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經會元 (四庫全書本)/卷1上

禮經會元 卷一上 卷一下

  欽定四庫全書
  禮經㑹元卷一上    宋 葉時 撰
  禮經
  知有聖人之治法當知有聖人之道法離道于法非深於周禮者也欲觀周禮必先觀中庸中庸曰大哉聖人之道洋洋乎發育萬物峻極于天優優大哉禮儀三百威儀三千待其人而後行夫禮儀三百經禮也說者謂周禮是也威儀三千曲禮也說者謂儀禮是也二書皆周公所述也中庸言聖道發育萬物復斂而歸之禮儀威儀之中何哉盖聖人之道洋洋乎極於至大而無外優優乎入於至小而無間周公所書雖曰制度文為之所在而聖人所以生物不窮與天並立者實出於其中是誠中而不偏之正道庸而不易之正理不如是烏足為生民立極為萬世開太平也哉雖然有周公則周禮作有成王則周禮用制而用之存乎法推而行之存乎人昔周公相成王兼三王之事監二代之文夜以繼日坐以待旦事為之制曲為之防垂至治之法而先有亂日之憂處極盛之時而逆為衰世之慮紀綱制度纎悉必備於是乎周禮作焉君臣同徳相與圖維以立政無𨓜之規模而植立鳬鷖既醉之事業以蓼蕭行葦之恩意而講明洛誥周官之典刑精神心術亹亹忘倦於是乎周禮用焉井牧始於黄而九夫經野之制備弼服昉於堯而九畿分國之制詳典刑俶於舜而五刑麗民之制具施諸今而不悖稽諸古而益彰此三者道之所以行也然此猶其大者又次如冠昬喪祭之文又其次如服食器用之度無不竭吾心思而經畫之微而至於羽毛鱗介之形又微而至於蠧貍鼃黽之類而必為之區處各當而後已是禮也舉本而不遺末語精而不遺粗周公以之相七年之治成王以之致四十年之平周家以之永八百年之命即此一書可以發育萬物峻極於天非徒為三百禮文而已此周公之道所以為周公之法與然周公豈有它道哉堯以是傳之舜舜以是傳之禹禹以是傳之湯湯以是傳之文武周公周禮一書皆此道也戰國孤秦而下道已不得其傳而周公之法隳漢武號為有志於道然承嬴劉之弊井田行而阡陌封建裂而郡縣肉刑變而笞箠三者行道之本漢去古未逺且不能以漸復區區官名之定服色之易正朔之改曽無補於治道之萬一河間所獻之書且不肯過目况望其勉彊行道乎劉歆生當陽九之厄百六之㑹乃欲取之以輔新莽彼何人斯敢輕議禮吁周公之法不行周公之道無恙也苟非其人道不虛行後世惟一唐太宗亦知周禮為真聖人所作而曰不井田不封建不肉刑欲行周公之道不可得也是亦徒發望洋之歎耳世儒甞恨太宗不能修復古制以為唐自元魏北齊以來授民以田分民以鄉先王之制十已用其一二繼以蘇綽在周約六典以建官而府兵之制微有端緒先王之制十已用其五六又繼以隋文帝之富盛蘇威髙景之損益先王之制十已用其七八太宗躡其後而行之使其深觀詳察纎悉委曲有以補前代之未備則唐之治為周之治惜太宗之不為此也然觀魏齊周隋之時制度近古而卒無善治者道失其傳而徒法不能以自行也今觀貞觀之治世業以受田租庸調以取民七百三十貟以建官十六衞八百府以置兵法非不良政非不善終不保其後之不變或者不原其道之不行而惟咎其法之未盡不思太宗行仁義方四年遽滿心於既効已徳色於致平聖人發育峻極之妙果如是易談邪彼知周公之法不行不足以行周公之道安知周公之道不行其何以行周公之法與盖自周衰道之不行久矣子思子已逆知後世之不善用周公者也故曰待其人然後行金陵王氏以儒學相熙寧而甞一用周禮奈何新經行而僻學興新法立而私意勝末流之弊罪有浮於漢儒者故程明道曰有關睢麟趾之意而後可行周官之法度正為斯人發也烏乎道其不行已夫後世身君師之責者有能思周公之所思行周公之所行庶乎其可以為成周之治矣不然道之不行而徒法之是任未可以語周禮
