甪里先生文集/卷一

甪里先生文集
卷之一
作者：高聖謙
1895年

賦

江城黃賦_幷序

先人好庭實。庭除間多植名花異草。率皆春夏之觀。詢于圃丁。求閱風霜而不貳操者。菊其最也。江城黃。又菊之最耐久者。得數百本而種之。且異其所以得名。攷諸往牒。固無有。豈譜菊家之偶失耶。不然。江城之族。名於近代歟。較他本色益鮮而香益烈。而能經月不衰。可愛也。及先人不在而菊亦寢微。殆若不自振。余於玆菊乎有所敬者存。旣畦而異之。重有所感於中者。聊爲賦而識之。

覽相觀於菊譜兮。氏九十之其族。日之精又年延兮。紛各有此形色。占佛頭之小大兮。象御袍之淺深。或銀臺玉盤交柯而煒煌兮。或鵞毛蜂鈴聯蔕而蕭森。或疊羅而垂絲兮。或荔白而桃紅。是其養性而輕身兮。合上藥於神農。康風子服而昇仙兮。陳莊器飮而療風。攬旋覆而謂艾兮。乃爾雅之所宗。甞甘白而製丹兮。寔抱朴之通靈。歐王有所是非兮。孰云餐其落英。托晩契於三逕兮。後靖節而無聞。昔先人之務庭實兮。竊獨艶秋花之奇芬。候區別而品彙兮。云有黃於江城。范至能之偶不及於編譜兮。史正志之所未詳於題評。傲雙紋之棣棠兮。邁五出之金鈴。値百卉之俱腓兮。判獨葆其芳馨。旣感汝嘗經丈人之手澤兮。又於余而不遐。薄拊躬而自悼兮。隱思君兮咨嗟。春風多於帝里兮。蔭桃李兮家家。品牧丹之黃紫兮。姚魏擅其繁華。神靈雨亦世情兮。向陽原而偏過。幽獨守此貞靜兮。孑不羣於羣芳。爾何不爲廣陵之金帶花兮。得貴遊之揄揚。又何不爲昆山之月精芝兮。應明時之禎祥。唉汝生之苦晩兮。際無射之重陰。申厥居之不颺兮。宅荒寒之江潯。忽獨與余而爲好兮。若將慰余之冥沉。儂槁枯而赴淵兮。歲旣晏而孰華。唐虞邈而莫際兮。睠馥郁而翹遐。彼美人兮西方兮。岡有梧兮日斜。云誰思而猗蘭兮。下蔡闋於悲歌。滄洲旣其邃遠兮。採三秀兮空虗。徐懷湘絫而未能忘兮。搴杜若兮愁余。古人不可見兮。恫宿草之荒原。今人不可爲兮。孰薰蕕之能分。寶蕭艾而自衛兮。謂茳蘺而不芳。競尋香而逐臭兮。豈余心之所甞。欲遠逝而無所之兮。周道逶而鞠鞠。將往觀乎中州兮。中州人兮卉服。望長安於日下兮。疇控余于楓宸。扶桑遠而薄海兮。與蒿萊而爲鄰。石磊磊而交床兮。葛綿綿兮廡門。甘守谷之舊株兮。白日忽其西曛。摭若木而彷徨兮。恐脩名之不夙。訪餘芬於前修兮。挹維馨於明德。文章煥而琬琰兮。昭彩藻兮琱琢。羌內好修而自珍兮。無寧退守吾之寂寞。汝旣有此姱節兮。適與類於相遇。㑋蟠木之先容兮。鄙凌霄之自附。霜風凄其永至兮。蕩原陸而如掃。菌椒烈亦莫持兮。荃蕙芳猶不葆。歸余觀夫老圃兮。淡秋容兮嬋媛。貞汝操兮益堅兮。播汝香兮愈聞。準圓華於天極兮。脗正色於坤裳。仙人降而雪氅兮。靑女裛而瓊醬。耿旣得此黃中兮。雖九折而亦何傷。古所稱夫隱逸兮。誠得名之不虛。衆皆好夫夸華兮。爾獨竊愛余之淸疎。世皆交以炎凉兮。爾獨認以余爲耐久。吾令少皥弭節兮。殿午嶠之重九。掬淸露而編史兮。竆宇宙而不朽。慕孤標而砥行兮。質鬼神而無疑。樂在中於簞瓢兮。羞玉蘂而療飢。不願人之文繡兮。襍金絲而爲衣。爰及汝而相須兮。指歲寒而爲期。

江梅怨賦_幷序

家有老梅。逼在窓欞外。與吾起居相接。雖其娉婷綽約之觀。或遜於綠萼，臙脂，䲶鴦，百葉緗諸品。而踈瘦古詭。差更有致。觀於梅譜中。有所謂直脚梅者。多在荒寒逈絶處。花稍疎而韻益淸。其一名江梅。吾家存者。意其爲江梅種也。余甞愛護深。彼其得年多。冗柯剩榦。率橫竪無度。始剪拜之。今秋種江城黃於其下。爲文以屬歲寒之期。夜梅神夢余而詰其無終始。愳然無以爲對。朝起。誌其言而摧謝云。

