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申雜記
甲申雜記 作者:王鞏 北宋 |
並宋王鞏撰。鞏字定國,自號清虛先生,莘縣人,同平章事旦之孫,工部尚書素之子。嘗倅揚州,坐與蘇軾遊,謫監筠州鹽稅,後官至宗正丞。所記雜事三卷,皆紀東都舊聞。《甲申雜記》凡四十二條,甲申者,徽宗崇寧三年也。故所記上起仁宗,下訖崇寧,隨筆記載,不以時代為先後《聞見近錄》凡一百四條,所記上起周世宗,下訖宋神宗,而太祖、太宗、真宗、仁宗事為多。《隨手雜錄》凡三十三條,中惟周世宗事一條,南唐事一條,吳越事一條,餘皆宋事,止於英宗之初。二書事跡在崇寧甲申前,而原本次《甲申雜記》後,蓋成書在後也。卷末有其從曾孫從謹跋,稱先世著書散佚,隆興元年乃得此三編於向氏抄錄合為一帙。前有張邦基序,言得其本於張由儀,由儀則少從其父得於鞏家敝篋中。末題甲寅五月,為高宗紹興三年,蓋向氏之本又出於張氏。當時親傳手跡,知確為鞏撰,非依托矣。三書皆間涉神怪,稍近稗官,故列之小說類中。然而所記朝廷大事為多,一切賢奸進退,典故沿革,多為史傳所未詳,實非盡小說家言也。《甲中雜記》中李定稱蘇軾一條,費袞《梁溪漫誌》駁其失實。今考袞謂軾詩自熙寧初始多論新法不便,至元豐二年有烏臺詩案,前後不過十年,定雲二三十年所作,文字殊不相合,其說是也。至謂能記二三十年作文之因,則人皆能之,似不足為東坡道,則其說未然。書中所載定語,乃雲作文字詩句引證經傳,隨問即答,無一字差舛。則是指其所引之書,非指其作詩之故袞殆未審其語歟? |
曾彥和收雲,神宗嘗有手詔雲:求於所不產,取於所非時,不可也。余贊曰:「德音之謂歟!」
陳刑部縝雲,荊公作相時,嘗欲作當十錢。神宗曰:「刑獄自此滋張矣。」遂已,《時政記》載之。
張恕厚之雲,遇過客,言哲宗時得湟、鄯矣,尋留湟而棄鄯,至元符、建中間,始並湟棄之。
劉晦叔昱言,阿李國本不當立,因私其國母而得立,其大臣溫稽心常不協,密遣腹心詣王文郁,乞內附。文郁請於朝。神宗曰:「此欲我為渠援耳,但善加慰撫而已。」亦以夷狄攻夷狄之道也。邊臣老將嘆服睿算。於是,終元豐置而不論。紹聖初,孫路以為可納,章子厚除路漕陜西,經營之。晦叔亦漕陜西,將西行,問安厚卿、李邦直。厚卿曰:「先帝不納,豈無深意耶?」邦直曰:「路好官職,一至如此。」既至永興,但見路與鐘傳對榻而寢者一月。一日,傳謂晦叔曰:「此事決難為,得之易,守之難也。」其後,鐘傳被召,具言不可。子厚亦意緩。後鐘傳坐冒賞貶,遂復構成其議。
祖宗舊制,後殿引公事,則軍頭引見司,皇城司、殿前司三司只應殿前統制,諸班皇城統制親事官,引見統制馬直、步直兩指揮,人料錢五百文,熙寧中並馬直入雲騎,步直入虎翼,引見司兵遂廢矣。
辛諫議子有儀,嘗與阮逸善。一日,謂逸曰:「君未娶,我有一相知無子,家饒財,有女求婿,其家房緡二千。當為營之,茍成,以一千謝我。」逸唯唯,姻既成,逸以前約語其婦翁,婦翁難之,有儀怨甚。乃以逸有「易立太山石,難芳上林柳」之句,告謀不軌。逸下吏,全家流竄。後有儀為海州都曹,至淮,舟沒,憑轎子浮水上,得脫。既至岸,舟人雖小兒悉免,有儀家人無一存者,唯長子他道。及官滿歸洛,長子忽失所在,視之,得屍井中。世以為阮逸之報也。
崇寧元年六月,西京民家豬生二男、一女、一豬。
