,雖順而非順矣。今澎湖雖海中孤島,而風化所被,節義興焉。澎之女,蓋亦有貞順之德乎!雖鵠不洗而白、烏不染而黑,亦其天植之性然歟!而亦不可謂非慕義而起者矣。獨惜諸婦茹蘖飲水,備嘗艰苦,困守一隅,無人焉爲之表揚上達,以遂其幽貞,賫志而没,與輕塵弱草而同盡,不重可傷耶!此何莫非守土者之責也。余特博采輿論而備錄之,以爲闺阃之勸,乃僅十有一人焉。澎之婦其止此耶?蓋湮没而無傳者多耳。悲夫!

  林氏,乃林干之女、許裕之妻也。年二十而裕亡,遺孤翰冲、翰賓,食貧撫孤,備嘗艰苦。翰冲長有謀略,以平臺逆朱一貴功,授功加都司。翰賓亦克自成立。以母道而兼父道,世以爲有陶、欧諸母之風焉。孫元吉,亦以平臺功,累官候陞游府。雍正十三年,恭遇覃恩,貤赠林爲恭人,享壽九十有四。天之報施者,寧或爽哉!

  陳氏,陳立之女,適文良港社顏舜。年二十一而舜亡,遺一子顏同,家徒壁立。有勸其他適者,氏即以死自誓,矢志靡他,撫孤有成。此亦柏舟之亚也歟!

  王氏,乃赤嵌澳王然之女、張啸之妻也。年十八生一子,僅三月而啸卒。艰難困苦,撫養此子,幸至長成。自以爲亡夫有後,母子得以相依矣。旋以清明日同子駕小舟上坟祭墓,遭風覆舟;王經救活,乃以子溺亡,復赴海而死。嗚呼!何其慘也!天耶!命耶!冥冥之中,其可知耶!其不可知耶!

  許氏,奎璧澳許長之女,適嵵里澳陳意。年二十而意亡,所遺一子陳畅。瓮無宿米,耕耘而食;竈無厝薪,樵蘇而爨:身心俱瘁。撫養陳畅以延夫祀,節有足多;而艰辛備歷,氏亦苦矣哉!

  謝氏,奎璧澳謝道之女、蔡欽之妻也。年十八而欽亡,遺腹一子,育五月而殇。促醮者踵相接,氏誓曰:婦不幸而夫死,命也;有子守之、無子死之,亦命也。吾今惟有一死而已。奪志者乃止焉。後另立一子以續夫後。其從容就義,是亦可以風乎!

  盧氏,湖西社盧遜之女,適辛仁爲妻。年二十二而辛仁卒,止遺一子辛蒲。苦心撫養,教導成人。其子亦能卓立,稍慰母心云

  陳氏,嵵里澳陳畅之女,適翕君千。年二十一而君千病没,遺孤二子,苦守不移。有勸之再醮者,氏謂之曰:女子之賤行,莫有過于再嫁者。今吾有子二人,天不絕吾夫之後,吾得爲未亡人足矣。無多言,以自污其口。聞者莫不叹惜焉。氏祖母許氏貞節着稱,其得于家教者深矣。不有足多乎!

  顏氏,西嶼澳顏壯之女、李乔之妻。年二十一,育二子而乔亡。氏朝夕哭泣,絕粒者數次。父母勸之曰:爾在子存,萬一爾死,藐孤何托?守小信而忘遠圖,非孝也。氏乃輟泣,勵志撫養。二子今皆成立,亦足以稍慰母氏矣。

  李氏,西嶼李蔭之女,適薛千祿。年二十而千祿亡,每逢夫忌日,設奠哭泣,嗚咽欲絕。所遺一子,氏甚珍愛,冀以延夫後也。無何,子亦相繼夭殇。父子淪亡,氏痛入骨髓,肝膓寸裂,時常嘔血。一日,值夫忌辰,乃自诀曰:吾向所以不死者,以有子嗣耳,今復何望!自古皆有死,死得其所,復何恨焉?遂呼天自縊而終。噫!畢命遂志,求之丈夫且難,何有于一弱女子也。貞魂渺渺,凄風苦雨,情何極哉!悲夫!

  林氏女,乃赤嵌澳林楨未字之女也,許配黄廣生。年未及笄,而廣生遽夭,林乃告于父母,奔喪夫家,舅姑驚怛,辭不獲;女視含、視殓,曲盡其禮。言不達户、足不踰阃三載。服畢,除靈之日,哭泣幾絕,救而復蘇,遂潛赴自縊而終。噫!此亦女之貞而烈者哉!

  林氏,東西衛澳林昂淑之女。禀性温良,操行純洁。年十九,適林投澳郭克誠爲妻;執持婦道,有鹿車共挽之風。家姑李氏,性頗嚴厲;有子婦四人,惟林氏事之得其歡心。克誠兄弟析居之後,李以林氏孝順,不樂與長次二婦相依,與林氏共爨。林氏,乃第三子婦也。克誠亦能仰體母志,澳中咸以孝稱,内外無間焉。年三十而克誠卒,遺孤一子郭元,年僅十齡。家徒四壁,瓮鮮余粮;事姑如常,不以寡婦稍懈其心。此尤人所難能也。專力女工,晝夜不輟,以給衣食。又能教子成人。李至晚年多病,病即詈罵諸婦,少有近之者;惟林氏以爲罵人者乃老人之病源也,事之益謹。時李年已九十三歲,奉侍湯藥,衣不解帶者三月。李疾革時,執林氏手謂之曰:爾事我如此,可謂孝矣!我無以報汝,惟願爾婦之事汝,亦如爾之事我。我心慰矣!言畢而逝。林氏能以婦道而兼子道、以母道而兼父道如此,求之今日已難,求之海外不更難哉!用表而出之,以爲島嶼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