夫何一佳人兮。縞衣袂兮靚粧。參未橫而月隱兮。倚東風兮悠揚。疑是人而弄珠兮。卽其地而甜鄕。淸亮音而緩頰兮。謇申申其詈余。子有故於黃花兮。結芳盟兮聊娛。宋元晦之措置兮。晉處士之遺愛。胡令余獨向隅兮。爲君不能無慨。念薄命之終始兮。何遭遇之靡常。詠南風之迨吉兮。嘉傅說之和羹。曾焉足以娛予兮。擧其實而遺華。絶知春而先容兮。踵杜陵而諸家。〈杜甫梅詩。絶知春意早。〉黃金鬚而嫋娜兮。〈王荊公詩。鬚撚黃金危欲墮。〉白雪肌而阿儺。〈鄭谷詩。難忘白雪肌。〉淸露滴於酴醿兮。〈晁無咎詩。酴醿染得黃。淸露滴來香。〉冷月掛於珊瑚。〈蕭東之詩。海月冷掛珊瑚枝。〉香如浣於霓袖兮。〈陳無忌詩。霓袖浣香蠟。〉蘂孰裁於粉綃。〈林逋詩。蘂訝粉綃裁太碎。〉舞翡樓於楊妃兮。〈宋廣平賦。玉眞舞於翠樓。〉粧鷰釵於漢宮。〈韓偓詩。鷰釵初成漢宮粧。〉初開稱於畵樑兮。〈崔魯詩。初開偏稱雕樑畫。〉更着行於金鐘。〈楊廷秀詩。金鍾細着行。〉至若成宮㨾而蜜染兮。〈黃魯直詩。香蜜染成宮㨾黃。〉作家香而蠟融。〈陳去非詩。家家融蠟作香蔕。〉理或然於輪回兮。未信出於天公。閱千古之知遇兮。外此不能多得。向百花之頭上兮。王老占夫黃閣。〈且向百花頭上開。王旦相業卜於此云。〉咏一枝之斜好兮。詞家推夫玉局。〈竹外一枝斜更好。最得梅閒靜之趣云。〉淸淺水黃昏月兮。得眞境於君復。此猶非其傳神兮。直不過爲香色。若夫繁霜夜下。淡雪晨霏。古鶴遼柱。凍蛟湘徽。茹鐵爲骨。鏤冰成姿。龍涎細吐。獺髓無勞。幽閒貞靜。冷淡淸疎。當是時。巧如輸般無所施其剪刻。辯若衍儀無所容其誇美。陰何不能效其詞。〈陰鏗，何遜。詩爲梅之初遭遇云。〉荃惠不能獻其技。〈黃荃，惠崇。傳神於花草之畫。〉是其晞顔評之實彌鈍而用彌晦。至能譜之韻以勝而格以高。無言處而句在兮。少人知於淸標。判獨離於衆芳兮。厭芬華之膠撓。調豈求於鼎鼐兮。托不願於桃李。迺氣味之相同兮。幸與遇於夫子。覿夫子之操持兮。何不周於今之世。從少日而學道兮。未始不爲勤摯。遊於藝而禮樂兮。動則說而仁義。古之所謂篤行兮。今之所謂自好。遊文章之洞府兮。亦旣造夫深奧。探汲塚之攸蘊兮。竆禹穴之所秘。大可爲於先秦兮。下不失於黃初。雖信美而無所當兮。便五石之莊瓠。早有志於當世兮。若可爲於君民。風雲占其際會兮。水雷以之經綸。薄不爲乎管晏兮。許親見夫華勳。乃所工其工瑟兮。彼濫竽者齊門。世與棄於君平兮。卧白首於林園。競周容而媚世兮。雖九死而猶不爲。人則水而我火兮。衆皆裘而獨絺。以寂寥而爲徒兮。莫與期乎歲寒。門不轍於長者兮。案無書於熱官。于時揣夫子地兮。靡我與而須誰。竆通無所易操兮。冷煖不以隨時。抑何遜於江城兮。乃軒輊之若玆。昔三閭其小恩兮。擯不與乎楚辭。不幸又此今日兮。隱思君而然疑。語未卒余驚寤兮。魂彷彿兮在傍。愛之深而責厚兮。儘汝情其信芳。初成言而後遁兮。余不忍爲此態。冰汝香而沁肺兮。瓊汝枝兮爲佩。增修墠而改塢兮。命江黃使虛右。有如日於信誓兮。願百齡而無負。

詩

秋懷

翳翳西頹日。決決東流水。年光競相推。往來無時已。階前雙玉梅。向見紅吐蘂。西風一夕至。柯葉隨萎㱟。感之永歎息。徹夜頻坐起。飜思有生來。孰能無其死。所寓雖不齊。爛漫歸同軌。少當惜寸陰。老當惜分晷。凡厥有爲人。何不慥慥爾。

秋陽一何薄。秋暾一何忙。寒雞早尋榤。馴鴿倦歸廂。悄坐送夕景。衣袖生微凉。傍人問所思。不答心如喪。世道入酉戌。重陰藏太暘。遂令冥埴輩。失路俱徐徨。汲汲滄洲子。秉燭牖迷方。我欲從之遊。相距時不當。微言在塵篋。空使鬢蒼浪。

秋夜苦未晨。西闔生明月。遊人倦就眠。童子看書歇。靜聽寒蟀聲。喞喞窓間發。抑有甚恨事。深夜鳴悽越。爾於三百族。賦形雖微忽。恥爲止棘蠅。不作中人蝎。翾然入我床。令我增嗟咄。丈夫處世間。名業羞湮沒。所以古之人。闔棺事乃卒。

東園長杜蘅。西砌生薰草。會待芳馨聞。結佩遺所好。所好不可見。芳馨不可保。淸晨坐長吁。惄焉心如擣。念昔達人言。窮通非貳道。且將名理娛。朱鉛事點考。季孫富於周。勢燄燻蒼昊。原生貧無糊。忍飢牖中老。悠哉百世下。識者辨榮槁。

凍雲濃不流。秋空未肯曉。西風吹無力。銀漢更縹緲。邃古大猷時。午日生明皛。邱園降戔帛。公庭張晣燎。季世失駕馭。不是無騕褭。我有連城珍。得之崑山㟽。琄琄淸水心。璨璨明月表。欲把獻君王。自衒良亦勦。知遇古所難。寤言空有摽。

秋花何歷歷。秋蘭何馥馥。晩香堪自憐。急景如轉轂。洞房有美人。綽約顔如琭。手拊雲和琴。腰佩山蒼瓄。裔裔蓮花步。熒熒秋水睩。佳冶誰不如。耿耿守幽獨。流光與蕩子。一去不曾復。華丹亂窈窕。反居黃金屋。祗恨容色衰。不敢怨諸婌。