  註疏
  周禮之出自劉徳始累周禮者亦自劉徳始周禮之立自劉歆始誣周禮者亦自劉歆始周禮之傳自鄭康成始壞周禮者亦自鄭康成始昔秦人滅學周禮以藏之山巖屋壁而𫉬存武帝時有季氏得之以上河間獻王徳全書不得見得見五官斯可矣河閒獻王乃以考工記補之司空一職豈考工記之事邪觀其言曰國有六職百工與其一焉是以治教刑政之屬特與工匠器械等耳即此一語可謂不識周禮矣異時奏入秘府周禮雖存而漢君詆之以為末世凟亂之書得非劉徳一記累之邪故曰累周禮者劉徳也周禮一書既不得行於武帝之世至成帝時有劉歆者獨識其書為周公致太平之迹亦云幸矣奈何身為國師取之以輔王莽乃為泉府理財之說於是六幹立法則郡皆置市官即此一說可謂不知周禮矣當時奏入學官周禮雖存漢儒訾之以為六國隂謀之書得非劉歆一法誣之乎故曰誣周禮者劉歆也雖然累周禮者其罪小誣周禮者其罪大誣周禮者其法在壞周禮者其法亡何則劉徳補亡善學周禮者皆知其為不類劉歆立法善用周禮者皆知其為不經禮經之學所賴以相傳者諸儒講明之功也今杜子春得之於劉歆鄭興鄭衆得之於杜子春鄭康成號為囊括六典網羅衆家盖亦知所折衷矣胡為不抱遺經推究終始而乃憑私臆决旁据曲證此周禮所以不明而召後儒紛紜之議也大抵康成說經有五失一引緯書二引司馬法三引春秋傳四引左氏國語五引漢儒禮記姑摭一二言之周禮無天帝之異名而註有北辰耀魄寶之說後儒是以有天帝之辨此緯書之失也周禮無分野之明文而註有嵗之所在我周分野之說後儒是以有分野之惑此國語之失也丘乘之政在周禮可推也鄭則曰甸出長轂一乗丘乗當為丘甸則丘乘之法壞矣此司馬法誤之也冕服之章在周禮可覆也鄭則曰三辰旂旗王服正為九章則服章之制紊矣此以春秋傳誤之也内司服以褘衣為后飾追師以副編為后飾而註曰夫人副褘則王后夫人之飾又亂矣此又以禮記誤之也不思漢儒緯書非聖人之書穰苴兵法非聖人之法左氏之語多誣戴氏之記多雜其可引援以證聖經邪不特此爾以御史大夫比小宰以城門校尉比司門以少内譬職内以尚書準司㑹以尚書作誥文類御史官制已大戾矣以漢筭方九賦以莽制比國服以國服為息加師旅以殷周變制議封建以鄉遂異制誣井田以貢助異法釋畿内邦國之稅此皆害周禮之大者也自康成之註既行而賈公彦一疏一惟鄭注之是解周禮制度合與不合不暇究矣儒者㳂襲註疏之文考之於經而不合遂指周禮為非周公之全書是敢於叛聖人之經而不敢違漢儒之說也吁劉歆之誣周禮一時之失而周禮之法尚在鄭康成之壞周禮千載之惑而周禮之法㡬亡然而法未嘗亡禮未嘗壞讀周公之禮而行周公之法亦惟以聖經為據斯可也
  民極
  周禮叙六官首篇皆曰惟王建國辨方正位體國經野設官分職以為民極唐太宗讀周禮至此嘆曰誠哉深乎盖此數語周公作周禮之綱領故於六典迭言之夫極之為言有中之義聖人以中道立標準於天下而使天下之人取中焉武王訪洪範於箕子以叙彞倫而立以皇極居中古今未有舎皇極而能立國者今以周禮考之土圭測景以求地中建國也面朝後市左祖右社辨方也朝分内外位别東西正位也公五百里至男百里體國也九夫為井至四縣為都經野也一曰天官至六曰冬官設官也一曰治職至六曰事職分職也而周公則緫之以為民極焉極也者不識不知順帝之則如堯之立民是也是彞是訓于帝其訓如周之敷言是也今周公所以為民立極者惟在王畿方位國野官職之中盖王畿立而後根本定方位設而後等級明國野分而後疆理正官職舉而後綱目張民極之立孰有大於此者故周公不惟於天官言之而五官各引之以冠其篇首丁寧訓告若是諄復則是三百六十餘官事事物物皆有極何往而非斯民之標準與盖極之所在所以習民於尊卑等級之中而導民於禮樂教化之内消其亡等冒