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明典故紀聞/卷十七
嘉靖初,給事中顧濟言:「陛下首闢言路,群臣莫不因事納忠,以贊成新政。然高遠者似涉於迂闊,切直者或過於犯顏。若怒其犯顏,則言必不入;視為迂闊,則計必不行。如此而欲忠言日聞,不可得也。」
嘉靖初,詔都察院申明累朝禁例。凡都城內外詐冒皇親太監名目,攔截橋道,私開店舍,指稱內府包攬錢糧者,今巡城御史及廠衛緝捕究治,枷號發遣。
嘉靖初,給事中顧濟言:「陛下臨御以來,首翦群凶,天下稱明。然奸黨尚存,陰謀變幻,或乘機會以傷善類,或借鷹犬以快私仇,或執邪說以拒正論,或假言事以動朝廷。未敗者思固寵,既敗者幸復全。此治亂安危之機,不可不畏。」按此疏所云,凡為權奸者皆然,不獨嘉靖初矣。
嘉靖初,光祿少卿孫鏜言:「上供器皿,多留中不發。」世廟曰:「光祿寺供應器皿,俱係小民脂膏造辦,甚為可惜。既在宮者,令盡數發出。以後每日照原進數發與該寺官廚收領。仍令本寺官用心查考出入,有損失欠少,指實參奏。」
弘治時,內府供用庫,歲派青白鹽十七萬五千斤。正德以後,加至三十五萬一千八百四十四斤。嘉靖初,以御史鄭光琬言,始復弘治舊額。
嘉靖初,海西弗提衛進一小豹子,卻不受。仍治遼東都指揮違例濫收之罪。
嘉靖初,巡倉御史劉寓生言:「運糧加耗之弊,有曰太監茶果者,每石三釐九毫,歲銀一萬五千六百兩;曰經歷司、曰該年倉官、曰門官門吏、曰各年倉官、曰新舊軍斗,俱每石一釐,共銀一萬六千兩;曰會錢者、曰小盪光銀者,各每石一分,共銀八萬兩;曰救斛面銀者,每石五釐,計銀二萬。皆民膏血也。乞痛革其弊。」世廟命內外總督糧運等官,嚴行禁革。違者重治以罪。
嘉靖初,甘肅巡撫陳九疇請內帑銀募軍,戶部言:「據九疇所稱,本鎮官軍原額七萬有餘,近年逃亡幾半。夫逃軍既眾,則餘糧亦多。宜即以逃軍所餘之糧,為募軍月糧諸費。」世宗深然其言。今各邊動稱無兵,何不仿此例行之也?
嘉靖初,南京兵部待郎席書言:「南畿民饑殊甚,考古荒政可行於今日者,惟作粥一法,不煩審戶,不待防奸,至簡至要,可以舉行。而世俗咸謂不便,蓋緣曾有舉於一城,不知散布諸縣,以致四遠饑民聞風併集,主者勢不能給,致民相聚而死,遂謂此法難行。臣今總計南畿作粥,江南北可四十二州縣。大都大縣設粥干十六所,中縣減三之一,小縣減十之五。諸所設粥處,約日並舉,凡以饑來者,無論本處鄰境軍民男婦老幼口多寡,均粥給濟。起今十一月半,抵麥熟止,計用米不過十六萬石,銀十六萬兩,可活人二十餘萬。取用有數,未至太糜;賑恤有等,不至虛費。此法一行,垂死之人,晨得而暮起,甚效甚速,其功甚大。」戶部覆:「此法不特宜於南畿,宜通行天下災荒處所,一體施行。」
內官監收白熟粳米,科索無厭,大率正糧一石,加費二石,始獲批單。嘉靖時,以應天巡撫吳廷舉言,始令今後內官監收糧悉如故事。每石加耗一斗,不許分外多收。軍餘人等,有仍前巧立名色科索民財者,如法究治。
嘉靖初,吏部侍郎胡世寧言:「人君大德,曰仁,曰明,曰武。然三德以仁為主,而明與武所以成之也。譬如天地,仁則其生成之德,明則其日月之照,皆不可一日而無。若武則雷霆,時可一震而已,震之數或震之過,則傷物必多而天威褻矣。故仁或可過而明則不可過也,明過則察;明猶可過而武決不可過也,武過則殘。請自今中外群臣有罪,悉下司寇問理。罪狀明白,輕重誅黜,皆依律科斷,奸不能惑,佞不能移,所謂武也。若廷辱之以箠楚,或有偶斃雷霆之下者,遂傷日月之明,大為天地生成之累矣。」
嘉靖時,吏部尚書廖紀言:「祖宗朝人材未必如今日之盛,而當其時士習淳朴,絕無偽巧,勉脩職業,不務虛名,故事治民安,國家賴之。正德以來,士多務虛譽而希美官,假恬退而為捷徑,或因官非要地,或因職業不舉,或因事權掣肘,或因地方多故,輒假託養病致仕,甚有出位妄言棄官而去者,其意皆籍此以避禍掩過,為異日拔擢計,而往往卒遂其所欲。以故人怠於脩職,巧於取名,相效成風,士習大壞。」世廟是其言。令自今有假託養病致仕者,俱不准。京官衰朽,方准致仕,真病者,方准養病。有不奏棄官及奏不候命而去者,許該部科道及撫按官糾舉,罷職不敘。
