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庵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三
牧庵集 卷第三 元 姚燧 撰 元 劉致 撰年譜 景上海涵芬樓藏武英殿聚珍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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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庵集卷三
元 姚 燧 撰
序
讀史管見序
宋社旣墟詔令湖南憲使盧摯以內翰籍江南諸郡在
官四庫精善書板舟致京師付興文署以故宣之致堂
讀史管見亦歸興文自是庠後學之士廢讀是書大德
辛丑燧持憲節使江之東物色久之明年得本旌德呂
氏之塾而劉安官校是會其月廩師生之餘穀充于
庾而錢羨于帑足以傭工俾翻刊焉因憶曩遊江西閻
編修宏方掾此省出管見藁數紙曰斯公遺墨俞秋山
故物也嘗貽其子壻黃有開有開貽宏宏敢以上之先
生遂受寳之踰十年矣併摹卷首每笑鍾繇求蔡邕書
于韋誕而不得誕死至發冢以取其癖如是觀公今書
于用筆精未必逮邕求邕書之存今者止于獨斷惟箋
漢氏名物豈若公于千二百六十二年之事千狀萬彚
叢臻其前一揆義禮之正褒以勸善貶以誅惡使地下
之人寵受華袞恥𫎇市撻其效法春秋扶植人極之功
何邕所敢跂及復哀其時邕死孔融思之以虎賁之貌
惟肖飮必引與之同賦蕩之七章曰雖無老成人尚有
典刑然非是藁世烏乎知其竄削之勤已精求精巳密
加宻垂後之不茍哉足使學者不煩發冡可少槩見公
書于今移融之歎夫尚有典刑者不在虎賁而在此
也其書巳貽之同門友許約安求爲序旣喜是板爲興
文之始兼其得藁之由與今所歸以諗觀者
國統離合表序
走未壯時讀通鑑綱目書于蘇門山嘗病國統散于逐
年事首不能一覽而得其離合之槩焉因年經而國緯
之如史記諸表私藏諸簏遇有疑忘卽是而叩無異多
聞博識之見告者四十年矣是歳之秋同門友許君得
自金陵過宣留語再月間以示之得善其非出巳
意而新奇爲說特抽綱目所有彚而爲編雖刊置凡例
之後猶不謂僭而校官劉君德恭方刋胡公讀史管見
于宣庠聞之謂因是工可斷手于旬浹遂取徽建二本
重勘校之得三誤焉其一建安二十五年徽作延康元
年凡例曰中歲攺元無事義者以後爲正其在興廢存
亡之間關義理得失者以前爲正其下注云建安二十
五年攺元延康考之范史及陳志注文是漢號通鑑所
書乃若曹丕稱王時所攺者今不能悉見例云然則爲
漢爲丕疑猶未决矧其時正在興廢存亡之間今以前
爲正從建注二十五年其一章武三年徽大書三年後
主襌建興元年建無三年餘與徽一凡例則曰章武三
年五月後主卽位攺元建興而通鑑目錄舉要自是年
之首卽稱建興非惟失其事實而於君臣父子之敎所
害甚大故今正之卽是觀無三年者則昭烈爲無終獨
建之失曰後主者徽建皆非嘗求其原由陳壽晉臣晉
受魏禪不敢帝漢而臣魏故不曰漢曰蜀謂昭烈父子
爲先主後主通鑑因之反帝魏而主蜀後爲目錄事皆
書漢豈晚知其非欲正之而未及歟至綱目書出始曰
