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王秀才妻蘇氏祭先舅司徒文

為王秀才妻蘇氏祭先舅司徒文
作者：李商隱　唐

本作品收錄於《全唐文/卷0782》

奉違慈顏，將涉半載，追攀莫及，號毒無任。恭惟尊靈，好是懿德，其修身克己之規矩，誓心奉國之忠誠，武略文經，官方政術，既外言不入於中壺，故殊勳無預於斯文。今瀝血寫誠，叩心寄酷，祇欲以閨庭見聞之事，申泉扃永遠之哀。三奠未終，五情先潰，嗚呼不祐，天實為之！

昔我門外，首啟侯服，傳鼎銘於百代，稱玉潤於十家。新婦之先，實繼儒德，羔雁克光於宋子，丹青遠比於瀛州〈秦府學之後〉。三紀士以前，六姻推最，俄已吉凶相反，中外貽悲。蕞爾羈孤，邈無依怙，孱形弱質，言歸自出之私；五嶺三江，遠食分憂之祿。結愛異諸生之列，延慈於眾妹之中。雖手足乖離，鄉關綿邈，而蘇氏魂靈有寄，門構無虧，言念慈仁，實動肌骨。

新婦檮昧成性，誨誘難移，大家以恤孤，嚴室而悔過。麵授刀尺，躬傳織紝，常憂許嫁之時，未盡宜家之美。俄乃守龜有兆，贄雁來儀，克以眇軀，榮陪諸婦。愛忘於醜，姻不失新，良人既托於外兄，邱嫂複榮於猶女。期緦百口，鹹蒙衣食之仁；昆弟三人，並受簪纓之賜。況茲屢歲，時遘沉屙，煎餌延憂，禱祠積費。田巫密召，秦緩旁求，回幽魂於再三，割廉俸之千萬。重以某郎祇蒙嚴訓，投跡名場，載深惟疾之憂，常有於飛之命。辭離蓋數，就奉多違。或榮寵屢加，每乖於獻賀；或起居有恙，蓋闕於煎調。日月其除，螽斯寡裕。使二男繼夭，重貽門戶之憂；雖一女出家，未有莊嚴之力。方將湔腸洗胃，易慮兢魂，冀收慶於將來，用承光於厥後。豈謂舋深無禱，祜薄難修，方於百戰之中，忽降兩楹之夢，追摧酷裂，五內崩傷。嗚呼！

士誰不榮者風義，人誰不貴者勳庸？八綰州符，兩司廉印，三遷省座，四陟齋壇。玉帛賢豪，略盈於管第；袴襦疾病，橫勵於藩維。雖清閑之事業無虧，而大國之依憑未極。殷輪莫返，撫節歸全，上軫九重，旁淒五服。銀章拾級，遽為告吊之恩；水土分官，翻作追榮之美。天乎不憓，神也何依！

今則龜筮有從，日月葉吉，指祁連而啟引，複京兆以開阡。絳前指，桐棺後出，嚴姑永慟以觸地，令嗣長號而怨天。變霜景於春朝，灑夜泉於晝景。況奉禦諸子，服紀才終；三川伯郎，喪制未畢。哭泣遂延於數院，縗麻略滿於一門。何昔時榮樂之多，而今日奪傷之並？短長有數，冥寞難分！新婦誠合徒步叫哀，臨穴申禮。屬稚姑季叔，或有止留；家老輿臣，尚多依庇。既無塚婦，難曠門庭。嗚呼哀哉！

憤莫切於冤痛，永違尊蔭者痛之極，不登遐壽者冤之深。痛極冤深，碎心殞首，百身非贖，九死何追！蔬果盈前，酒漿在列，繐帷儼撤，哀挽成行。昔為供養之資，今作幽明之訣。冤號圯裂，觸目崩摧，伏希明靈，一賜臨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