嘉靖初,致仕刑部尚書林俊言:「古者撻人於朝,與眾辱之而已,非必欲壞爛其體膚而致之死也。成化時,臣及見廷杖三五臣,容厚綿底衣,重氈疊杷,然且臥床數月,而後得痊。正德時,逆瑾用事,始啟去衣之端,釀有末年諫止南巡杖死之慘,幸遇新詔收恤,士氣始回。臣又見成化、弘治間詔獄諸旨,惟叛逆、妖言、強盜『好生打著問』,喇唬殺人『打著問』;其餘常犯,送錦衣衛鎮撫司問,鎮撫司奏送法司議罪。中間情重,始有『來說』之旨。今一概打問,無復低昂,恐失舊典,非祖宗仁厚之意。」
世廟於萬機之暇,留心篇章。嘉靖五年六月御平臺,召大學士費宏、楊一清、石珤、賈詠入見,各作一詩相勖。賜宏詩云:「睠茲忠良副倚賴,舜皋仿佛康哉賡。朕纘大服履昌運,天休滋至卿其承。沃心輔德期匪懈,未讓前賢專令名。」賜珤詩云:「黃閣古政府,輔導須才良。卿以廷薦人,性資特剛方。在木類松柏,在玉如珪璋。可否每獻替,忠實無他腸。」賜詠詩云:「卿本中州俊,簡在登台衡。君臣際良難,所貴德業并。朕固亮卿志,夙夜懷忠貞。《卷阿》有遺響,終聽鳳凰鳴。」賜一清詩云:「邇年西陲擾,起卿督邊方。寬朕西顧憂,威名滿華羌。予承祖宗緒,志欲宣重光。卿展平生猷,佐朕張皇綱。」
嘉靖時,都給事中周瑯言:「律令所載,凡逮繫囚犯,老疾必散收,輕重以類分,枷紐薦席,必以時飭,涼漿暖匣,必以時備。無家者給之衣米,有疾者給之醫藥。淹禁有科,疏決有詔。此祖宗良法美意。今無論輕重,概為幽囚,動引歲時。主者苦為讞覆之煩,吏卒憚於防閑之久,奏未成而罪人之骨已糜矣,伏乞嚴為禁約,酷吏知警,而民命無枉。」世廟深然其言。令「今後中外理官務平心推鞫,不得任意出入,以致冤濫。在外責之監司,在京令部院及科道糾察。但有用法深刻致戕民命者,即黜為民,即才守可觀,不許推薦,務期用刑得中,以稱朕欽恤之意。
嘉靖時,侍郎張璁等言:「祖宗設立刑部、都察院、大理寺,謂之法司,所以糾正官邪、清平獄訟也;設立東廠、錦衣衛,謂之詔獄,所以緝捕盜賊,詰訪奸宄也。夫職業之廢,謂之曠官;職掌之奪,謂之侵官。今後凡貪官冤獄,仍責之法司提問辯明,若有隱情曲法,聽廠衛覺察上聞。凡盜賊奸宄,仍責之廠衛緝訪捕獲。然必審問明白,送法司擬罪上聞。庶於事體為當。」世廟深以為然。詔如議行。
禮部尚書兼翰林院學士,自桂萼始。
正統間,以學士一人在內閣,專管誥敕。後久不設。弘治七年復設,至用尚書兼學士如石珤、侍郎兼學士如賈詠輩掌管。至嘉靖六年,侍郎溫仁和得請歸省,乃以張璁議,始革不補。
嘉靖時,世廟因大學士楊一清言:「八府土田,多為各監局及戚畹勢豪之家乞討,或作草場,或作皇莊,使民失其常產。」有旨:「八府軍民徵糧地土,多為奸人投獻,勢家朦朧請乞,逼取地租,雖有勘斷,終不明白。民失常產,何以為命?京畿如此,在外可知。宜令戶部推侍郎及科道官有風裁者各一人,領敕往勘。不問皇親勢要,凡係濫請及額外占奪民業曾經奏訴者,查冊勘還;各項草場亦有將軍民地土混占者,一體清理。外省令御史按行,諸王府及功臣家惟祖宗欽賜有籍可據則已,凡近年請乞及多餘侵占者,皆還軍民。各處勢要亦有指軍民世業為拋荒獵而有之,皆宜處置。事竣具上其籍,戶部務綜其實,以副朕恤民固本之意,承委官有畏避權勢保私蔽公者,以狀聞。」
嘉靖時,禮部尚書方獻夫等言:「尼僧道姑有傷風化,乞將見在者發回改嫁,以廣生聚。年老者量給養贍,依親居住。其奄寺拆毀變賣,敕賜尊經護敕等項追奪。戒諭勳戚之家,不得私度。」世廟是其言,因諭獻夫曰:「昨霍韜言,僧道盛者,玉道之衰也。所言良是。今天下僧道無度牒者,其令有司盡為查革。自今永不許開度及私創寺觀庵院,犯者罪無赦。」
嘉靖時,大學士張璁言:「景泰初,尚書於謙設立十二團營,最為緊要,日久漸廢。至正德間,江彬用事引邊兵入內操練,而團營之法益壞。今虜寇宣府,欲還京軍征討,十二萬人選不滿二三萬,蓋由強壯者役占權門,瘦羸者掛名影射。夫戶部糧冊十二萬,不闕一人,而點選兵冊僅僅若此。設有警變,何備之?乞敕權要,私占軍丁者清出補伍,以充十二萬原數,而量為精選,以備先鋒,無事之日,如法操練。有事之日,即奉命啟行,則營伍充實,京師有備矣。」世廟嘉納之。
嘉靖時,都察院左都御史胡世寧言:「《書》曰:『詞尚體要。』律曰:『陳言事理,並要直言簡易,不許虛飾煩文。』弘治以前,臣僚章奏,皆刪煩就簡,故君上得以親覽無遺。及武宗之時,不親政事,臣下遂因循自逸,不事刪削,惟聽吏胥全具文移。或一事而重言,或一本而數紙,雖臣等竟日,有不能周讀一過者,乃以上勞君父。為治之體,豈宜如是?乞申敕內外諸司,凡事當奏題者,務照弘治以前舊規,刪去煩文,務從簡要,不許全錄往來文移。而部院議覆者,亦必撮其要語,使無贅詞,又無失事,庶幾少便省覽。」世廟深然其言。令諸司章奏,不許煩詞,第宜明白,開陳要旨,庶易省閱。
