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仙神

閩中仙遊縣有九仙山,其神靈異,能知人間未然之事,人或禱請,輒於夢中開示形兆。始雖莫測,事往而推,無不征驗。神道顯秘,莫可彈結。予所最征實者,吾鄉衡山文太守、吳邑都庫部、太倉州周二牧,皆親詳其事。故疏之雲:

文太守宗儒分符溫州,未期,遣人祈問壽算。夢者見一人,謂之曰:“往山下,當有優人作戲,汝可觀之。”夢者曰:“太守令我祈問壽算耳!”其人答雲:“有孔老人,還自問之。”言訖而去。尋至山下,遇有丹引喪而來,果有群優,裝著采衣,蹁躚轝前,後鼓樂導從,賓客無不鮮盛。夢者前致問雲:“今日送葬,當是何人?有何官職?而若是乎?”答者曰:“吾鄉王太守死,今當臨穴,是以相送耳。”夢者驚寤,自謂不祥,乃隱此事,不敢陳說,徑白太守,雲:“蒙遣祈問一無答,但令問孔老人,當自知之。”太守即便搜訪,果有此人,昨被差遣,將一大木付匠裁鋸。即召而問之,曰:“汝計此合鋸幾何?”對曰:“已就鋸矣!”曰:“即計木板,當得幾何?”對曰:“合得五十有六,中腐其一,數不得全耳!”太守怒,曰:“木材如此,何止此數?便可經營。”複令益之。對曰: “數已定矣!複何及乎?”太守時年五十有五,聞老人言,不覺驚汗。果及數乃疽發而卒。

都庫部玄敬,少貧病不得誌。嚐識一黃生,閩中人也,曾遊吳門,一日告歸,因相語曰:“九仙山在吾境上,其神靈驗。子今坎坷,吾當代卜,即見複也。”玄敬喜諾,即具手疏,陳述其意,贈以裹糧,生遂辭去。至祠所,焚香祈禱,具白緣由。夢入一室中,見兩壁上倒懸二軸,各書三大字,曰“在何處”“嵯峨高”。生未省諭,沉吟再三,忽有一人曰:“子何必疑?彼將自知。”後,來吳中,具以事白,玄敬不悟,遍訪識者,並不詳曉。弘治甲寅年,何中丞鑒來巡撫江南,偶見都文,深蒙獎歎,往往薦揚,自是知名。郡縣大夫爭相引拔。次年大比,林御史塘即錄送試院。有高士達者,山西人也,為山東武定州學官,來校文事。閱玄敬文,甚加稱賞,遂獲中選。其夢始著然。嵯峨字義猶未解,或曰:“二字上並有山,文高本貫山西,又仕山東,兩山字義亦甚明白,何雲不解?”其征或然。今何公為南大司馬,玄敬為庫部,其言益驗矣。

周某,閩人也,為常山縣學官。仕既不達,又複無子,以是怏怏。來禱於神,即夢一大舟,舟尾上有二人坐,舟中載一棺,以繩纏縛甚堅。既得此夢,未審雲何,或曰:“舟中著棺,當是州官;船尾二人,即是舟子。”始大暢悅,後果為太倉州二牧,生二子,果如其占矣。

○異人

雷蓬頭者,名太雲,不知何許人也。少為書生,好道術,入沙門遊,又棄而學仙。成化間,居太和山中,敝衣蓬首,行若飄雲。人或於山下見之,或失所在,舉頭望之,遙在高崖雲霧中,相距萬仞,或二三十里許;或時假寐一室,扃闔如故,身已在他處,山上祠宮鹹固鎖鑰。每雞鳴諸山,法鍾遠近俱發,道士驚起,曰:“雷仙人入宮矣!”荊王求見之,固請曰:“側聞神仙之名久矣!願乞片言。”雲曰:“予丐人也,何足以語仙?”王曰:“汝年幾何矣?”曰“雲半歲。”王曰:“汝何許人?”雲曰:“幽州生,建康長,廣東編戶,遼東應役。”王懣然不悅,曰:“今日幸奉至人,願乞道術。”雲怒曰:“吾非俳優,何術可施?”遂大相詆訾。王不勝怒,密遣人縶之,噀以狗血,遂裹以革,令厭之桎梏,置獄欲殺之。夜半,忽不見。成化末,不知所終。