李觀察士衡之孫左侍禁化先者,少好神仙事,父母強令娶婦。遣行人議曹氏之女,及禮席之日,曹氏已入門,化先逾垣而走,曹氏復歸。後曹氏選納為後,慈聖光獻是也。
仁宗朝,春試進士集英殿,後妃禦太清樓觀之,慈聖光獻出餅角子以賜進士,出七寶茶以賜考試官。
初,貢團茶及白羊酒,惟見任兩府方賜之。仁宗朝,及前宰臣,歲賜茶一斤,酒二壺,後以為例。
張文定前參知政事,後為宣徽北院使。神宗嘗俾張承旨誠一密問宋龍圖敏求:「不知前兩府有賜方團笏頭帶例否?」宋公報曰:「非前宰相,無賜例。」及文定改南院使、知南京,辭日,始被賜,為異恩也。後王宣徽知西京,引例以為言,遂亦被賜。王宣徽,實王相禹玉坐主,陰有力焉。
見任執政官生日,賜以酒餼。張文定以宣徽使在院,神宗特命賜之,非例也。
潭州彭子民,隨董必察訪廣西,時蘇子瞻在儋州。董至雷,議遣人過儋。彭顧董,泣涕下曰:「人人家各有子孫。」董遂感悟,止遣一小使臣過儋,但有逐出官舍之事。
張元素字君飾,從事荊南府。其同事楊久中一日忽遇天帝降其室前,有鸞鶴鳳凰祥雲先至,帝有隨身宮殿,光彩煥耀,一室之間,望之不窮。遂錫久中,曰「廉正君」,其妻及子皆有名號。論物外事,皆非世人所知。語世間事,大小無不驗。楊置花枝數盆於室前,即生根株於盆中,隨四時開落、結實,皆不盈尺,而根株盤結,與常木無異。病者取花盆中水飲之,即愈。荊南守孫頎龍圖病目,點之,隨手而愈。久中後為朝奉郎,七十余歲,卒於睦州,其妻子奉事,今如故。
老人多言歷日載:幾龍治水,惟少為雨多,以共龍數多即少雨也。又舊言:雨旸有常數,春多即夏旱,夏旱即秋霖,皆大不然。崇寧四年歲次乙酉,凡十一龍治水,自春及夏,及秋,皆大雨水。
陳刑部縝公密雲,祖宗刑部大理寺每半年一次斷訖天下案牘,至神宗朝,以春、秋二時,差銓試官,遂四季各斷訖。上等,賜絹十五匹。中等,十匹。下等,七匹。恩賜止如此。今年乙酉,於例十二月五日合斷訖,但移先一月,至十一月五日斷訖。宰府及刑寺稱賀,自侍郎劉賡大理曹調李孝稱而下,各遷兩官,簿一官,乃非常之恩也。
又雲,嘗與元豐官制局。初,畫尚書省圖,局官與宋用臣凡三進,皆不稱旨,其後禦筆親制置一圖出,元豐尚書省是也。既成,親幸遍覽,悉如初旨。詔有敢易一門、一窗,以違制論,舉省皆遷官。
又雲,初議官制,張誠一要易都知押班名,置殿中監。誠一時被眷,無敢異者,既而與諸監制度,作劄子同進呈。神宗顧左右無內侍官在側,以禦衣遮手而搖之,曰:「不可。」遂卷殿中監劄子收袖中,即別處分事,徐顧蘇頌子容、蔡京元長曰:「此名不可輒易,祖宗有深意。」縝時在列,親聞德音。
庚寅歲,湖州孔目官朱氏以米八百石作粥散貧。是歲,生服,服為從官。潤州金壇縣陳亢,熙寧八年餓莩無數,作萬人坑,每一屍,設飯一甌,席一領,紙四帖,藏屍不可紀。是歲,生廓,又生度,皆為監司,孫登仕者相繼。
西羌於龍呵既歸朝,至闕下,引見。謂押伴使曰:「平生聞包中丞拯,朝廷忠臣,某既歸漢,乞賜姓包。」神宗遂如其請,名順,其後熙河極罄忠力。
武臣王棫為邢恕教令上書,誣宣仁於哲宗有異心,及教蔡渭等上書,論元祐及元豐末等事。其書一篋,悉存,皆恕手筆,其間塗竄者非一。棫於哲宗朝論之,得閣門職名。既卒,其子直方時出其書以示親密,自元豐末至宣仁上仙,大臣無不被誣者,而禹玉尤甚。蔡蕃奉議嘗謂直方曰:「使王氏子竭產,亦願得此書也。」蔡倅潤過高郵,為余言之。王居東京九龍廟側。
