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授拾遗献书 元和三年进 五月八日,翰林学士、将仕郎、守左拾遗臣白居易顿首顿首,谨昧死奉书于 旒扆之下:臣伏奉前月二十八日恩制,除授臣左拾遗、〔依〕前充翰林学士 者。臣与崔群同状陈谢,但言忝冒,未吐衷诚。今者再黩宸严,伏惟重赐详 览。臣〔谨〕按《六典》:左右拾遗掌供奉、讽谏,凡发令举事,有不便于 时,不合于道者,小则上封,大则庭诤。其选甚重,其秩甚卑。所以然者, 抑有由也。大凡人之情,位高则惜其位,身贵则爱其身。惜位则偷合而不言, 爱身则苟容而不谏,此必然之理也。故拾遗之置,所以卑其秩者,使位未足 惜,身未足爱也。所以重其选者,使上不忍负恩,下不忍负心也。夫位未足 借,恩不忍负;然后能有阙必规,有违必谏;朝廷得失无不察,天下利病无 不言,此国朝置拾遗之本意也。由是而言,岂小臣愚劣暗懦所宜居之哉?况 臣本乡里竖儒,府县走吏,委心泥滓,绝望烟霄;岂意圣慈,擢居近职。每 宴饫无不先及,每庆赐无不先沾;中厩之马代其劳,内厨之膳给其食。朝惭 夕惕,已逾半年。尘旷渐深,忧愧弥剧。未伸微效,又擢清班。臣所以授官 已来,仅将十日:食不知味,寝不遑安;唯思粉身,以答殊宠,但未获粉身 之所耳。今陛下肇建皇极,初受鸿名,夙夜忧勤,以求致理。每施一政,举 一事,无不合于道,便于时;故天下之心,颙颙然日有望于太平也。然今后 万一事有不便于时者,陛下岂不欲闻之乎?万一政有不合于道者,陛下岂不 欲革之乎?候陛下言动之际,诏令之间,小有遗阙,稍关损益;臣必密陈所 见,潜献所闻,但在圣心裁断而已。臣又职在中禁,不同外司;欲竭愚衷, 合先陈露。伏希天鉴,深察赤诚。无任感恩欲报,恳款屏营之至!谨言。 论制科人状 近日内外官除改及制科人等事宜 右臣伏见内外官近日除改,人心甚惊,远近之情,不无忧惧,喧喧道路,异 口同音。皆云:制举人牛僧孺等三人,以直言时事,恩奖登科。被落第人怨 谤加诬,惑乱中外,谓为证妄,斥而逐之,故并出为关外官。杨於陵以考策 敢收直方者,故出为广府节度。韦贯之同所坐,故出为果州刺史。裴垍以覆 策,又不退直言者,故免内职,除户部侍郎。王涯同所坐,出为虢州司马。 卢坦以数举事,为人所恶,因其弹奏小误,得以为名,故黜为左庶子。王播 同之,亦停知杂。臣伏以裴垍、王涯、卢坦、韦贯之等,皆公忠正直,内外 咸知;所宜授以要权,致之近地。故比来众情私相谓曰:此数人者,皆人之 望也。若数人进,则必君子之道长;若数人退,则必小人之道行。故卜时事 之否臧,在数人之进退也。则数人者,自陛下嗣位已来,并蒙奖用,或任之 耳目,或委以腹心。天下人情,日望致理。今忽一旦悉疏弃之,或降于散班, 或斥于远郡。设令有过,犹可优容;况且无瑕,岂宜黜退?所以前月已来, 上自朝廷,下至衢路,众心汹汹,惊惧不安。直道者疚心,直言者杜口。不 审陛下得知之否?凡此除改,传者纷然。皆云:裴垍等不能委曲顺时,或以 正直忤物,为人之年媒孽,本非圣意罪之。不审陛下得闻之否?臣未知此说 虚实,但献所闻。所闻皆虚,陛下得不明辩之乎?所闻皆实,陛下得不深虑 之乎?虚之与实,皆恐陛下要知。臣若不言,谁当言者?