福州安翁者,以市酤為業。常有道人沽飲,輒去不償直。翁亦不責。久之,道人來會翁,曰:“良意久不酬,今幸枉過。”乞遂偕行。翁許之,須臾至一山下草庵中,成賓主畢。道人曰:“有一道友,去此甚近,亦有仙術。仆往邀請,共君相娛,可乎?”翁喜諾。道人遂去。久不來,翁且餒,顧室中蕭然無供具,惟破釜在壁下,餘飯可升許;仰視屋梁上,懸橘數顆;壁上張畫梅一軸。翁不勝餒,取釜中飯。食訖,道人適至,曰:“道侶不遇,無以為款。不陋貧居,可遂留數日耳。”翁懇辭。道人再三,曰:“煩君遠臨,無以相贈,奈何?”翁曰:“可掇壁間畫耳。”道人曰:“此吾道友之物,奈何與君?君既相愛,吾當榻之耳。”既覆之以手,拭之,宛然如畫。因題其上,曰:“為買東平酒一卮,邇來相會話仙機。壺天有路容人到,凡骨無緣化鶴飛。莫道煙霞愁縹緲,好將家國認希夷。可憐寂寞空歸去,休向紅塵說是非。”翁持此遂別,迷道不知所向,問野中人。曰:“福州離此四日程耳。”翁始悟遇仙,悵怏而歸,翁後以壽終於家雲。

呂疙瘩者,不詳其名裏。成化間,嚐遊於襄都河洛之間,冬則臥雪,夏則被褐。好狎兒童,且謔且詈,競為之結小髻,每搖首則發理如櫛,複為結之,如螺然滿頭。時人呼為“疙瘩”。一日履江水上,江畔一婦人方晨汲,見之曰:“呂公若能行水耶?”呂怒,取其杖笞之,複履江去。弘治巳未,相傳於隴右白日上升而去。

張皮雀者,名道修,少從其父參議江西時,每聞道院鍾鼓笙磬之音,輒往觀焉,父不能禁。後還吳中為道士,師事胡風子。胡風子師事莫月鼎,授五雷法,居玄妙觀,弟子甚眾,欲密授道,修以書,置屋上覆瓦中。呼道修曰:“天將雨,亟升屋,敗隙補之。”道修如其言往。胡公曰:“得乎?”道修應曰:“得之矣!”於是始得秘訣,驅風雷如神。常懷一皮雀狎小兒,每出,則小兒群繞之,故時人謂之“張皮雀”。好飲酒食狗肉,常有病瘧者求治,會方啖狗肉,遂以汁濡作符以授之,曰:“謹握之!及家而後啟。”其人易之曰:“何物能治疾邪?”中途竊視之,忽有神人,怒撻之,幾絕。一日行道中,見一人,責之曰:“汝婦將死,盍返視邪?”入寢中,婦果自縊,忽絕而蘇。天亢旱,太守朱勝求禱。道修曰:“儒輩每毀我。欲雨,設壇於學宮!”太守不可,然不得已,遂強設於裏塾。又令黃冠轝之以行,命置水於兩廡間,呼群兒侍諧笑滿前。每作符,遣一兒投水中,則雲氣生其上,滃合雷電轟烈,大雨如注。道修大呼曰:“請誅貪吏!”諸吏跪伏,莫敢仰視。良久曰:“沾足乎?”眾曰:“然!”雨乃止。江陰旱,富民周氏請禱,道修往視,囷廩甚侈,怒曰:“彼固求福已耳!”且為之禱,雷雨大作,道修曰: “彼為富不仁,請焚其廩!”火繞其廬,焚之幾盡。吳江旱,王道會者禱之,雨已作。道修曰:“王道會亦禱雨乎?今日邂逅誠幸,相角法術,何如?”眾然建兩壇。道修謂道會曰:“左右何居?”道會觀東郊已雲,遂即左;道修在右。有頃,雲歸於西,東望皎然,雨忽大注。道會大慚。神驗甚,眾不可測也。居常忤兄意,每受棰,不走,但呼“大宿世”“大宿世”。以壽終,翌旦,人於鬆陵長橋上見之。