湖南提刑唐秷,字碩夫。過高郵,謂余曰:「治平二年九月,自吉州作邑,過長沙,一老人以扁舟載竹兀子就舟貨。見其竹如白牙,因買之。至四年攝事京局,因上馬,馬蹶,其兀壞。竹腳中破,內有雕刻字曰:『某年月日造,某年月日破,王押。』與破之日無差。其字以朱塗之,既駭前識之異,而竹未破時,其心安得而書之竹,工必異人也?」又雲其父諲為湖北漕,一日,有一道人持剌造門,但全幅書一「登」字,延坐問之,曰:「徐登也。」館之庵中,不食,日飲酒一斗。或見群卒飯,輒取一掬食之而已,間與鄭毅夫內翰宴飲,雖妓女笑語,戲弄無度。或發其陰,視之,童兒也。間與唐漕飲,取千里外物,不移刻。一日,唐欲河東蒲桃,又思峽中新荔子。酒數巡,則令人就其臥屏間取之,皆美新,若方折枝者。唐坐中見劉莘老,時劉為荊南職官,徐語唐曰:「此人異日為宰相,但不久耳。」久之,告別甚遽,唐曰:「何之?」答曰:「大抵天地間萬物皆有數,不可逃也。我將之復州,願求一書遺復守,托以後事。」如其言。既至復,謁守曰:「乞一棺柩,開九穴,葬於無人之境。」後三日,卒,復守如其言葬之。以書報唐,唐亟往,與守倅僚吏發棺視之,衣一襲而已。後旬余,與毅夫語其事,間有京遞至,發之,得嵩山道士與毅夫書,雲:徐先生來,聞動靜甚詳。校其至嵩日,乃卒於復之日也。唐碩夫親見之。
大遼謂天使為赦例郎君,依赦例日行五百里也。
天下之公論,雖仇怨不能奪也。李承之奉世知南京,嘗謂余曰:昨在侍從班時,李定資深鞫蘇子瞻獄,雖同列不敢輒啟問。一日,資深於崇政殿門忽謂諸人曰:「蘇軾,誠奇才也。」眾莫敢對,已而曰:「雖二、三十年所作文字、詩句,引證經傳,隨問即答,無一字差舛,誠天下之奇才也。」嘆息不已。
周仲元章作漕淮南,謂予曰:「嘗為衡陽宰。一日,邑吏雲甘露降,視松竹間,光潔如珠,因取一枝視劉貢父,貢父曰:速棄之,此陰陽之戾氣所成,其名爵餳,飲之令人致疾。古人蓋有說焉,當求博識之君子求甘露、爵餳之別。
朝請大夫潘適為渭州通判,時涇原帥呂大忠被召問邊事。既對,哲宗語呂曰:「久要見卿,曾得大防信否?」對曰:「近得之。」上曰:「安否?」又曰:「大臣要其過海,朕獨處之安州,知之否?」對曰:「舉族荷陛下厚恩。」上曰:「有書,再三說與且將息忍耐。大防樸,為人所賣,候二三年可再相見。」呂再拜謝,退而喜甚,因章睦州召飯,詰其對上語,呂盡告之。既至渭,語潘,潘曰:「失言矣,必為深悔。」後半月,言者論其同罪異罰,遂有循州之行。既死,上猶問執政曰:「大防因何至虔州?」後請歸葬,獨得旨歸,蓋哲宗柬在深矣。嗚呼!帝王之度,非淺識可窺也。潘過高郵,語余如此。
紹聖初,余謫簽書榮州,判官廳公事。過別殿中侍禦史陳次升當時,當時曰:「且緩行,上意未可知。」余深叩之,陳曰:「早來請對,上語我曰:『章惇文字不要絕了。』」余問曰:「公何以報上?」曰:「唯唯。」余曰:「胡不白上臣為耳目之官,帝王猶心也,心所不知,耳目所以傳道之也。心既知之,何用耳目。陛下既知惇,何不罷斥,更待臣等文字。」陳謝曰:「甚是,甚是。」待數日,再對。又數日,陳召余曰:「早來對,如公之言言之,但上曰:未有以代惇者。」然惇為相終哲宗一朝,豈其命歟。
先公自太原罷歸朝,既引對,神宗喻來日前殿引對。既對,上曰:「昨日以後殿,卿仁宗舊臣,不欲裹帽子見卿。」嗚呼!上之禮遇臣下也如此。
