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成公全書 (四部叢刊本)/卷第三十二

卷第三十一下 王文成公全書 卷第三十二
明 王陽明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明隆慶刊本
卷第三十三

王文成公全書卷之三十二

 附録一 年譜一

  先生諱守仁字伯安姓王氏其先出晋光禄

  大夫覽之裔本瑯琊人至曾孫右軍将軍羲

  之徙居山隂又二十三世廸功郎夀自逹溪

  徙餘姚今遂為餘姚人夀五世孫綱善鑑人

  有文武才

國𥘉誠意伯劉伯温薦為兵部郎中擢廣東叅

 議死苗難子彦逹綴羊革褁尸歸是為先生

  五世祖御史郭純上其事扵

朝廟祀增城彦逹號秘湖漁隠生髙祖諱與凖精

  禮易嘗著易微數千言永樂間

 朝廷舉遺逸不起號遁石翁曾祖諱世傑人呼

  爲槐里子以明經貢太學卒祖諱天叙號竹

  軒魏嘗齋瀚嘗立傳叙其環堵蕭然雅歌豪

  唫胸次灑落方之陶靖節林和靖𠩄著有竹

  軒稿江湖雜稿行扵世封翰林院脩撰自槐

  里子以下兩世皆贈嘉議大夫禮部右侍郎

  追贈新建伯父諱華字徳輝别號實菴晚稱

  海日翁嘗讀書龍泉山中又稱為龍山公成

  化辛丑

賜進士及第第一人仕至南京吏部尚書進封新

  建伯龍山公常思山隂山水佳麗又為先世

  故居復自姚徙越城之光相坊居之先生甞

  築室陽明洞洞距越城東南二十里學者咸

  稱陽明先生云

憲宗成化八年壬辰九月丁亥先生生

  是為九月三十日太夫人鄭娠十四月祖母

  岑夣神人衣緋玉雲中皷吹送兒授岑岑驚

  窹已聞啼聲祖竹軒公異之即以雲名鄉人

  傳其夣指𠩄生樓曰瑞雲樓

十有二年丙申先生五𡻕

  先生五𡻕不言一日與群児嬉有神僧過之

  曰好箇孩児可惜道破竹軒公悟更今名即

  能言一日誦竹軒公𠩄嘗讀過書訝問之曰

  聞祖讀時已黙記矣

十有七年辛丑先生十𡻕皆在越

  是年龍山公舉進士第一甲第一人

十有八年壬寅先生十一𡻕寓京師

  龍山公迎養竹軒翁因擕先生如京師先生

  年𦆵十一翁過金山寺與客酒酣擬賦詩未

  成先生従傍賦曰金山一㸃大如拳打破維

  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水底天醉𠋣妙髙臺上月玉簫吹徹洞龍

  眠客大驚異復命賦蔽月山房詩先生隨口

  應曰山近月逺𮗜月小便道此山大扵月(⿱艹石)

  人有眼大如天還見山小月更闊明年就塾

  師先生豪邁不覊龍山公常懐憂惟竹軒公

  知之一日與同學生走長安街遇一相士異

  之曰吾為爾相後湏憶吾言鬚拂領其時入

  聖境鬚至上丹臺其時結聖胎鬚至下丹田

  其時聖果圓先生感其言自後毎對書輙靜

  坐凝思嘗問塾師曰何為第一等事塾師曰

  惟讀書登第耳先生疑曰登第恐未為第一

  等事或讀書學聖賢耳龍山公聞之𥬇曰汝

 𣣔做聖賢耶

二十年甲辰先生十三𡻕寓京師

母太夫人鄭氏卒

  居䘮哭泣甚哀

二十有二年丙午先生十五𡻕寓京師

 先生出逰居庸三𨵿即慨然有經畧四方之

 志詢諸夷種落悉聞備禦䇿逐胡児𮪍射胡

  人不敢犯經月始返一日夣謁伏波将軍廟

 賦詩曰卷甲歸来馬伏波早年兵法𩯭毛皤

  雲埋銅柱雷轟折六字題文尚不磨時畿内

  石英王勇盗起又聞秦中石和尚劉千斤作

  亂屢𣣔為書獻扵朝龍山公斥之為狂乃止

孝宗弘治元年戊申先生十七𡻕在越

 七月親迎夫人諸氏扵洪都

  外舅諸公養和為江西布政司叅議先生就

  官署委禽合⿱氶巴 -- 卺之日偶閑行入鐡柱宫遇道

  士跌坐一榻即而叩之因聞養生之說遂相

  與對坐忘歸諸公遣人追之次早始還○官

 署中蓄𥿄數篋先生日取學書比歸數篋皆

 空書法大進先生嘗示學者曰吾始學書對

 模古帖止得字形後舉筆不輕落𥿄凝思静

 慮擬形扵心乆之始通其法既後讀明道先

  生書曰吾作字甚敬非是要字好只此是學

  既非要字好又何學也乃知古人隨時隨事

  只在心上學此心精明字好亦在其中矣後

  與學者論格物多舉此爲證

二年巳酉先生十八𡻕寓江西

 十二月夫人諸氏歸餘姚

 是年先生始慕聖學先生以諸夫人歸舟至

  廣信謁婁一齋諒語宋儒格物之學謂聖人

  必可學而至遂深𢍆之明年龍山公以外艱

  歸姚命従弟冕階宫及妹壻牧相與先生講

 析經義先生日則隨衆課業夜則搜取諸經

  子史讀之多至夜分四子見其文字日進嘗

  愧不及後知之曰彼已㳺心舉業外矣吾何

 及也先生接人故和易善謔一日悔之遂端

 坐省言四子未信先生正色曰吾昔放逸今

  知過矣自後四子亦漸歛容

五年壬子先生二十一𡻕在越

舉浙江鄉試

  是年塲中夜半見二巨人各衣緋緑東西立

  自言曰三人好作事忽不見已而先生與孫

  忠烈燧胡尚書世寧同舉其後宸濠之變胡

  𤼵其奸孫死其難先生平之咸以為竒驗○

  是年為宋儒格物之學先生始侍龍山公于

  京師徧求考亭遺書讀之一日思先儒謂衆

  物必有表裏精麄一草一木皆涵至理官署

  中多竹即取竹格之沉思其理不得遂遇疾

  先生自委聖賢有分乃隨世就辭章之學明

  年春㑹試下第縉紳知者咸来慰諭宰相李

  西涯𭟼曰汝今𡻕不第来科必為状元試作

  来科状元賦先生懸筆立就諸老驚曰天才

  天才退有忌者曰此子取上第目中無我軰

  矣及丙辰㑹試果為忌者𠩄抑同舎有以不

  第為耻者先生慰之曰世以不得第為耻吾

  以不得第動心為耻識者服之歸餘姚結詩

  社龍泉山寺致仕方伯魏瀚平時以雄才自

  放與先生登龍山對奕聮詩有佳句輙為先

  生得之乃謝曰老夫當退數舎

十年丁已先生二十六𡻕寓京師

  是年先生學兵法當時邉報甚急 朝廷推

  舉將才莫不遑遽先生念武舉之設僅得𮪍

  射搏撃之士而不可以𭣣韜畧統馭之才扵

  是留情武事凡兵家秘書莫不精究每遇賔

  宴甞聚果核列陣𫝑為戯

十一年戊午先生二十七𡻕寓京師

  是年先生談養生先生自念辭章藝䏻不足

  以通至道求師友于天下又不數遇心持惶

  惑一日讀晦翁上宋光宗䟽有曰居敬持志

  為讀書之本循序致精為讀書之法乃悔前

  日探討雖愽而未甞循序以致精宜無𠩄得

  又循其序思得漸漬洽浹然物理吾心終(⿱艹石)