漢中王卽皇帝位統斯正矣而于其子獨曰後主何哉
且自建興以及炎興用天子制以臨四方者實四十年
鄧艾至成都書帝出降明年又書魏封故漢帝襌爲安
樂公亡國之餘且然豈于卽位正始之年不帝反曰後
主乎是與十四十五十六卷之起盡反凡例諸曰後主
者皆溺於熟口順耳不思而失於刊正者也凡例又曰
有被廢無諡者但曰帝某而不用後人所貶之爵建興
之帝未嘗被廢亦均於無諡者故下取晉帝奕與唐睿
年大書帝禪建興二年庶前後參稽可皆脗合無齟齬
也又其一天寳十五載注肅宗皇帝至德元載明年惟
曰二載未嘗大書肅宗皇帝至德爲無始故今于二載
上加肅宗皇帝至德使得上同于開元嗚呼三者均失
而延康之取至德之去猶皆小小何也統固在也若章
武之距建興纔三年耳遽有帝父主子之異豈不于統
大有關乎故特書曰帝禪有罪走爲不韙者度不可以
戸說雖面受之心不然焉或以爲知言非獨走也有見
可一時之快而建興之帝亦將雪其比德失統主稱千
載之恥於九原矣
唐詩鼓吹注序
皷吹軍樂也大駕前後部設之役數百人具器惟鉦皷
長鳴中鳴觱篥皆金革竹無絲惟取便於騎作大朝會
則置案於宫縣間雜而奏之最聲之宏壯而震厲者也
或以旌武功而殺其數取以名書則由高宗退居德壽
嘗纂唐宋遺事爲幽閒鼓吹故遺山本之選唐詩近體
六百餘篇亦以是名豈詠歌之其聲亦可齒是歟嘗疑
遺山論詩于西崐有無人作鄭箋之恨漫不知何說心
竊異之後聞高吏部談遺山誦義山錦瑟中四偶句以
爲寓意于適怨清和始知謂鄭箋者殆是事也遺山代
人雲南參政郝公新齋視爲鄕先生自童子時嘗親几
杖得其去取之指歸恐其遺忘以易數寒暑之勤旣輯
所聞與奇文隱事之雜見他書者悉附章下則公可當
元門忠臣其又鄭箋之孔疏歟公將種也父兄再世數
人皆長萬夫于鼓吹之陪犦矟而導繡幰者似巳飫聞
晚乃同文人詞士以是選爲後部寂寂而自隨無亦太
希聲乎其亦宏壯而震厲者亦有時乎爲用也兵志有
之不恃敵之不我攻走聞江南詩學壘有元戎壇有精
騎假有詩敵挑戰而前公以元戎握機於中無有精騎
孰與出禦走頗知詩或少數年使得備精騎之一曲横
槊于筆陣間必能劘壘得儁而還惜今白首不得公一
振凱也公由陜西憲長以宣撫使巡行郡國淮河之南
欲序故燧書此
馮氏三世遺文序
古之人道德積躬而孝弟行于家風教及于鄉而勲名
流于天下後世父基而子構祖塗而孫轍存乎當時簪
紳榮之之于今竹帛煥焉是之謂世德之家如楊震
袁安四五世迭爲三公桓氏世爲帝者師與後漢祚相
終始下乃唐之韋杜八葉蕭氏其間彰明較著者尚多
由是以來有志樹立門戸者夫豈無其人哉然不一再
𫝊子或不才孫復不令仁義之不脩詩禮之日捐徙業
下逐百工衆技之利自混於齊氓能不觸刑辟以及其
宗祀者又於不才不令之中有絶俗之識者也嗚呼世
德之易霣而難傳如是者果天歟天未嘗禍善人有開
于始而無聞于終有先于前而見羞于後者必自夫人
焉必人也耶簞食豆羮爲物亦薄矣吾之與人猶必揆
之于義以裁其當否况如天者將𢌿人以世德寜不靳
吝愛嫪誘之于冥冥相之于昭昭俾繼繼生賢不墜其
世者未必人力能致然也馮氏由中議擢金天眷巳未
第中順通議右部以及今奉議凡五世儒仕鬱爲淸風
素望之家者百四十有八年亦庶幾古之世德人哉子
休復進學方力諸孫蓁蓁紅蕖碧蕙穎發庭下又如是
來者之未艾也求今喬木故家可甲乙者輪指不滿四
三嗚呼亦有非天之爲者中順以中議卒官同知山東
