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洲文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七十四
| 盤洲文集 卷第七十四 宋 洪適 撰 張元濟 撰劄記 景上海涵芬樓藏宋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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盤洲文集卷第七十四
行狀一
先君述
先君諱某字光弼饒州人曽祖諱某祖諱某贈中大
夫皇考諱某通直郎贈右太中大夫妣太碩人董氏
先君登政和五年進士第主台州寜海簿㑹令去攝
其事民舊苦市絹不均先君始令物力百千者賦一
匹大姓王隆多買田不受稅歳𦆵五十匹至是數増
三倍餘以次定賦蠲貧弱者四千八百户李氏冨而
戇家藏妖書號二宗三際經時節集鄰曲醵香火祀
神元未甞習也姦人詭入伍中通其女既泄即告縣
逮送獄先君入食有小吏偶語喜甚詰之曰李氏輩
賂錢五十萬故喜先君曰是下獄屬耳而賕吏若此
可緩乎即呼囚庭下委曲問情得并吿者平决之吏
駭顧失色方臘反台之仙居民應之蹤捕反黨及旁
縣一日驅菜食者數百人至縣丞尉皆曰可殺先君
爭不得丞尉用賞秩不踰年相繼死皆見所殺爲厲
云拜
京國子
士未上賊犯杭州經制使陳公亨
伯檄主餉奏功遷宣教郎爲秀州司録事宣和六年
秋大水田不没者什一流冗塞路倉府空虚無賑捄
䇿先君白郡守以荒政自任悉籍境内粟留一年食
發其餘糶於城之四隅升損市直錢五戒米肆掲賈
於青白旗上廵行無時抶其旗靡者皆無敢貴糴不
能自食者官主之立屋於東南兩廢寺十人一室男
女異處防其殽僞𣵀黒子識其手東五之三之
㸑樵汲有職民羸不可杖有侵牟𨷖嚻者亂其手文
逐之皆帖帖畏伏借用所掌發運名錢錢且盡㑹浙
東綱常平米斛四萬過城下先君遣吏鏁津柵諭守
使截留守噤不肯曰此御茟所起也罪死不赦先君
曰民仰哺當至麥今臘猶未盡中道而止則如勿捄
寜以一身易十萬人命訖留之居亡何廉訪使者王
孝竭至郡曰平江哀號訴飢者旁午此獨無有何也
守具以對即延先君如兩寺驗視民肅然無出聲孝
竭曰吾甞行邊軍政不過是也違制抵罪得爲君脫
之且厚賞呼吏草奏先君曰免戾幸矣安所賞但食
猶未足公能終恵復得二萬石乃可孝竭以聞米如
請而得至麥秋民相携以歸前後所活九萬五千餘
人州人既不死凶年先君出無不手加額呼爲洪佛
子累官朝散郎丁太中憂還郷奔䘮太碩人年七十
矣與弱孫在秀諸卒以城叛鹵掠無一家免過門皆
曰此洪佛子家也母得入賊平先君還過臨安時苗
傳劉正彦出逃未伏誅上將遷狩建康先君上䟽言
今内難甫平外敵方熾
䡖至建康𢙢金人乗虚侵
軼冝遣近臣先往經營庶事告辦鳴鑾未晚也時廟
謨巳定不能從既而悔之上問宰輔近諌移蹕者爲
誰今安在丞相張和公時知樞宻院以對過秀邀先