霜風撼栗薪。白苽懸纍纍。感此時物成。憐爾繫不遂。我爲男子身。夙抱弧矢志。廐馬如飛龍。遠遊惟所意。朝涉宓妃津。暮聯湘君轡。康莊鞠爲草。去去欲何至。廬山塡赤縣。文物已墜地。冠裳化鱗介。蕩平成骩骳。出門無所之。搔首一長喟。

薿薿山有竹。菶菶坂有桐。琅玕苦未熟。朝陽已西紅。秋風吹不息。落葉鳴寒叢。凝睇視脈脈。懷緖故未融。退坐樓下屋。讀書篇已終。塵箱汗牛馬。文字浩不竆。乃知古作者。不是綺羅躬。苦辭發忠怨。喙喙鳴益工。黃虞去已遠。吾歸與誰同。

秋江凈如淥。秋山明似粧。終朝默相對。神氣轉淸凉。兒曹問字至。就次羅成行。聒聒亂吾耳。辨難苦多方。爾且卷書坐。聽我言之詳。孟荀終於路。禔身何用臧。楊馬困于時。工辭那足尙。無寧友木石。身與名俱藏。笑他歌過者。使知有楚狂。

草虫鳴自吊。土蟈歌有思。燕歸爾何信。鴈來誰與期。各自乘機氣。繹繹供天時。亦有懷秋士。奚暇爲汝悲。高歌起酒半。燕趙多夕曦。如何醬博裏。老殺虹霞眉。早値東周盛。可見高岡儀。得聞夫子道。不失狂狷比。空然卧秋肆。使我發深嘻。

羣動日以藏。衆茂日以蘀。衰草不再榮。卧樹難復作。物理固已然。浮生堪作噩。有如頹波舟。一縱靡所泊。眞人太華巓。與我留素約。往請長生訣。顧笑顔灼爍。佩我玉穗香。貽我金丹藥。更欲問其方。聳身登碧落。望之不可從。佇立空自矍。

秋雲縱生陰。白日終難閟。秋霜縱作威。松栢詎能瘁。眼看當世人。逐逐循名利。未暇躬自哀。已起傍人喟。志士貴名行。夷險惟一致。讀破萬卷書。料盡天下事。時至與時行。丕應君民志。否則卷而懷。以俟來者遺。千世復在後。質之吾無愧。

春日卽事

陳書朝几日生楹。春氣醺人渾似酲。一枕做團華胥夢。杏花籬落午雞鳴。

布糓聲中春日斜。對門流水兩三家。空欄竟夕無人到。開盡江城樹樹花。

待人

碧蕉生二葉。紅藥欲重芽。有客來何晩。滿庭林影斜。

又

剝啄聲何至。驚喜故人來。呼兒出門見。風折小庭梅。

夏日早起

昨夜鳴山澗。前郊雨幾何。朝來喧北里。知有晩移禾。

七夕遇酒

雨中長夏去。苦無淸心日。鄰人送酒來。今夕已秋七。

九日水舍

尋秋到水舍。水面姸於膩。黃花更留人。夕影生窓紙。

偶吟

懣羨嗔驚放下難。此心宜向動時看。篔簹重歎年三秀。蘭棘偏憐歲一寒。白髮何方還作黑。黃金無計可成丹。未聞却步能前進。到得竿頭更一竿。

流光容易蠧邊拋。年至無方可解嘲。才思自慚鸚鵡賦。功名虛負鷫鸘袍。行吟白雪誰知己。落色靑松欲息交。螻蟻公侯渾謾事。浮生爭似水中泡。

江城三月柳花初。數尺詩僮一尺驢。世慮從今消可遣。人謀到底巧還疎。儘多天下難知事。且讀人間未見書。外此百千閒毁譽。水流雲過不干渠。

老年詩句愧長城。悔向人間漏姓名。已約乘舟歸鹿里。莫須騎馬訪春明。讎何必報恩何償。得不爲歡喪不驚。案有名書三萬卷。卷中歸覓洛閩程。

敬次退溪先生東齋感事_十絶

東華車馬競奔驅。許好心期鮮不渝。賴有陶山難進戒。黃昏扶送萬人衢。

秋水西方有所懷。佳期今古易相乖。臨風一灑龍湖淚。從此鷗波莫際涯。

圜中非是耳無聞。一局靑山道氣存。屛幛十圖傳聖學。未爲無物答君恩。

心心傾湊紫陽翁。收拾餘香食字蟲。吾道東來千一會。扶桑紅日到天中。

雞晨人各起孶孶。善惡無分已動幾。此有周行平似砥。到頭期與聖賢歸。

靑蛇先事戒霜冰。無恙凉山翠不崩。憂樂行違安所遇。劇知眞正在臨兢。

載道遺文滿架香。百年南士溯餘光。宜經宜傳舂容帙。弘璧天球煥有章。

吾肱九折未成醫。顚倒風埃泣路歧。晩讀先生通錄語。冥行稍覺向平夷。

從古南州降大賢。精英鍾得好山川。如今世道隨時下。天意行將黑窣然。

毋寧歸卧白雲深。案畜羣賢默契心。有得欣然無則勉。歲寒將此散疎襟。

又次林居_十絶

早春

春日娟娟春景新。湖山從此更精神。流行一氣無私賦。動植飛潛自性眞。

初夏

麥凉多是早秋天。野色村容活畫然。偶與東鄰田父集。一場農話柳陰邊。

早秋

歷歷星河滿箔明。呼童起問樹間聲。風霜搖落終然理。奈爾幽蘭歲暮莖。

初冬

塲圃築恢掠小庭。萬家朋酒酒斯馨。猶存良士無荒誡。永夜書燈點點靑。

樂時

動靜消長勢迭推。至人觀變信天時。行堂言水隨居在。三復安窩首尾詩。

幽居

竹宜開逕石宜壇。更有雲霞可駐顔。隨遇安閒皆樂地。爲家何必喜懽山。

觀物

一中分化受形初。物備於吾語不虛。上下同流無隱顯。天淵未始限鳶魚。

觀心_禪家語。

面壁塊然坐正襟。自言能見見誰心。如何不問惺翁在。活水眞源枉路尋。

存心

眼看凡生醉未醒。存乎中者證形聲。須要學得重磨訣。依舊當年寶鑑明。

樂天

夫子顔淵所樂何。樂天之外樂無多。人心天命元非二。一部心箴敕命歌。

又次晩步韻

林居罕人尋。冠裳懦不整。落日滿西窓。竹栢交生影。抽書便忘讀。無語眄前嶺。是時野稼成。盈盈陂水冷。炊烟生遠村。轆轤鳴夕井。曳履步空庭。所懷人更逈。嘐嘐古隱倫。世隔心無梗。歸來理孤絃。月高秋夜靜。