上之念而斂其安分知足之心斯民入則㑹其有極出則歸其有極經制烏乎而不定風俗烏乎而不淳甞觀大司徒以五禮防萬民之偽而教之中以六樂防萬民之情而教之和又曰以刑教中則民不暴以樂教和則民不爭至大宗伯亦曰以天産作隂徳以中禮防之以地産作陽徳以和樂防之一則曰中和二則曰中和皆所以建中和之極也然而王畿之根本未定方位之等級未明國野之疆理未正官職之綱目未張雖有禮樂刑政之具將安所施設邪周公立極之意必寓於七者之中而冠於六篇之首豈不誠哉深乎先正范公有言曰曲禮三千一言以蔽之曰毋不敬愚竊曰經禮三百一言以蔽之曰為民極
  官名
  官之有名尚矣郯子曰黄帝以雲紀故為雲師而雲名炎帝以火紀故為火師而火名共工以水紀太皥以龍紀少皥為鳥師顓帝為民師此官名之見於春秋傳然也然古人命官或紀以瑞或紀以事名雖不同而於天地四時各有所配初非分掌天地四時也有如少皥有重該脩熙四叔是以四叔而掌五行堯有羲和仲叔四子是以四子而掌四時又非以是名官也今觀周禮冢宰曰天官司徒曰地官宗伯曰春官司馬曰夏官司寇曰秋官司空曰冬官是以天地四時名官而非分掌其事也夫既非分掌天地四時而加以天地四時之號是則以虛名而加實職也古人雲龍火帝之紀果亦如是否乎又况以天名官而春官保氏之屬非天事乎何以不屬冢宰以地名官而夏官職方氏之屬非地之事乎何以不屬司徒司宼刑殺固謂之秋司空水土固謂之冬至如春朝夏宗秋覲冬遇並屬宗伯則宗伯不特主春春蒐夏苗秋獮冬狩並屬司馬則司馬不特主夏周人以天地四時分冠六卿之號果何意歟甞以周官考之則知周人命官之意深矣太師太傅太保曰三公論道經邦燮理隂陽少師少傅少保曰三孤貳公𢎞化寅亮天地三公之官不備而三孤之職無聞盖三公不備者非三公兼六卿則六卿兼三公也三公猶且兼設况三孤乎惟其相兼攝也則經邦𢎞化燮理寅亮之職非六卿之責而誰責然則六卿之責不獨分職率屬阜成兆民而燮理隂陽寅亮天地之事皆預焉命之以宰伯四司之名而冠之以天地四時之號是以三公三孤之責而責六卿也分天地四時而冠六卿之名其次序若不相紊合天地四時而為六卿之責其脉絡未甞不相通一治一教一刑一事茍有一之不得其職皆足以干天地四時之和以此見周人之任六卿也為不殊而待六卿也不敢輕矣豈徒設為加官之號以虛名而加實職如漢人以大司馬冠大將軍之上姑示尊寵而已哉雖然六卿分配天地四時而冢宰以天名官則其任責為尤重矣嘗觀虞書司徒敷典猶地官也而典則曰天叙秩宗典禮猶春官也而禮則曰天秩五服五章猶司服典命之職也而曰天命有徳五刑五用猶司宼司刑之職也而曰天討有罪一則曰亮天功二則曰代天工同寅協恭無往而不以天自處今冢宰掌建邦之六典何者而非天也以天官命冢宰而加於五官之上其待大臣也彌尊其責大臣也彌重故任大臣而不能致敬名曰䙝天為大臣而不能任責名曰誣天昔陳平不知錢榖决獄而謂宰相順四時理隂陽丙吉不問清道羣鬭而問牛喘謂三公典調和隂陽夫四時果順隂陽果和尚復何愧不和不順而姑藉是以文其不知不問之失吾誰欺欺天乎惜無以天官之學告之者
  兼官
  周官曰唐虞官百夏商官倍考之周禮六官之屬凡三百六十是周官又倍於夏商也案天官之屬六十有二地官七十有九春官七十有一夏官七十秋官六十有六凡三百五十有二各官不預小宰言三百六十者舉大數也不特此爾天官自太宰小宰宰夫至旅下士凡六十有三此卿大夫士之數也為府者六為胥為吏者皆十有二為徒者百有二十凡百有五十人此庶人在官之數也地官春官秋官皆然夏官掌兵則史十六人胥三十二人徒二百二十人通六官計之已一千五百有二人其餘六官之屬除地官鄉遂山澤等官及庶人在官者只合大夫士計之以多少相準一官不下四百人合長貳而言則六官㡬三