  判而爲二也沉鬱既久舊疾復作益委聖賢

  有分偶聞道士談養生遂有遺世入山之意

十有二年已未先生二十八𡻕在京師

 舉進士出身

  是年春㑹試舉南宫第二人賜二甲進士出

  身第七人觀政工部

 䟽陳邉務

  先生未第時甞夣威寕伯遺以弓劍是秋

  欽差督造威寕伯王越墳馭役夫以什伍法

  休食以時睱即驅演八陣圖事竣威寕家以

  金帛謝不受乃出威寕𠩄佩寳劍為贈適與

  夣符遂受之時有星變 朝廷下詔求言及

  聞逹虜猖獗先生復命上邉務八事言極剴

  切

十有三年庚申先生二十九𡻕在京師

 授刑部雲南清吏司主事

十有四年辛酉先生三十𡻕在京師

 奉命審録江北

  先生録囚多𠩄平反事竣遂逰九華作逰九

  華賦宿無相化城諸寺是時道者蔡蓬頭善

  談仙待以客禮請問蔡曰尚未有頃屏左右

  引至後亭再拜請問蔡曰尚未問至再三蔡

  曰汝後堂後亭禮雖隆终不忘官相一𥬇而

  别聞地藏洞有異人坐卧松毛不火食歴嵓

  險訪之正熟睡先生坐傍撫其足有頃醒驚

  曰路險何得至此因論最上乗曰周濂溪程

  明道是儒家兩箇好秀才後再至其人已他

  移故後有㑹心人逺之歎

十有五年壬戍先生三十一嵗在京師

 八月䟽請告

  是年先生漸悟仙釋二氏之非先是五月復

  命京中舊逰俱以才名相馳騁學古詩文先

  生歎曰吾焉能以有限精神為無用之虚文

  也遂告病歸越築室陽明洞中行導引術乆

  之遂先知一日坐洞中友人王思輿等四人

  来訪方出五雲門先生即命僕迎之且歴語

  其来蹟僕遇諸途與語良令衆驚異以為得

  道乆之悟曰此簸弄精神非道也又屏去已

  而靜乆思離世逺去惟祖母岑與龍山公在

  念因循未决乆之又忽悟曰此念生扵孩提

  此念可去是㫁滅種性矣明年遂移疾錢塘

  西湖復思用世徃来南屏虎跑諸刹有禪僧

  坐𨵿三年不語不視先生喝之曰這和尚終

  日口巴巴說甚麽终日眼睁睁㸔甚麽僧驚

  起即開視對語先生問其家對曰有母在曰

  起念否對曰不能不起先生即指愛親本性

  諭之僧涕泣謝明日問之僧已去矣

十有七年甲子先生三十三𡻕在京師

 秋主考山東鄉試

  廵按山東監察御史陸偁聘主鄕試試録皆

  出先生手筆其䇿問議 國朝禮樂之制老

  佛害道由扵聖學不明綱紀不振由扵名器

  太濫用人太急求效太速及分封清戎禦夷

  息訟皆有成法録出人占先生經世之學

 九月改兵部武選清吏司主事

十有八年乙丑先生三十四𡻕在京師

  是年先生門人始進學者溺扵詞章記誦不

  復知有身心之學先生首倡言之使人先立

  必為聖人之志聞者漸𮗜興起有願執贄及

  門者至是專志授徒講學然師友之道乆廢

  咸目以為立異好名惟甘泉湛先生(⿱艹石)水時

  為翰林庶吉士一見定交共以倡明聖學為

  事

武宗正徳元年丙寅先生三十五𡻕在京師

 二月上封事下 詔獄謫龍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驛驛丞

  是時武宗𥘉政奄瑾𥨸柄南京科道戴銑薄

 彦徽等以諫忤旨逮繋詔獄先生首抗䟽救

  之其言君仁臣直銑等以言為責其言如善

 自宜嘉納如其未善亦宜包容以開忠讜之

 路乃今赫然下令逺事拘囚在 陛下不過

 少示懲創非有意怒絶之也下民無知妄生

 疑懼臣切惜之自是而後雖有上𨵿宗社危

  疑不制之事 陛下孰従而聞之 陛下聰

  明超絶苟念及此寕不寒心伏願追𭣣前㫖

 使銑等仍舊供職擴太公無我之仁明改過

  不吝之勇 聖徳昭布逺邇人民胥恱豈不

  休㢤䟽入亦下 詔獄已而廷杖四十既絶

  復甦㝷謫貴州龍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驛驛丞

二年丁𫑗先生三十六𡻕在越

夏赴謫至錢塘

  先生至錢塘瑾遣人隨偵先生度不免乃托

  言投江以脫之因附啇船逰舟山偶遇𩗗風

  大作一日夜至閩界比登岸奔山徑數十里

  夜扣一寺求宿僧故不納趨野廟𠋣香案卧

  盖虎穴也夜半虎遶廊大吼不敢入𥠖明僧

  意必斃于虎将𭣣其囊見先生方熟睡呼始

  醒驚曰公非常人也不然得無恙乎邀至寺

  寺有異人甞識于鐡柱宫約二十年相見海

  上至是出詩有二十年前曾見君今来消息

  我先聞之句與論出䖏且将逺遁其人曰汝

  有親在萬一瑾怒逮爾父誣以北走胡南走

  奥何以應之因為蓍得明夷遂决䇿返先生

  題詩璧間曰險夷原不𣻉胸中何異浮雲過

  太空夜静海濤三萬里月明飛錫下天風因

  取間道由武夷而歸時龍山公官南京吏部

  尚書従鄱陽徃省十二月返錢塘赴龍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

  ○是時先生與學者講授雖隨地興起未有

  出身承當以聖學為已任者徐愛先生妹婿

  也因先生將赴龍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納贄北面𡚒然有志于

  學愛與蔡宗兖朱節同舉鄉貢先生作别三

  子序以贈之

三年戊辰先生三十七𡻕在貴陽

春至龍場

  先生始悟格物致知龍場在貴州西北萬山

 叢𣗥中蛇虺魍魉蠱毒瘴癘與居夷人鴃舌

 難語可通語者皆中土亡命舊無居始教之

 範上架木以居時瑾憾未巳自計得失榮辱

 皆能超脫惟生死一念尚𮗜未化乃為石墎

  自誓曰吾惟俟命而已日夜端居澄黙以求

  静一乆之胸中灑灑而従者皆病自析薪取

  水作糜飼之又恐其懐抑鬱則與歌詩又不

  恱復調越曲雜以詼𥬇始能忘其為疾病夷

  狄患難也因念聖人䖏此更有何道忽中夜

  大悟格物致知之㫖窹𥧌中(⿱艹石)有人語之者

  不𮗜呼躍従者皆驚始知聖人之道吾性自

  足向之求理扵事物者誤也乃以黙記五經

  之言證之莫不脗合因著五經億說居乆夷

  人亦日来親狎以𠩄居湫濕乃伐木搆龍岡

  書院及寅賔堂何陋軒君子亭玩易窩以居

  之思州守遣人至驛侮先生諸夷不平共毆

  辱之守大怒言諸當道毛憲副科令先生請

  謝且諭以禍福先生致書復之守慚服水西

  安宣慰聞先生名使人餽米肉給使令既又

  重以金帛鞍馬俱辤不受始 朝廷議設衛

  扵水西既置城已而中止驛傳尚存安惡據

  其腹心𣣔去之以問先生先生遺書折其不

  可且申 朝廷威信令甲議遂𥨊(“爿”換為“丬”)已而宋氏

 酋長有阿賈阿札者叛宋氏為地方患先生

  復以書詆諷之安悚然率所部平其難民頼

  以寧

四年已已先生三十八𡻕在貴陽

提學副使席書聘主貴陽書院

  是年先生始論知行合一始席元山書提督

  學政問朱陸同異之辨先生不語朱陸之學

  而告之以其𠩄悟書懐疑而去明日復来舉

  知行本體證之五經諸子漸有省徃復數四

  豁然大悟謂聖人之學復覩扵今日朱陸異

  同各有得失無事辯詰求之吾性本自明也

  遂與毛憲副脩葺書院身率貴陽諸生以𠩄

  事師禮事之○後徐愛因未㑹先生知行合

  一之訓决扵先生先生曰試舉㸔愛曰如今

  人已知父當孝兄當弟矣廼不能孝弟知與

  行分明是两事先生曰此𬒳𥝠欲隔㫁耳非