臣今言出身戮,亦 所甘心。何者?臣之命至轻,朝廷之事至大故也。臣又闻:君圣则臣忠,上 明则下直。故尧之圣也,天下已太平矣;尚求诽谤,以广聪明。汉文之明也, 海内已理矣;贾谊犹比之倒悬,可为痛哭。二君皆容纳之,所以得称圣明也, 今陛下明下诏令,征求直言;反以为罪,此臣所以未谕也。陛下视今日之理, 何如尧与汉文之时乎?若以为及之,则诽谤痛哭,尚合容而纳之;况征之直 言,索之极谏乎?若以为未及,则僧孺等之言,固宜然也;陛下纵未能推而 行之,又何忍罪而斥之乎?此臣所以为陛下流涕而痛惜也。德宗皇帝初即位 年,亦征天下直言极谏之士,亲自临试,问以天旱。穆质对云:两汉故事, 三公当免。卜式著议,弘羊可烹。此皆指言当时在权位而有恩宠者。德宗深 嘉之,自第四等拔为第三等,自畿尉擢为左补阙;书之国史,以示子孙。今 僧孺等对策之中,切直指陈之言,亦未过于穆质;而遽斥之,臣恐非嗣祖宗 承耿光之道也。书诸史策,后嗣何观焉?陛下得不再三省之乎?臣昨在院, 与裴垍、王涯等覆策之时,日奉宣令臣等精意考覆。臣上不敢负恩,下不忍 负心,唯秉至公,以为取舍。虽有仇怨,不敢弃之;虽有亲故,不敢避之; 唯求直言,以副圣意。故皇甫湜虽是王涯外甥,以其言直合收,涯亦不敢以 私嫌自避。当时有状,具以陈奏。不意群心构成祸端,圣心以此察之,则或 可悟矣。傥陛下察臣肝胆,知臣精诚,以臣此言,可以听采;则乞俯回圣览, 特示宽恩:僧孺等准往例与官,裴垍等依旧职奖用,使内外人意,欢然再安。 若以臣此言,理非允当;以臣覆策,事涉乖宜:则臣等见在四人,亦宜各加 黜责。岂可六人同事,唯罪两人?虽圣造优容,且过朝夕;在臣惧惕,岂可 苟安?敢不自陈,以待罪戾?臣今职为学士,官是拾遗,日草诏书,月请谏 纸。臣著默默,惜身不言,岂惟上辜圣恩,实亦下负神道。所以密缄手疏, 潜吐血诚;苟合天心,虽死无恨。无任忧惧激切之至! 论于頔、裴均状 于頔、裴均欲入朝事宜 右,臣闻诸道路,皆云:于頔、裴均,累有进奉,并请入朝;伏闻圣恩,已 似允许。臣侧听时议,内酌事情,为陛下谋,恐非稳便;昼夜思虑,不敢不 言。伏见贞元已来,天下节将,握兵守土,少肯入朝。自陛下刑服三凶,威 加四海,是得诸道节度使三二年来,朝廷追则追,替则替,奔走道路,惧承 命之不暇。斯则圣德皇威,大被于四方矣。夫谋宜可久,事贵得中。当难制 之时,则贵欲令其朝觐;及可制之日,则不必使之尽来。何则?安众心,收 众望,在调驭之得其宜也。臣伏见近日节度使,或替或追,稍似烦数。今又 许于頔等入奏,或虑便留在朝。臣细思之,有三不可。何者?窃见外使入奏, 不问贤愚,皆欲仰希圣恩,傍结权贵,上须进奉,下须人事,莫不减削军府, 割剥疲人,每一入朝,甚于两税。又闻于頔、裴均等,数有进奉。若又许来, 荆襄之人,必重困于剥削矣。夺军府疲人之不足,奉君上权贵之有余。伏料 圣心知之,深所不忍。此不可一也。臣又窃闻时议云:近日诸道节使,或以 进奉希旨,或以货贿藩身。谓恩泽可图,谓权位可取,以入觐为请,以恋阙 为名,须来即来,须住即住,要重位则得重位,要大权即得大权;进退周旋, 无求不获。天下节使,尽萌此心。不审圣聪,闻此议否?今于頔等以入觐为 请;若又许之,岂非须来即来乎?