千人矣成周官吏可謂繁冗然卿大夫士之職分為六官之屬安知其不為兼官邪且以三公言之君奭曰召公為保周公為師則太傅不備矣顧命曰乃同召太保奭則太師太傅不備矣又有公兼冢宰者惟周公位冢宰是也有公兼司寇者太史司寇蘇公是也太保率西方諸侯畢公率東方諸侯又以公兼二伯也至如召太保奭芮伯彤伯畢公衞侯毛公此六卿之長也而以三公侯伯領之大而公卿必相兼攝則下而百司庶府獨不可兼攝乎案周禮言二卿則公一人是三公兼卿老也一卿則卿一人是六卿兼大夫也六軍將皆命卿是六卿又兼六軍之將也世婦每官卿二人是六卿又兼六官之職也世婦謂每官二人則十有二人其六卿之長貳乎以此推之如地官鄉遂之官夏官司馬之屬必皆六卿之屬兼之六卿之屬雖各有名大抵多兼攝也而况官屬有不可以專置者地官如迹人角人羽人掌炭掌茶等職只征一物秋官如庶氏冥氏穴氏硩蔟氏赤犮氏等官只攻一事豈無可兼者乎有不可常置者田詛則有甸祝詛祝祭祀軍旅共杖禁嚻則有伊耆氏銜枚氏喪紀則有職喪喪祝夏采豈無可攝者乎若夫地官比閭族黨鄰里都鄙等官並無府史胥徒可知其使民興賢出使長之也其他如春官大司樂大胥太師太卜太祝太史夏官太僕小臣祭僕戎右齊右道右大馭戎僕齊僕田僕馭夫秋官大行人小行人司徒等官亦無府史胥徒非上下相兼則它官相攝也惟夫相兼攝也則官制雖倍於古而其職不冗於古也大抵官惟其人雖公不備官事不攝夫子譏之然則成周之官雖無慮三千貟而實不過三百六十屬也盖古者天子建官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今案周禮鄉老即三公鄉大夫軍將世婦即六卿則知六官三百六十屬亦惟以此等大夫士為之雖六官所謂大夫士之數如彼其多其為兼攝可知矣至於府史胥徒之在官者天官有三千六百六十有六人春官有二千二百四十有一人夏官有三千二百六十有五人秋官有二千六百五十有七人地官無常數冬官不可考只以四官計之已萬人矣是皆使民興能入使治之也其徒則大司徒起徒役而為之與考論周之官制大而公卿長貳次而大夫士之屬既有兼攝則官何嫌於冗下而比閭族黨小而府史胥徒之衆又興於民則數何嫌於多乎盖周人因事以置官周禮因官以存名居官而不兼其職則官冗兼官而不存其名則官廢知周禮兼官之職又知周禮存官之名則可與言官制矣
  相權
  周禮冢宰以天名官為一王之相兼三公之尊而位六卿之長自其主宰一職而言曰太宰自其主宰百官而言曰冢宰冢太之上也其權豈不重乎今觀太宰之職首曰佐王均邦國又曰佐王治邦國則是太宰以佐王為職也臣民之馭必曰詔王廢置之聽必曰詔王是太宰詔王而不敢自專也大事戒官曰贊王命王眡治朝曰贊王治是太宰贊王而不敢自用也夫宰相無所不統則亦無所不親今一則曰佐王二則曰詔王三則曰贊王一政一事每每聽命於天子又焉用彼相哉盖大君猶宗子也大臣猶家相也孰非宗子之家事家相必稟命於宗子而後行孰非大君之邦法大臣必稟命於大君而後行是以權自上出而廢置不敢干焉令由上出而聽斷若無與焉此古大臣所以無擅權之失也然而權在一人固宰相不得擅權在大臣亦宰相不得辭盖人主之職在論一相宰相者人主所與論道經邦而進退百官者也古人任相待之以誠而不疑畀之以權而不忌宰相固聽命於一人百官實稟命於一相豈有元首叢脞股肱自惰者哉是故六典八法八則之治則太宰所得以自行者也九職九賦九貢之入則太宰所得以自裁者也九式節財不嫌其專制國用也九兩繫民不嫌其貳得民心也四方賓客之小治聽之而不以為猜三嵗誅賞之大計行之而不以為僭若是則太宰皆得以自用其權也不特此爾小宰則以嵗㑹贊冢宰宰夫則以官刑詔冢宰司㑹則以廢置詔冢宰御史則以治令贊冢宰㑹計官刑廢置治令一惟冢宰之是聽則宰相之權豈不重乎故觀冢宰之詔王贊王則知宰相之權不至於太重觀百官之詔冢宰贊冢宰則知宰相之權不至於太輕