  本體也聖賢教人知行正是要人復本體故

  大學指出真知行以示人曰如好好色如惡

  惡臭夫見好色属知好好色属行只見色時

  已是好矣非見後而始立心去好也聞惡臭

  属知惡惡臭属行只聞臭時已是惡矣非聞

  後而始立心去惡也又如稱某人知孝某人

  知弟必其人已曾行孝行弟方可稱他知孝

  知弟此便是知行之本體愛曰古人分知行

  為二恐是要人用工有分暁否先生曰此正

  失却古人宗㫖某甞説知是行之主意行實

  知之功夫知是行之始行實知之成已可理

  㑹矣古人立言𠩄以分知行為二者縁世間

  有一種人懵懵然任意去做全不觧思惟省

  察是之為𡨋行妄作𠩄以必說知而後行無

  繆又有一種人茫茫然懸空去思索全不肯

  着實躬行是之為揣摸影響所以必說行而

  後知始真此是古人不得已之教(⿱艹石)見得時

  一言足矣今人却以為必先知然後能行且

  講習討論以求知俟知得真時方去行故遂

  終身不行亦遂終身不知某今説知行合一

 使學者自求本體庶無支離决裂之病

五年庚午先生三十九嵗在吉

陞廬陵縣知縣

  先生三月至廬陵為政不事威刑惟以開導

  人心為本蒞任𥘉首詢里役察各鄉貧富奸

 良之實而低昻之獄牒盈庭不即㫁射稽

  國𥘉舊制慎選里正三老坐申明亭使之委

  曲勸諭民胥悔勝氣嚚訟至有涕泣而歸者

  由是囹圄日清在縣七閱月遺告示十有六

  大抵諄諄慰父老使教子弟母令蕩僻城中

  失火身禱返風以血禳火而火即滅因使城

  中闢火巷定水次兊運絶鎮守橫征杜神㑹

  之借辦立保甲以弭盗清驛逓以延賔旅至

  今數十年猶踵行之○語學者悟入之功先

  是先生赴龍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時隨地講授及歸過常徳辰

  州見門人冀元亨蔣信劉觀時軰俱能卓立

  喜曰謫居两年無可與語者歸途乃幸得諸

  友悔昔在貴陽舉知行合一之教紛紛異同

  罔知所入兹来乃與諸生静坐僧寺使自悟

  性體顧恍恍若有可即者既又途中𭔃書曰

  前在寺中𠩄云静坐事非𣣔坐禪入定也蓋

  因吾軰平日為事物紛拏未知為已欲以此

  𥙷小學𭣣放心一叚功夫耳明道云𦆵學便

  湏知有用力䖏既學便湏知有得力䖏諸友

  宜扵此䖏着力方有進歩異時始有得力處

  也

 冬十有一月入覲

  先生入京舘扵大興隆寺時黄宗賢綰為後

  軍都督府都事因儲柴墟巏請見先生與之

  語喜曰此學乆絶子何所聞對曰雖粗有志

  實未用功先生曰人惟患無志不患無功明

  日引見甘泉訂與终日共學○按宗賢至嘉

  靖壬午春復執贄稱門人

 十有二月陞南京刑部四川清吏司主事

  論實踐之功先生與黄綰應良論聖學久不

  明學者欲爲聖人必湏廓清心體使纎翳不

  留真性始見方有操持㴠養之地應良疑其

  難先生曰聖人之心如明鏡纎翳自無𠩄容

  自不消磨刮(⿱艹石)常人之心如斑垢駁蝕之鏡

  湏痛刮磨一畨盡去駁蝕然後纎塵即見𦆵

  拂便去亦不消費力到此已是識得仁體矣

  (⿱艹石)駁蝕未去其間固自有一㸃明䖏塵埃之

  落固亦見得纔拂便去至于堆積扵駁蝕之

  上終弗之能見也此學利困勉之𠩄由異幸

  勿以為難而疑之也凡人情好易而惡難其

  間亦自有𥝠意氣習SKchar2蔽在識破後自然不

  見其難矣古之人至有出萬死而樂為之者

  亦見得耳向時未見得裏面意思此功夫自

  無可講䖏今已見此一層却恐好易惡難便

  流入禪釋去也○按先生立教皆經實踐故

  𠩄言懇篤(⿱艹石)此自掲良知宗㫖後吾黨又覺

  領悟太易認虚見為真得無復向裏着已之

  功矣故吾黨頴悟承速者徃徃多無成甚可

  憂也

六年辛未先生四十𡻕在京師

 正月調吏部驗封清吏司主事

  論晦菴象山之學王輿菴讀𧰼山書有𢍆徐

  成之與辯不决先生曰是朱非陸天下論定

  乆矣乆則難變也雖微成之之争輿菴亦豈

  能遽行其說乎成之謂先生漫為含糊兩解

  君有以隂助輿菴而為之地者先生以書解

  之曰輿菴是𧰼山而謂其專以尊徳性為主

  今觀𧰼山文集𠩄載未甞不教其徒讀書而

  自謂理㑹文字頗與人異者則其意實𣣔體

  之扵身其亟𠩄稱述以誨人者曰居䖏恭執

  事敬與人忠曰克已復禮曰萬物皆備扵我

  反身而誠樂莫大焉曰學問之道無他求其

  放心而已曰先立乎其大者而小者不能

  是數言者孔子孟軻之言也烏在其為空虚

  乎獨其易簡𮗜悟之説頗為當時𠩄疑然易

  簡之説出扵繋辭𮗜悟之説雖有同于釋氏

  然釋氏之說亦自有同于吾儒而不害其為

  異者惟在扵㡬㣲毫忽之間而已亦何必諱

  扵其同而遂不敢以言狃扵其異而遂不以

  察之乎是輿菴之是𧰼山固猶未盡其所以

  是也吾兄是晦菴而謂其專以道問學為事

  然晦菴之言曰居敬窮理曰非存心無以致

  知曰君子之心常存敬畏雖不見聞亦不敢

  忽𠩄以存天理之本然而不使離扵湏㬰

  頃也是其為言雖未盡瑩亦何甞不以尊徳

  性為事而又烏在其為支𩀌乎獨其平日汲

  汲扵訓解雖韓文楚辭隂符参同之屬亦必

  與之註釋考辯而論者遂疑玩物又其心慮

  恐學者之躐等而或失之扵妄作必先之以

  格致而無不明然後有以實之扵誠正而無

  𠩄謬世之學者掛一漏萬求之愈煩而失之

  愈逺至有弊力終身苦其難而卒無𠩄入而

  遂議其支𩀌不知此乃後世學者之弊而當

  時晦菴之自為則亦豈至是乎是吾兄之是

  晦菴固猶未盡其𠩄以是也夫二兄之𠩄信

  而是者既未盡其𠩄以是則其𠩄疑而非者

  亦豈盡其𠩄以非乎僕甞以為晦菴之與𧰼

  山雖其所以為學者(⿱艹石)有不同而要皆不失

  爲聖人之徒今晦菴之學天下之人童而習

  之既已入人之深有不容扵論辯者而獨惟

  𧰼山之學則以其甞與晦菴之有言而遂藩

  籬之使(⿱艹石)由賜之殊科焉則可矣而遂擯放

  廢斥(⿱艹石)碔砆之與美玉則豈不過甚矣乎故

 僕甞𣣔冐天下之譏以爲𧰼山一𭧂其説雖

 以此得罪無恨晦菴之學既已章明扵天下

 而𧰼山猶𮐃無實之誣于今且四百年莫有

 為之一洗者使晦菴有知将亦不能一日安

 享扵廟廡之間矣此僕之至情终亦必為兄

  一吐露者亦何肯漫為两解之説以隂助于

 輿菴已乎

 二月爲㑹試同考試官

 是年僚友方獻夫受學獻夫時為吏部郎中

  位在先生上比聞論學深自感悔遂執贄事

  以師禮是冬告病歸西樵先生為叙别之

 十月陞文選清吏司員外郎

  送甘泉奉使安南先是先生陞南都甘泉與

  黄綰言扵冡宰楊一清改留吏部職事之暇

  始遂講聚方期各相砥切飲食啓䖏必共之

  至是甘泉出使安南封國将行先生懼聖學

  難明而易惑人生别易而㑹難也乃為文以

  贈畧曰顔子沒而聖人之學亡曾子唯一貫

  之㫖傳之孟軻絶又二千餘年而周程續自

  是而後言益詳道益晦孟氏患楊墨周程之

  際釋老大行今世學者皆知尊孔孟賤楊墨

  擯釋老聖人之道(⿱艹石)大明扵世然吾従而求

  之聖人不得而見之矣其能(⿱艹石)墨氏之兼

  愛者乎其能(⿱艹石)楊氏之為我者乎其能

  (⿱艹石)老氏之清浄自守釋氏之究心性命者乎

  吾何以楊墨老釋之思㢤彼扵聖人之道異