晨起_{次唐人韻。}

晨起整衣裳。洞然開八闥。心氣澹虛明。頓覺中無物。俄見書童至。遂欲探書袠。取次家人動。更思治家室。以此推此心。應物無時歇。苟當名利關。却向名利發。有爲黃老言。便從黃老朅。所以正誠工。入頭須省察。人己利義分。厥初爭毫髮。鄒老擴前聖。發此夜氣說。

足呈蔡稷西丈_光禹荷蕖夢遊作_幷序

前宵。月色甚鮮。朝。家弟從新谷還。誦稷西丈語曰。余夜與若伯遊甚相歡。旣而覺則蘧蘧然夢耳。漭不省其所懽何事。獨記所爲詩若干首。尋亦忘其他。惟荷蕖新月一句語。尙惺惺在耳。若盍爲我言于若伯足而成韻以識之。是不忘道也。余曰。唶。是其諺所謂心存而夢現者也。念玆百無似。何以得在丈人心夢間也。心而起夢。由不忘也。詩而誌夢。示不忘也。敢不惟命。

荷蕖新月客如期。良唔甜鄕事亦奇。流水靑山公理宅。明珠翠羽少陵詩。酒醒霞氣猶餘口。座散花陰不下墀。萬事浮生忙似許。夢時懽樂寤時悲。

荷蕖新月逗空欄。卧數生平歷歷看。海內朋儕多契濶。隙中光景半悲歡。名韁似酎醒來晩。學術如船引上難。獲在丈人容受地。歲寒懷緖十分寬。

更以荷蕖新月分韻。爲五七絶。

坂有幽蘭濕有荷。護將淸節欲如何。也知樗散無能用。借與春風起病柯。

澄如秋水淨如蕖。生老林泉講誦廬。寤寐滄洲人不見。案頭閒閱手鈔書。

荷蕖昔夢語儂新。儂昔荷蕖夢裏人。昔夢裏人今解夢。劇知今昔兩非眞。

看書復枕書。遠峀生明月。欣然酌夜觴。客有凌虛襪。

二

亭亭雪中松。皛皛霜後月。艶公讀朱文。悶公成皓髮。

三

傳詩碧雲牋。煖茶紅榾柮。倐然驚散盃。屋角懸秋月。

四

不是意中存。未必宵寐發。永矢無相忘。有如荷蕖月。

蓮桂社中。和呈蔡稷西，黃巴巖_守默丈。

吾生何幸聖明時。暇日琴樽碧水湄。故把瑠璃封石逕。不將淸事與人知。〈會日遇雪〉

淸江分占一方居。門外時尋長者車。却恨今朝違奉舃。凍毫申草一行書。〈巴巖後至〉

龍雲初契不拘年。仇爵哨壺序衆賢。來日渡頭橋百尺。恐君行半却言旋。〈奉勉僉益〉

聞西學盛行。憂憤有作。

天道如今莫挽還。獸蹄鳥跡遍人寰。君臣父子倫相錯。士賈農工業不關。假使出於三代上。幾何容得兩儀間。固知闢廓非難事。秪爲無謀肉食班。

年來衰謝卧雲林。尤悔如山口語心。早擬立名才具淺。晩知爲學歲華沉。工夫我盡烏頭力。時事人將鴂舌音。理不終消君子道。春雷一響破羣陰。

無寧餘景送巖棲。略計吾年日崦西。種藥蒔花還一課。東風新雨木蘭堤。

敬呈柳定齋先生_致明

鯨海危濤一帆勍。此行公不負生平。孤心直透千尋壁。多口寧燒萬里城。蔽日浮雲堪歎息。仁天恩雨又生成。韶顔勝似涪州昔。也有羲文一部經。〈落鴈韻。〉

午郊喬木自成陰。培養陽和歲月深。怪殺今冬殊氣候。凌霄生動早花心。

霜後嶠林淑氣回。東南無恙日觀崔。如何了却塵塵業。穩借春風一座來。

敬呈權晶山丈_載大

大老今行信太虛。東南氣色百年初。全家雨露三朝澤。滿腹春秋一部書。江海嚴程頹日裏。乾坤陽意大冬餘。先王付畀精微義。守在春坊學士廬。

和呈李雪堂丈_正煥雲寺小話

客來榴花發。客去楓葉濃。送客歌一闋。雲際靑數峯。

二

南山高無極。空翠日以濃。時有南康守。同上祝融峯。〈時本倅與會。〉

老去林泉合養神。橋居蕭灑似天津。偶同白鹿參經至。前月西峯度下旬。

着處騷仙興有神。爲尋詩境渡靈津。花堤藥隴無人屬。分付汀鷗管一旬。

漸覺浮名脫髮輕。學疎年至若爲情。出門步步多機檻。獨木橋頭送此生。〈次自警。〉

文章光價鼎鍾輕。不有行餘不用情。若事班揚專肆力。到頭成一老書生。〈上同。〉

老年須自愛。無物掛靈臺。累劫歸三淨。艱虞付七哀。偶尋山色去。旋與樹聲回。靜待詩僧至。柴門傍竹開。

二

商洛多秋色。遊人倦上臺。逍遙聊自適。瓠落不須哀。掃石看雲起。鉤簾待鶴回。親朋會有約。坐檢菊花開。

又

昇平詞伯雪莖頭。暇日松巖訪道流。賣藥時從山步市。尋詩偶到寺家樓。江湖宿約明如日。鄕國歸懷冷似秋。契托忘年非敢擬。若余鹵劣下交收。

博山香霧煑鴻頭。綺語淋漓倒九流。南國人空徐子榻。西風客上仲宣樓。睢盱大咜三韓暮。慷慨悲歌兩鬂秋。晩卜商園東夏里。金丹餘瀝可能收。

坐見鳴鴻至。今朝又一秋。村依楊柳巷。家住藕花洲。平楚無靑色。交親盡白頭。多公老益健。踵得子平遊。

二