  邦
  周官言六卿之職而曰各率其屬周禮言六官之掌而曰使率其屬則是治屬冢宰教屬司徒禮屬宗伯政屬司馬刑屬司寇事屬司空截然一定而不亂矣今太宰何以謂之掌六典甞觀小宰之職以官府之六屬舉邦治則六官各率其屬矣以官府之六職辨邦治則六官各分其職矣舉以屬則邦治不容於相侵辨以職則邦治不容於相紊然而太宰六官之長一相之尊邦治無所不統其可以分職率屬拘之乎鄭氏曰典者常也經也法也大臣秉之以為常經五官守之以為常法五官不守其常法則邦典廢弛而無所執大臣不秉其常經則邦典渙散而無所稽今以六典觀之治者經理而統紀之也邦國以之經官府以之治萬民以之紀無非就吾條理也教者安静而馴擾之也邦國以之安官府以之教萬民以之擾無非屬吾教化也禮以統乎人諧與和亦統也故邦國官民以之統合而諧和政以正乎人平與均亦正也故邦國官民以之平正而均齊刑以禁暴止邪故詰之以去其姦刑之以示其法糾之以繩其非事以興事勸功故富之以足其用任之以責其效生之以阜其財凡此六者千萬世常經不易之法邦國之治亂繫焉官府之脩廢繫焉生民之休戚繫焉此非大臣之責而誰責然六典而謂之建邦何哉盖國於天地必有與立先王所恃以立國者賴有此典存焉耳是以司徒之安邦國而曰掌建邦土地之圖宗伯之和邦國而曰掌建邦天地人之禮司馬之正邦國而曰掌建邦之九法司寇之刑邦國而曰掌建邦之六典不特此爾小宰掌建邦之官刑小司徒掌建邦之教法小宗伯掌建邦之神位大司樂掌建國之學政太史掌建邦之典法朝士掌建邦之朝法無非先王所恃以立國者也而况六典之大其可一日而不立乎是故太宰兼而緫之以佐王治邦國小宰司㑹又掌其貳以逆其治司書又掌之以叙其財太史又掌之以逆其治司徒宗伯司馬司寇司空又從而分掌之此十條所以先六典而太宰所以統百官也至如小宰六職則官府之所掌也六職所治只言邦國萬民而不言官府盖六典太宰所掌以統百官而理邦國治萬民者也六職官府所令以佐太宰而理邦國治萬民者也故及邦國萬民而不言官府而於財用之節賓客之懐鬼神之事盜賊之除百物之生聚特加詳焉其所以平均安寧諧和所以服正詰糾富養者與六典大略相似不然則六者何以不均謂之典而謂之職與雖然太宰六典均所以治邦國官府萬民也既曰掌邦典以佐王治邦國又曰乃施典于邦國又曰以典待邦國之治六典之治何獨詳於邦國邪何謂邦國鄭氏曰大曰邦小曰國邦之所居亦曰國非也案周禮曰惟王建國曰掌建邦此王國之通稱也曰凡建邦國曰凡邦國小大相維此侯國之通稱也此言邦國者其侯國之謂乎周人之治未及官府都鄙萬民而首言邦國以見王大一統而無王國侯國之分也盖天子之所自治者王畿千里而已千里之外則建侯國焉太宰以六典而施之邦國是必緫以九州而為之建其牧如八命作牧是也爵有五等而為之立其監如啓監是也設其參謂三卿也傅其伍謂五大夫也陳其殷謂衆士也置其輔謂府史胥徒也一國則有一國之民一國則有一國之官内而王畿之官民既治之以六典外而侯國之官民其可舎六典以為治乎是故太宰掌邦治以均邦國司徒掌邦教以安邦國宗伯掌邦禮以和邦國司馬掌邦政以平邦國司寇掌邦禁以刑邦國六官之職莫不於邦國致詳焉此太宰所以施典于邦國而曰以典待邦國之治也自六典而下則有官府之八法都鄙之八則侯國亦有官府都鄙則亦不能外是法則以為治矣大抵邦國者佐王治民者也六官者佐王治邦國者也向使先王不詳於邦國之治則膺五百里至百里之𭔃者孰肯為吾究心於民哉故周官曰六卿分職各率其屬以倡九牧阜成兆民正謂是也周王撫萬邦巡侯甸六服羣辟罔不承徳夫豈無自而然與
  官法