  然猶有自得也而世之學者章繪句琢以誇

  俗詭心色取相餙以偽謂聖人之道勞苦無

  功非復人之𠩄可為而徒取辯扵言辭之間

  古之人有終身不能究者今吾皆能言其畧

  自以爲(⿱艹石)是亦足矣而聖人之學遂廢則今

  之𠩄大患者豈非記誦辭章之習而弊之𠩄

  従来無亦言之太詳析之太精者之過歟某

  㓜不問學䧟溺扵邪僻者二十年而始究心

  扵老釋賴天之靈因有𠩄𮗜始乃沿周程之

  説求之而(⿱艹石)有得焉顧一二同志之外莫予

  冀也岌岌乎仆而復興晚得扵甘泉湛子而

  後吾之志益堅毅然(⿱艹石)不可遏則予之資扵

  甘泉多矣甘泉之學務求自得者也世未之

  能知其知者且疑其為禪誠禪也吾猶未得

  而見而况其𠩄志卓爾君此則如甘泉者非

  聖人之徒歟多言又烏足病也夫多言不足

  以病甘泉與甘泉之不為多言病也吾信之

  吾與甘泉有意之𠩄在不言而㑹論之𠩄及

  不約而同期扵斯道斃而後已者今日之别

  吾容無言夫惟聖人之學難明而易惑習俗

  之降愈下而抑不可囬任重道逺雖巳無俟

  扵言顧復扵吾心(⿱艹石)有不容已也則甘泉亦

  豈以予言為綴乎

七年壬申先生四十一𡻕在京師

 三月陞考功清吏司郎中

  按同志考是年穆孔暉顧應祥鄭一𥘉方獻

  科王道梁穀萬潮陳𪔂唐鵬路迎孫瑚魏廷

  霖蕭鳴鳳林逹陳洸及黄綰應良朱節蔡宗

  兖徐愛同受業

 十二月陞南京太僕寺少卿便道歸省

  與徐愛論學愛是年以祁州知州考滿進京

  陞南京工部員外郎與先生同舟歸越論大

 學宗㫖聞之踴躍痛快如狂如醒者數日胸

 中混沌復開仰思尭舜三王孔孟千聖立言

  人各不同其㫖則一今之傳習録所載首卷

  是也其自叙云愛因舊說汨沒始聞先生之

  教實駭愕不定無入頭䖏其後聞之既久漸

  知反身實踐然後始信先生之學爲孔門嫡

 傳舎是皆傍蹊小徑㫁港絶河矣如説格物

  是誠意功夫明善是誠身功夫窮理是盡性

  功夫道問學是尊徳性功夫愽文是約禮功

  夫惟精是惟一功夫諸如此𩔖皆落落難合

  其後思之既乆不覺手舞足蹈

八年癸酉先生四十二𡻕在越

 二月至越

 先生𥘉計至家即與徐愛同逰台蕩宗族親

  友絆弗能行五月终與愛数友期𠉀黄綰不

  至乃従上虞入四明觀白水㝷龍谿之源登

  杖錫至雪竇上千丈巖以望天姥華頂𣣔遂

  従奉化取道赤城適乆旱山田盡龜折𢡖然

  不樂遂自寧波還餘姚綰以書迎先生復書

  曰此行相従諸友亦微有𠩄得然無大𤼵明

  其最𠩄歉然宗賢不同茲行耳後軰習氣巳

  深雖有美質亦漸消盡此事正如淘沙㑹有

  見金時但目下未可必得耳先生茲逰雖為

  山水實注念愛綰二子盖先生㸃化同志多

  得之登逰山水間也

 冬十月至滁州

  滁山水佳勝先生督馬政地僻官閑日與門

  人逰遨瑯琊瀼泉間月夕則環龍潭而坐者

  數百人歌聲振山谷諸生隨地請正踴躍歌

  舞舊學之士皆日来臻扵是従逰之衆自滁

  始○孟源問静坐中思慮紛雜不能强禁絶

  先生曰紛雜思慮亦强禁絶不得只就思慮

  萌動䖏省察克治到天理精明後有箇物各

  付物的意思自然精專無紛雜之念大學𠩄

  謂知止而後有定也

九月甲戍先生四十三𡻕在滁

 四月陞南京鴻臚寺卿

  滁陽諸友送至烏衣不能别留居江浦候先

  生渡江先生以詩促之歸曰滁之水入江流

  江潮日復来滁州相思(⿱艹石)潮水来徃何時休

  空相思亦何益𣣔慰相思情不如崇令徳掘

 地見泉水隨䖏無弗得何必驅馳為千里逺

  相即君不見尭𦎟與舜墻又不見孔與蹠對

  面不相識逆旅主人多慇懃出門轉盻成路

 人

 五月至南京

 自徐愛来南都同志日親黄宗明薛侃馬明

  衡陸澄季本許相卿王激諸偁林逹張寰唐

 愈賢饒文璧劉觀時鄭騮周積郭慶欒惠劉

 暁何鰲陳傑楊杓白説彭一之朱箎軰同聚

  師門日夕漬礪不懈客有道自滁游學之士

  多放言髙論亦有漸背師教者先生曰吾年

  来欲懲末俗之卑汚引接學者多就髙明一

  路以救時弊今見學者漸有流入空虚為脱

  落新竒之論吾已悔之矣故南畿論學只教

  學者存天理去人欲為省察克治實功王嘉

  秀蕭惠好談仙佛先生嘗警之曰吾㓜時求

  聖學不得亦甞篤志二氏其後居夷三載始

  見聖人端緒悔錯用功二十年二氏之學其

  妙與聖人只有毫𨤲之間故不易辨惟篤志

  聖學者始能究析其𨼆微非測億𠩄及也

十年乙亥先生四十四嵗在京師

 正月䟽自陳不𠃔

  是年當两京考察例上䟽

 立再従子正憲為後

  正憲字仲肅季叔易直先生兖之孫西林守

  信之第五子也先生年四十四與諸弟守儉

  守文守章俱未舉子故龍山公為先生擇守

  信子正憲立之時年八齡○是年御史楊典

 薦改祭酒不報

 八月擬諌迎佛䟽

  時命太監劉𠃔烏思藏齎幡供諸佛奉迎佛

  徒𠃔奏請鹽七萬引以為路費許之輔臣楊

  廷和等與户部及言官各䟽執奏不聼先生

  欲因事納忠擬疏𣣔上後中止

 疏請告

  是年祖母岑太夫人年九十有六先生思乞

 恩歸一見為訣疏凡再上矣故辭甚懇切

十有一年丙子先生四十五𡻕在南京

 九月陞都察院左僉都御史廵撫南贛汀漳等

 䖏

  是時汀漳各郡皆有巨㓂尚書王瓊特舉先

  生

十月歸省至越

  王思輿語季本曰陽明此行必立事功本曰

  何以知之曰吾觸之不動矣

十有二年丁丑先生四十六𡻕

 正月至贛

  先生過萬安遇流賊數百沿途肆劫商舟不

  敢進先生乃聮商舟結爲陣𫝑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旗鳴鼓如

  趨戰状賊乃羅拜于岸呼曰饑荒流民乞求

  賑濟先生泊岸令人諭之曰至贛後即差官

  撫挿各安生理毋作非爲自取戮滅賊懼散

  歸以是年正月十六日開府

 行十家牌法

  先是贛民爲洞賊耳目官府舉動未形而賊

  已先聞軍門一老𨽾奸尤甚先生偵知之呼

  入卧室使之自擇生死𨽾乃輸情吐實先生

  許其不死試𠩄言悉驗乃扵城中立十家牌

  法其法編十家爲一牌開列各户籍貫姓名

  年貌行業日輪一家沿門按牌審察遇面生

  可疑人即行報官究理或有𨼆匿十家連坐

  仍告諭父老子弟務要父慈子孝兄愛弟敬

  夫和婦隨長惠㓜順小心以奉官法勤謹以

  辦 國課恭儉以守家業謙和以䖏鄉里心

  要平恕毋得輕易忿爭事要含忍毋得輙興

  詞訟見善互相勸勉有𢙣互相懲戒務興禮

  讓之風以成敦厚之俗

 選民兵

 先生以南贛地連四省山險林深盗賊盤據

  三居其一窺伺剽掠大為民患當事者毎遇

 盗賊猖獗輙復㑹奏請調上軍狼逹徃返經

 年糜費逾萬逮至集兵舉事即已魍魉潜形

  班師旋旅則又䑕狐聚黨是以機冝屢失而

  備禦益弛先生乃使四省兵備官扵各屬弩

  手打手機快等項挑選驍勇絶群膽力出衆

  者毎縣多或十餘人少或八九人務求魁傑

  或懸召募大約江西福建二兵備各以五六

  百名為率廣東湖廣二兵備各以四五百名

  為率中間更有出衆者優其廪餼署為将領

  除南贛兵備自行編選餘四兵備官仍扵毎

  縣原額數内揀選可用者量留三分之二委

 詼縣賢能官統練專以守城防隘為事其餘