既来,必以恋阙为名;若又许之,岂非须 住即住乎?则重位自然合加,况必求之乎?大权不得不与,况必图之乎?重 位大权,人谁不爱?于頔既得,则茂昭求之。臣闻茂昭,又欲入朝,已谋行 计。茂昭亦宰相也,亦国亲也;若引于頔为例,独不可乎?若尽与之,则陛 下重位大权,是以人情假人也,授之可乎?若独与彼不与此,则忿争怨望之 端,自此而作。今幸门已开矣,速杜之,又今于頔等开之。臣必恐圣心有时 而悔矣。其不可二也。臣又窃见自古及今,君臣之际,权太重则下不得所, 势太逼则上不甚安。今于頔任兼将相,来则总朝廷之权;家通国亲,入则连 戚里之势。势亲则疏者不敢谏,权重则群下不敢言。臣虑于頔未来之间,内 外迎附之者,其势已赫赫炎炎矣,况其已来乎?臣恐于頔未到之间,内外合 言者,已不敢言矣,况其已到乎?脱或至此,陛下有术以制驭之邪?若用术 制之,不如不制之安也。若又无术,将如之何?且于頔身是大臣,子为驸马, 性灵事迹,陛下素谙。一朝到来,权兼内外:若绳以规制,则必失君臣之心; 若纵其作为,则必败朝廷之度。进退思虑,恐贻圣忧。其不可三也。凡此三 不可,事实不细;伏乞圣览,再三思之。今臣所言,皆君臣之密机,安危之 大计;伏望秘藏此状,不令左右得知。况臣以疏议亲,以贱论贵,语无方便, 动有悔尤,言出身危,非不知耳;但以职居近密,身被恩荣,苟有闻知,即 合陈露,伦言而得罪,亦臣所甘心;若默而负恩,则臣所不忍。伏希圣鉴, 俯察愚诚,谨具奏闻。谨奏。 论和籴状 今年和籴折籴利害事宜 右,臣伏见有司,以今年丰熟,请令畿内及诸处和籴,令收贱谷,以利农人。 以臣所观,有害无利。何者?凡曰和籴,则官出钱,人出谷,两和商量,然 后交易也。比来和籴,事则不然,但令府县散配户人,促立程限,严加征催; 苟有稽迟,则被追捉,迫蹙鞭挞,甚于税赋。号为和籴,其实害人。傥依前 而行,臣故曰有害无利也。今若有司出钱,开场自籴,比于时价,稍有优饶; 利之诱人,人必情愿。且本请和籴,只图利人;人若有利,自然愿来。利害 之间,可以此辩。今若除前之弊,行此之便,是真得和籴利人之道也。二端 取舍,伏惟圣旨裁之。必不得已,则不如折籴。折籴者,折青苗税钱,使纳 斛斗,免令贱祟,别纳见钱。在于农人,亦甚为利。况度支比来所支和籴价 钱,多是杂色匹段。百姓又须转卖,然后将纳税钱。至于给付不免侵偷,货 易不免折损。所失过本,其弊可知。今若量折税钱,使纳斛半,既无贱祟麦 粟之费,又无转卖匹段之劳。利归于人,美归于上。则折籴之便,岂不昭然? 由是而论,则配户不如开场,和籴不如折籴,亦甚明矣。臣久处村闾,曾为 和籴之户,亲被迫蹙,实不堪命。臣近为畿尉,曾领和籴之司,亲自鞭挞, 所不忍睹。臣顷者常欲疏此人病,闻于天聪;疏远贱微,无由上达。今幸擢 居禁职,列在谏官,苟有他闻,犹合陈献;况备谙此事,深知此弊;臣若缄 默,隐而不言,不唯上辜圣恩,实亦内负夙愿。犹虑愚诚不至,圣鉴未回; 即望试令左右可亲信者一人,潜问乡村百姓,和籴之与折籴,孰利而孰害乎? 则知臣言不敢苟耳。或虑陛下以敕命已下,难于移改。以臣所见,事又不然。 夫圣人之举事也,唯务便人,唯求利物;若损益相半,则不必迁移;若利害 相悬,则事须追改。不独于此,其他亦然,伏望宸衷,审赐详察。谨具奏闻。 