沙門島,舊制有定額,過額,則取一人投之海中。馬默處厚知登州,建言:朝廷既貸其生矣,即投諸海中,非朝廷之本意。今後溢額,乞選年深,自至配所不作過人,移登州。神宗深然之,即詔可著以為定制。未幾,馬方坐堂上,忽昏困,如夢寐中,見一人乘空來如世間,所畫符使也,左右挾一男一女,至馬前,大呼曰:「我自東嶽來,聖帝有命,奉天符,馬默本無嗣,以移沙門島罪人事,上帝特命賜男女各一人。」遂置二童,乘黃雲而去。馬驚,起,與左右卒隸見黃雲東去,後生男、女二人。馬親語余如此。
周秩重實大觀元年九月得吉州守,過高郵,言紹聖中有洛人告,言文及甫、劉唐老與李邦直等將生變,誅子厚、蔡元度諸人,下至兩制、侍從皆及之。召重實為京西轉運使,推治之,以其嘗攻文潞公也。朝旨令先推究體訪,候有狀即治之,又以運判周純為知情不告,雲將引用嶺南謫降人,元祐人同力為之。哲宗召重實對,曰:「欲盡誅族大臣以下,則將置朕於何地?」又召呂升卿,令國門聽旨,俟其有實,即遣誅諸人於嶺南。重實既至西京,捕文、劉置運司別廳,且辟程公孫專管,當察訪於外。久之無狀,而誅大臣之語則有之。文凡三請自裁,未幾,罷邦直留守、知成都府,且密喻重實,令有實即就攝。久之,公孫忽得二張秀才密語雲:元謀雲候上意變,必用元祐人,乃有誅族之舉。重實即具奏,且言元不及乘輿。不數日,有旨,令文、劉逐便,呂還朔部,並更不推治。哲宗之明之仁,今世無知者,以元旨極密,公案一宗並元狀悉不在有司,雖朝廷悉無知者。公案藏其家,終當上之,乞《實錄》書之。公孫,喜剌人事者也。
孫升舍人為選人時,夢與一僧立通衢,忽傳呼宰相來。既至,孫曰:「此府界提點蔡持正也。」僧曰:「此本朝第四人過嶺宰相也。」元祐中,果謫新州,本朝盧、寇、丁三人矣,蔡實第四人也。又歐陽大椿為新州職官,一日,與守過寺中,壁間見大字題曰:「蔡確善終之室」,與守異之,方問其所以,字滅不見,後蔡果謫新,終於屋下。方蔡去也,主僧掃治其室,寺僧夜夢人告之曰:「善治之,更當有宰相至矣。」數年,劉莘老至,亦終於此室。方劉拜右仆射之日,家人具飯,一小仆忽仆於堂下,少選,大呼曰:「相公指揮頭塔往新州去。」已而家人詰之,仆悟曰:「莫知其言之出也。」
梁況之居住鄂州,忽一道人至,況之與對飲。道人求綿袴,況之與之,即卷投衣袖中,將投,語曰:「入袖即再入。」凡投數十次,竟不能入,嗟咨曰:「不免為寇萊公矣。」道人遂引去,約當再來,後月余,復至門,人欲入白,即曰:「不須見侍郎,但報先去也,候到彼相見。」未幾,況之貶化州。久之,一道人至,兩口,腹上亦兩口。既至廳舍,索鬥酒,一飲而盡,見況之,但雲:「記得鄂州相見否?」音聲雖同,而形貌非矣。索錢二十七文而去,出門,以木擔穿腹中,口吹鐵笛,取漁舟,獨立其上,風引舟渡江而去,化人雲:「未嘗有此道人至也。」後二十七日,況之謝世。
元祐中,冊孟後,議備六禮。議成,皇太後於文德殿垂簾,發冊。子由招余托密語呂微仲,余曰:「公為中執法,私通意宰相,可乎?」子由曰:「此國事,若露章陳之,恐壞事爾。」余遂造相府,方語蘇中丞有少意俾白相公,微仲色甚厲,曰:「某忝位宰相,豈可與中丞通私意。」余曰:「國事也。若露章,恐壞國事,後意恐不能甘也。」乃曰:「何事?」蘇以文德,天子正衙殿,母後坐而發冊,此事不可啟。微仲曰:「奈何?」余曰:「崇政,可乎?」微仲曰:「容密啟。」既而,因奏事,微仲留,白:「文德殿,正衙殿也。居常,太皇太後惟事謙抑,若只禦崇政殿,益所以示盛德也。」宣仁曰:「亦何必就崇政,只就本殿發冊可也。」明日,詔下,止遣內謁者傳命,大臣於內東門承旨,持節成禮。二公防微杜漸之意,宣仁謙沖之德,時無知者。