君至平江欲以爲部使者招二凶
捷書至乃止將
辭歸和公曰吕丞相欲見君即遣直吏介謁俄有旨
召見時方墨衰絰丞相脫巾服衣之既對上以國歩
艱難兩宫逺狩爲憂先君極言天道好還裔夷安能
乆陵中夏此正春秋邲郢之役天其或者警𣈆訓楚
也所言反復當上意上曰卿議論縱横熟於史傳有
專對之才朕方擇使無以易卿先君以母老父䘮懇
辭不許擢徽猷閣待制遷五官假禮部尚書爲奉使
大金軍前使令與宰執議國書先君欲有所易輔臣
護其文不喜遂抑遷官賜告一日歸别先君持太碩
人拜且泣時長子适甫十三歳逖以下皆繈葆𫩜𫩜
省別行路不能仰視先君弗子也淮甸賊蠭起兼淮
南京東䓁路撫諭使俾李成以兵護至京成乃方
與耿堅圍楚州以責其降虜爲名實持叛心先君遣
書抵成成曰汴涸虹有紅巾非五千𮪍不可往軍食
絶不克惟命先君聞堅可撼隂遣
之曰君越數千
里赴國家急山陽縱有罪當禀于朝今擅兵攻圍名
勤王實作賊爾堅意動遂強成歛兵先君行未至泗
境諜云有迎𮪍介而來副龔璹曰事叵測虎曰渠可
入送兵亦不肯前先君不得巳遂返即上䟽言李成
以朝廷不撫䘏稽餫饟有引衆納命建康之語今靳
賽據楊州薛慶據髙郵萬一三叛連衡何以待之方
含垢飬晦之時冝選辯士諭意優進官秩𢌿以京口
綱運如𣈆明帝待王〈御名〉可也䟽奏上遣閤門宣賛舎
人賀子儀撫諭成給米五萬石令第將士名貤㤙𥘉
先君戒所遣吏湏䟽從中出乃詣政事堂白副封時
方禁直逹忤宰臣意以託事滯留降承議郎許岀滁
陽路張守忠李貴嘨潁上道益梗提舉官范潩張銳
甞招尉之旋復乱先君至順昌聞賊有至近郊以牛
驢市物者約與相見譙門下先君暁譬切至曰自古
無白頭賊賊竦寤請歸報其渠迺爲書至其窟穴守
忠貴聽命率所領入宿衛守忠𥘉名俊入朝賜今名
李貴即俗所謂李閻羅者先君間𨵿至太原留幾一年
虜遇使人禮益削及至雲中大酋粘罕迫遣與副使
官僞齊先君曰萬里衘命不得御兩宮以歸大國度
不以足有中原當還諸夲朝迺違天以奉逆䂊䂊可
磔萬叚顧力不能忍事之𫆀今留亦死不即䂊亦死
偷生狗鼠間甘鼎鑊不悔也粘罕怒命壯士擁以下
執劒夾承之先君不爲動旁貴人唶曰此真忠臣也
止劒士以目爲跽請粘罕怒少霽遂流逓于冷山與
假吏沈珍𨽾卒丘徳党超張福柯辛俱副使至汴受
䂊命知㤙州流逓猶中國編
也雲中至冷山行兩
月程距虜二百餘里地苦寒四月草始生八月而雪
土廬不满百皆陳王悟室聚落悟室使誨其八子或
一年不給衣食盛夏至衣觕布畨課四𨽾採薪它山
甞乆雪薪盡至乞馬矢煨麺而食紹興二年使者王
公倫歸爲上言之即下秀州存問家屬賜銀絹二百
适未冠得監嶽廟先君辱於悟室十年多爲詩文
以諷皆憂國傷時語悟室甞得献取蜀䇿持以問先
君先君歴陳古事梗之悟室銳欲呑中國曰孰謂海
大我力可乾但不能使天地相拍爾先君曰兵猶火
也弗戢將自焚自古豈有四十年用兵不止者又數
數爲言所以來爲兩國大事今既不受使迺令𭰹入
教小児兵交使在禮不當執悟室或應或否一日大
怒曰汝作和事官却口硬謂我不能殺汝耶先君曰
自分當死顧大國無受殺行人之名此去蓮花濼三