  外而邦國既有六典以待之内而官府必有八法以治之何謂官府鄭氏曰百官所居之府是不然官者合卿大夫士而言也府者總府史胥徒而言其大也先王設官分職建大宰大司徒等六卿以為正立小宰小司徒以為貳設宰夫鄉師等官以為考陳上士中士下士之衆以為殷置府史胥徒之屬以為輔凡此者皆所賴以佐王共治也太宰之職六典之中一則曰治官府二則曰教官府曰統百官曰正百官曰刑百官曰任百官二言官府四言百官互言之耳皆詳言官府之治也至如小宰六職六叙六屬六聯八成六計無非官府之法况太宰統百官者也其可無八法以治之乎今觀八法之目官屬即小宰之六屬官職即小宰之六職官聯即小宰之六聮官計即小宰之六計官成即小宰之八成有如官法官刑官常之目雖不得而考而宰夫所掌曰官法以治要曰官常以治數曰以官刑詔冢宰而誅之皆此物也惟其有官屬則治有所統而不亂有官職則官有所守而不侵有官聮則關節脉絡有貫通而無扞格有官常則綱領條目有秩序而無舛訛有官成則以之經理而有所依據有官法則以之聽治而有所操執有官刑則人知警戒而無慢心有官計則人知勉勵而無怠志小宰宰夫贊太宰故執其詳太宰乃執其要盖以道揆之臣而執是法以臨于官府則邦治官治其有不就吾之條者乎又况八法之治太宰既以施之官府又云以待官府之治小宰既執其詳又云掌其貳以逆官府之治司㑹既逆之司書又掌之太史又從而逆之則其詳於官府之治可知矣大抵官府修則百官庶府無曠官官府治則百揆萬㡬無廢事周之治官府不一而足在宰夫則掌官府之召令在宫正則比官府之次舎一財用也宰夫既乘其出入詔冢宰而誅賞之大府則掌受其財職内則貳其入數職嵗則貳其出數職幣則斂其幣餘周人之詳於官府如此又安有曠官廢事者乎是以小宰正嵗以官刑令於百官府俾各修職考法待事聽命其有不恭國有大刑是有以警之於其始月終則以叙受羣吏之要嵗終則令羣吏致事是有以察之於其終太宰乃令百官府各正其治受其㑹詔王廢置於一嵗之終既而大計羣吏之治復行誅賞於三嵗之後如此則百官府以治中來上受而藏之真可與天府寶玉俱藏而無愧寧不謂之冢宰佐王統百官之力與
  都則
  太宰邦國官府之治既有六典八法矣都鄙在六鄉六遂之外故又有八則以治之盖都者王子弟之食邑公卿之采邑如載師所記公邑任甸地家邑任稍地小都任縣地大都任畺地是也此即王制所謂天子縣内百里者九七十里者二十一五十里者六十三以其采地之禄視公侯伯子男故亦曰國鄭氏謂如周召毛𣅧原畢之屬在畿内者不惟畿内有之侯國之外亦有都鄙左傳所謂大都中都外都西鄙北鄙之類是也鄭司農縣士方士注晉韓須為公族大夫食縣魯季氏食於都是侯國亦有都鄙矣此地亦有一項官民烏可無法以治之則猶法也特與官府異名爾或者徒見八法之治官府太宰既執其要小宰宰夫又治其詳八則之名僅見於太宰而已則謂古人詳法而略則重内而輕外吁有是哉周人之於都鄙未始不詳其設官也必為之建其長謂食采者也立其兩謂有佐貳者也設其伍謂有大夫五人也陳其殷謂有旅士也置其輔謂有府史胥徒也是其官吏與官府無異而况法象之布必及都鄙政令之和治中之察必及都鄙嵗年之正法令之贊皆及都鄙以至禮官之屬則有都宗人家宗人政官之屬則有都司馬家司馬刑官之屬則有方士朝大夫都士家士至於都則一官專主都家之八則家者家邑之名即鄙也故職謂之都家或謂之都邑都鄙之官既詳且備孰謂八則之治可略乎且以八則觀之有社稷之神則有祭祀有長貳之官則有法則有殷輔之吏則有廢置以升降之有賢能之士則有禄位以進退之有經費之用則有九賦九功之所入有居邑之民則有六俗五禮之所行刑誅慶賞以𭣣其良心田獵征役以協其衆力八者曰馭謂其操縱闔闢之權自上出也盖近而羣臣既有八柄以馭之内而萬民又有八統以馭之豈於都鄙之官吏