轉運時年五十有九故甫年六十以同知橫海節度致
仕通議以同知集慶節度亦六十致仕率不滿年格而
止不盡享有之留爲裕後之謀若良農之休其地力而
不竭其出也然三世皆止同知亦理之不偶然事之可
異者中議之文逸不可蒐輯中順白雲集通義松庵集
右部常山集奉議皆板之行世矣目曰馮氏三世遺文
俾燧爲序曰夫人之言爲聲聲原於氣中順之氣勁故
其辭簡潔而峻淸右部之氣和故其辭温厚而優柔通
議之氣粹以正其學綜博而趨約故其言之見于誕布
除拜吟情託物誅姦彰善者剗戞陳言一以經史爲師
淡麗而不諛奥雅而雄深多體而不窮視金諸作最爲
高古信一代文章之宗也嘗致仕居嵩山之松庵以故
人多不敢官公第曰松菴猶魯人於石守道曰徂徠然
奉議名岵僉河南北憲事
紫陽先生文集序
紫陽先生長先世父少師文獻公十有五年交友間少
師獨畏而不敢字者言必稱先生由其爲河南徵收課
稅所長官兼廉訪使按部洛西識燧于幼稚迨少師棄
長尚書幕隱居蘇門輦致子之以不力于學數加困楚
先生聞而馳書止曰某令器也姑無爲是急其蚤成長
自不爾先生四子保垣萬駒緱山嵩山皆中下殤旣俾
弟之子元楨嗣其職世祖以王教起爲京兆宣撫司叅
議年七十其歲乙夘卒乾州四女長適張篪者相失兵
間次王亨皆前夫人劉出且卒執亡妻手語夫人吳曰
他日無醮他門必歸姚氏後是四年燧壻其家得觀還
山集者于夫人所夫人襲先生遺集寶有甚至不以付
三壻夫人卒亡室在蘇門其書歸王氏亨亦不得而有
次姨自櫝之燧後爲秦邸文學亡室求之百至不可恚
而與其姊絶尋卒刺膠州子子監江州路位總管上者
晦求板之亦不可季姨適任良及主荆門長林簿求公
書與俱十一帙中止校其四時晦巳卒弟曙也自江州
來長林省其姑錄四帙歸後亨子某壻昭文館大學士
楊元父其母亦卒得疾喪心燧持憲節使江之東之三
年當大德癸卯昭文子寅由爲南臺監察御史過華隂
于王氏敗笥故書間得其七帙寅槖以遺燧思四帙在
季姨所者他日必合而一會季姨終良喪攜其子某親
迎吾家舟及齊安亦卒燧傷之曰嗚呼何是書之多艱
哉今年四月曙滿秩南劒錄事將西入秦求七帙板之
建寜書坊過宣燧以寅所授授之因晦始受學先生
常面命之曙後先生卒一年而生顧能成其兄志而文
其祖書行今與後亦弟弟而慈孫哉若先生酅國世家
傳次及平生嗜學述作之富與一世之士服爲關西夫
子者有遺山江漢西庵三先生之碑銘之集序言故燧
著是五十年間幽鬱于昔將昭章于今者于篇終云
郭野齋詩集序
古之人武以戡亂文以守成顧時義焉何如遇斯爲之
今爲士者事會之來縮項惴讋不敢一出而用其學自
班乎武人成功之間無已太固而拘乎嘗聞郭野齋公
自其未冠而爲士子時喜關弓馳馬讀韜鈐書其先公
禁切之每不爲止交遊或近狂之而弗善焉迨筮仕也
連三佐戎幕用其畫軍旅率輒效而先公始信其他日
果繇武立勞者會至元丁卯大集諸道兵襄陽張平宋
本一時材武智計之士莫不繩聯輻凑各試其能長圍
之下凡六年而㧞之乘破竹銳浮馬箠渡江乃得專一
旅之衆踐蛇茹蟲崎嶇楚越之徼以蠻獠之鶩岸詐諼
曾不敢少傃其鋒旣懷柔者必仁存而信撫之使人不
知有易代之懼又握虎節以卒于軍今縣官故事職乎
民者子孫或不必世能世之者率職乎軍父死而子繼
之兄終而弟及之如漢之徹侯以故其子嗣長萬夫而
始弗善之者自妄其言之迂狂朶頤瞠目若不可少望