十里使之乗舟一人蕩諸水以墜淵爲言可也悟室
義而止两宮䝉塵五國城甞遣私人奏書并獻胡桃
梨脩粟麺諸物两宫始知趙氏中興永祐陵諱聞先
君北郷血泣旦夕臨後遇諱日即燕山開㤗寺爲文
以薦其略曰故宫爲禾𮮐改館徒饋於𥘿牢新廟游
衣冠招魂但
於楚些雖置河東之賦莫止江南之
哀遺民失望而痛心
臣乆縶惟歐血又云盛徳之
𣏌傳百丗以無窮在天之靈繼三后而不朽故臣讀
之無不掩涕虜巳遣使約和悟室問所議十事先君
條折之甚至曰封𠕋是虚名年號夲朝自有金三千
兩景徳所無東北冝𢇁
大國有其地矣絹不可増
也至於取淮北人揺民害計夲朝必不可景徳之盟
北所得人皆不取載書猶在可覆視也悟室曰吾
固欲取投附人誅之以懲後何爲不可先君曰昔魏
侯景舉十三州地歸梁梁武帝欲以易其姪蕭明於
魏景遂作亂䧟臺城仆兩帝中國所監决不相從悟
室稍悟乃曰汝性直所言不誑我吾與汝如燕遣汝
歸議遂行所存沈珍丘徳党超三人既而莫公將北
來議不合囚涿州事復變道逹靼帳其酋聞洪尚書
名爭邀入穹廬出妻女胡舞舉渾脫酒以勸到燕一
月越王兀术族悟室黨與坐死數百千人獨先君故
與持論身幾死數矣兀术知之故得免燕人重先君
執節爭持酒食相勞苦先君間行㕓市物色諜者得
趙徳書機事數萬言藏故絮中以歸曰順昌之役虜
震懼䘮魄燕之珍器重寳悉徙以北意欲捐󠄂燕以南
棄之王師亟還自失機㑹雖𠕅躪河後必更成具
以悟室問荅語井兩宫諸王主所居報上是歳紹興
十年也明年夏永得
皇太后書遣邵武男子李微來上大喜因御經筵謂
講讀官曰不知太母寜否幾二十年雖遣使百輩不
如此一書遂官李微其冬復以書曰虜巳厭兵𫝑不
能乆異時以婦隨軍今不敢携朝廷不知虚實卑辭
厚幣未有成約不乗勝進擊𠕅造猶反掌爾所取
投附人只欲保守江南歸之可也獨不監侯景之禍
乎若欲復故疆報丗讎不冝與胡銓封事此或有之
知中國有人益生懼心張丞相名動殊方可惜置之
散地并問李趙二相安否獻六朝御容
徽宗御書其後和定
祐陵及
太后歸音皆先報凡四年中以文書至者九數陳軍
國利疚謂施行之則宗社生靈之福留中皆莫得聞
先君言無隱情歸國以此觸罪諸子懼𭰹禍過庭不
敢一問北事故忠謀祕䇿不詳得獨係帛書所存大
略如此甞有旨以先君母老賜錢百萬又與將仕郎
㤙澤五人它賜子者三叅知政事万俟公出疆上知
先君急闕命其副特持賜金帛十二年二月适遵濫
登愽學宏詞科宰臣以所試制詞進讀上顧姓名問
曰是洪某子耶父在逺能自立此忠義報也可與陞
擢差遣故遵除祕書正字适爲刪定勑令官繼亦改
秩入館自學宏詞改科即除館閣自遵始次月宰
輔賀
皇太后有來期上曰洪某身䧟虜區乃心王室忠孝
之節乆而不渝誠可嘉尚某之二子並中詞科亦其
忠孝之報也士大夫茍能崇尚節義天必祐之先聖
福善禍
之訓於某可以見矣語在慈寜宫廻鑾事
實𥘉宇文虚中既換虜官欲扳先君分譴乃力薦于
虜庭換先君爲翰林直學士力辭獲免虚中爲詳定
禮儀使始造赦其文復及換授先君訴虜相韓昉乞
於真定或大名飬濟圗逃歸計昉怒虚中賛其决遂
換中京副留守復力辭昉大怒降留司判官爲承徳
