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十 白氏文集
卷第十一 感傷三 古體五言 凡五十三首
卷第十二 

初入峽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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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有萬仞山,下有千丈水。蒼蒼兩岸間,闊狹容一葦。瞿唐呀直瀉,灩澦屹中峙。未夜黑岩昏,無風白浪起。大石如刀劍,小石如牙齒。一步不可行,況千三百里。苒箬竹篾𥮘,欹危楫師趾。一跌無完舟,吾生系於此。常聞仗忠信,蠻貊可行矣。自古漂沉人,豈盡非君子。況吾時與命,蹇舛不足恃。常恐不才身,複作無名死。

過昭君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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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珠產無種,彩雲出無根。亦如彼姝子,生此遐陋村。至麗物難掩,遽選入君門。獨美眾所嫉,終棄出塞垣。唯此希代色,豈無一顧恩。事排勢須去,不得由至尊。白黑既可變,丹青何足論。竟埋代北骨,不返巴東魂。慘澹晚雲水,依稀舊鄉園。妍姿化已久,但有村名存。村中有遺老,指點為我言。不取往者戒,恐貽來者冤。至今村女面,燒灼成瘢痕。

自江州至忠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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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在潯陽日,已歎賓朋寡。忽忽抱憂懷,出門無處寫。今來轉深僻,窮峽巔山下。五月斷行舟,灩堆正如馬。巴人類猿狖,矍鑠滿山野。敢望見交親,喜逢似人者。

初到忠州登東樓,寄萬州楊八使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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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東邑居窄,峽牽氣候偏。林巒少平地,霧雨多陰天。隱隱煮鹽火,漠漠燒畬煙。賴此東樓夕,風月時翛然。憑軒望所思,目斷心涓涓。背春有去雁,上水無來船。我懷巴東守,本是關西賢。平生已不淺,流落重相憐。水梗漂萬里,籠禽囚五年。新恩同雨露,遠郡鄰山川。書信雖往復,封疆徒接連。其如美人面,欲見杳無緣。

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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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路音信斷,山城日月遲。欲知州近遠,階前摘荔枝。

西樓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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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複悄悄,城隅隱林杪。山郭燈火稀,峽天星漢少。年光東流水,生計南枝鳥。月沒江沉沉,西樓殊未曉。

東樓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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脈脈複脈脈,東樓無宿客。城暗雲霧多,峽深田地窄。宵燈尚留焰,晨禽初展翮。欲知山高低,不見東方白。

寄王質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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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始識君時,愛君世緣薄。我亦吏王畿,不為名利著。春尋仙遊洞,秋上雲居閣。樓觀水潺潺,龍潭花漠漠。吟詩石上坐,引酒泉邊酌。因話出處心,心期老岩壑。忽從風雨別,遂被簪纓縛。君作出山雲,我為入籠鶴。籠深鶴殘悴,山遠雲飄泊。去處雖不同,同負平生約。今來各何在,老去隨所托。我守巴南城,君佐征西幕。年顏漸衰颯,生計仍蕭索。方含去國愁,且羨從軍樂。舊遊疑是夢,往事思如昨。相憶春又深,故山花正落。

南賓郡齋即事,寄楊萬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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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巴子城,山下巴江水。中有窮獨人,強名為刺史。時時竊自哂,刺史豈如是。倉粟喂家人,黃縑裹妻子。莓苔翳冠帶,霧雨霾樓雉。衙鼓暮複朝,郡齋臥還起。回頭望南浦,亦在煙波裏。而我複何嗟,夫君猶滯此。

招蕭處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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峽內豈無人,所逢非所思。門前亦有客,相對不相知。仰望但雲樹,俯顧惟妻兒。寢食起居外,端然無所為。東郊蕭處士,聊可與開眉。能飲滿杯酒,善吟長句詩。庭前吏散後,江畔路幹時。請君攜竹杖,一赴郡齋期。