嘉靖時,加張璁少保兼太子太保,桂萼太子太保。時方有事郊壇,二臣請候廷謝畢,乃敢受命。世廟曰:「古者人君接大臣無時,上下乃交。翌日扈從齊宮,即可出謝,不必陛見。」
嘉靖七年,提督團營官查上十二營官軍原額一十萬七千有奇,今止五萬四千四百有奇。馬原額一十五萬二百餘匹,今止一萬九乾三百餘匹,且其中病憊虺瘠者過半。營務廢弛,莫甚此時。今承平日久,其廢弛又不止此矣。
嘉靖時,大學士張璁言:「成化以前,誥敕之體。猶為近古,其於本身,不過百餘字。祖父母父母並妻室,不過六七十字,言之無費詞,當之者無愧色。近來藻情飾偽,張百成千。以萬乘之尊,下譽匹夫匹婦之賤,殊非事體。」世廟是其言。令自今誥敕務崇簡實,不許競飾浮詞,致褻制體。
嘉靖時,給事中陸粲核實壩上等牛馬羊房見在頭畜共三千九百七十七,歲應用料豆三萬九千三百一十五石有奇,草九十萬一千五百八十四束。比之原數,減料一十四萬二千餘,草四百六萬一千餘。蓋自有馬房以來,糜費侵漁,不知有幾。根盤勢據,莫敢誰何。世廟報曰:「各馬牛房宿弊,非止一端。蠹國害民,長奸惠惡,莫此為甚。自今敢有復蹈前弊,科道官及緝事衙門即指實參奏,處以重罪。」
嘉靖時,詹事霍韜言:「舊例鹽一引輸邊粟二斗五升,故富商大賈,悉於三邊自出財力招游民墾邊地,藝菽粟,歲時屢豐,粟石值銀二錢。時有計利者曰,輸粟二斗五升支鹽一引,是以銀五分得鹽一引。請更其法,課銀四錢二分支鹽一引。銀二錢得粟一石,鹽一引得粟二石,是一引之鹽,得八引之利。戶部以為實利,遂變其法。凡商人引鹽,悉輸粟於戶部。由是商賈耕稼,積粟無用,遂輟業而歸。邊地荒蕪,米粟一石值銀五兩,皆鹽法更弊之故也。今欲足邊糧,其復輸粟之舊制乎?」按韜此議最是。
嘉靖初,詹事霍韜言:「洪武初年,天下田土八百四十九萬六千頃有奇,弘治十五年,存額四百二十二萬八千頃有奇,失額四百二十六萬八千頃有奇。是宇內額田存者半,失者半也。因備查得湖廣額田二百二十萬,今存額二十三萬;河南額田一百四十四萬,今存額四十一萬;廣東額田二十三萬,今存額七萬。此皆欺隱於小民者也。洪武初戶一千六十五萬有奇,至弘治四年僅九百一十萬。洪武初口六千五十四萬有奇,至弘治四年僅五千三百三十八萬。國初宜少而多,承平宜多而少,何也?又按天下藩府,洪武初,山西惟晉府一王,歲支祿一萬石。今增郡王將軍中尉而下共二千八百五十一位,歲支祿米八十七萬有奇,則加八十七倍矣,舉山西而天下可推也。又按天下武職,洪武初二萬八千餘員,成化五年至八萬一千餘員,增四倍矣。錦衣衛官洪武初二百一十一員,今一千七百餘員,增八倍矣。戶口日減,費用日增,可不思所以處之也?」
嘉靖時,兵部侍郎王廷相言:「備荒之政。莫過於古之義倉。若立倉於州縣,則窮鄉就倉,旬日待斃。臣以為宜貯之里社,定為規式。一村之間,約二三百家為一會,每月一舉,第上中下戶,捐粟多寡,各貯於倉,而推有德者為社長,善處事能會計者副之。若遭凶歲,則計戶而散,先中下者,後及上戶,上戶責之償,中下者免之。凡給貸,悉聽於民。第令登記冊籍,以備有司稽考。則既無官府編審之煩,亦無奔走道路之苦矣。」
嘉靖時,以工部尚書李鐩營求得謚,不協公論,并贈官俱革。因詔:「大臣家子弟,有託為求文,公行賄賂營求贈謚蔭官者,緝事衙門訪實,奏聞處治。」
嘉靖時,世廟因災荒敕諭都察院,內一段言:「朕近因民窮,屢有蠲貸之命,聞所在官司仍微又催之者。夫官免之意在裕民,卻乃如是。諭財則官民兩不獲,上擁虛名,下受重困,法令俱亡。著議處考究,其有欺隱及不遵的。從重治罪。」按此弊在今為尤甚。
嘉靖時,都給事中夏言奏:「國家舊制,給事中有缺,止於進士三十以上者選補。弘治間始以行人博士兼選;正德間始以推官知縣兼選;正德末年始盡廢進士考選之例。蓋中大臣陰為沮止,輒以未經世故為言。夫古之人固有未嘗徒勞州縣而經綸素具,又有致身台輔而功名反損於治郡者,人品才器,不可一律拘也。況朝廷設立言官,當取其風裁,不當取其德量;當取其戇直,不當取其疏通;當取其有廊廟珪璋之度,不當取其簿書米鹽之能。司馬光曰:「凡擇言官,當以三事為先:第一不愛富貴,次則重惜名節,次則曉知治體。臣以為當以光言為取人之則,用臣言求建官之體。若徒以老成諳練為言,是不過欲得脂韋妍阿、愛身固祿之流,利其不為己害而已。」