郎𧼈行者屢矣誓以死不就職虜法雖未換官曽
任使者永不可歸虜欲以計墮先君令校雲中進士
試使者監上道先君日損食陽爲有疾
既至謂院
官曰今取士以詩賦吾故學經耳曰豈不能出語䇿
士乎考官孫九鼎者有大學舊爲以疾聞得回燕虜
議遣奉使人各還其郷因赦及之它使者幸稍徙多
占淮北無敢言淮以南者先君實以饒州聞張公邵
朱公弁亦自言和州徽州人既議和還淮以南使者
故先君三人在遣中用事者多曰此䓁人若放了幾
時更有今不留後必爲我患歸計屢欲變叅知政事
王公使至燕先君得虜隂謀從坡上與館中人語爲
留守易王所獲對吏將馳流星𮪍上其事副留守渤
海人髙吉祥素嘉先君忠委曲護出之且易以它牘
先君行月餘方以元牘奏垂入境追者七𮪍至及諸
淮則在舟中矣至旴台以奉使無自劾上方以來
歸爲喜報無罪可待日以御扎𧼈覲既至闕登時見
内殿奏事罷力求郷郡飬老母上曰卿忠貫日月志
不忘君雖蘇武不能過豈可捨朕去也賜内庫金帶
鞍馬既又以馬驚復拜賜又賜御銘盾制琴一黄金
叄百兩帛五百匹象齒三百斤緜香酒茶諸果物中
使日踵門咨訪宸章沓至且諭旨將柄用
皇太后之歸也過燕先君冒禁朝焉至陛對乞賜見
明日即召之慈寜殿巳設簾
皇太后顧帟人吾故識尚書矣命徹之問勞優渥語
必稱尚書賚子係道東朝對外庭臣准先君一人見
宰相𥘿檜肆言無所避彌三日不休曰張丞相虜所
尊憚乃不得用錢塘暫蹕而景靈太廟極土木之工
示無中原耶語侵秦皆𩔖此秦語适曰尊公信有忠
節得上眷但官職如讀書速則易終而無味要當如
黄鍾大吕乃可閱九日進徽猷閣直學士提舉萬壽
觀兼權直學士院虜來取趙彬輩三十家先君䟽言
昔𣈆韓起謁環於鄭鄭小國也能引𧨏不與虜既限
淮臣官屬皆呉人留不遺盖慮知其虚實情僞也彼
方困於蒙兀姑示強以嘗中國若遽從之彼將謂𥘿
無人而䡖我矣後三日復上䟽言或以不與之故致
渝盟且曰俟
淵聖皇帝及皇族歸乃遣又言王倫郭元邁輩以身
徇國弃之不取緩急何以使人辭益剴切經筵進故
實引楚平王止子旗伐吴事因言呉取州來楚弗與
校撫民治國五年而後用師今淮右之民勞罷流散
冝時使薄歛勿令轉徙無告中興急務也𥘿益不喜
𥘉虜圍楚州乆不下時𥘿留粘罕所虜使之草檄諭
降有室撚者在軍知先君與𥘿語及虜事因曰憶
室撚否別時託𭔃聲𥘿色變而罷明日侍御史李文
㑹論先君在朝必生事遂出知饒州時太碩人春秋
八十有五晝錦䣛下學士大夫榮之明年大水𥘿方
鉗天下舌不得言中官白鍔從
皇太后北歸者宣告爕理乖盭洪尚書名聞華夷顧
不用秦聞繫鍔大理獄成鍔實不識先君特以虜中
知名故鍔既流領海諌議大夫
大方指先君與鍔
刎頸交更相稱譽遂提舉江州太平觀未幾丁太碩
人憂先君恨牽乆使事承顔闕飬空嚢中辦大𦵏一
椽一石心營指授終日挾杖與工傭䓁勞而御史中
丞何猶論先君爲睥睨鈞衡謀不靖者服除復得
太平觀州通判李勤與太守王公洋同僚陳公之淵
積不相能且幸以訐進誣先君作欺丗飛語王陳與
聞之有雅憎先君者從中實其事殿中侍御史余尭
弼以爲言王陳罷去先君責濠州
練副使安置英