其遺塵嗚呼亦諸生之壯偉哉燧遊餘杭都漕宼公理
賦兩淛曰余野齋相好者子亦有雅一日焉今嗣詹戍
是求序其遺集子容讓爲因得讀之盡卷爲詩六百餘
首曰嗚呼子曰詩可興可怨今之詩雖不得方三百篇
可攷以知國風與王政之小大要亦繇于吟咏性情有
關美惡風剌而發非徒作也矧其善爲形容所遇如函
夏蠻裔之山川習尚諷之如人身履其地史氏斷章取
之亦奚異于觀之風其有咈吾耳感吾心而出吾口者
至而激烈不自知其言之不可爲誅姦之屬鏤也今
也同時拔蹟襄陽材武智計之士功與公等位與公夷
與或過之者將干輩而有一言若是幾于道者乎則公
兼衆人之能在衆人則不敢覬公之至也公諱昂字彥
高始知山東統軍司事攺經歴官再經歴襄陽統軍司
擢副沅州路安撫使同知沅州再副招討沿邊溪峒使
俄陞爲攺虎節長萬夫戍撫州遷廣東宣慰使仍虎
節將本軍以卒嗣侯震也輯其遺文板之播曉一世日
吾先人非獨功如是有言又如是其能子哉
樗菴集序
余讀陳杞世家叙舜禹契稷伯夷伯翳之裔于帝王與
顯諸侯曰有本紀言有世家言獨于臯陶封英六曰無
譜嘗爲之廢卷曰嗚呼英六建國也歴虞夏商周四代
之間將二千年由無譜雖以太史公之綜博猶不能推
釆其世竟與滕薛騶小不足齒列者同歸于弗論則淸
風素望之家子孫能完有其譜不隕世德者豈不難其
人焉此歐公取以表宰相世系于唐書也然惟世事搢
紳者知尚乎此其或徙業不儒纔四三傳于所宗親猶
不能舉名曾高况族從之遠而蕃乎千歲之緒一朝而
微絶其發太史之歎而見比英六者不知他日幾何人
也近世惟吳氏從五代晉少帝降遼爲遼名臣三世三
相國陳秦燕秦燕皆中令中令而下官少異矣然繼繼
搢紳至提舉鄧州學校君八世宗從百數十人非君死
生一譜于板蕩之中不使其遺裔得見先德之盛于今
曰嗚呼其善爲子職者後君沒之十九年至元庚寅子
京出其譜而見其然且求敘君樗菴集因伏讀終帙得
古賦三古詩八十四律詩九百八十七樂章三百二十
表書啓五十四序引記三碑誌事狀十三祭誄靑詞祝
文九十二榜疏十一凡千五百七十篇非其中閎肆該
蓄能是富多乎哉聞君在金季也年猶甚盛巳受海內
聞臣譽士之知書候其門必曰內翰蓋巳與其不蹈是
地不足以盡其學能今斯人者復皆淪亡顧求君故人
子及識之垂鬌中若燧者耶亦足爲斯集之悲也竊嘗
泛觀大率古人之書不行其時而傳諸後故其時之人
及見其槩有不若後人之盡其完則斯集之所悲豈非
適爲燧所幸歟夫讀其書必知其人質者拘窘掞者游
誇近者膚卑豪者峻宕剛者麤厲而弱者氣乏與夫徇
今者陳茶戾古者無法葩豔者遠實喜異者艱崎失志
者詆訕躁淺者迫切而挾數者詖傾其失非盡乎此也
惟所性中正宏厚者故能優柔而明炳洞暢而溫醇斯
大雅君子言符其德者也斯集有之然不茍作尤致意
于朋舊患難死生之際亦足爲後學篤倫理之師瞽見
如此異時者出將以余爲知言云其出處詳見故河南
府提舉學校李君竹齋所撰埋辭又聞平生于遼金右
族字名官勲世數子孫及其外氏何人皆能黙疏而備
言我外舅紫陽翁嘗勸其爲書豈將資筆近鑑耶惜不
果成也京今嗣爲州敎偘偘自持操置門第甚高其姻
與友必求其類眞不隕世德者其喜譚遼金世族葢習
聞餘論庶其能成書乎
趙樊川集序
樊川宥密公長安别業也其地得姓則由漢舞陽侯噲
有墅乎此豈與葉邊舞陽封國攺爲樊國者同其時𫆀
唐則韋杜二家專之皆宅北山之曲韋西而杜東以故
中舍杜牧名其集爲樊川公居二曲之間余少之時屢