庭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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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饒竹樹,唯有青槐稀。十種七八死,縱活亦支離。何此郡庭下,一株獨華滋。濛濛碧煙葉,嫋嫋黃花枝。我家渭水上,此樹蔭前墀。忽向天涯見,憶在故園時。人生有情感,遇物牽所思。樹木猶複爾,況見舊親知。

送客回晚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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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上雲霧開,沙頭風浪定。參差亂山出,澹濘平江淨。行客舟已遠,居人酒初醒。嫋嫋秋竹梢,巴蟬聲似磬。

東樓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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瀟灑城東樓,繞樓多修竹。森然一萬竿,白粉封青玉。捲簾睡初覺,欹枕看未足。影轉色入樓,床席生浮綠。空城絕賓客,向夕彌幽獨。樓上夜不歸,此君留我宿。

九日登巴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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黍香酒初熟,菊暖花未開。閑聽竹枝曲,淺酌茱萸杯。去年重陽日,漂泊湓城隈。今歲重陽日,蕭條巴子台。旅鬢尋已白,鄉書久不來。臨觴一搔首,座客亦裴回。

東城尋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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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色日上面,歡情日去心。今既不如昔,後當不如今。今猶未甚衰,每事力可任。花時仍愛出,酒後尚能吟。但恐如此興,亦隨日銷沉。東城春欲老,勉強一來尋。

江上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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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花已萎絕,江草已消歇。遠客何處歸,孤舟今日發。杜鵑聲似哭,湘竹斑如血。共是多感人,仍為此中別。

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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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令有常候,清明桐始發。何此巴峽中,桐花開十月。豈伊物理變,信是土宜別。地氣反寒暄,天時倒生殺。草木堅強物,所稟固難奪。風候一參差,榮枯遂乖剌。況吾北人性,不耐南方熱。強羸壽夭間,安得依時節。

早祭風伯,因懷李十一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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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郡雖褊陋,時祀奉朝經。夙興祭風伯,天氣曉冥冥。導騎與從吏,引我出東坰.水霧重如雨,山火高於星。忽憶早朝日,與君趨紫庭。步登龍尾道,卻望終南青。一別身向老,所思心未寧。至今想在耳,玉音尚玲玲。

花下對酒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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藹藹江氣春,南賓閏正月。梅櫻與桃杏,次第城上發。紅房爛簇火,素豔紛團雪。香惜委風飄,愁牽壓枝折。樓中老太守,頭上新白髮。冷澹病心情,暄和好時節。故園音信斷,遠郡親賓絕。欲問花前尊,依然為誰設。

引手攀紅櫻,紅櫻落似霰。仰首看白日,白日走如箭。年芳與時景,頃刻猶衰變。況是血肉身,安能長強健。人心苦迷執,慕貴憂貧賤。愁色常在眉,歡容不上面。況吾頭半白,把鏡非不見。何必花下杯,更待他人勸。

不二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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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眼日將暗,四肢漸衰瘦。束帶剩昔圍,穿衣妨寬袖。流年似江水,奔注無昏晝。志氣與形骸,安得長依舊。亦曾登玉陛,舉措多紕繆。至今金闕籍,名姓獨遺漏。亦曾燒大藥,消息乖火候。至今殘丹砂,燒幹不成就。行藏事兩失,憂惱心交鬥。化作憔悴翁,拋身在荒陋。坐看老病逼,須得醫王救。唯有不二門,其間無夭壽。

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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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何所似,似彼孤生蓬。秋霜剪根斷,浩浩隨長風。昔游秦雍間,今落巴蠻中。昔為意氣郎,今作寂寥翁。外貌雖寂寞,中懷頗沖融。賦命有厚薄,委心任窮通。通當為大鵬,舉翅摩蒼穹。窮則為鷦鷯,一枝足自容。苟知此道者,身窮心不窮。