  一分楝退疲弱不堪者免其着役止出工食

 追解該道以益募賞𠩄募精兵專隨各兵備

 官屯劄别選官分隊統押教習之如此則各

 縣屯戍之兵既足以護守防截而兵備募召

 之士又可以應變出竒盗賊漸知𠩄畏平良

 益有𠩄恃而無恐矣

 二月平漳宼

 𥘉先生道聞漳宼方熾兼程至贛即移文三

  省兵備剋期起兵自正月十六日蒞任纔旬

  日即議進兵兵次長富村遇賊大戰斬𫉬頗

  多賊奔𧰼湖山拒守我兵追至蓮花石與賊

  對壘㑹廣東兵至方欲合圍賊見𫝑急遂潰

  圍而出指揮覃桓縣丞紀鏞馬䧟死之諸将

  請調狼兵俟秋再舉先生乃責以失律罪使

  立功自贖諸將議猶未决先生曰兵宜隨時

  變在呼吸豈宜各持成說耶福建諸軍稍緝

  咸有立功贖罪心利在速戰(⿱艹石)當集謀之始

  即掩賊不備成功可必今既聲𫝑彰聞各賊

  必聮黨設械以禦我師且宜示以寛懈而猶

  執乗機之説以張皇扵外是徒知吾卒之可

  撃而不知敵之未可撃也廣東之兵意在𠋣

  重狼逹土軍然後舉事諸賊亦𠉀吾土兵之

  集以卜戰期乗此機𠉀正可𡚒怯為勇變弱

  為强而猶執持重之説以坐失事機是徒知

  吾卒之未可撃而不知敵之正可撃也善用

  兵者因形而借勝扵敵故其戰勝不復而應

  形扵無窮勝負之算間不容髪烏可執𣻉㢤

  扵是親率諸道銳卒進屯上杭宻敕群哨佯

  言犒衆退師俟秋再舉宻遣義官曾崇秀覘

  賊虚實乗其⿰忄觧 -- 懈選兵分三路俱扵二月十九

  日乗晦夜㗸枚並進直搗𧰼湖奪其隘口諸

  賊失險復據上層峻壁四面滚木礧石以死

  拒戰我兵𡚒勇鏖戰自辰至午呼聲振地三

  省竒兵従間鼓噪突登乃驚潰奔走遂乗勝

  追勦已而福建兵攻破長富村等巢三十餘

  𠩄廣東兵攻破水竹大重坑等巢一十三𠩄

  斬首従賊詹師富温火焼等七千有竒俘𫉬

  賊属輜重無算而諸洞蕩滅是役僅三月漳

  南數十年逋宼悉平○是月奏捷具言福建

  僉事胡璉叅政陳䇿副使唐澤知府鍾湘廣

  東僉事顧應祥都指揮楊懋知縣張戬劳績

  賜 𠡠奨賚其餘陞賞有差𥘉議進兵諭諸

  將曰賊雖據險而守尚可出其不意掩其不

  備則用鄧艾破蜀之䇿従間道以出(⿱艹石)賊果

 盤據持重可以計困難以兵尅則用充國破

 羗之謀減冗兵以省費務在防𨼆禍于𩔰利

  之中絶深奸扵意料之外此萬全無失者也

  已而桓等狃扵小勝不従間道故違節制以

 致挫䘐諸将志沮遂請濟師先生獨以為見

  兵二十有餘已為不少不宜坐待濟師以自

  ⿰忄觧 -- 懈遥制以失機也遂親督兵而出卒成功

 四月班師

 時三月不雨至于四月先生方駐軍上杭禱

  于行臺得雨以爲未足及班師一雨三日民

 大恱有司請名行䑓之堂曰時雨堂取王師

 (⿱艹石)時雨之義也先生乃爲記

 五月立兵符

 先生謂習戰之方莫要扵行伍治衆之法莫

 先扵分數将調集各兵毎二十五人編爲一

  伍伍有小甲五十人爲一隊隊有總甲二百

  人爲一哨哨有長有恊哨二人四百人爲一

 營營有官有叅謀二人一千二百人爲一陣

  陣有偏將二千四百人爲一軍軍有副将偏

  将無定貟臨事而設小甲扵各伍之中選才

  力優者爲之總甲扵小甲之中選才力優者

  爲之哨長扵千百户義官之中選材識優者

  爲之副将得以罰偏将偏将得以罰營官營

  官得以罰哨長哨長得以罰總甲總甲得以

  罰小甲小甲得以罰伍衆務使上下相維大

  小相承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自然舉動齊

  一治衆如寡庶㡬有制之兵矣編選既定仍

  毎五人給一牌備列同伍二十五人姓名使

  之連絡習熟謂之伍符毎隊各置兩牌編立

  字號一付總甲一藏本院謂之隊符毎哨各

  置两牌編立字號一付哨長一藏本院謂之

  哨符毎營各置两牌編立字號一付營官一

  藏本院謂之營符凡遇征調𤼵符比號而行

  以防奸偽其諸緝養訓練之方旗皷進退之

  節務濟實用行之

 奏設平和縣移枋頭廵檢司

  先生以賊據險久爲民患今幸破滅湏爲拊

  背扼吭之䇿乃奏請設平和縣治于河頭移

  河頭廵檢司于枋頭盖以河頭爲諸巢之咽

  喉而枋頭又河頭之唇齒也且曰方賊之據

  河頭也窮𠒋極惡至動三軍之衆合二省之

  力而始克蕩平(⿱艹石)不及今爲乆逺之圖不過

  數年𫝑将復起後悔無及矣盖盗賊之患譬

  諸病人興師征討者針藥攻治之方建縣撫

  輯者飲食調攝之道徒恃攻治而不務調攝

  則病不旋踵後雖扁鵲倉公無𠩄施其術也

  ○按是月聞蔡宗兖許相卿季本薛侃陸澄

  同舉進士先生曰入仕之始意况未免揺動

  如絮在風中(⿱艹石)非粘泥貼網亦自主張未得

  不知諸友却何如想平時工夫亦湏有得力

  䖏耳又聞曰仁在告買田霅上爲諸友乆聚

  之計遺二詩慰之

 六月䟽請䟽通鹽法

  始都御史陳金以流賊軍餉扵贛州立厰抽

  分廣鹽許至袁臨吉三府𤼵賣然起正徳六

  年至九年而止至是先生以勅諭有便冝䖏

  置語䟽請暫行待平定之日仍舊停止従

 九月改授提督南贛汀漳等䖏軍務給旗牌得

 便宜行事

  南贛舊止以廵撫蒞之至都御史周南㑹請

  旗牌事畢⿰糹𨈡還不為定制至是先生䟽請遂

  有提督之 命後不復更䟽以我 國家有

  罰典有賞格然罰典止行于𠫵提之後而不

  行于臨陣對敵之時賞格止行于大軍征勦

  之日而不行扵㝷常用兵之際故無成功今

  後凡遇討賊領兵官不拘軍衛有司𠩄領兵

  衆有退縮不用命者許領兵官軍前以軍法

  従事領兵官不用命者許總統官軍前以軍

  法従事𠩄領兵衆有對敵擒斬功次或赴敵

  陣亡従實具報覆實奏聞陞賞如制若生擒

  賊徒問明即押赴市曹斬之以狥庶使人知

  警畏亦可比于令典决不待時者如此則賞

  罰既明人心激勵盗起即得撲滅糧餉可省

  事功可建又曰古者賞不踰時罰不後事過

  時而賞與無賞同後事而罰與不罰同况過

  時而不賞後事而不罰其何以齊一人心作

  興士氣雖使韓白為将亦不能有𠩄成誠得

  以大軍誅賞之法責而行之扵平時假臣等

  令旗令牌便宜行事如是而兵有不精賊有

  不滅臣等亦無以逃其死矣事下兵部尚書

  王瓊覆奏以為宜従所請扵是改廵撫為提

  督得以軍法従事 欽給旗牌八面悉聽便

  宜既而鎮守太監畢眞謀于近倖請監其軍

  瓊奏以為兵法最忌遥制若使南贛用兵而

  必待謀扵省城鎮守㫁乎不可惟省城有警

  則聽南贛䇿應事遂𥨊(“爿”換為“丬”)○按敕諭有曰江西

  南安贛州也方與福建汀漳二府廣東南韶

  潮惠四府及湖廣郴州桂陽縣壌地相接山

  嶺相連其間盗賊不時生𤼵東追則西竄南

  捕則北奔盖因地方各省事無統屬彼此推

  調難為䖏置先年甞設有都御史一員廵撫

  前項地方就令督勦盗賊但責任不專𩔖多

  因循苟且不能申明賞罰以勵人心致令盗

  賊滋多地方受禍今日所奏及各該部覆奏

  事理特改命爾提督軍務撫安軍民脩理城

  池禁革奸弊一應軍馬錢糧事宜但聽便宜

  區畫以足軍餉但有盗賊生𤼵即便設法調

  兵勦殺不許踵襲舊弊招撫𮐃蔽重為民患

  其管領兵快人等官員不問文職武職(⿱艹石)