至焉其地先甚荒棄由爲公有歲新而月盛之泉石巖
洞池塘林木出沒窈窕魁奇繁薈凡可娛心而駭目者
悉甲其隣人亦目公樊川中統之初京師諸貴詩其圖
者惟大參楊公西菴爲絶倡云一賦阿房萬古傳而今
還有趙樊川謝公墩上王公住異代風流各自賢公平
生精練世故每自其沉幾先識算無遺策國家亦以
是期之初未知其文公沒十有八年中子饒揔管通議
君訓始摭遺槀百數十首爲集而板之嘗因最公自予
無幾何會予自中書舍人出牧杭州歲餘攺右庻子移
疾東洛明年復刺蘇州四年間三換官往復奔命不啻
萬里席不遑煖矧筆硯乎所託文久未果就及刺蘇州
又劇郡治數月政方暇因發閱篋中袠睹居敬所著文
其間與予唱和者數十首燭下諷讀憯惻久之怳然疑
居敬在傍不知其一生一死也遂援筆草序序成復視
涕與翰俱悲且吟曰黃壤詎知我白頭徒念君唯將老
年淚一灑故人文重日遺文三十軸軸軸金玉聲龍門
原上土埋骨不埋名嗚呼居敬若職業之恭愼居處之
莊潔操行之貞端襟靈之曠淡骨肉之敦愛邱園之安
樂山水風月之趣琴洒嘯詠之熊與人久要遇物多情
皆布在章句中開卷而盡可知也故不序時寳歴元年
冬十二月乙酉夕在吳郡西園壯齋東墉下作序
盧威仲文集序
一元之氣不能皆陽故陰時出而乗之然而制陰者必
陽也世道不能常泰于君子故小人迭出而否之然制
小人者必君子也聖人作易于君子小人之際必寓其
扶陽抑陰之意聖人何心哉順天道也一小人生而君
子必與之並生焉生此者所以制彼也仲舒汲黯並𢎞
湯而生張猛周堪並恭顯而生朱雲梅福並光禹而生
天意可知矣是以鳳憚王章賢憚王嘉覽憚陳蕃冀憚
李固操憚孔融諸武憚仁傑仙客祿山憚九齡守澄憚
劉蕡异鎛憚韓愈憚之者人也所以使之憚者非天乎
吾友威仲之生其將使世之有所憚乎其天以傾世道
之隂乎其文吾不得而多見其大者矣甲辰一䟽奪權
臣而褫其氣蠶績而蟹匡范冠而蟬緌夸者知位之不
可恃悖者知禮之不可失其有功于名誼如此垂紳學
館之際是非必陳邪正必辨闕政無能言而言之者必
威仲也巨憸無能拒而拒之者必威仲也射精而猿號
鑑明而塵至威仲於是不見容於表著之底矣湛浮田
里嘯傲江湖此自古忠臣志士所不免威仲身詘而道
不詘矣予嘗熟玩其文之一二大抵體根于氣氣根于
識識正而氣正氣正而體正故勁特而偉健明白而洞
達激烈而懇到望而知其爲威仲之文蓋君子之文也
抑余有聞年有少壯老之不侔氣有明昏憊之殊致故
爲善于少壯之日則易而自立于衰暮之節則難惟學
則一而巳矣孟子曰我善養吾浩然之氣又曰以養
而無害又曰是集義所生者夫如是謂之學此威仲所
素講者余復誦而勉之
高麗瀋王詩序
天下之事以古方今不異則同異乎古則同乎今異乎
今則同乎古異必一居無有若高麗氏之古今兩異者
姑即巳事而觀之始晉惠之永興盡宋文之元嘉偏方
立國若成李雄代什翼犍凉張寔吕光南凉秃髮烏孤
西凉叚業李嵩北凉沮渠𫎇遜夏赫連勃勃後秦姚萇
西秦乞伏歸國仁燕慕容皝垂南燕慕容德西燕慕容
冲合是數國之年取其兩端冲少不能踰紀沮渠不及
四十年一何促促若是耶庸以較夫高麗氏王建立國
二十八歴三百七十九年垂統之遙遙繼序之昭昭况
賴聖世億萬維年其來猶未艾者獨何修而臻此哉豈
固海隅中土之兵不能以至與將善于事大不失其
貢職歟將修明治具禮樂刑政維持之效歟抑箕子之
澤百世而不斬也吾所謂異古者此焉耳其異于今均