哭王質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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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遊寺前別,別來十年餘。生別猶怏怏,死別複何如。客從梓潼來,道君死不虛。驚疑心未信,欲哭複踟躕。踟躕寢門側,聲發涕亦俱。衣上今日淚,篋中前月書。憐君古人風,重有君子儒。篇詠陶謝輩,風流嵇阮徒。出身既蹇屯,生世仍須臾。誠知天至高,安得不一呼。江南有毒蟒,江北有妖狐。皆享千年壽,多於王質夫。不知彼何德,不識此何辜。

東坡種花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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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錢買花樹,城東坡上栽。但購有花者,不限桃杏梅。百果參雜種,千枝次第開。天時有早晚,地力無高低。紅者霞豔豔,白者雪皚皚。遊蜂逐不去,好鳥亦來棲。前有長流水,下有小平臺。時拂臺上石,一舉風前杯。花枝蔭我頭,花蕊落我懷。獨酌複獨詠,不覺月平西。巴俗不愛花,竟春無人來。唯此醉太守,盡日不能回。

東坡春向暮,樹木今何如。漠漠花落盡,翳翳葉生初。每日領童僕,荷鋤仍決渠。剗土壅其本,引泉溉其枯。小樹低數尺,大樹長丈餘。封植來幾時,高下隨扶疏。養樹既如此,養民亦何殊。將欲茂枝葉,必先救根株。雲何救根株,勸農均賦租。雲何茂枝葉,省事寬刑書。移此為郡政,庶幾甿俗蘇。

登城東古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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迢迢東郊上,有土青崔嵬。不知何代物,疑是巴王台。巴歌久無聲,巴宮沒黃埃。靡靡春草合,牛羊緣四隈。我來一登眺,目極心悠哉。始見江山勢,峰疊水環回。憑高視聽曠,向遠胸襟開。唯有故園念,時時東北來。

哭諸故人,因寄元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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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哭寢門,今日哭寢門。借問所哭誰,無非故交親。偉卿既長往,質夫亦幽淪。屈指數年世,收涕自思身。彼皆少於我,先為泉下人。我今頭半白,焉得身久存。好狂元郎中,相識二十春。昔見君生子,今聞君抱孫。存者盡老大,逝者已成塵。早晚升平宅,開眉一見君。

郡中春宴,因贈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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僕本儒家子,待詔金馬門。塵忝親近地,孤負聖明恩。一旦奉優詔,萬里牧遠人。可憐島夷帥,自稱為使君。身騎牂牁馬,口食塗江鱗。暗澹緋衫故,斕斑白發新。是時歲二月,玉曆布春分。頒條示皇澤,命宴及良辰。冉冉趨府吏,蚩蚩聚州民。有如蟄蟲鳥,亦應天地春。熏草席鋪坐,藤枝酒注樽。中庭無平地,高下隨所陳。蠻鼓聲坎坎,巴女舞蹲蹲。使君居上頭,掩口語眾賓。勿笑風俗陋,勿欺官府貧。蜂巢與蟻穴,隨分有君臣。

開元寺東池早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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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水暖溫暾,水清波瀲灩。簇簇青泥中,新蒲葉如劍。梅房小白裹,柳彩輕黃染。順氣草熏熏,適情鷗泛泛。舊游成夢寐,往事隨陽焱。芳物感幽懷,一動平生念。

東溪種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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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性愛栽植,植柳水中坻。乘春持斧斫,裁截而樹之。長短既不一,高下隨所宜。倚岸埋大幹,臨流插小枝。松柏不可待,楩楠固難移。不如種此樹,此樹易榮滋。無根亦可活,成陰況非遲。三年未離郡,可以見依依。種罷水邊憩,仰頭閑自思。富貴本非望,功名須待時。不種東溪柳,端坐欲何為。

臥小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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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起視事畢,晏坐飽食終。散步長廊下,臥退小齋中。拙政自多暇,幽情誰與同。孰雲二千石,心如田野翁。