丈夫年未晩。須讀魯春秋。綽有經綸地。緣何寂寞洲。高談動麈尾。衰眼寫蠅頭。願涉河關路。相期汗漫遊。

又

那從雲鶴去毰毸。塵海煩襟好一開。公亦長卿今卧病。吾如之武少無才。惟期晩節淇園竹。却想前身大嶺梅。世事閱看無可意。不妨餘日縱名盃。

龍如飛舞鳳如毸。商洛湖山鏡裏開。銀棹相傳逃世訣。兎罝空老濟時才。詩肩欲動雲開嶽。琴調忽淸雨送梅。早晏城南秋色裏。丈人邀我菊花盃。

已知身是夢。聊與物爲春。做個別離字。空然老殺人。親朋屈指少。薄俗轉頭新。貴在通心地。不須際接頻。

二

百年東海晏。夷夏一家春。聞得中和論。求歸上等人。平心看局變。努力洗盤新。幸有雪堂老。勤勤賜誨頻。

又

萬事蕉陰一夢圓。不如歸作飮中仙。劇知苦海升沉界。枉費浮生大小年。白酒傳杯村社裏。丹經懸註佛燈前。胷中帝覇皇王術。屋似蝸牛洛水阡。

幾見城桃結子圓。河東吾亦斥來仙。鴨江以左三千里。蠧屑之中四十年。大較有生還有累。定知非後亦非前。眉端劍氣虹如起。澄視靑邱杳一阡。

惡業歸齊物。殘年學楚吟。形癯孤鶴老。身定一僧深。我頌無疆壽。人稱不競心。湖山如宿契。餘景散疎襟。

二

念時聊劇飮。排悶且長吟。晝永淸眠熟。樓閒燕坐深。舂容尺紙語。感歎丈人心。無以報勤意。讀回淚滿襟。

又

家貧猶不負陶巾。康濟江湖自在身。頭白已休天下事。眼靑惟對卷中人。園疏列卉閒消日。屨及名山動費旬。京國迢迢秋欲晏。秪應衰抱較來新。

丈嶽高僧白𣱃巾。相逢閒證到頭身。忘機木石堪同社。識面湖山便故人。偶爾雲庵乘暇日。泠然風馭返經旬。從傍一二靑年友。學得西崑語益新。

與李金溝夫_源長

野篋編成擊壤吟。堯天容養白頭今。百年東海波濤晏。千里南郊雨露深。到處陰崖生午暈。幾家喬木向陽心。麤蔬淡飯猶君賜。不恨明時老嶠林。

淸白公家世世敦。未爲無物答君恩。多生因果留香案。垂老功名隱馬門。花事三年潘岳縣。風流一代洛陽園。江湖浪跡違承誨。詠裏蒹霜化鬢根。

先契深深語到賖。六仙樓上夜分茶。客通世好河南尹。人道風騷謝傅家。兎蔓願依千歲樹。驛梅虛負五番花。遙將一掬黃金淚。寄與阿咸上漢槎。

江漢無風起怒濤。阿誰爲我艤孤舠。待楊狗監人將老。到李龍門士便高。三刖猶全明月璧。千金不賣切雲刀。如何萬卷詩書力。成就南州屋上蒿。

題柱歸來意氣舒。自言胷裏石渠如。皇王帝覇縱橫說。律曆兵農汗漫書。無可奈何當世志。莫如庄點野人居。不知慶曆諸君子。竟許堯夫賦遂初。

行藏夷惠執中難。縱不固竆不學干。抵死胷莊回日轂。平生頭戴截雲冠。劇知翟尉風流淺。未信馮唐骨相寒。猶有報君心一片。幾回西首望長安。

名韁人孰淡如禪。力不容時便是天。與水浮沉魚可矣。隨風拜揖柳胡然。商量涉世無長策。莫謾勞生有限年。看取到頭歸宿處。古來吾道在林泉。

百爲須向靜中求。靜得心時事事幽。天地無私容散木。江湖誰禁泛虛舟。雅哇黑白宜詳確。脩短升沉已定籌。秪有卷中千古友。不將餘景放余休。

奉餞洛坡柳相國_厚祚奉使之燕京

扶桑朝日滿庭歌。今上三年海不波。佐以宣房房裏樂。東人齊頌女重華。

別使今行禮數加。封書朝下大臣家。華人也識通天帶。語及皇明手手摩。

中朝傳誦柳先生。障得西江隻手勍。宇宙腥羶三百載。未委重見薛文淸。

明都遺老涕相言。這是皇朝舊价孫。萬曆衣冠重到地。誰家今日正陽門。

行人傾盖欲何言。前路斜陽劇孟村。終古黃金臺下市。劍歌銷斷幾人魂。

黃梅時節祖東都。有客南關病未俱。盡說中原觀便好。不知觀得好歟無。

風沙遼薊數歸程。今月中旬可抵京。天語丁寧勞遠道。一詢行歷一添觥。

送姜尙書_蘭馨燕行

相公幽州去。幽州是誰家。臨行無持贈。一枝大明花。

䟽行歸路。次洪，趙二上舍韻。上疏首李丈_彙炳。

聲氣相求曠世儔。此行終始在吾州。有如白日先王敎。無數靑山故老愁。東國素稱周禮樂。南人猶說魯春秋。臨江灑血留餘約。分付魚龍艤待舟。

事係忠君直截行。隻呼閶闔萬同聲。講他一部春秋熟。待得三韓日月明。空谷雲歸山面出。大江波動石稜生。公年已等宮園栢。能作何懷度漢城。

外先祖貤恩時。伏次外王考思軒先生韻。

周旋經幄少年身。公昔先王禮遇臣。白簡遺風三度箚。黃麻恩雨十行綸。江湖晩退淸朝老。天日重臨厚土人。皓首丹忱無地效。瓊樓西望淚盈紳。

外舅李贊成追贈時歌。呈洛北尙書丈_孝淳。