之曰王異姓之于天宗有間也然宗王雖受封大國同
升虛邑何也未嘗祖别子于廟人民則天子使吏治之
其府雖得置監郡與府屬皆請而命諸朝而刑人殺人
動兵何敢越律其民五家賦絲爲斤纔一猶不聽下令
擅徵發其地皆輪之天府歲終頒之其網亦密矣遇高
麗氏則不然有宗廟蒸嘗以奉其先也有百官布列以
率其職也其刑賞號令專行其國征賦則盡是三韓之
境惟所用之不入天府若是而曰異乎今者然乎非歟
最二祖之所併苞何翅萬國其苗冑有世其土而王者
乎雖牽塗人之裾以問之亦皆曰無有萬國獨一焉世
祖又爲乃先王降以安平帝姬追封秦國實生今王于
屬爲甥而妃又裕皇元子晉王公主父子先後連姻帝
室當儲皇之敉寜內訌也王與定策故皇上報之加開
府儀同三司太子太師上柱國瀋陽王駙馬都尉征東
行中書省左丞相高麗國王後以宗王封大國者惟一
字遂與同之又原降制惟曰瀋王進尚書右丞相加推
忠揆義恊謀佐運功臣湛露恩光可謂無以尚者其相
與參軍踵門謂燧曰詞垣之臣不可不有詩也君爲序
之翰長乃帥其屬共爲賦頌褒揚揄拂歸美聖德歌功
台階其聲鏗鍧若金鐘大鏞之戞乎虡業焉其文焜煌
若山龍藻火之摛乎繪絺焉旣不遺于一善燧序先之
則爲箕舌之粃糠有譏其贅者矣
遐觀臺唱和詩序
遐觀臺者今常之無錫丞前南陽府教梅谿楊蔚彥亨
之別業也其扁則致仕翰林承旨王公鹿菴所作用筆
高古神間韻遠眞天下之奇書哉彥亨自賦之外詩若
歌者十有三人余識五人曰樂吏部梁兵部李庭賓王
繼明張毅也其八人未之傾蓋焉捧玩披吟名篇俊發
諧互鏗鍠皦繹通暢金石之音未足以喻其正而麗也
摛藻煥輝絢爛奪睞黼黻之繡未足以方其實而章也
二十五年余罷玉堂之明年彥亨亦秩滿無錫聚居
穰侯之國余忘爲詩君先挑嘗焉日夕和賡浸卷軸
顧余豈敢追配大雅然騏骥千里駑馬程以十日或猶
及之是以竭力蹶倒景之後而不辭也于是之時彥亨
求序梅谿唱和余莞然笑之非求序也特詫彼十三人
者之能言相媿焉耳雖然子見夫善奕之與拙奕乎拙
奕獲偶善奕則其智日增善奕之避拙奕則懼其術之
日退也君懼退術耶余智烏乎增將曰博局而惟夫
子之是從也
壽龎禮部母夫人詩序
古之人曰觀其子可以知其父父丈夫也我丈夫也身
以接之何嫌宜若不待由子而知若夫母也則非有親
好於平日有不得一躋堂陛而跂其几杖非由子以觀
其知有無從者葢迹其巳事也天下之人惟善其常而
變故欣戚一發乎情必善常其變而變其常而後欣戚
不千一揆以義方龎詠之銓官海南也去京師萬里𫎇
犯炎瘴蒸如毒厲而至于海舶涉洋矣蕩以春雲之濤
引以排山之風幸其旣岸始礪兵負甲以鬭未服之獠
出萬有一生之塗滿歲不可必其來歸亦至戚也使母
夫人如他人去其子百里期盡旬月而反煦煦以節早
夜時饑渴爲戒繼以牽衣相泣者則詠雖勇于功名亦
安能斷襟以去乎哉其果爲行由夫人之能勉以君命
之不可反汗臣職之宜于賢勞也故曰常其變然詠嘗
御史裏行嘗修撰翰林今爲小宗伯皆淸列也鄉距京
師可再曰而至其養則膳服足以華悅其口體其遊則
貴家姻里願賴其儀法亦至欣也而夫人猶不輕去先
人墳墓以安享有寜家於淶水之濱視榮耀若無與巳
然者故曰變其常諺曰不啼之兒誰不能持嗚呼如是
求之其情與義有遯而不得者乎至元二十有三年燧
始識詠于燕後是七年相遭武昌是年如海南皆數夕
而别元貞始年始同官翰林入同事而出同適驩浹而