紹聖中,余見劉莘老蘄州,因詰莘老:「公自中丞執政,平生交遊皆拒絕,獨聽一王巖叟語,今悔乎?」莘老默然久之,曰:「惟蔡持正事,實過當,離青州時,固悔矣。」
崇寧中,因語上仁厚之德,聰明多藝,絕人遠甚。呂吉甫曰:「大抵人君來處,別不可以世人語也。」余深然之。
範彜叟為右丞,時五嶽觀災,或曰:「可速修之,其像甚靈。昨奉安時,數十人舉一像,昨夕數道士能舉之。」範曰:「果靈,何不休焚之?」上笑而已,時以聽直言,斯盛德也。
吳沖卿孫犯大戮,法當族。上止令貶湖、浙間,又俾諸子隨其父所在。方案上議法,上屢涕下,仁聖之度,真類祖宗。
宣仁同聽政日,禦廚進羊乳房及羔兒肉。宣仁蹙然,動容曰:「羊方羔而無乳,則餒矣。」又曰:「方羔而烹之,傷夭折也。」卻而不食。有旨,不得宰羊羔以為膳。
趙清獻每夜靜,焚香於庭,具言自晨興至夕,凡與人言及所奏事,與其所為事,諄諄以告諸天。或問之,則曰:「茍欺其心,則靦於語言,其敢告諸上帝乎?乃所以自警察也。」
滕友作監司廣東,患傷寒,不省久之。夢泗州大聖灑楊枝水,且語之曰,宋祚無窮,為臣者惟忠與正,無動汝誌,無易汝守,汝亦有無窮之問。聽畢,遂愈。
內侍劉永達奉命北嶽祈雨,久之,不應。召群巫訊之,皆不驗,或謂一巫甚驗,劉亟召之,巫甚倨,慢曰:「嘉應侯也。」劉曰:「嘉應侯爵,豈憑女巫自售。」巫叱怒不已,劉曰:「侯之廟在京師何地?」巫妄指他所。劉遂加鞭捶,久之,巫乃服曰:「我北京左藏庫庫子也。」因盜官錢三十貫,為同輩告首,乃召告者入庫交錢,遂殺之。既而自刃死,初亦莫知死也,如大昏醉中,莫知身世所在。一日,忽省入其家,見其妻哭於門,問之,妻曰:「爾死三日矣。」入門,屍臥地上,將投屍中,為群鬼所執,詣一大府。主者俾赴獄,每碓磨刀割之際,血肉糜爛如泥。獄卒取泥肉,成堆聚之,須臾,大風至,復成人,晝夕無時,其苦不可言。數遇恩赦,忽傳天有赦,眾獄頓止。出門,列坐聽赦,其牛召一人,出告之曰:「爾家作功德,天赦爾。」其人遂騰空而去。語畢,獄具悉至如前。因其人之有赦,眾囚停息才頃刻耳。如是三年,得出,猶日受鐵杖三幹。得出初,亦不知杖從何來,杖畢,得以恣行。一日,遇千騎萬乘而來,屯於村旁草莽間,問其左右,曰:「天齊仁聖帝,每歲一詣議事。」我輒告其人,曰:「願緣化於此,作一行宮。」其人入白,久之,出曰:「詔可矣。」是日,鐵杖遂止,因附此巫,道人吉兇,化錢營廟,今垂成矣。劉異之,為作諸功德,薦拔之。後數日,巫詣劉謁告曰:「陰府來追,聽赦。」既而熟睡不省,兩日後,復醒,曰:「初至大府,宣赦如常時,既而知赦專為我也。方忻悅,而主者曰:殺人為盜,在法不赦。且令歸,當上請。後四日,復謁告曰:「又有赦矣。既至,主者召我詣前,曰:上帝有命,內侍劉永達非親非舊,特赦之,緣汝罪大,令作女子。遂再拜,泣涕稱謝。」巫因仆於地,翌日,巫失所附,經縣論告,劉與錢帛謝,遣之而去。崇寧元年秋,劉至陵下,語諸陵使,余時按事永安縣,故得其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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