谨奏。 论太原事状三件 严绶 辅光 右,严绶、辅光太原事迹,其间不可,远近具知。臣前日对时,已子细面奏。 今奉宣:辅光已替,严绶续追。此皆圣鉴至明,左右不能惑听,合于公议, 断自宸衷;内外人心,甚为惬当。其严缓,早须与替,不可更迟。缘与辅光, 久相交结,军中补署职掌,比来尽由辅光。今见别除监军,小人乍失依托, 或恐严绶相党,曲为妄陈。军情事宜之间,须过防虑。伏望圣恩,速令贞亮 赴本道,便许严绶入朝。 贞亮 右,贞亮元是旧人,曾任重职。陛下以太原事弊,使替辅光。然臣伏闻贞亮 先充汴州监军日,自置亲兵数千;又任三川都监日,专杀李康两节度使,事 迹深为不可。为性自用,所在专权。若贞亮处事依前,即太原却受其弊。虽 将追改,难以成功。其贞亮发赴本道之时,恐须以承前事切加约束,令其戒 惧。此事至要,伏惟圣心不忘。 范希朝 右,希朝前在振武,威令大行,至今蕃戎,望风畏伏。况又勤俭信实,所在 士卒归心。今若太原要人,无出希朝之右。伏恐圣意,虑其有年。臣又访闻: 希朝筋力,犹堪驱使。但且令镇抚,必惬军情。待其一二年间,威制成立, 然后择能者,即必易守成规。则虽老年,事须且用。其灵武比太原虽小,亦 是要镇。如纳臣愚见,伏恐便须择人与希朝相代。谨具奏闻。谨奏。 奏请加德音中节目二件 缘今时旱,请更减放江淮旱损州县百姓今年租税 右,伏以圣心优轸,重降德音,欲令实惠及人,无如减放租税。昨正月中所 降德音,量放去年钱米。伏闻所放数内,已有纳者:纵未纳者,多是逃亡, 假令不放,亦征不得。况旱损州县至多,所放钱米至少,百姓未经丰熟,又 纳今年税租,疲乏之中,重此征迫,人力困苦,莫甚于斯!却是今年,伏望 圣恩,更与宰臣及有司商量:江淮先旱损州作分数,更量放今年租税。当疲 困之际,降恻隐之恩,感动人情,无出于此。敢竭愚见,以副圣心。 请拣放后宫内人 右,伏见大历已来,四十余载,宫中人数,稍久渐多。伏虑驱使之余,其数 犹广。上则虚给衣食;有供亿縻费之烦;下则离隔亲族,有幽闭怨旷之苦。 事宜省费,物贵遂情。顷者已蒙圣恩,量有拣放。闻诸道路,所出不多。臣 伏见自太宗、玄宗已来,每遇灾旱,多有拣放,书在国史,天下称之。伏望 圣慈,再加处分;则盛明之德,可动天心,感悦之情,必致和气。光垂史册, 美继祖宗,贞观开元之风,复见于今日矣。非小臣愚恳,不能发此言;非陛 下英明,不能行此事。如蒙允许,便请于德音中,次第处分。谨具奏闻,伏 待进旨。谨奏。 论于頔所进歌舞人事宜状 右,臣三五日来,闻于时议,云:前件所进者,并是于頔爱妾,被普宁公主 暗欲选进。今于頔所进,事非获已者。臣未知此说虚之与实;再三思之,皆 为不可。何则?于頔自入朝来,陛下待之,深得其所。存其大体,故厚加宠 位;知其性恶,故不与威权。中外人情,以为至当。在于于頔,亦自甘心。 今因普宁,夺其爱妾,众人既有流议,于得以为词。臣恐此事,不益圣德。 在臣愚见,岂敢不言?伏见陛下,数月已来,分别邪正。所有制断,所有处 置,无不合于公论,无不惬于人情。唯此一事,实乖时体,关于损益,臣实 惜之!今道路云云,皆有此说。是于頔自进,亦恐外人不知,去就之间,恐 须却赐于頔。内足以辩明圣意,外足以止息浮词,又令于頔有所感戴。