  軍前違期并逗遛退縮者俱聽軍法從事生

 擒盗賊鞠問明白亦聼就行斬首示衆

 撫諭賊巢

  是時漳宼雖平而樂昌龍川諸賊巢尚多嘯

  聚将用兵勦之先犒以牛酒銀布復諭之曰

  人之所共恥者莫過扵身𬒳為盗賊之名人

  心之𠩄共憤者莫過扵身遭刼掠之苦今使

  有人罵爾等為盗爾必憤然而怒又使人焚

  爾室廬刼爾財貨掠爾妻女爾必懐恨切骨

  寧死必報爾等以是加人人其有不怨者乎

  人同此心爾寧獨不知乃必𣣔為此其間想

  亦有不得已者或是為官府𠩄迫或是為大

  户𠩄侵一時錯起念頭誤入其中後遂不敢

  出此等苦情亦甚可憫然亦皆由爾等悔悟

  不切耳爾等當時去做賊時是生人㝷死路

  尚且要去便去今𣣔改行従善是死人求生

  路乃反不敢耶(⿱艹石)爾等肯如當𥘉去做賊時

  𢬵死出来求要改行従善我官府豈有必要

  殺汝之理爾等乆習惡毒忍扵殺人心多猜

  疑豈知我上人之心無故殺一鷄犬尚且不

  忍况扵人命𨵿天(⿱艹石)輕易殺之㝠㝠之中㫁

  有還報殃禍及扵子孫何苦而必欲為此我

  毎為爾等思念及此輙至扵終夜不能𥨊(“爿”換為“丬”)

  亦無非欲為爾等㝷一生路惟是爾等㝠頑

  不化然後不得已而興兵此則非我殺之乃

  天殺之也今謂我全無殺人之心亦是誑爾

  (⿱艹石)謂必欲殺爾又非吾之本心爾等今雖従

  惡其始同是朝廷赤子譬如一父母同生十

  子八人為善二人背逆要害八人父母之心

  湏去二人然後八人得以安生均之為子父

  母之心何故必𣣔偏殺二子不得已也吾扵

  爾等亦正如此(⿱艹石)此二子者一旦悔惡遷善

  號泣投誠為父母者亦必哀憫而赦之何者

  不忍殺其子者乃父母之本心也今得遂其

  本心何喜何幸如之吾扵爾等亦正如此聞

  爾等為賊𠩄得苦亦不多其間尚有衣食不

  充者何不以爾爲賊之勤苦精力而用之扵

  耕農運之扵商賈可以坐致饒富而安享逸

  樂放心縦意逰觀城市之中優㳺田野之内

  豈如今日出則畏官避讐入則防誅懼勦潜

  形遁跡憂苦終身卒之身滅家破妻子戮辱

  亦有何好乎爾䓁若能聽吾言改行従善吾

  即視爾爲良民更不追爾舊惡若習性已成

  難更改動亦由爾等任意爲之吾南調两廣

  之狼逹西調湖湘之土兵親率大軍圍爾巢

  穴一年不盡至扵两年两年不盡至于三年

  爾之財力有限吾之兵糧無窮縦爾等皆為

  有翼之虎諒亦不能迯扵天地之外矣嗚呼

  民吾同胞爾等皆吾赤子吾终不䏻撫恤爾

  等而至扵殺爾痛㢤痛哉興言至此不覺淚

  下○按是諭文藹然哀憐無辜之情可以想

  見虞廷干羽之化矣故當時酋長(⿱艹石)黄金巢

  盧珂等即率衆来投𩓑效死以報

 疏謝陞賞

  朝廷以先生平漳宼功陞一級銀二十两紵

  絲二表裏降 敕奨勵故有謝疏

 疏䖏南贛商稅

  始南安稅商貨于折梅亭以資軍餉後多奸

  弊仍併府北龜角尾以䟽聞

 十月平横水桶岡諸宼

  南贛西接湖廣桂陽有桶岡横水諸賊巢南

  接廣東樂昌東接廣東龍川有浰頭諸賊巢

  大賊首謝志珊號征南王紏率大賊鍾明貴

  蕭䂓模陳曰䏻等約樂昌髙快馬等大脩

  具并造吕公車聞廣東官兵方有事府江欲

  先破南康乗虚入廣先是湖廣廵撫都御史

  陳金題請三省夾攻先生以桶岡横水左溪

  諸賊荼毒三省其患雖同而事𫝑各異以湖

  廣言之則桶岡為賊之咽喉而横水左溪為

  之腹心以江西言之則橫水左溪為之腹心

  而桶岡為之羽翼今議者不去腹心而𣣔與

  湖廣夾攻桶岡進兵两宼之間腹背受敵𫝑

  必不利今議進兵横水左溪剋期在十一月

  朔賊見我兵未集師期尚逺必以為先事桶

  岡覲望未備乗此急擊之可以得志由是移

  兵臨桶岡破竹之𫝑成矣扵是决意先攻橫

  水左溪分定哨道指授方畧宻以十月已酉

  進兵至十一月已已凡破賊巢五十餘擒斬

  大賊首謝志珊等五十六從賊首級二千一

  百六十八俘𫉬賊属二千三百二十四衆請

  乗勝進兵桶岡先生復以桶岡天險四塞中

  堅其𠩄由入惟𤨏匙龍葫蘆洞察坑十八磊

  新池五䖏然皆架棧梯壑扵崖巔坐𤼵磥石

  可以禦我師雖上章一路稍平然迂廻半月

  始逹湖兵從入我師復徃事皆非便况橫水

  左溪餘賊悉奔入同難合𫝑為守必力善戰

  者其𫝑險其節短今我欲乗全勝之𨦟兼三

  日之程争百里之利以頓兵于幽谷𠩄謂強

  弩之末不䏻穿魯縞矣莫(⿱艹石)移屯近地休兵

  養威使人諭以禍福彼必懼而請伏或有不

  從乗而襲之乃可以逞因使其黨徃説之賊

  喜方集議而横水左溪奔入之賊果堅持不

  可徃復遅疑不睱為備而我兵分道疾進前

  後合擊賊遂大敗破巢三十餘摛斬大賊首

  藍天鳯等三十四從賊首級一千一百四俘

  𫉬賊屬二千三百捷聞賜 敕奨諭○是役

  也監軍副使楊璋叅議黄宏領兵都指揮許

  清指揮使郟文知府邢珣季斆伍文定唐淳

  知縣王天與張戬指揮余恩馮翔縣丞舒富

  隨征叅謀等官指揮謝㫤馮廷瑞姚壐同知

 朱憲推官危夀徐文英知縣陳允諧黄文鸑

  宋瑢陸璥千户陳偉髙𧇩等咸上功○酋長謝

  志珊就擒先生問曰汝何得黨𩔖之衆(⿱艹石)