兵部尚書王瓊嘗言:「中國之於夷狄,順利則撫之,然撫之過則納侮;逆則拒之,然拒之甚則黷兵。天下事惟有是非兩端,夫苟知其為是,而必可行,又計後來之成敗,而不果於行,未有不誤國殃民者也。」
雲南羈縻之地,洪武、永樂間,原無鎮守太監,後來始設,大為地方騷擾。嘉靖九年,以雲南巡按毛鳳韶言裁革。
嘉靖時,御史胡效才以父璉任都御史,奏當迴避。世宗曰:「大臣子弟任科道官者,以迴避改授翰林,皆近年陰厚私弊。效才准於在京別衙門相應職事改授。以後俱照此例行。」
常朝後,閣臣由東陛上,侍立御座東;錦衣衛官由西陛上,侍立御座西。翰林院官,日輪一人捧敕,在閣臣後候承旨。俱自嘉靖九年始。
嘉靖時,朝官失朝者三百人。世廟下法司議,法司請量加罰治。世廟怒其曲護,命三次不到者,俱送法司逮問。
文華殿東室,舊設佛像。世廟惡其不經,撤去之。乃祀伏羲、神農、黃帝、堯舜、禹、湯、文、武九龕南向,周公、孔子二龕東西向。自為祭文,行安神禮。
世廟御文花殿西室,諭大學士張璁:「卿可示萼、鑾、時、縉、鼎臣、誥、孔暉、言、潮,人各以經書大旨一章講解之,尤要交脩之、實啟沃之、誠切於身心政事風俗民情為目前緊要者來陳。勿相通謀。人各自獻其誠,庶不負朕所望。」越數日,諸臣乃各撰次講章以進。
嘉靖初,停止納銀入監事例,而蘇州猶起送生員方世儒等至部,戶部以為言。得旨:「納粟係一時權宜,本非正途。矧今京官及方面子弟增銀告納,是導之貪也,剝民害國,將靡有止極,殊乖政典,久已停寢,何得違例起送?世儒等俱遣歸,給還原納銀兩。諸承行官吏,悉令巡撫官逮問。」
參議顧璘養親致仕矣,後起家為浙江參政、山西按察使,俱未之官,仍乞養親。數歲復起浙江左布政,未之任;復推副都御史巡撫山西,復乞養親。世宗曰:「顧璘原係致仕養親官,吏部如何連升為參政、按察使?既不之官,卻又推升布政,未幾又推巡撫,乃復以親老為請,非人臣事君之道。璘仍以原任布政職銜致仕。內外大小官員,凡有託故養親養病在家安坐超陞不復供職者,皆冒濫君恩,全無臣子之義。並革去新銜閑住,不許起用。」
嘉靖十年,大內東偏火,延燒東西,十四連房俱盡。世宗諭大學士張璁曰:「宮中地隘而屋眾,且貫以通棟,所以每有火患。聞南京宮中諸門皆磚砌,不用木,固知聖祖慮深。今所毀者,不須依舊式。未毀者量為規畫,務使道塗疏豁,堂舍整簡,勿令相近。門俱如南京制,斯免驚擾耳。」
世廟嘗語張孚敬曰:「君臣之際,固不可嚴,此在朝之當慎,他處則猶家禮然。且漢文之召賈生,因語久而為之前席,今亦稱美。故君臣不交,治功安成?卿夙夜在公,敬君盡禮,昨見退遜太過,恐非輔臣之於君者。夫何謂輔導大臣?與他諸臣不同,故曰:『導之訓教,輔以德義,保其身體。』此則不可以在朝之制相與明矣。今後凡會議,或卿有所入奏,無拘時而來,面相計處,庶裨交脩。俟朕性志有定,方可廣接他人,庶有所酌別賢否耳。」
嘉靖時,吏部言:國初設國子監官,專取問學優長德器老成者任之,使生徒有所觀法,以為成材之地。邇來進士外選者,輒求改監職,苟歷年資,遂得內補。以賢關為捷徑,非祖宗立法養士之意。且今進士之科皆若此輩,則民社之責屬之何人?自今宜著為例,有補外而求改監職者,非才力不及,則學術不正,不得擅改京職,以長奔兢。世廟深然其言。命如議禁革,著為例。
嘉靖乙未正月雪,世宗諭閣臣禮官曰:「今日欲與卿等一見,但蒙天賜時玉耳。」禮部尚書夏言因言:「以『時玉』語雪,實前所未道,足為文訓。」因作《天賜時玉賦》以獻。
嘉靖十四年秋,世宗諭禮部尚書夏言:「朕宮左右小殿,東貯冕弁,西藏書史,欲懸以額,卿可擬名宋聞。」言擬左曰「端凝」,右曰「懋勤」以進。世宗覽而悅之,曰:「卿所擬取端冕凝旒,懋學勤政,意義甚善。」遂遣中使賜言白金彩幣。
禁內舊有大善佛殿,中有金銀佛像,并金銀函貯佛骨佛牙等物。世宗欲撒其殿,建皇太后宮。命侯郭勛、大學士李時、尚書夏言入視基址。言請敕有司以佛骨痊之中野,以杜愚惑。世宗曰:「朕思此物,智者曰邪穢,必不欲觀;愚者以為奇異,必欲尊奉。今雖埋之,將來豈無竊發?」乃燔之於通衢,毀金銀佛像凡一百六十九座,頭牙骨凡萬三千餘斤。