閒暇計始至是踰一紀矣可訪親好以縻官于庭無所
爲而至于淶故于躋堂陛而跂几杖且不得而遂焉矧
齒其年乎哉惟知生以四月一日詠自善爲文凡庭臣
之文者率作歌詩爲壽燧欲序之前年妨以史事去年
廹南歸今閒退于郢無掣乎中故書所由爲序示詠以
致三千里之賀
王憲副母夫人九十詩後序
嘗讀詩禮之言而知其祝壽考者恒在于有官君子也
聖人之心非不欲四海之民盡然顧其勢有不可必得
而其仁止于不饑不寒無金革以没其齒而巳矣君子
則不然責以其治代天工也效以其澤及斯民也縻之
以好爵酬之以重祿王者旣崇高富貴之故人之𫎇其
賴者其報惟有壽考之一言曰庶幾乎由吾是祝而永
年可悠長父母吾也嗚呼君子之于民有父母之道者
也非生而出之者也而民猶忠厚若是况君子于親託
其遺體乎則其祝壽考者將什百千萬于斯民之于吾
也匪徒祝之又以其祿養之士有家者也以家養諸
侯有國者也以國養或曰民之無國家而壽考者若何
而爲養曰漢民之長吏存問歲時致帛絮牛酒者猶其
遺意也允中方爲河南北憲副有官君子也母氏夫人
年今九十壽考者也食四品祿家養者也養有祿故能
備儀物備儀物則可愉裕而無憂愉裕而無憂則壽考
者益昌延而無期矣允中以黃髮之子奉白髮之親篤
其孝者爲如何然未嘗觀木之稚也氣銳皆上聳而挺
直無求依其旁其老也勢竭皆下樛而婆娑有求質于
下亦理之自然而人亦或有不是異者也則夫人以白
髪之親撫黃髮之子益隆其愛者又如何是皆足爲吾
身昊天不弔者之深悲矣余識允中十年于今未嘗言
及其親巳丑秋遣其子銘持諸賢爲夫人序詩八十者
二十人二十五篇詩序其九十者二十六人三十三篇
編爲兩軸最之爲四十三人五十八篇蓋有同是一人
先後兩賦之者或累篇者其孫錫於其王母不得比之
他人宜别之嗚呼多乎哉大而庭臣之賢下而髦士之
良稚髦之不必齊其年也戚疏之不必一其好也亦容
有不得升堂以企望夫彤管之儀者焉而洋洋誦歌若
是于以見凡允中交者皆母之訓也然反披而覆誦之
猶病其言有矛盾者旣稱夫人婦王婉順矣當節度君
守趙將以城活斯民而夫人一言制之是越壼內而出
于戎律也顧以節度君之雄烈識度其揆義委質取必
夫人之一言是舉閫外而入禀牆帷也兩戾其道恐君
夫人之賢兩不爲是筆斯言者將以是而信來世非誣
人耶且今之巧于術智者人猶莫忖其心之何在况蒼
蒼之高天幽邈卑人以年而曰吾得之必由是事而致
非誣天耶余之斯言雖足取愠一世而世之人以爲知
言者多矣詩中或有贊夫人能誦浮屠書者抑不知爲
是者將報德在今歟其徼福未來乎以爲在今外宰物
而歸之浮屠之迷孰大焉以其未來乎旣享有于昭
昭又求不可必得于冥冥覬孰甚焉彼爲浮屠法者必
信其書而崇其道者也懷之西堂德公亦僧之巨擘焉
年百十一方年百有三時尼有白姓同齒者曰夕誦浮
屠言德止之曰人恃氣以生者也今老而衰巳不能充
乎五内而暢之四末汝猶忍耗之故楮上耶白爲之止
彼爲浮屠法者猶戒其徒以老無讀其書而夫人不爲
浮屠法者顧誦之不置允中其以是幸諫之曰某之友
姚燧者實云然誠由是能止誦則夫人當氣實而神深
多蓄而少出不伐而益完自今保壽考益昌延於無期
者皆由燧得之敢以是祝
鄭龍岡先生挽詩序
觀人之道當槪其心所存與身所履如何而論之夫然
後中而無失今也名賢士之物故莫不有詩人挽悼
之髣髴其平生或以德書或以交言或以遇榮或以御