  志珊曰亦不容易曰何曰平生見世上好漢

  㫁不輕易放過多方鈎致之或縦其酒或

  其急待其相徳與之吐實無不應矣先生退

  語門人曰吾儒一生求朋友之益豈異是㢤

 十二月班師

  師至南康百姓沿途頂香迎拜𠩄經州縣隘

  所各立生祠逺鄉之民各肖像于祖堂𡻕時

  尸祝

 閏十二月奏設崇義縣治及茶寮隘上堡鉛厰

 長龍三廵檢司

  先生上言橫水左溪桶岡諸賊巢凡八十餘

  界乎上猶大𢈔南康之中四方相距各三百

  餘里號令不及以故爲賊所據今幸削平必

  建立縣治以示控制議割上猶崇義等三里

  大𢈔義安三里南康至坪一里而特設縣治

  于横水道里適均山水合抱土地平坦仍設

  三廵檢司以遏要害茶陵復當桶岡之中西

  通桂陽桂東南連仁化樂昌北接龍泉永新

  東入萬安興國宜設隘保障令千户孟俊伐

  木立柵移皮𫀆洞隘兵而益以隣近隘夫守

  焉議上悉従之縣名崇義

十有三年戊寅先生四十七𡻕在贛

 正月征三浰

  與薛侃書曰即日已抵龍南明日入巢四路

  皆如期並進賊有必破之𫝑矣向在橫水甞

  𭔃書仕徳云破山中賊易破心中賊難區區

  翦除䑕𥨸何足爲異(⿱艹石)諸賢掃蕩心腹之宼

  以𭣣廓清平定之功此誠大丈夫不世之偉

  績數日来諒巳得必勝之䇿奏捷有期矣何

  喜如之梁日孚楊仕徳誠可與共學𪠘中事

  累尚謙小兒正憲猶望時賜督責時延尚謙

  為正憲師兼𠋣以衙中政事故云

 二月奏移小溪驛

  小溪驛舊當南康南安中丙子大𢈔𡶶山里

  民懼賊讐殺自𩓑築城為衛至是年二月奏

  移驛其中

 三月疏乞致仕不𠃔

  以病也

 襲平大㡌浰頭諸宼

  先生議攻取之宜先横水次桶岡次與廣東

  徐圖浰頭方進兵橫水時恐浰頭乗之乃為

  告諭頗多感動惟池仲容曰我等為賊非一

  年官府来招非一次告諭何足憑待金巢等

  無事降未晚也金巢等至乃釋罪推誠撫之

  各願目投扵是擇其衆五百人従征横水横

  水既破仲容等始懼遣其弟池仲安来附意

  以緩兵先生覺之比征桶岡使截路上新池

  以迂其歸内嚴警備外(⿱艹石)寛假𬒳害者皆言

  池氏㓙狡两經夾勦無功其曰狼兵易與耳

  調来湏半年我避不湏一月謂来不䏻速留

  不䏻久也咸請濟師不従乃宻晝方畧使各

  歸部集𠉀期遏賊及桶岡破賊益懼𥝠為戰

  守之備復使人賜酋牛酒以察其變賊度不

  可𨼆詐稱龍川新民盧珂鄭志髙等將行掩

  襲故豫為防非虞官兵也佯信之因怒珂等

  擅兵讐殺移檄龍川使廉實将伐木開道討

  之賊聞且信且懼復使来謝㑹珂等告變先

  生欲藉珂以紿三浰宻語珂曰吾姑毀狀汝

  當再来来則受杖三十繋數旬乃可珂知既

  喜諾先生復授其意叅隨宻示行杖人令極

  輕至是假怒珂數罪状且将逮其屬盡斬之

  而隂縦其弟集兵先生先期召廵捕官佯曰

  今大征已畢時和年豊可令民家盛作皷樂

  大張燈㑹樂之亦數十年一竒事也又曰樂

  戸多住龜角尾恐招盗SKchar遷入城来扵是街

  巷俱然燈鳴皷已旬餘又遣指揮俞恩及黄

  表頒暦三浰推心招徕之時仲容等疑先生

  圖已既得暦稍安黄表軰従容曰(⿱艹石)軰新民

  禮節生踈我来頒暦(⿱艹石)可髙坐乎扵是仲容

  率其黨九十二人皆猂酋来營教塲而自以

  數人入見先生呵曰(⿱艹石)皆吾新民不入見而

  營教塲疑我乎仲容惶恐曰聽命耳即遣人

  引至祥符宫見物宇整潔喜出望外是時十

  二月二十三也先生既遣叅隨數人舘伴復製

  青衣油靴教之習禮以察其志意所向審其

  貪殘終不可化而士民咸詬于道曰此養㓂

  貽害先生始决殱魁之念矣踰日辭歸先生

  曰自此至三浰八九日今即徃𡻕内未必至

  家即至又當走拜正節徒自取勞苦耳聞贛

  州今𡻕有燈SKchar以正月歸乎數日復辭先生

  曰正節尚未犒賞柰何𥘉二日令有司大烹

  扵宫以次日宴是夕令龍光潜入甲士詰旦

  盡殱之先生自惜終不䏻化日已過未刻不

  食大昡暈嘔吐先時甞宻遣千戸孟俊督珂

  弟集兵以防其變及是夜将半自率軍従

  南冷水直搗下浰賊故阻水石錯立水中先

  生躡屩先行諸軍⿰糹⿱𢆶匹 -- 繼之無溺者門堅甚先生

  摘百人捲旗持炮火縁後山登湏㬰後山炮

  火四𤼵旗幟滿山守者狼顧門遂破時正月

  七日丁未也兵備副使楊璋守備指揮郟文

  知府陳祥邢珣季斆推官危夀指揮余恩姚

  壐縣丞舒富皆従凡破巢三十有八擒斬賊

  首五十八従賊二千餘餘奔九連山徃議九

  連山横亘數百里四面陡絶湏半月始逹而

  賊已據險先生選精鋭七百餘皆衣賊衣佯

  奔潰乗暮至賊崖下賊下招之我兵佯應

  度險扼其後路次日従上下撃西路伏起一

  皷擒之撫其降酋張仲全等二百餘人視地

  里險易立縣置隘留兵防守而歸○先生未

  至贛時已聞有三省夾攻之議即謂夾攻大

  舉恐不足以滅賊乃進攻治疏謂 朝廷(⿱艹石)