祭啟聖祠,舊皆國子監堂上官禮。嘉靖十五年秋祭,祭酒呂楠、司業童承敘俱有期服,乃以學士張璧代之。
內閣規制舊甚狹隘。嘉靖十六年,世宗命工匠相度,乃與大學士李時等議,以文淵閣中一間恭設御座,旁四間各相間隔,而開戶於南,以為閣臣辦事之所。閣東誥敕房內,裝為小樓,以貯書籍。閣西制敕房南面隙地,添造捲棚三間,以容各官書辦。而閣制益備矣。
嘉靖時,御史游居敬請禁約故兵部尚書王守仁及南京吏部尚書湛若水所著書,並毀門人所創書院。戒在學生徒勿遠出從游,致妨本業。世宗曰:「若水留用,書院不奉明旨,私自創建,令有司改毀。自今再有私創者,巡按御史參奏。比年陽倡道學陰懷邪術之人,仍嚴加禁約,不許循襲,致壞士風。」
嘉靖十七年,命皇親指揮以下千百戶等官俱得陪祀郊廟,不在武官四品例,著為令。
嘉靖時,定遠縣生員黃淮獻《大明中興頌》。有旨:令廠衛五城禁各處游民及罷黜生員潛居京師建言希用者。
嘉靖十七年詔書內一款:「士大夫學術不正,邪偽亂真,以致人材卑下。文章政事,日趨詭異,而聖賢大學之道不明,關係治理,要非細故。朕歷覽近代諸儒,惟朱熹之學醇正可師。祖宗設科取士,經書義一以朱子傳註為主。比年各處試錄文字,往往詭誕支離,背戾經旨。此必有一等奸偽之徒,假道學之名,鼓其邪說,以惑士心,不可不禁。禮部便行與各該提學官及學校師生,今後若有創為異說、詭道背理、非毀朱子者,許科道官指名劾奏。」
嘉靖時,都御史王廷相言:「古之君子,難進易退,寧自守以俟時,無寧毀道以求進,故足以康濟世務,風勵時俗也。今士風與此殊異,一登仕宦之途,即存僥幸之念。諂諛賄賂,無所不為。遇一官缺,必有數人競爭。於是京師有講搶攘之謠,而廉恥掃地矣。夫恬靜,君子也;奔競,小人也。奔競進,則恬靜必退。由是以小人引小人,而朝無君子矣。其為世道不祥,莫大焉。」
嘉靖時,御史聞人詮言:「今時文體詭異己極。乞申飭天下,力崇古朴,其要在先責督學憲臣,次責場屋考校等官。」世宗報曰:「自後遇鄉試,禮部必詳閱試錄與各生公居。有仍前離經叛道詭辭邪說者,則治監臨考校官之罪,黜其中式者為民。」
嘉靖時,建安王宸潚遣校尉張益齎奏至京,授之秘札,囑以夤緣關通之謀,益藏奏牘中,遂誤徹。御覽,詔下法司逮問。於是禮科言:「近日各宗室章奏煩瀆,多由奸徒撥置,營差入奏,厚齎金帛,潛住京師,例外比例,恩外乞恩,謀畫萬端,期於必得。往往借口關節,侵牟無算,欺蔽宗室,汙辱朝士,請嚴為禁例。」世宗乃詔諸王,以後務自點檢。戒諭宗室,敬遵祖訓,一切事宜,必與令甲相合,方許遣奏。如有法外乞恩再三奏瀆者,所司即劾奏之。具奏使事竣不還,延至半月以上者,捕治不貸。
嘉靖二十四年詔:「有司官賢否,止據撫按舉劾,政體歸一。今後總督清軍巡關等官,止於專職,所屬論列,不許一概混及。」
嘉靖時,都給事中葉鏜言:「今之談邊事者,無出修邊召募兩端,然自有虜患以來,當事諸臣建議脩邊,耗費帑藏無算,而虜入不能捍禦,虜退不能邀扼,邊墻果足恃乎?沿邊衛所,軍有定額,皆計口給糧。軍亡而額存,可以勾補;額虛而糧存,可以召補。今悉置不理,而徒以召募充數,尤為失策。請自今稍節脩邊冗費,為養軍賞軍之資;罷擺邊軍士,為哨探守堡之用。仍備查各邊軍原額之數,汰去老弱,簡精壯者更代。則召募可無行,而邊備自實矣。」
嘉靖時,給事中楊允繩言:「古者立郡縣之等,明銓序之品,所以人與地相適。今宜劑量政務煩簡,地方邊腹,道里衝僻,列三等為銓除。中有請托規避者,痛加裁抑。至於履任後,人才地方或未相宜,又有出於銓擬所不及者,令撫按官奏報改調,則人才各適於用,銓擬漸趨於平矣,按選法莫善於此疏,莫不善於今之掣簽。」
嘉靖時,戶部尚書潘潢因鎮巡官以召募新軍疏請加餉,言:「國初,各邊錢糧,取辦民屯二種,馬料取之採青牧放,歲有常供,未嘗告乏。邇者民糧逋負,屯種廢弛,而動請內帑。虛腹心以奉四肢,非完策也。乞行巡按御史先查各省起運錢糧,各衛所屯田子粒,別其積欠,嚴限催征。是後會計歲用,先盡民屯二糧,開中鹽引及各稅課等項,通融計算,裒多益寡。或有非常蠲減,方許奏發帑銀。庶邊臣奏討之煩,非所慮矣。」