恤或以名而慕或以年而仰或以政而思或以文而揚
往往各得其一事一言而未槪心所存身所履始終何
如也譬之繪工始學畫人耳目鼻口顴頥顔角理髪須
各自爲處終未嘗集而爲面使人眞見夫妍醜善惡壽
夭貴賤爲誰某之全燧少時聞鄭龍岡公第知家富清
玩可與古李鄴侯王副車者敵薰然承平故家習也後
爲國學生始與其孫有節有文二人者友于時公卽世
巳久而二友年尤少亦未嘗詢及先德何如今年來關
中有文以安西行省員外郞示吾友江西行省郞中高
道凝所撰埋銘而得見公大節有三一曰廉太宗賜銀
五萬兩辭今上賜鈔二千緡償責辭二曰讓太宗再富
以地比諸侯王封再辭貴以上相位两中書右又辭三
曰仁金以蹙國汴都尚城守太宗怒其後服拔將甘心
公怫逆曲折陳解城賴不屠所全無慮數十萬人世之
知公淺淺者惟曰尚醫夫善鍼艾藥石者孰與和扁意
佗稽之書傳所起死惟各數人使四子者存盡鍼艾藥
石一世之技能起數十萬人之死于膏血橫流之下乎
嗚呼四子之所能者公或能不能公之所能不惟四子
之必不能雖一時四海勲戚將相結主知未固者皆不
能也古稱仁人之言其利溥哉其不信然乎然自公之
霣謝凡在庭將相善言經爲通儒文爲名家詩以誄之
集將百篇煥乎其黼絺鏘乎其璜珩所以髣髴平生者
將無一善之遺餘矣吾猶病夫各得一事一言未槪其
全也故著三大節而叙之俾觀者未及其詳而先領其
要焉
馮松庵挽詩序
二十有三年夏燧以湖北副憲奉檄趨京師以疾畱襄
陽僉河南憲馮君岵亦以疾得告來襄陽便醫予雅與
之姻友相好也故得與讀遺山敬齋所撰君祖松庵之
碑誌焉以兩公之文形容大君子之盛烈可謂不遺餘
力曲極爲言矣然論出處要歸之際不過反覆用違其
長而德有銜若哀其不遇然者私竊惑也且諧于時之
爲遇未若不乖于義爲遇之善者也自今以觀亦嘗思
金之叔世爲何時哉譬如病阽脉絶息困之人爲良醫
計惟有如秦和之于晉侯不發藥而委去自免誤人之
名一策焉耳彼大君子者顧豈不醫若而强起自試于
必亡之國乎雖然有義焉使死生巳爲將相國命民心
休戚存亡視吾一身故死生有不恤焉耳幸其時無是
位浮沉于常官于時不可爲于義無必死膏車而歸搴
裳以行徜徉于泉石肆志于文酒間此正大君子用世
全名之先識高致兹可謂大遇尚奚不遇之云爲哉當
時之人年位居前者猶俯而友之其敵也皆而師之
下焉者恨望履絇而未見者未必不由乎此惜兩公畧
不及之也嗚呼燧言爲妄後生之論立崖而求異斯其
恒態果有取乎先生未必不以燧爲𫉬我心一興于
九原也又先婦翁紫陽之詩髯雷短宋是門生而元碑
止載雷李王冀及渠五人宋不與焉然兩峰亦人豪也
遊先生之門若不玷焉遺山何爲獨見黜此又惑也先
生之歿距今四十有七年自當其時及身接之殁而哀
之以文者亦遠而忘焉况如燧者生長去先生千有餘
里地如彼其遠也年甫三歲齒如此其穉也目未嘗接
其輝光耳不及聞夫謦欬殁不知所謂哀久不知所謂
忘亦人之情宜然也而燧之不忘先生者異甚蓋先生
歿以庚子歲七月十有四日我先人之棄其亦同以
是歲月日燧雖惡逆非忘先忌者是日收淚之餘必思
吾先人維昔于先生及識不及識不可知而得與海內
重名之士蓋棺同以是歲月日亦可少無憾于冥冥而
燧思先人必及先生者盡此身而後止也
〈臣〉馬啟泰恭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