趙頭陀,成化間吳中有吃肉和尚,自言從終南山來,問其姓名,答雲:“是趙頭陀!”往來僧居,不假寢榻,常坐於廊廡之間,身著獘衲,不易寒暑。性好餔餟,無所去擇,食如燎毛,飲若填壑。人莫見其溲溺。故呼為“吃肉和尚”。每見輒曰:“可作一齋!”爾後供者漸不能繼,或絕口累日,亦複晏然。有一少年,惡其無厭,欲試苦之,值大寒月,邀請入舍,乃款以餘庖,羊脂雜物凝貯盂中,曰:“和尚食肉。”即舉手張口,瞬息啖盡。又將取水數升與之,曰:“和尚渴乎?”便複吸水遽足。奉秫飯,曰:“和尚飯乎?”即飽飫一頓,不謝而去,亦無所若。嚐趺坐道上,有一縣吏嗬導而來,儼然不動。吏怒命拽去,鞭笞一十,亦無嗔愧。尋於故處,還複安坐,人皆笑之。有高媼者,時造其家,輒具食一日,忽來呼媼曰:“我欲行矣!不為他人作取檀越。”意在相報,遂端坐簷下,夜半而化。晨有群僧舉之而去。閭巷男女聞有此事,競來觀看,投錢萬計。媼意始解。丹陽都玄敬,博識士也,嚐摩其囟門,圓徑二寸,虛通如穴,光朗異常,竟莫測其為何如人也。

張剌達者,相傳是宋時人,為華州掾,嚐從州太守入華山謁陳摶先生。先生敘賓主就坐訖,複設榻於左,似有所伺。太守不之悟。已而一道人至,藍袍葛巾,蕭如也。先生與之揖而坐焉,道人趨而左,據榻端坐,傲然無遜容。太守不悅。先生事之甚恭,因請曰:“先生袖中攜有何物?幸以相貺。”道人即探出棗三枚,顏色各異,乃以白者授陳先生,赤者自吞食之,青者投太守。太守愈不悅,持以奉掾,掾遂啖之。道人遽出。太守問於先生,曰:“是何道者?先生固為恭乎?”先生曰:“此純陽真人也。”太守悔恨,追不能及。張公自後得道。國初時,往往遊人間,每顯異跡。太宗時開邸北平,嚐召見之,語有神異。及即位,思慕甚篤,遣胡尚書濙遍海嶽間求訪,之後於秦中邂逅,宣述聖意,企仰道真乞回鶴馭以慰睿望。張公曰:“謹奉詔!但道遠日久,公先就駕,予當繼至耳。”既而胡方入朝,張公果至,帝延入問之,曰:“何為是道?”曰:“能食能糞,此即是道。”帝不悅,曰:“卿有仙術,為朕試之,以為榮觀,不亦可乎?” 張公遣侍豎舁一甕來,即指之曰:“臣欲入此以觀造化。”即投足縮首,頃刻不見,呼之則諾,視之無形。帝命擊破之,使人各持破甕一片,呼之如月印水,在在俱足,隨呼而應,莫知所為。帝曰:“卿可試出。”言訖,張公忽在前。帝曰:“卿可更窮造化之道。”張公曰:“諾!”即走入柱中,呼之複出。帝歎曰:“妙哉!張卿出幽入冥,其至神乎?”張公複取水噀於中庭,須臾變成巨用間岸,沙際橫一渡舟。張公舉手招之,舟忽近人,遂登舟去,不知所之。尋視庭際,了無波痕。後帝患疾,食不下,始悟張公之言,歎曰:“張公其能鏡餘之死生矣!”先是,張公以草一莖授胡公,曰:“異日,陛下若有危疾,以此療之。”於是帝服之,果瘥。

○藝術

胡宏,字任之,寧波人。少讀《易》,遇一道人,與語,曰:“我有秘術,子可受之。但不營仕,乃可免禍耳。”宏曰:“謹奉教!”遂以十筮授之,發無不中。有卜者,每聞宏作卦,輒從鄰壁中聽之,其說皆按《易》占,無詭辭。後知之,遂不說《易》,但言貞咎而已。有一人家暴富,心疑之。宏為設卦,曰:“家有狸奴走入室,是其祥也。”曰:“然!”曰:“狸形必大,可稱之,得幾斤?”曰:“七斤許?”曰:“富及七載,狸奴當去。何能久■?”及期,狸果去不見,家貧如初。一人家夜有屍撐於門,莫知為誰,主人懼,不敢啟扃,踰垣而逃,卜於宏,宏曰:“有府胥姓某者,往求之,訟可解矣。”主人往索,果得其人,懇乞再三,曰:“誠不敢諱,是予某親,非有宿嫌,求棺耳。”召其子,遺以金帛,禍乃解。嚐經閶門都彥容家,將戒舟,有唐貢士者偕其友三人來,宏曰:“公等何為?”曰:“行藏未卜,幸先生教之。”曰:“草草不暇,行當總筮之。”卦成,宏折而論之,曰:“某君勿行,當有疾厄;某君中乙科;唐君後必為御史。”後悉如其言。平生占驗甚多,每筮一卦,則受金半兩。以壽終於家。