  假以賞罰使得便宜行事動無掣肘可以相

  機而𤼵一寨可攻則攻一寨一巢可樸則撲

  一巢量其罪惡之淺深而為剿撫之先後則

  可以省供饋征調之費日剪月削澌盡灰滅

  此則如昔人㧞齒之喻齒㧞而兒不覺者也

  (⿱艹石)欲夾攻以快一朝之忿則計賊二萬湏兵

  十萬積粟料財數月而事始集兵未出境賊

  已深迯鋒刃所加不過老弱脇従之軰耳况

  狼兵所過不減于盗近年江西有姚源之役

  福建有汀漳之宼府江之師方集扵两廣偏

  撟之討未息扵湖湘(⿱艹石)復加以大兵民将何

  以堪命此則一㧞去齒而児亦隨斃者也是

  疏方上而夾攻成命已下矣先生又以爲夾

  攻之䇿名雖三省大舉其實舉動次第自有

  先後如江西之南安有上猶大𢈔桶岡等䖏

  賊巢與湖廣桂東桂陽接境夾攻之舉止宜

  江西與湖廣㑹合而廣東扵仁化縣要害把

  截不與焉贛州之龍南有浰頭賊巢與廣東

  龍川接境夾攻之舉止宜江西與廣東㑹合

  而湖廣不與焉廣東樂昌乳源賊巢與湖廣

  宜章縣接境惠州賊巢與湖廣臨武縣接境

  仁化縣賊巢與湖廣桂陽縣接境夾攻之舉

  止宜湖廣廣東二省㑹合而江西扵大𢈔縣

  要害把截不與焉(⿱艹石)不此之察必𣣔通待三

  省兵齊然後進剿則老師費財為害匪細矣

  今併力扵上猶也則姑遣人佯撫樂昌諸賊

  以安其心彼見廣東既未有備而湖廣之兵

  又不及已乃幸旦夕之生必不敢越界以援

  上猶及上猶既舉而湖廣移兵以合廣東則

  樂昌諸賊其𫝑已孤二省兵力益專其舉益

 易當是之時龍川賊巢相去遼絶自以為風

 馬牛不相及彼見江西之兵又徹意必不疑

 班師之日出其不意囬軍合撃蔑有不濟者

 矣䟽上 朝廷許以便宜行事桶岡既滅湖

 廣兵期始至恐其徒勞逺渉即奨勵統兵叅

 将史春使之即日囬軍及計斬浰頭廣東尚

  不及聞皆與前議合

 四月班師立社學

 先生謂民風不善由扵教化未明今幸盗賊

  稍平民困漸息一應移風易俗之事雖未䏻

  盡舉姑且就其淺近易行者開導訓誨即行

  告諭𤼵南贛所屬各縣父老子弟互相戒勉

  興立社學延師教子歌詩習禮出入街衢官

  長至俱义手拱立先生或賛賞訓誘之乆之

  市民亦知冠服朝夕歌聲逹扵委巷雍雍然

  漸成禮譲之俗矣○按訓𮐃大意示教讀劉

  伯頌等曰今教童子者當以孝悌忠信禮義

  㢘耻為專務其培植𣷉養之方則宜誘之歌

  詩以𤼵其志意遵之習禮以肅其威儀諷之

  讀書以開其知覺今人徃徃以歌詩習禮為

  不切時務此皆末俗庸鄙之見烏足以知古

  人立教之意㢤大抵童子之情樂嬉戯而憚

  拘檢如草木之始萌芽舒暢之則條逹摧撓

  之則衰痿故凡誘之歌詩者非但𤼵其志意

  而已亦所以洩其跳號呼嘯扵咏歌宣其幽

  抑結滯扵音節也導之習禮者非但肅其威

  儀而已亦所以周旋揖讓而動盪其血脉拜

 起屈伸而固束其筋骸也諷之讀書者非但

 開其知覺而已亦所以沉潜反復而存其心

  抑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諷誦以宣其志也(⿱艹石)責其檢束而不知

 導之以禮求其聰明而不知養之以善彼視

 學舎如囹獄而不肯入視師長如宼讐而不

 欲見矣求其為善也得乎

 五月奏設和平縣

  和平縣治本和平峒羊子地為三省賊衝要

  路其中山水環抱土地坦平人烟輳集千有

  餘家東去興寜長樂安逺西抵河源南界龍

  川北際龍南各有數日程其山水阻隔道路

  遼逺人跡既稀奸宄多萃相傳原非循州龍

  川雷鄉一州二縣之地後爲賊據止存龍川

  一縣洪武中賊首謝士真等相⿰糹⿱𢆶匹 -- 繼作亂遂極

 陵夷先生謂宜乗時脩復縣治以嚴控制改

  和平廵檢司扵浰頭以遏要害議上悉従

 六月陞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廕子錦衣衛世襲

 百户辭免不𠃔

  旌橫水桶岡功也先生具䟽辭免曰臣過𮐃

  國恩授以廵撫之𭔃時臣方抱病請告偶值

  前官有托疾避難之嫌 朝廷譴之簡書臣

  遂狼狽蒞事當是時兵耗財匱盗熾民窮束

  手無䇿 朝廷念民命之顛危慮臣力之薄

  劣本兵議假臣以賞罰則従之議給臣以旗

  牌則従之議改臣以提督則従之授之方畧

  而不拘以制責其成功而不限以時由是臣

  得以伸縮如志舉動自由一皷而破横水再

  皷而滅桶岡振旅復舉又一鼓一破三浰再

  皷而下九連皆本兵之議 朝廷之㫁也臣

  亦何功之有而敢冐承其賞乎况臣福過災

  生已甞懇䟽求告今乃求退𫉬進引咎𮐃賚

 其如賞功之典何奏入不𠃔

 七月刻古本大學

 先生出入賊壘未暇寕居門人薛侃歐陽徳

  梁焯何廷仁黄弘綱薛俊楊驥郭治周仲周

  衝周魁郭持平劉道𡊮夣麟王舜鵬王學益

  余光黄槐宻黄鎣吳倫陳稷劉魯扶黻吳鶴

  薛僑薛宗銓歐陽昱皆講聚不散至是囬軍

  休士始得專意于朋友日與𤼵明大學本㫖

  指示入道之方先生在龍塲時疑朱子大學

  章句非聖門本㫖手録古本伏讀精思始信

  聖人之學本簡易明白其書止爲一篇原無

  經傳之分格致本扵誠意原無缺傳可𥙷以

  誠意爲主而爲致知格物之功故不必增一

  敬字以良知指示至善之本體故不必假扵

  見聞至是録刻成書傍為之釋而引以叙

 刻朱子晚年定論

  先生序畧曰昔謫官龍塲居夷䖏困動心忍

  性之餘恍若有悟證諸六經四子洞然無復

  可疑獨扵朱子之說有相牴牾恒疚扵心切

  疑朱子之賢而豈其扵此尚有未察及官留

  都復取朱子之書而檢求之然後知其晚𡻕

  固已大悟舊說之非痛悔極艾至以為自誑

  誑人之罪不可勝贖世之𠩄傳集註或問之

  𩔖乃其中年未定之說自咎以為舊本之誤

  思改正而未及而其諸語𩔖之屬又其門人

  挾勝心以附巳見固扵諸子平日之說猶有

  大相繆戾者而世之學者局扵見聞不過持

  循講習扵此其扵悟後之論㮣乎其未有聞

  則亦何恠乎予言之不信而朱子之心無以

  自𭧂扵後世也乎予既自幸説之不繆扵朱

  子又喜朱子之先得我心之同然且慨夫世

  之學者徒守朱子中年未定之說而不復知

  求其晚𡻕既悟之論競相呶呶以亂正學不

  自知其已入扵異端輙採録而裒集之𥝠以

  示夫同志庶幾無疑扵吾説而聖學之明可

  冀矣○與安之書曰留都時偶因饒舌遂至

  多口攻之者環四面取朱子晚年悔悟之説

  集為定論聊藉以解紛耳門人軰近刻之雩

  都𥘉聞甚不喜然士夫見之乃徃徃遂有開

  𤼵者無意中得此一助亦頗省頰舌之勞近

  年篁墩諸公甞有道一等編見者先懐黨同

 伐異之念故卒不能有入反激而怒今但取

 朱子之所自言者表章之不加一辭雖有𥚹

 心将無所施其怒矣有志向者一出指示之

 八月門人薛侃刻傳習録

  侃得徐愛所遺傳習録一卷序二篇與陸澄

 各録一卷刻于𧆛○是年愛卒先生哭之慟

 愛及門獨先聞道亦早甞逰南岳夣一瞿曇

 撫其背曰爾與顔子同徳亦與顔子同夀自

 南京兵部郎中告病歸與陸澄謀耕霅上之

  田以俟師年纔三十一先生毎語輙傷之

 九月脩濂溪書院

  四方學者輻輳始寓射圃至不䏻容乃脩濂

  溪書院居之○先生大征既上捷一日設酒

 食勞諸生且曰以此相報諸生瞿然問故先

 生曰始吾登堂毎有賞罰不敢肆常恐有愧

 諸君比與諸君相對乆之尚𮗜前此賞罰猶

 未也扵是思求其過以改之直至登堂行事

 與諸君相對時無少增損方始心安此即諸

  君之助固不必事事煩口齒為也諸生聞言

  愈省各畏

 十月舉鄉約

  先生自大征後以為民雖格面未知格心乃

  舉鄉約告諭父老子弟使相警戒辭有曰頃

  者頑卒倡亂震驚逺邇父老子弟甚憂苦騷

  動彼㝠頑無知逆天叛倫自求誅戮究言思

  之實足憫悼然亦豈獨㝠頑者之罪有司撫

  養之有缺訓廸之無方均有責焉雖然父老

  之所以倡率𩛙勵扵平日無乃亦有所未至

  歟今倡亂渠魁皆就擒滅脇従無辜悉巳寛

  貸地方雖以寧復然創今圖後父老所以教

  約其子弟者自此不可以不豫故今特爲保

  甲之法以相警戒聯属父老其率子弟慎行

  之務和爾鄰里齊爾姻族徳義相勸過失相

  䂓敦禮譲之風成淳厚之俗

 十有一月再請疏通鹽法

  據戸部覆疏所𠃔南贛暫行鹽稅例止三年

  先生念連年兵餉不及小民而止取鹽稅所

  謂不加賦而財足所助不少且廣鹽止行扵

  南贛其利小而淮鹽必行扵𡊮臨吉以灘髙

  也故三府之民長苦乏鹽而𥝠販者水𤼵舟

  多蔽河而下寡不敵衆𫝑莫䏻遏乃上議以

  為廣鹽行則商稅集而用資扵軍餉賦省扵

  貧民廣鹽止則𥝠販興而弊滋扵奸宄利歸

  扵豪右况南贛巢穴雖平殘黨未盡方圖保

  安之䇿未有撤兵之期(⿱艹石)鹽稅一革軍餉之

  費苟非科取扵貧民必湏仰給扵内帑夫民

  已貧而歛不休是驅之従盗也外已竭而殫

  其内是復殘其本也臣𥨸以為宜開復廣鹽

  著為定例 朝廷従之至今軍民受其利





王文成公全書卷之三十二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