凡我座上客。聽公感恩辭。何賜非君恩。恩孰榮親比。

二

榮生亦云榮。榮死榮中榮。如令死有知。雖死亦如生。

三

儂昔左禽首。上堂稱壽酌。今來復穪酌。酒淚還一勺。

四

公歌感君恩。何以答君恩。西望拜又拜。萬歲終南山。

敬次三溪，溪亭，月峯三先祖隮享時韻。

南州儒敎重吾門。端的淵源祖子孫。三世延陵稱舊德。百年滄嶽聽遺論。孤忠隱約西山重。〈守癸亥節故云。〉輿望舂容北斗尊。靑珮于于來相禮。幾多勤意慰餘昆。

讀四從祖秋潭公君臣唱和錄有感

年纔蘭策隱金門。左海令名貫日晅。繡啓黃沙童有訟。衮褒靑汗客能文。昭融一代風雲契。沐浴三朝雨露恩。猶有君臣賡載什。至今莊誦涕遺昆。

奉謝李洛北尙書丈書

余謝却名韁。已有定筭。今春送擧者西爲。以一驢一僮。逍遙山水間。嶠南耆德之平日眷我深者。或以書或以詩起之。無以爲對。幷以七律奉謝。

黃昏已誤美人期。溪柳汀花且訪隨。不復去交天下士。孰如歸對橘中碁。雲來電過忘情久。雨急風斜立脚遲。莫遣是非聲到耳。借眠山枕已多時。

題柱初心遠大期。東華肥馬浪追隨。名韁得失三盃酒。世道贏輸一局棊。玄草只增糊口拙。白頭方悔鍊形遲。新抄一部朱書在。留與相將歲暮時。

奉謝金晩悔丈_建銖書

十年辛苦賦凌雲。閶闔迢迢莫際垠。萬劫掃歸齊物論。半生虛誦送窮文。結廬濠上魚偕樂。倩壑華西鶴共分。惟有雙星藏匣裏。東南光氣待張君。

要路亡羊一夢樊。浮生何事太忙奔。靑梅日煖花心早。丹井春深水脈溫。偃仰猶存工部宅。平生羞掃舍人門。東城二老勤相問。喜把來書醉竹根。

奉謝李雲山先生_彙載書

大化洪匀一氣蒸。昇平生老百無能。叨榮不作乘軒鶴。致遠羞爲附尾蠅。矮屋苟完天地大。靈丹苦晩歲華仍。年來會得澄心法。一切恩讎付釋冰。

中年裘馬染黃埃。落魄淸時愧不才。有𧗱堪從壺裏隱。無書寄自日邊來。除壇準擬栽紅藥。好客猶嗔破綠苔。世路行看泥九折。朝衣爭似老農籉。

奉恩寺。與李雲山，嚴文友_錫鼎唱酬。

踏上雲霞路。松衲老僧來。問答山中事。夕陽在崔嵬。

二

官閒似禪家。白雲生書幌。有客自何方。遠遠人語響。

三

蒼葭白露渭南阡。迢遞江湖二十年。惟有姓名通道几。隔巒秋月又中弦。

喬陵秋氣晩生樓。客到林雲冉冉收。檻外空潭澄似鏡。白鷗飛向使君舟。

九月南山寺。孤燈左海英。江湖桃竹杖。京洛菊花觥。畫閣長無夜。深林罕見晴。詩驢明日事。楓葉滿西城。

又

祠官無事午眠閒。晩起鉤簾岳色間。中谷霧收千木出。上房鍾散一僧還。懷人坐見城南月。覓句行尋漢北山。京洛交親多宿酎。黃花開處盡鄕關。

龍溪社會。和呈李古溪丈_彙寧，李雲山。

十月黃花又一秋。客尋詩境到名州。浮聲我愧陳驚座。傑句人傳趙倚樓。闕里溪山今日會。謝家兄弟盡風流。隱侯別語堪悲絶。座上諸公已白頭。

聚落荒寒槲葉秋。一床風雨古蘇州。東天德宿三宵會。南國重陽十月樓。紅樹靑山眞畫本。黃花白酒亦詩流。筵間二妙能新語。奇格於吾又一頭。

睡起秋聲踵欲尋。懶筇蕭散水西林。夜來赤葉千家富。時後黃花一逕深。有客布衣歐老座。付誰令節穎師琴。且將詩句供餘景。除是何方可散襟。〈殿重陽〉

他無長物野人居。詩骨踜蹭一尺驢。芳草堤邊鳴快活。夕陽橋上步蕭疎。花評閱品梅同格。禽譜論行鶴傡書。準備奚囊懸在背。明朝楓葉滿前渠。〈瘦驢〉

次呈李定軒丈_鍾祥傷時吟

結社寧從木石居。黃金傾盡故人踈。堪羞出沒墻頭鼠。無已浮沉水面魚。上策莫如牢掩戶。中年尤好細看書。工夫䙡在澄思慮。滿箔江光永夜虛。

借得圃丁隙地居。向陽籬落一行疎。同消白日忘標鹿。全付靑春食字魚。準備爲詩編石譜。枝梧多病草醫書。看花問柳閒官守。聖世爲民亦不虛。

次呈趙致齋丈_�幽懷韻

不絲糾結不冰凝。百道澄懷未竟澄。計拙營生家亦客。心如入定髮猶僧。支離歲月黃金鼎。瓠落功名太乙燈。從此商顔東夏里。幽花秀石盡詩朋。

苦海人間揭厲曾。逆瀾駭浪轉成層。莫如世味都忘過。大較風流劇戱仍。乍適意時毫似嶽。忽無聊處火爲氷。升沉脩短俱醯甕。俯瞰羣眞拍手應。

和呈趙致齋丈

東山秀色一樓淸。報客庭猿晝不驚。碧穗移時爐有靄。白雲終日案生明。逕斜路急先停脚。暑往凉來不用情。更把離樽斟壽酌。仙桃齊核閬風城。

江院講會。次呈鄭箕疇_民秉，黃莊園_源善丈。