嘉靖二十九年,兵部侍郎王邦瑞言:「國初,京營勁兵,不減七八十萬,而元戎宿將,常不乏人。嗣是三大營變而為十二團營,又變為兩官廳,雖浸不初若,然原額軍尚足三十萬八千有奇。迄今承平既久,武備廢弛,在營操練不過五六萬人而已。戶部支糧則有,兵部調遣則無。比者醜虜深入,守城出戰,動稱無軍。其見在者,率老弱疲憊市井游販之徒,衣甲器械,取給一旦。臣以為卒伍之不足,其弊不在逃亡,而在占役;訓練之不精,其罪不在軍士,而在將領。今之提督武臣,多世胄紈褲,不閑軍旅。平時則役占營軍,以空名支餉,臨操則四集市人,呼舞博笑而已。先年尚書王瓊、毛伯溫、劉天和輩嘗有意整飭之矣,將領惡其害己,率從中阻撓;軍士久習驕惰,輒倡流言。清理未半,復從中止。彫敝至極,我皇上親見其害矣。宜差風力科道,通查十二營人馬數目,取戶部糧冊參考,見在者必汰去老弱,逃亡者設法勾補,占役者悉徵著伍,然後人給衣甲器械,加意練習。勿為群議浮言所搖,庶幾營務可飭矣。」世宗以其疏陳積弊皆是,於是革去十二營兩官廳名目,止用京營總兵官一員,以仇鸞為之,贊理軍務文臣一員,以復祖制,以一事權。仍令兵部會官定議,兵部會議言:「京營之制,主訓練在京官軍,其始止合大小教場以訓練五軍將士而已。永樂初,立五軍營,操練官軍,專備征伐戍守之用,三千營司寶纛令旗,神機營司神槍火器,謂之三大營。五軍、神機二營,俱有中軍左右掖哨,五軍營、三千營具有五司。至於千二圍子手、幼官、殫忠等,又俱有營,附於五軍營中,而各有司焉。時營無不知兵之將,將無不練之卒,然且有御前試驗及按月開報之條,以賞罰懲勸之。所以兵休而不驕,兵用而不困。正統末,尚書於謙見五軍營軍士精壯老弱參處,就中挑選十二萬,團操為十二營,立為奮武等名,以別其號。總以提督,以重其權。十二營內,莫不各有三大營。至於老弱,存留大營,遂為次撥,亦應變濟時之權也。至正德,而東西官廳之制立焉。其法就十二營中挑選精銳,另設總兵參將統領,各邊奏請,待報啟行。是十二團營又為老家,而兩官廳又為團營地。至於今日,則兩官廳之兵,又未必精。營日分而愈弱,軍日選而愈弊。官多則占役者重,而軍士疲於奔走。營分則稽查為難,而軍士易於隱蔽。因條為興革六事。」世宗命如議,遂革提督監槍內臣。既而仇鸞復請以四武營歸五軍營,中軍四勇營歸左右哨,四威營歸左右掖。中軍左右哨掖各設坐營官一員為正兵,參將二員為奇兵,正兵以備守城,有警則以奇兵出征。從之。
嘉靖時,兵部尚書聶豹言:「唐臣陸贄謂:中國與夷狄各有所長,不可勉於所短而敵其長,宜用所長以乘其短。是以脩封疆,守要害,塹蹊隧,壘軍營,謹禁防,明斥堠,務農以足力,練卒以蓄威。寇小至則遏其衝,大至則邀其歸,據險以乘之,多方以誤之。使其勇無所施,眾無所用;掠則靡獲,攻則不能;進有腹背受敵之虞,退有首尾難救之患。此萬全之術也。」
嘉靖時,延綏巡撫王輸言:「陝西四鎮邊儲,自嘉靖十年查核,今經二十餘年,士馬日耗,糧餉日增。如延綏鎮,舊設軍六萬六千餘名,今止五萬餘名;馬二萬九千餘匹,今止一萬三千餘匹。歲用五十六萬有奇,計浮費不下一十四萬。寧夏鎮,舊設軍四萬四千餘名,今止二萬八千餘名,馬二萬四千餘匹,今止一萬二千餘匹。歲用四十一萬有奇,計浮費不下十萬。甘肅鎮,舊設軍四萬五千餘名,今止三萬五千餘名;馬二萬七乾匹,今止一萬八千餘匹。歲用四十一萬有奇。固原鎮,舊設軍七萬九千餘名,今止一萬一千餘名;馬三萬五千餘匹,今止八千餘匹歲用三十四萬有奇,計浮費各不下一十六萬。求其增費之源,與耗散之弊,有逃亡倒失,朦朧濫支,此破冒積習之弊,逋負侵沒,因緣為奸,此徵解積之習之弊。報警則以小為大,出師則以少為多,地里遠近,日期後先,或可緩先發,或應掣故留,此徵調積習之弊。使車賓旅,實繁有徒,供給饋遺,冒支儲胥,此支放積習之弊。夫額外之費既已日增,法外之奸從而日蠹即竭內地之財以供邊,愈加而愈不足矣。」
嘉靖時,禦史屠仲律言:「諸將禦寇,不善用兵之弊:先發後行,剋期始動,前軍未起,先聲已聞,弊一;謀不預成,計不先定,冥行突進,動陷伏中,弊二;守不據險,屯不列要,奔急救難,賊逸我勞,弊三;兵不專一,主客雜聚,猝遇狡賊,易衣變飾,突然前來,不能別識,弊四;兵無素統,將不預設,一遇有警,猝然命官,本以烏合之人,率以未經識面之將,弊五;法令姑息,紀律不肅,進有必死之恐,退無伏頓之慮,畏敵而不畏將,弊六;地形不習,險易不識,趨利不及,避難不早,弊七;糧糗不儲,料理不周,遠兵勞役,撫恤未至,枵腹待爨;窮愁思歸,弊八;士不精選,勇怯無辨,前擊後解,謹然而散,雖悍夫勇士,以無援而力屈,或先奔而膽喪,弊九。九弊不除,雖賁、育執戈,莫能濟矣。」