士民刑賞賦役而聽其長貳之自為治乎是故都家司馬戒令則必聽于國司馬方士都家獄計則必上于國而聽于朝朝大夫掌都家之治國有政令則令其朝大夫無一不歸王之所馭也然而官吏民士可馭也神者幽而無迹又安得而馭之盖古者雖敬於神而未甞聽於神三時不害則奉粢以告之牲牷肥腯則奉牲以告之有功者無不報也犧牲既成粢盛既備然而旱乾水溢則變置社稷無功者無不奪也是以春官都宗人家宗人掌祭祀之禮凡祭祀必致福于國國有大故令禱祠必反命于國盖其神歸王所馭也先王設廢置刑賞之法以馭吏民雖至幽而鬼神亦在吾操縱闔闢之内是其為則未甞略也又况祭祀不離於九式法則不出於八法賦貢即賦斂之財賄刑賞即計吏之誅賞禄位廢置無非八柄之所馭禮俗田役無非八統八成之所施初非有所輕重於其間也是故太宰既以八則待其治小宰司㑹太史又以八則逆其治實以八法之治同掌焉盖聖人之治天下大則家四海而無外小則體萬物而不遺吏吾同體也民吾同胞也豈以千里王畿之内遽有詳略之别邪
  馭臣
  太宰既以八法治官府胡為而又以八柄馭羣臣盖八法以治官者治之經也八柄以馭臣者治之權也不守經則無以為聫屬聽斷之常不達權則無以盡操縱闔闢之變故經者大臣守也而權者必以詔王也今以八柄觀之人情莫不欲貴任官而後爵之所以馭其貴則貴不可以茍得也人情莫不欲富位定而後禄之所以馭其富則富不得以茍取也一時之所覬望者幸也吾則馭之以賜予之恩而使無僥倖之習平日之所踐履者行也吾則馭之以選置之任而使無妄行之人福者人之所祈生之自我是福我所馭也人惡得而徼之乎貧者人之所惡奪之自我是貧我所馭也人惡得而避之乎罪之顯者則廢放以馭之使有罪者不得幸免也過之微者則誅責以馭之使有過者不敢以自文也夫所謂馭者豈必陽開隂闔而使人不得以窺其術邪豈必變輕易重而使人不得以用其情邪特以八者以柄為言是則人主之所獨操而非臣下之所得專人情之所可覬也故福威則惟辟賞刑則曰君富貴則曰人主之操柄徳威則曰君人之大柄皆言其權之自上出也不然則太宰兼正百工得以自用其柄可也何必以之詔王哉太宰既以詔王矣春官内史又掌八枋以詔王治而其爵禄廢置生殺予奪之序與太宰不同且又變誅而言殺者盖太宰所詔則先慶而後威内史所詔則雜施而並用誅者責也如司救所謂誅責之義殺者戮也如司刺所謂刑殺之謂誅言其過之輕太宰之詔王以仁殺言其罪之重内史之詔王以義然既曰詔王則其權當自上出也今詔之以太宰又詔之以内史則其權之所分得無制於臣下之手乎案内史之職中大夫一人下大夫一人中士下士凡二十四人其秩甚尊其職甚詳然後可以守法於内而王不得以輕用其權也既有道揆大臣詔之於外又有法守近臣詔之於内外有以詔其馭内有以詔其治外則臨之以相内則律之以史則君上豈得以攬權自用而肆其意乎臣下豈得以竊權自專而行其私乎
  馭民
  成周設官分職以為民極則内而公卿大夫士外而公侯伯子男皆佐王治民者也太宰又以八統詔王而馭民何哉大抵天佑下民寵綏在君上帝降衷綏猷惟后凡在王畿千里之民與夫四海九州之衆相與戴一人而君之亦惟求其相安相養而已爾上之人茍無以持其統安能保其不亂哉書曰予臨兆民凜乎若朽索之馭六馬馭民之道不其難乎然觀古人之所謂馭者曰御衆以寛而已寛非所以為馭而聖人先焉盖與民相從事於拘攣𥚹廹之中不若相周旋於含𢎞寛大之域使民相顧盼於拘防繩束之内不若相優㳺於慈祥愷悌之天君當以舜之所以御民者御民此太宰所以有八統之詔也親親以教民相愛敬故以教民不偷進賢則徳行者升使能則道藝者用庸者保之使其樂事勸功貴者尊之使其用下敬上達吏則拯窮拔滯禮賔則親仁善隣凡此八者皆所以聫其民使不相離平其民使不相紊上以之維乎下下以之屬乎上絲牽繩聫