州既至得僧舎數楹於黄𦭘叢竹中居之泊如地産
竒石遣僮嬴粮幽討羅列四壁下手斧鑿晝連夕丁
東其間閩人倪𧦴老矣以承務郎守郡自謂秩卑無
奥主聞新興守以巧中遷客取使節意躍然效之鈎
先君爲竒貨使主兵官左右狙罅隙捕鍜家奴獄中
欲持一兩事釀成罪以梯巳未及發𧦴死其後徙居
城北山中仍年谿漲通衢𣳚其棟先君容郡人避水
扶繈老稚填溢堂廡幾千指皆廪食之數日水退然
後去先君半丗朔庭入翰林不旬浹還郷三秋執䘮
之日過半屏徙厲𡈽嵐毒侵無珍膳良藥自輔二
年而瘴作蓋不食十有八日惽不知人甞少寤口占
秀州捄菑事授諸子呼天請命夜夢之帝所有宣赤
章云云者詰朝即能食至于復𥘉後二年乃卧末疾
謪九歳始復左朝奉郎主台州崇道觀居𡊮州未隃
領疾革以二十五年十月二十日薨于南雄後一日
𥘿亡訃至輔臣入奏上嗟惜乆之即復敷文閣直學
士制曰有㓛見知聖人醲於用賞不幸而過君子爲
之動心矧予嚴近之臣備載忠勤之績眷𠋣方渥愛
憎隨生坐一眚以投荒積九年而不徙人無言者朕
甚念之洪某學有夲源氣存剛大惟知忠力以衛上
不顧險夷之在前衘君命以干征厄海濵而不悔誠
貫白日聲震朔方義重於生耿恭無玉門之望天將
悔禍
武持漢節而歸大節無𧇊多言不宥遂解禁
林之直卒遷瘴嶺之南閱歳滋𭰹餘齡可憫冝𢌿真
祠之逸仍増延閣之華尚對寵光歸安郷社自聖上
躬萬幾還逐臣非罪者先君適以不起聞而聖意哀
厚首得舊物使及其生存而寵之故訓詞惻怛如此
遺奏未至特詔贈四官推遺致㤙别以一孫官江東
漕司庀襄事先君少英儻有竒節以諸生待庭試京
師伯父給事位南床王黼爲中執法慕先君爲人欲
女以女弟給事以同臺故曲爲平章先君𢢽拜曰婦
所以事舅姑也家素壁立今𭧂得一官乃令鼎貴薦
女身得計矣如父母何暨擢弟朱勔復請昬資送萬
計且㗖以顯仕拒尤力朱不獲命臠榜中周審言壻
之及周直内閣服金帶爲秀州守先君廼在幙下人
爲先君惜之視之蔑如也使虜得修職郎四人時有
六子獨适預名三以官弟姪且乞以一弟曄奉甘旨
故曄起布衣奪哀爲秀州判官凡弟姪及姊妹之家
以先君入官者七人庶弟姪雖多力爲謀昏對前
後賜物班内外之親無餘嬴不爲問舎永田計窀穸
即功始假貸有一壥未及穫而貶巳貶猶歳割粟以
贍親之貧者至自奉惡衣糲食不擇𥘉撫諭京淮降
空名告身二十通以便冝賞功存其半或求名郤
弗應封以還尚書
懿節皇后之姨髙氏與其夫趙伯璘𨽾悟室戯下貧
甚先君屢賙之范蜀公之孫祖平虜不以爲官傭奴
之先君使以東坡所爲蜀公銘白曰我官人也虜曰
東坡書之不疑矣即釋之先君資以歸装貴族有流
於黄龍府優籍者二人先君嘱副留守趙倫除其籍
劉公光丗之庻女小醜在虜豢豕爲贖以重價永匹
偶衣冠之家略爲人奴者贖之數十人張待制宇發
自蔚州死雲中先君過荒寺見其櫬携之至燕山授
其僕鍾禹功使𦵏司馬侍郎朴握節以死居數年無
有能明之者先君爲陳夲末詔以忠節顯著贈兵部
尚書其歸也北人治餞具幾月後使者至虜多問先
君今何官居何地先君天性強記書無所不讀雖食
不釋卷稗官小亦暗誦連數千言宣政間春秋之