臣所 闻所见如此,伏恐陛下要知,辄敢密陈,庶裨万一。谨具奏闻。谨奏。 论魏徵旧宅状 李师道奏请出私财,收赎魏徵旧宅事宜 右,今日守廉宣,令撰与师道诏:”所请收赎魏徵宅,还与其子〔孙〕, 甚合朕心,允依来奏者。”臣伏以魏徵是太宗朝宰相,尽忠辅佐,以致太平; 在于子孙,合加优恤。今缘子孙穷贱,旧宅典卖与人。师道请出私财收赎, 却还其后嗣。事关激劝,合出朝廷;师道何人?辄掠此美。依宣便许,臣恐 非宜。况魏徵宅内旧堂,本是宫中小殿,太宗特赐,以表殊恩。既又与诸家 不同,尤不宜使师道与赎。计其典卖,其价非多。伏望明敕有司,特以官钱 收赎,便还后嗣,以劝忠臣。则事出皇恩,美归圣德(臣苟有所见)。不敢 不陈。其与师道诏,未敢依宣便撰。伏待圣旨。谨具奏闻。谨奏。 论王锷欲除官事宜状 右,臣窃有所闻,云:王锷见欲除平章事。未知何故,有此商量。臣伏以宰 相者,人臣极位,天下具瞻;非有清望大功,不合轻授。王锷既非清望,又 无大功,若加此官,深为不可。咋日裴均除平章事,内外之议,早已纷然。 今王锷若除,则如王锷之辈,皆生冀望之心矣。若尽与,则典章大坏,又未 感恩;若不与,则厚薄有殊,或生怨望,幸门一启,无可奈何。臣又闻:王 锷在镇日,不恤凋残,唯务差税。淮南百姓,日夜无憀。五年诛求,百计侵 削,钱物既足,部邻入朝,号为羡余,亲自进奉。凡有耳者,无不知之。今 若授同平章事,臣恐四方闻之,皆谓陛下得王锷进奉而与宰相也。臣又恐诸 道节度使,今日已后,皆割剥生人,营求宰相;私相谓曰:谁不如王锷邪? 故臣以为深不可也。其王锷归镇与在朝,伏望并不除宰相。臣尚未知所闻信 否,贵欲先事而言,或恐万一已行,即言之无及。伏惟圣鉴,俯察愚衷。谨 具奏闻。谨奏。 论裴均进奉银器状 右,臣伏闻向外传说,云:裴均前月二十六日,于银台进奉前件银器。虽未 审知虚实,然而物议喧然。既有所闻,不敢不奏。伏以陛下昨因时旱,念及 疲人,特降德音,停罢进奉。天意如感,雨泽应期,巷舞途歌,咸呼万岁。 伏自德音降后,天下颙望遵行,未经旬月之间,裴均便先进奉;若诚有此事, 深损圣德。臣或虑有人云:裴均所进银器,发在德音之前。遂劝圣恩,不妨 受纳。以臣所见,事固不然。臣闻众议,皆云:裴均性本贪残,动多邪巧, 每假进奉,广有诛求。料其深心,不愿停罢。必恐即日修表,倍程进来,欲 试朝廷,尝其可否。何者?前月三日降德音,准诸道进奏院报事例,不过四 五日,即裴均合知。至二十六日,进物方到。以此详察,足见奸情。今若便 容,果落邪计。况一处如此,则远近皆知,臣恐诸道依前,从此不守法度。 则是陛下明降制旨,又自弃之;何以制驭四方?何以取信天下?臣反覆思虑, 深为陛下惜之!伏准德音节文,除四节及旨条外,有违越进奉者,其物送纳 左藏库,仍委御史台具名闻奏。若此事果实,则御史台必准制弹奏,谏官必 谏,宰相必论。天下知之,何稗圣政?以臣所见,伏望明宣云:裴均所进银 器,虽在德音之前,恐四方不知,宜送左藏库收纳。如此,则海内悦服,天 下欢心。事出宸衷,美归圣德。又免至御史、谏官奏论之,然后有处置在 于事体,深以为宜。伏愿圣心,速赐裁断,谨具奏闻。谨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