嘉靖時,給事中游震得疏陳營務,部覆言其不便。得旨:「營兵宜如舊。以後諸臣建白窒礙難行者,部臣毋得依違題覆既行輒易。」
嘉靖丙辰,遣官冊封,脩撰陳謹,給事中徐應、郭立彥俱後至。詔下鎮撫司逮問,謹謫為惠州府推官,應、立彥俱按察司知事。而以編脩呂旻,給事中湯日新、紀公巡代之。
嘉靖時會薦邊才,御史羅廷唯言:「臣觀朝廷近日以邊材為急,而諸臣所舉有不盡然者。所舉大臣,不曰胸藏萬兵,則曰籌決千里。所舉武臣,不曰身經百戰,則曰雄當萬夫。是十劉基、百徐達並生於一時,其去言官初議,失之遠矣。甚或鑽刺方行,而此舉適有以投其機;罪過已深,而此舉反有以籍其口;遷延日久,而此舉復有以招其來。是因明詔,以開倖門,有志之士,差與為伍,陛下安得而用之?臣嘗謂,才如司馬遷保李陵,知兵矣,居延一敗,而遷受腐刑;忠如諸葛亮舉馬謖,知兵矣,街亭一敗,而亮落相職。古人慎重兵事,立法如此其嚴,故事鮮敗績。今被薦者不自潔其人之短長,薦人者不復任其事之成敗,則人孰不懷僥倖之心乎?若謂人才難得,姑且試焉。則兵者危事,以庸才試危事,所傷益多,此臣所以重為國家惜也。」世宗嘉納其言,切責諸臣舉薦泛濫、吏部題覆依違之罪,所舉竟不果用。
祖宗時,只有調士兵赴各省殺賊之例,未有調邊兵入內地者。正德間,流賊猖獗,始調許泰、鬱永等領邊兵殺賊。繼而江彬統宣大兵扈武宗南巡,識者憂之。隨有大同叛卒之變,康戌後,仇鸞奏遣四御史分往各邊選兵入衛,每歲兵十八枝,鸞自領,防護京陵,猶未守薊鎮也。至何棟任總督,奏薊鎮兵馬未完,暫借二枝防守,待薊兵練完撒還。至王忬,卻將邊兵盡調赴薊鎮,分布擺守各墻,又將遼東全鎮兵馬盡調入關。以致賊乘虛入邊,搶殺一空,調兵之害如此。
世宗曾因部臣言,詔:「薊鎮練兵,分區以守,今八年矣,一卒不練。每遇防秋,不過多調邊兵,此豈遠謀?令兵部詳議。」議上,復詔:「薊鎮不遵旨練兵,而恃調兵。倖虜不至,輒相玩怠。今諸兵穎年遠戍,人情不堪,糧餉多縻,歲復一歲,何時而已?該鎮原分各區人馬,兵部可遣郎中一人,與巡關御史備閱兵數多寡,操練與否限一月還奏。」
嘉靖時,光祿歲用銀計三十六萬。世宗以為多,疑有乾沒。乃諭內閣:「今無論祖宗時兩宮大分,盡省九嬪僅十餘,宮中罷宴設二十年矣。朕日用膳品悉下料,無堪御者,十壇供品,不當一次茶飯。朕不省此三十餘萬,安所用也?」閣臣對:「祖宗時,光祿寺除米豆果品外,徵解本色歲額定二十四萬,彼時該寺歲用不過十二三萬,節年積有餘剩,後加添至四十萬。近年稍減,乃用三十六萬。其花費,情弊可知。而冒費之弊有四:一、傳取錢糧,原無印記,止憑手票取討,莫敢問其真偽。一、內外各衙門開支酒飯,或一人而支數分者,或其事已完而酒飯尚支者。一、門禁不嚴,下人侵盜無算。一、每歲增買磁器數多。臣查得《會典》內一款:凡本寺供用物件,每月差御史一員照刷具奏,內府尚膳監刊刻花攔印票,遇有上用諸物,某日於光祿寺取物若干,用印鈐蓋,照數支領進用。本寺仍置文簿登記,歲終會計稽查。此一例不知何年停罷。若查複舊規,則諸弊可革矣。」乃切責該寺官,而添差御史,月籍該寺支費進覽。
嘉靖三十八年,給事中龔清言:「太倉之財,歲以千萬計,中間請乞頻仍,給予汎濫。乞敕提督侍郎,月具銀庫內外出入之數,務在簡易明白,一覽可見嬴縮。各司自當畏懼撙節,而所省不貲矣。」詔可。太倉銀庫之月報出納,自此始。
九邊舊無客兵,止有主兵。歲派民運屯鹽,足以自給。後因民運多逋,屯鹽漸弛,又客兵調遣不常,遂致奏討數多,中間糜耗特甚。世宗一日諭戶部曰:「朕見諸邊疏請內帑,想初因急需,後遂援為口實,豈無侵冒自私之弊?今後必慎度以給。」聖心之明見如此。
嘉靖時,薊遼總督許論奏:「密雲、昌平二鎮年例餉金,俱防春用盡。防秋仍用三十二萬有奇。」於是戶科都給事中鄭茂言:「各邊錢糧虛糜之甚,奏討之多,莫有過於薊鎮者。臣查嘉靖三十六年邊餉,密雲止八九萬,今三十四萬有奇;昌平鎮止三五萬,今十四萬有奇。何前後懸絕如是?夫春防小警,為費若此,防秋何以加之?諸邊效尤,又何以應之?論在鎮三年,一卒未練,而糧餉獨倍往昔,豈無侵冒之弊?宜敕大臣風憲官赴邊計議,較數歲之中,酌為定規。庶邊臣不敢妄求,司計得有所執。」世宗是其言。令論回籍聽勘。