學絶先君獨窮遺經貫穿三傳在冷山𢳣褒貶微旨
作詩千篇北人抄傳誦習欲刻板於燕先君弗之許
於姓氏尤精官淛部日使者胡公直孺甞問祖之所
自出先君曰姓書以胡爲陳胡公之後陳嬀姓也若
以謚爲氏齊亦有胡公豈獨陳乎蓋胡自有兩祖春
秋有胡國甞以女聘魯襄公經書夫人歸氏薨則胡
以國氏歸其姓也今爲安定胡氏𣈆胡𡚒其後也魏
孝文入洛改功臣
姓以紇骨氏爲胡今所爲河南
胡氏者是也同列董公將戯曰薫亦有兩祖耶曰昔
飂叔安之裔子董父善擾龍帝舜賜姓曰董封諸𩱛
川𩱛〈夷氏〉其後也又辛有之二子董督𣈆典𣈆於是有
董史因爲董氏董狐其後也二公歎服善琴弈好古
能別三代彛器見書畫不計直必得之乃巳有書萬
餘卷名畫數百卷皆厄兵燼居窮絶域復訪永囷載
以歸四夷附録所載西𤓰先君持以獻故禁囿及郷
圃種之皆碩大西𤓰始入中國有文集十卷春秋紀
詠三十卷輶軒唱和集三卷帝王通要五卷姓氏指
南十卷松漠記聞二卷金國文具録一卷先君剛直
言不誠不發雖與人尺牘無一字過譽有膽略遇大
事敢爲平居慷慨有經略四方之志常語諸子曰在
北方乆料之孰矣今其𫝑日削可以慿軾取之過河
朔時見父老指其子孫云是皆生長兵間巳二十餘
矣不知有宋我輩老且死恐無以係思趙心不幸大
忤時相挫抑㒹沛天不假齡齎志𣳚地諸不孝不
及見其成大功名也蒼天蒼天安所聲痛先君自爲
從官不報考功課故官止朝散郎以贈至大夫職至
徽猷閣直學士爵至鄱陽郡開國侯食邑至一千一
百户壽至六十八娶沈氏左太中大夫復之女封碩
人𥘉先君眷戀庭闈不忍去太碩人以移孝顯親諄
諄勉之且曰婦孝足以寜起居切母以我老𨵿念既
越疆胡馬益南牧音郵絶不相及太碩人𠋣門積憂
幾罷寢食碩人左右虞侍極意順致太碩人康寕
及見先君之歸其擇師教諸子則不逺千里拊妾侍
盡㤙紀愛其出隆於巳生叔妹娣姒細麁柔剛不同
一切得其歡心中外語婦徳之最必以爲法即丗五
年先君始還以不見爲戚故終不忍復娶洪氏始居
樂平之金山自曽祖府君種徳重義以氣節聞子中
大夫蚤丗二孫㓜府君慨然思所以成立計即挈諸
城中訪先生之賢力教之因占籍鄱陽長孫諱彦昇
起家遂給事中太中雖不遇至先君益顯八男子适
左奉議郎主管台州崇道觀遵左朝奉郎祕書省正
字兼權中書
人邁左宣教郎通州𡊮州逖右宣義
郎徽州㜈源縣丞遜右承務郎僉書連州判官事邈
右承奉郎江西安撫司准備差使𮟏迅未仕四女子
嫁左從政郎池州建徳縣令余執度右迪功郎潭州
湘隂縣主簿王駜將仕郎臧棟一尚㓜孫男十一人
槻右迪功郎江東轉運司准備差遣柲樇楀栐桴楹
𣚃槹橚栶女九人𥘉先君既得合𦵏於滃潭去五里
所其郷曰和風南管得故縣之原瞻愛其山川呼畚
鍤畫墓位曰吾百歳後必於斯從二親不逺矣薨之
明年适䓁慟哭行所卜問叢辰五行家曰十一月
丙申吉將以其日蕆事忍死紀實求立言君子大書
且以備太史氏采擇云紹興二十六年二月二日
某䓁泣血書
盤洲文集卷第七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