步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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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上東坡步,夕上東坡步。東坡何所愛,愛此新成樹。種植當歲初,滋榮及春暮。信意取次栽,無行亦無數。綠陰斜景轉,芳氣微風度。新葉鳥下來,萎花蝶飛去。閑攜斑竹杖,徐曳黃麻屨。欲識往來頻,青蕪成白路。

征秋稅畢,題郡南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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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城直下視,蠢蠢見巴蠻。安可施政教,尚不通語言。且喜賦斂畢,幸聞閭井安。豈伊循良化,賴此豐登年。案牘既簡少,池館亦清閒。秋雨簷果落,夕鐘林鳥還。南亭日瀟灑,偃臥恣疏頑。

蚊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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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徼炎毒早,二月蚊蟆生。咂膚拂不去,繞耳薨薨聲。斯物頗微細,中人初甚輕。如有膚受譖,久則瘡痏成。痏成無奈何,所要防其萌。么蟲何足道,潛喻儆人情。

登龍昌上寺望江南山,懷錢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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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馬出西郭,悠悠欲何之。獨上高寺去,一與白雲期。虛檻晚瀟灑,前山碧參差。忽似青龍閣,同望玉峰時。因詠松雪句,永懷鸞鶴姿。六年不相見,況乃隔榮衰。

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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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日照高樹,樹頭子規鳴。東風吹野水,水畔江蘺生。盡日看山立,有時尋澗行。兀兀長如此,何許似專城。

遣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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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往必悲生,泰來由否極。誰言此數然,吾道何終塞。嘗求詹尹卜,拂龜竟默默。亦曾仰問天,天但蒼蒼色。自茲唯委命,名利心雙息。近日轉安閒,鄉園亦休憶。回看世間苦,苦在求不得。我今無所求,庶離憂悲域。

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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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降水返壑,風落木歸山。冉冉歲將宴,物皆複本源。何此南遷客,五年獨未還。命屯分已定,日久心彌安。亦嘗心與口,靜念私自言。去國固非樂,歸鄉未必歡。何須自生苦,舍易求其難。

負冬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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杲杲冬日出,照我屋南隅。負暄閉目坐,和氣生肌膚。初似飲醇醪,又如蟄者蘇。外融百骸暢,中適一念無。曠然忘所在,心與虛空俱。

委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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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城雖荒蕪,竹樹有嘉色。郡俸誠不多,亦足充衣食。外累由心起,心寧累自息。尚欲忘家鄉,誰能算官職。宜懷齊遠近,委順隨南北。歸去誠可憐,天涯住亦得。

宿溪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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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心愛金玉,眾口貪酒肉。何如此溪翁,飲瓢亦自足。溪南刈薪草,溪北修牆屋。歲種一頃田,春驅兩黃犢。于中甚安適,此外無營欲。溪畔偶相逢,庵中遂同宿。醉翁向朝市,問我何官祿。虛言笑殺翁,郎官應列宿。

重過壽泉,憶與楊九別時,因題店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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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州南十裏,有水名壽泉。湧出石崖下,流經山店前。憶昔相送日,我去君言還。寒波與老淚,此地共潺湲。一去曆萬里,再來經六年。形容已變改,處所猶依然。他日君過此,殷勤吟此篇。

西掖早秋直夜書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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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風起禁掖,新月生宮沼。夜半秋暗來,萬年枝嫋嫋。炎涼遞時節,鐘鼓交昏曉。遇聖惜年衰,報恩愁力小。素餐無補益,朱綬虛纏繞。冠蓋棲野雲,稻粱養山鳥。量能私自省,所得已非少。五品不為賤,五十不為夭。若無知足心,貪求何日了。

庭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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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下何所有,十松當我階。亂立無行次,高下亦不齊。高者三丈長,下者十尺低。有如野生物,不知何人栽。接以青瓦屋,承之白沙台。朝昏有風月,燥濕無塵泥。疏韻秋槭槭,涼陰夏淒淒。春深微雨夕,滿葉珠蓑蓑。歲暮大雪天,壓枝玉皚皚。四時各有趣,萬木非其儕。去年買此宅,多為人所咍。一家二十口,移轉就松來。移來有何得,但得煩襟開。即此是益友,豈必交賢才。顧我猶俗士,冠帶走塵埃。未稱為松主,時時一愧懷。