葛可久,吳人也,性豪爽,好博。少遇異人,授以醫術,不事方書,中輒神異。道有狂犬,可久謂人曰:“誰當擒之,即可療。”惡少果環執之。可久砭其腎,犬臥良久差。有群少戲裏中,望見可久。一少年從牖躍入室,曰:“召可久診視之,不驗則群躁之。”強可久,可久診之,曰:“腸已斷矣,當立死耳!”有頃,少年果死。朱彥修嚐治浙中一女子瘵且愈,頰上兩丹點不滅,彥修技窮,謂主人曰:“須吳中葛公耳。然其人雄邁不羈,非子所致也。吾遣書往彼,彼必來。”主人悅,具供帳舟楫以迎。使至,葛公方興眾博,大叫,使者俟立中庭。葛公瞠目視之,曰:“爾何為者?”使者奉牘跪上之。葛公省書,不謝客行,亦不返舍,遂登舟。比至,彥修語其故,出女子視之。可久曰:“法當刺兩乳。”主人難之。可久曰:“請覆以衣。”援針刺之,應手而滅。主人贈遺甚豐,可久笑曰:“吾為朱先生來,豈責爾報邪?”悉置不受。江浙行省左丞某者,患癱疾,彥修曰:“按法不治。”可久曰:“尚可刺。”彥修曰:“雖可刺,僅舉體半耳。亦無濟也。”家人固請,遂刺之,卒如彥修言。彥修且計日促之行,曰:“當及家而絕。”已而果然。二子治驗並顯。

○夢征

楊中丞一清居京師時,其友王溥,武昌人也,計偕而來。嚐同旅舍,禮試已畢,比將徹闈,中丞夜夢入府院中,左右文書狼籍滿案,有一文秩,即啟視之,乃試錄。展覽始末,悉便記憶。既覺,即與溥言曰:“公等成敗吾已卜矣。”溥戲詰之,具白其故。溥曰:“當有溥名否?”曰:“無也。”曰:“武昌一郡當得幾人?”曰:“合有二標,一在通城,一在江夏。”溥曰:“誰為第一?”曰:“當是吳人。”又問其次,曰:“海南丘公雅所稱賞,是其人也。”溥曰:“頗憶其文乎?”便了了誦之,一無遺脫,且曰:“曩論式唯是一篇,今歲文場當有聯壁。”浦笑曰:“公言若驗,可謂通神。”既而溥果下第,第一人乃是鬆陵趙寬廉使,其次即今孫光祿交,蓋丘公門士也;謂二標者,通城劉紹玄、江夏許節檢閱;文錄得論二篇,其它記誦,不爽豕亥。溥大驚異,知公非常人矣。又明年,溥始登第,尋亦仕為南康太守。

○飲客

曾公棨,偉儀雄幹,善飲喜啖,人莫測其量。張英國輔欲試之,密使人圍其腹,作紙俑置廳事後,命蒼頭視公飲,飲幾許,如器注俑中。乃邀公飲竟日,俑已溢,別注甕中,又溢,公神色不動。夜半,英國具轝從送歸第,屬使者善侍之,意公必醉,坐伺使者返命。公歸,亟呼家人設酒勞轝隸。公取觴複大酌,隸皆醉,公方就寢。英國聞之,大驚。史百戶者,性嗜飲,晝夜沉醉不少醒,嚐旦謁上官,上官與之語,懵然無所答。上官怒叱之,曰:“汝醉邪?”其父聞之,遂絕其飲,久之病且作,吳中名醫莫療。有張致和者,善深於脈理,診之曰:“夜半當絕,勿複紛紛。”及期果欲絕,其妻泣曰:“汝素嗜飲酒,今■矣,然久不得飲,聊薦一杯,與爾永訣,死當無恨。”遂啟其齒,以溫酒灌之,須臾鼻竅綿綿若有息焉;又灌之,而唇動;又灌之,而漸蘇。以報致和,致和曰:“彼以酒為生,酒絕則生絕,慎勿藥之,當飲以醉酒。”如其言,果愈。又飲數年乃終。