檻外晴江萬折東。浴沂餘約約冠童。工夫且惜牛毛日。名利終歸馬耳風。商洛古稱三老會。絃歌今贖百年空。遂傾一路擔經至。竟夕周旋揖讓中。

柳謙受_光睦將之漢城。過余覓詩。

一曲陽關酒一甌。故人明日六仙樓。名韁汩沒殊非意。聖代沉淪亦足羞。萬里君騰超影駕。十年吾返弊貂裘。吳州早晩秋風起。修理張公古渡舟。

柳季好_致好歸自漢城。以其軸中韻求和。

北風吹渡漢。南客意何如。卧匣雙龍劒。歸裝一鹿車。竆天多雨雪。餘日且詩書。故事香山榭。緋衣換野袪。

又

白屋天寒日又陰。懷人牕下一梅深。捿林病鶴吾堪戀。出峀行雲爾底心。湖海相將靑眼舊。烟霞餘約皓鬚今。龜陽宿草渾無賴。晩計期君略獻箴。

申澹人_佐謨以南遊韻寄示

霜葭詠裏又今秋。秋水伊人已白頭。星斗分章工部筆。江湖傳勝子長遊。耆年脫略三千界。逶道縱橫七十州。準備黃花玄草待。可能於我小遲留。

西風寄送錦章還。謂有親朋在此間。我亦膏肓名水石。公何修鍊好容顔。今行爲拭雙靑眼。此去周觀兩白山。秪恐東南慳秘局。盡隨詩句遍湖關。

別章

相思湖滿地。旣覯星滿天。更恨東萊月。無計可長圓。

和贈龍倅李竹圃_喬榮述懷韻

去去東流後續前。浮生何事不堪憐。詩書禮樂蜣丸技。帝覇皇王蟻穴眠。四海情親花滿地。五陵歌吹月橫天。無寧痛飮葡萄綠。大讀南華第幾篇。

有萬來年有萬前。東川西日不須憐。江湖落托三街飮。宇宙寬閒一枕眠。乍得意惟明月夜。太無情是落花天。山淸水秀深深界。歸續林逋養鶴篇。

仙尉風流暎在前。河東一斥有誰憐。松林晝永琴書靜。梅閤春閒吏卒眠。詩債督於徵白地。世途難似上靑天。公田稻秫堪謀醉。休誦淵明賦去篇。

白頭高卧晩山霞。往事飛鴻踏後沙。九十春歸華胥國。三千界付梵王家。燈回天地將冥日。詩贖湖山未了花。說與無人心內事。金臺一畔夕陽斜。

起居剛半在烟霞。樓外淸江江外沙。東海有名君子國。中年何事野人家。非醒非夢園間蝶。眞色眞香筆上花。近自龍州來者語。使君憐我白斜斜。

逢處親朋坐夕霞。一塲淸話月橫沙。紅經綠史楮光案。白水靑山仲統家。有意先藏無事酒。銘心不種可離花。詩成未必勞泓穎。一紙晴天鴈字斜。

的歷孤亭泛彩霞。白鷗吾與界晴沙。澄心坐若參禪偈。謝事居如寓店家。無技何須憐散木。有詩差不負名花。山深未見高軒過。永夏松扉寂寞斜。

李竹圃見訪

今宵一打缺壺歌。意內親朋偶見過。富貴場邊晴景少。文章家裏夕陽多。崎嶇世道將欹局。搖漾人心未定波。上策無逾牢閉口。譚詩以外睡如何。

吾能琴酒客能歌。如此良辰莫謾過。半世奇朋黃卷在。傾家長物白雲多。野席平分眠犢草。園畦疏及浴鷗波。今宵虛右樑臺座。詩格邇來長幾何。

暇日編成種樹書。烟霞洞裏借鄰居。生涯到處靑山在。長物隨身白髮餘。待月先修留客院。呼星欲結送窮車。年來識得神仙吏。何幸眞緣老不疎。

和贈李竹圃別章

西風五馬去堂堂。宦跡如雲着處鄕。通海樓臺皆道氣。滿城花柳盡詩香。官淸轉喜靑山近。政簡能私白日長。送者爲誰南郭老。使君看取孰閒忙。

別曲漁陽莫謾桴。使君明日在蓬壺。蓬壺不是靑天外。白首黃埃坐者吾。

和贈龍倅洪_岐周

龍人齊頌好知州。於古循良又一頭。淮市黃縑明細誣。朱家白璧證疑囚。江湖路出雙鳧舃。京國名傳五鳳樓。錦水東流城下去。秋風艤待使君舟。

自賀爲氓比壤州。臨風一想一回頭。民情隱惻心如結。世事商量舌欲囚。四海同聲靑玉案。三年歸夢翠雲樓。南來宿契無人講。自在剡溪月下舟。

漁樵來往二名州。商竺雲霞老白頭。文字顚狂符點鬼。風流罪過飮稱囚。春塘坐候山翁馬。夜月遙憐庾亮樓。誰識層濤聲海外。煙波萬里有孤舟。

田園樂

萬綠深陰縛小廬。一簾山色一龕書。中排韻釋碁朋座。更許簷隅老鹿居。

奇書檢字日西低。點化朱鉛眼欲迷。困頓憑丌尋小夢。屋頭何許一黃鸝。

春雨乖張小劫如。和兒修理竹西渠。案頭拋却參同契。一任東風卷復舒。

琴聲淸遠月明樓。過鳥低徊別鶴愁。惆悵知音人不至。靑山無語水空流。

支盆老石白於霜。病釋癯仙伯仲行。末路無人能敬長。不知誰是米元章。

東園異卉北園花。春後長鑱不在家。更喝圃丁慢洗種。淸明紅藥且生芽。

別院叢篁護若嬰。雨餘來檢上番成。故敎老鶴看庵報。畏有親朋嗔不迎。

約束朋樽趁晩香。杜鵑花發滿前岡。深嗔濟勝無人管。遺却行中煖脚鐺。