竹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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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愛輞川寺,竹窗東北廊。一別十餘載,見竹未曾忘。今春二月初,卜居在新昌。未暇作廄庫,且先營一堂。開窗不糊紙,種竹不依行。意取北簷下,窗與竹相當。繞屋聲淅淅,逼人色蒼蒼。煙通杳靄氣,月透玲瓏光。是時三伏天,天氣熱如湯。獨此竹窗下,朝回解衣裳。輕紗一幅巾,小簟六尺床。無客盡日靜,有風終夜涼。乃知前古人,言事頗諳詳。清風北窗臥,可以傲羲皇。

同韓侍郎游鄭家池吟詩小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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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艇容三人,晚池流浼浼。悠然依棹坐,水思如江海。宿雨洗沙塵,晴風蕩煙靄。殘陽上竹樹,枝葉生光彩。我本偶然來,景物如相待。白鷗驚不起,綠芡行堪采。齒發雖已衰,性靈未雲改。逢詩遇杯酒,尚有心情在。

晚歸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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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吊李家孤,暮問崔家疾。回馬獨歸來,低眉心鬱鬱。平生所善者,多不過六七。如何十年間,零落三無一。劉曾夢中見,元向花前失。漸老與誰遊,春城好風日。

曲江感秋二首并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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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和二年、三年、四年,予每歲有曲江感秋詩,凡三篇,編在第七集卷。是時予爲左拾遺、翰林學士。無何,貶江州司馬、忠州刺史。前年遷主客郎中、知制誥。未周歲,授中書舍人。今遊曲江,又值秋日,風物不改,人事屢變。况予中否後遇,昔壯今衰,慨然感懷,復有此作。噫!人生多故,不知明年秋又何許也?時二年七月十日云耳。

元和二年秋,我年三十七。長慶二年秋,我年五十一。中間十四年,六年居譴黜。窮通與榮悴,委運隨外物。遂師廬山遠,重吊湘江屈。夜聽竹枝愁,秋看灩堆沒。近辭巴郡印,又秉綸闈筆。晚遇何足言,白髮映朱紱。銷沉昔意氣,改換舊容質。獨有曲江秋,風煙如往日。

疏蕪南岸草,蕭颯西風樹。秋到未幾時,蟬聲又無數。莎平綠茸合,蓮落青房露。今日臨望時,往年感秋處。池中水依舊,城上山如故。獨我鬢間毛,昔黑今垂素。榮名與壯齒,相避如朝暮。時命始欲來,年顏已先去。當春不歡樂,臨老徒驚誤。故作詠懷詩,題于曲江路。

玩松竹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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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蛇隱大澤,麋鹿游豐草。棲鳳安於梧,潛魚樂於藻。吾亦愛吾廬,廬中樂吾道。前松後修竹,偃臥可終老。各附其所安,不知他物好。

坐愛前簷前,臥愛北窗北。窗竹多好風,簷松有嘉色。幽懷一以合,俗含隨緣息。在爾雖無情,於予即有得。乃知性相近,不必動與植。

衰病無趣,因吟所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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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餐多不飽,夜臥常少睡。自覺寢食間,多無少年味。平生好詩酒,今亦將捨棄。酒唯下藥飲,無複曾歡醉。詩多聽人吟,自不題一字。病姿與衰相,日夜相繼至。況當尚少朝,彌慚居近侍。終當求一郡,聚少漁樵費。合口便歸山,不問人間事。

逍遙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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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莫戀此身,亦莫厭此身。此身何足戀,萬劫煩惱根。此身何足厭,一聚虛空塵。無戀亦無厭,始是逍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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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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