總理宣大糧餉侍郎霍冀等言,奉旨勘上薊鎮客兵糧餉不敷之數,言:「薊鎮主客錢糧,自二十九年而京運始發,至三十九年而額數愈增。如薊州主兵年例不過六七萬,今則十四五萬矣;客兵不過十數萬,今則三十萬矣。密雲主兵年例不過一二萬,今則七八萬矣;客兵不過八九萬,今則二十二三萬矣。蓋緣往時薊鎮主止四五路,今則增為十區,而副參游守增添數倍矣。往時未有客兵,俱主兵調遣,今則山、陝、遼、保分番徵調矣。往者在邊止於防秋,今則戍守無虛月無虛歲矣。此年例之所以愈增而愈不足也。」
嘉靖時,廷臣議上理財事,內一款言:「國初,歲派邊儲足供歲用,原無請發帑銀之例。後緣邊疆多警,或廣召募,或增營堡,額派錢糧支費不敷,不得不仰給於京儲。然考嘉靖十八等年,各邊歲發僅及五十九萬,今且增至二百三十餘萬。蓋近來各邊或無故調遣,或假名按伏,因而乾沒。其費不貲,司計者將何以應之?宜行各督撫官,親詣各城,從實揀選,汰其老弱虛冒,以還先年主兵原額。諸所新設營壘,查非要害,盡當隨宜省併。」世宗報曰:「近年邊餉,侵冒多端。各督撫官正己率屬,厘革積弊,違者聽部臣并該科參治。」
舊例,鳥思藏請封,皆遣番僧為正副使,而以通事監之。嘉靖四十二年,遣番僧遠丹班麻等封闡化等王,比至中途,肆為騷擾,不受通事約束。禮部因請:「自後諸藏請封,即以誥敕付來人齎還,罷番僧勿遣。」封諸藏之不遣京寺番僧,自此始。
世宗一日問閣臣曰:「今取戶、兵、工三部銀四萬兩,犒薊鎮春防官軍一次,可乎?」閣臣對曰:「春防既賞,秋防將引為例。賞則不以為恩,不賞則適以生怨。不若足其糧餉,而銀賞則以待有功。」世宗深然之,曰:「賞罰非細事,正因無知生怨,難耳!今惟足實糧草,依時給與,乃可以行。」
先年,夷人入貢,無遣官伴遞之例。嘉靖三十八年,以驛遞毆傷貢夷,始議遣通事序班伴送。其後伴送序班,往往導誘諸夷,百般需索,因而乾沒,恣為奸利。嘉靖四十三年秋,序班陶貴伴送海西夷人至三河,侵暴物特甚,為驛丞楊枌所奏。乃詔:「自後三衛海西諸夷入貢,薊遼撫選委官舍押送。革伴送通事序班,以兵部聽差指揮千百戶一員代之。」
舊制,在京各衙門食鹽,歲遣拔辦吏一人下場收買。吏倚官勢往往倍收為奸利,沿途私販,莫敢詰捕。巡鹽御史乃請令運司食鹽較定斤兩,築包於司,俟支鹽人役至,數包予之,自外不許別有夾帶。諸役亦不許自行下場,違者論如律。各役既無所獲利,而一應納鈔僦挽之費,悉其所出,多坐累不支,至有棄役逃去者。嘉靖四十三年九月,驗封郎中陸光祖言於尚書嚴訥,疏請革之。自後百司遂停食鹽,唯戶部十三道歲支如故。
嘉靖間,刑科右給事中張岳條陳時政,內一款言:「今講學家以富貴功名為鼓舞人心之術,而聞風爭附者,則先富貴功名橫於胸中,銓衡一缺,則翹首而垂涎館局一開,則熱中而濡足。司錢穀則慕秩署之清華,典刑名則思兵曹之喧赫,居臺諫則美卿貳之崇高,以為不通其說,不究其術,則無以滿蒲其欲而濟其私。於是剽竊浮詞,談虛論寂,相飾以智,相軌以勢,相尚藝能,相邀以聲譽,初學之士,靡然從之。一入蒲團,皆宛然有聖人面貌,且洋洋獨喜自負曰:「吾為會中人物矣。」臣不暇論其立心制行何如,試即與會之時,言語色笑,變態多端。或看喜怒於上官,定進止之秘訣;或騰毀譽於多口,發愛憎之神機;或間為堅白異同之談,各質己私,嘵嘵不相下。一有爵位稍尊巧言雄辯者,參言其間,眾皆唯唯,而莫敢發。豈天爵之論,以人爵而後定乎?今群工百執事,各有司存,既非奠贄於師弟,又非結契於朋儕,豈宜郡萃州處,什伍成群,以惑眾聽?善乎宋儒之言曰:「願士大夫有此工夫,不願士大夫有此門戶。臣以為欲塞其門拒其戶,在國家於用舍之間慎之而已。」
嘉靖時,禮科都給事中辛自修言:「人臣祗慎,而後朝廷之體尊。邇來題奏章疏,競為縟艷,不惟九重清覽,難於偏詳,而事體處分,反以文晦。甚者以醜褻鄙穢之語,載之牘中,尤非對君之體。乞敕禮部轉行內外百司,自後一應章奏,須言簡事核,務持大體,不許仍前瑣屑浮冗。如違,聽該科參治。」世宗深然之,乃詔:「以後章奏,俱務簡明質實,有如前欺肆者,科臣以聞。」
嘉靖四十五年秋,詔順天撫按官嚴禁僧尼至戒壇說法。仍令廠衛巡城御史通查京城內外僧寺,有仍以受戒寄寓者,收捕下獄。四方遊僧,悉聽所在有司遞回原籍當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