種得階前靑色梨。今年初見子離離。圓張兩手誇孫語。來月中旬大若玆。

鶴頂紅枝一寸强。今春移接已肩墻。三生不省前身事。認得幷州是故鄕。

沿墻一曲槿爲籬。籬畔南瓜結子遲。剛笑厨㜎勤點閱。百回窺去又來窺。

寒梅吾與老烟霞。獨樹山牕盡日華。別有西來紅玉種。一年能作五番花。

一樹靑槐萬萬斜。護障西日影杈枒。井欄低壓南枝亞。分與淸陰洴澼家。

院漏聲中白日深。桐花歷歷柳陰陰。銅爐細爇金絲坐。靜寂如觀六祖心。

新詞抄錄滿庭芳。杞菊薔榴梔牧棠。暖日晴欄花氣集。未委那箇最生香。

晩秧新雨百忙犂。掃送全家饁水西。盡日柴扉人不見。一鳩啼歇一鳩啼。

楊柳村西一角樓。欄頭日見大江流。何來驟雨同麁夢。暴我橋南早稻疇。

聯籬禾黍綠平堤。農話今秋米價低。措置琴樓詩社供。更將餘力理巖棲。

匏花籬落一行斜。略彴東西四五家。剛喜崦村餘舊俗。墻頭時見濁醪過。

新買靑驢綠玉鑣。待他溪友不時邀。呼僮準備奚囊載。早晩江南白雪橋。

羸牛耕盡過燒畬。歸卧林原了事渠。落日篴聲生背背。太平光氣滿郊墟。

爲爾靑厖發一嗟。主人非是鍊丹家。柴門尙罕凡踪至。穩卧花陰到日斜。

日出雞兒喙喙分。園㜎握粟聚全羣。洽如失伍昆陽卒。前部點時後部棼。

雙鵝刷白月中除。標格依然野鶴如。未必他禽無可賞。爲渠曾換右軍書。

南塘夜雨水平渠。着屐持竿去看魚。隊隊金鱗如欵我。就中應有玉含書。

支離一病度春華。已見山蜂懶報衙。更向墻西如赴召。誰家庄上晩開花。

林雨初收夕景明。百般禽語百般情。最憐黃鳥聲圓滑。誰轉喉嚨乃爾淸。

乳鷰喃喃欲學言。顫顫猶借母懷溫。看他羽翰凌霄日。果復知歟鞠養恩。

山家元與靜相宜。枉被蟬吟閙不時。獨愛琴臺人散後。曳聲移向夕陽枝。

鴶鵴鳥鳴山更囂。百囂吾不厭煩擾。參橫月落無人夜。靡爾聲何破寂寥。

荳蔻成籬苣作臺。懶筇蕭散一廵回。無端仰面看雲去。更向南山佇立來。

養得三娘弄似珠。半生料理在渠徒。年來次第臨門送。從此靑山綠水吾。

晩卜巖庄了宿因。湖山如對意中人。從今去作輞川主。容養殘年事外身。

遣懷

甚事浮生供一歡。門前步步蜀途難。無方可療長卿渴。有友誰憐范叔寒。醯甕尙容雞出沒。燎簷猶見鷰團欒。莫如滿引三盃酒。曠却煩襟抵海寬。

端居無物似眠閒。散送餘年水竹間。榮悴爛謾俱幻海。賢愚歸宿盡靑山。細傾竹葉三摩腹。偶得梅花一破顔。幸有汀鷗修舊好。早潮乘往暮潮還。

排悶

白頭究竟一茅堂。歷數生平過劫忙。野樹經燒餘畫意。盆花落地亦詩香。閒來文字猶多事。老去形骸已兩忘。晩讀達人知命論。此身隨現聽穹蒼。

看看世道劍頭炊。熟計無方一解頤。三代衣冠邱草沒。百王天地壑舟移。行歌白石風雲晩。坐熟黃金歲月遲。惟有文章磨不滅。待他來日子雲知。

謾詠

荒寒閭落埭東西。剛喜秋來米價低。酒到三杯心王長。書看數紙眼離迷。風泉多事長時閙。土蟈何寃永夜啼。及此江城紅葉節。會須料理一靑藜。

孤吟未了月平西。漸覺詩聲老轉低。活計沙鷗情已熟。功名蕉鹿夢還迷。推看物理齊興廢。歷數人生半笑啼。準備親朋隨意至。家貧猶有一床藜。

讀史有感

香峀煙濃漏向殘。讀書書盡夜闌干。靑牛不信逃周史。丹鼎空傳化劉安。壑置籧廬無定着。角分蠻觸有餘寬。一枰今古贏輸錯。留待來人局外看。

次贈挹鶴軒恠石韻

紅藥其芽白藕莖。春心留護落星精。三生幻做烟霞質。萬劫羞專雨露榮。〈孤松公有不被淸家露之句故云。〉夫子船裝南渡重。君家花氣上元明。桑瀾不及雲根草。珠樹繁陰與滿庭。

次贈山水亭韻

一道澄江鏡裏鮮。雲霞粧點洞中天。靑山故宅空傳榜。黃鶴前人已上仙。興廢東坡知定數。登臨南嶽亦因緣。亭成不可無參證。喚醒沙頭白𪆽眠。

次贈肯搆堂重修韻

江山文藻古今傳。隻柱重支巨廈顚。忠孝悌爲三字訣。詩書禮是百年氊。雲簷緝草新仍舊。珠樹開花後續先。肯搆不徒勤樸斸。念君家有故弓旃。

興替相仍理亦常。愚園無恙舊時堂。丌頭鄴架三千軸。郭外成都八百桑。風雨更除時有待。江山畢現地無藏。東南士友行過禮。此是先生講道庄。

和朝陽亭韻

山爲鳴鳳鳳如飛。卧領雲霞不限扉。千仞門前容駟地。九苞溪畔釣璜磯。時平南國園相望。歲暮東岡筭不違。歸嘻一聲亭更屹。滿簾梧影泛初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