○女士

沈氏,秀州人,聰慧能屬文,少選入宮為給事中。孝宗皇帝嚐試六宮守宮,論沈文最佳,其發端雲:“甚矣,秦之無道也,宮豈必守哉?”上悅,擢為第一。弟溥為貢士,就試春官,沈贈以詩,雲:“自少辭家侍禁闈,人間天上雨依稀。朝隨鳳輦趨青瑣,夕俸鸞書入紫薇。銀燭燒殘空有淚,玉釵敲斷竟無歸。年來望爾登金籍,同補山龍上袞衣。”時競傳誦之。

孟淑卿,姑蘇人,訓導澄之女,有才辨,工詩,自以配不得誌,號曰“荊山居士”。嚐論宋朱淑貞詩,曰:“作詩須脫胎化質,僧詩無香火氣乃佳,女子鉛粉亦然,朱生故有俗病,李易安可與語耳。”為士林所稱。然性疏朗,不忌客,世以此病之。篇什甚富,零落已多,最傳者數篇,《悼亡詩》雲:“斑斑羅袖濕啼痕,深恨無香使返魂。豆蔻花開人不見,一簾明月伴黃昏。”又《春歸》雲:“落盡棠梨水拍堤,淒淒芳草望中迷。無情最是枝頭鳥,不管人愁隻管啼。”又《長信秋詞》末韻雲:“君意一如秋節序,不教芳草得長春。”《冬詞》末韻雲:“雙蛾爭似庭前柳,臘盡春來又放舒。”真欲與文姬、羽仙輩爭長。

朱氏,海昌人,過吳虎丘山,題詩壁上,雲:“梵閣憑臨入紫霞,憑欄極目渺無涯。天連淮海三千里,煙鎖吳城十萬家。南北舟航搖落日,高低丘隴接平沙。老僧不管興亡事,安坐蒲團課法華。”

金陵妓者徐氏,亦有文藻,作《春陰》詩,末韻雲:“楊花厚處春陰薄,清冷不勝單夾衣。”亦為清唱。

鮑賽賽,辰州人,年十五隨父耕畬,歸遇虎,攫父去。賽賽操刃追之,相持良久,竟斃於虎。又沅陵縣民吳永華女,名六女,年十三與姊入山采薇,遇虎攫姊去,六女操杖追之,虎俯首閉目若伏罪狀,姊乃脫。竟歿,太守聞而嘉之,賞以米帛。

○物異

弘治甲寅,遼東大風晝晦,雨蟲滿地,黑殼,大如蠅。次年乙卯,長沙旱,苦竹開花,楓樹生李實,黃連樹生王瓜,苦蕒菜開蓮花,七日而謝。又歲丙辰三月,敘州楠樹生蓮花五十餘朵;李樹生豆莢,苕苕滿枝。

弘治甲子,蘇州崇明縣民顧氏家,雞胎息一物,猴頭,餘悉如人狀,長四寸許,有尾,蠕動而無聲。是歲海盜作。

弘治庚戍歲,武昌城中飛鴉銜一囊,市人競逐之。囊墜,啟視之,火礫五枚,然躍出。是歲,武昌災者三,黃州災,漢陽炎。

弘治辛酉元日,朝邑地震如雷,城宇撼落者五千三百餘所,遍地竅發如甕,口或裂長一二尋,湧泉泛溢,幾成川河。迄望夕,猶震搖不息,人民逃散。

弘治戊午夏六月十有一日,姑蘇錢塘二郡川湖池沼水忽騰沸,高可二三尺,良久始複。是歲,溫州泰順縣左忽有一物橫飛曳空,狀如箕,尾如帚,色雜粉紫,長數丈餘,無首,吼若沉雷,從東北去。修武縣東嶽祠北,忽有黑氣,聲如雷,隱隱墮地,村民李雲往視之,得溫黑石一枚,良久乃冷。

鄒曾為蕭山令,性苛暴。有何御史者老於家,曾殺之。其子求為報讎。曾嚐飲一玉杯,甚愛之。一夕置幾上,杯忽自躍墮地而碎。曾惡之。明日難作。

想文,無錫人。弘治己酉秋,赴應天試,幾上筆忽自躍。是歲魁榜第二人。

弘治中,欒陽民家牛產一麟,初不為異,偶過廨宇,見壁上畫麟,始大驚悟。俗謂“麟能茹鐵糞金”,遂以鐵灌之而斃。後獻其皮於鎮府,鎮府貢於庭,兩脅有甲毛從甲孔中出,角栗形,才及犬大。崇明民家於海中設網,忽獵一獸,如犬、黑色,置家池中,善盜魚,患之,驅而入海,行甚捷,海水為之披躍,乃知為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