惟命是聽頤指氣使惟上是從此所以為馭民之道與後世馭民不由其道而後狙詐之論興以狙詐待民則其為馭必出於智巧籠絡之私矣徳色耰鉏刎頸勢利而親故之馭失其統上書自鬻投牒求舉而賢能之馭失其統鳥盡弓藏兔死狗烹而保庸之統失矣補闕車載拾遺斗量而尊貴之統失矣郎舎父老白首不遷則達吏之統又失王國大夫宿衞不預則禮賓之禮又失先王馭民之道掃地無有方且𠋣吾法令刑罰之具繩束而箝制之及其無可奈何則諉曰民風不古人心之難制而已不思太宰八統雖曰馭民而求其所以為馭自親故賢能庸貴吏賓之外無他術有如都鄙羣臣八則八柄之用猶有馭之之語獨於萬民之統雖名為馭實無與於馭焉則其待民之意亦厚矣豈若後世之所謂馭哉抑嘗因八統之馭而觀小司寇八辟之議有所謂親故賢能即此親親敬故進賢使能也有所謂切貴勤賔即此保庸尊貴達吏禮賓也小司宼之麗邦法附刑罰必以是八物而議其辟者盖周人所恃以維乎下者即此八物也周民所安以屬乎上者亦此八物也一旦有麗於法而於八者之中猶有一目之可議則罪猶可以原也向之馭民也以此所以導其從善之路今之貸民也以此所以開其改過之門觀小司寇八辟之議則知太宰八統之詔矣
  任民
  太宰以八統詔王御萬民亦足以淑人心矣然民有常産者有常心無常産者無常心先王不先制民之産授民之職使之有相生相養之具而徒以八統制馭之人心其有不離渙乎是故農者天下之本食者民生之命則不可無三農以生九榖園囿民之所樹藝則不可無園囿以毓草木山澤民之所取財用則不可無虞衡以作山澤之財藪以富得民則不可無藪牧以阜藩鳥獸工以足財用則不可無百工以飭化八材懋遷有無化居則不可無商賈以阜通貨賄布帛女工之事則不可無嬪婦以化治絲枲疏材婢僕之職則不可無臣妾以聚斂疏材自農圃而下民力有所不給則又不可無閒民以轉移執事此太宰之任民有此九職也然而成周盛時天下之田皆井天下之田皆農上地為上農夫中地為中農夫下地為下農夫民皆受田為農可也今有園圃虞衡藪牧工商嬪妾閒民之任果井牧之不均乎抑農末之無别乎考之載師曰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圃曰賈田曰牧田此皆園圃商賈藪牧者而皆有田以此推之凡虞衡百工之類必皆受田之餘民而兼此職也至如嬪婦則受田者之室家也絲枲乃其職也臣妾則或一男一女不可受田於公家則必資業於私家也閒民亦不可受田於官者既無園圃虞衡之地又無藪牧工商之田又不專為私家臣僕之役則必庸受其直轉移執事於八者之閒盖民生天地間皆為天地間用八職各任其事而力有不給必得閒民以佐之故大司徒頒十二職九曰生財以八者之財待閒民而生也無閒民以轉移執事則民之用力勞而生財之道窮矣嘗觀遂師巡其稼穡而移用其民以救時事稼穡必移用其民以相救助則知八職不可無閒民以轉移執事也九職謂之任者因其地而授之隨其力而使之不廢其所能不彊其所不能閭師亦曰任民使各以其物為貢亦此意也是故司徒之分地職分此也小司徒之施其職施此也載師之均地職均此也遂人之頒職頒此也若大司徒之職尤於民事纎悉所謂頒職事十有二于邦國都鄙即此職也加其三焉盖司徒登進邦國都鄙之民非專王畿之民也故十曰學藝如司徒之鄉物教民十一曰世事如司徒之世事教能十二曰服事如司徒之以庸制禄此三事不預太宰任民之數也然太宰特言九職任民而已如太府掌九功之貳以受貨賄之入内府掌受九功之貨賄以待邦國之大用司㑹以九功之法令民職之財用司㑹亦掌九職以周知入出百物是分九職之任而必責之以九功之稅如閭師任民以貢其物如太府言萬民之貢以充府庫是也夫三農以九榖為貢則不專田榖明矣園圃而下如草木鳥獸布帛貨賄器物之類無不貢焉是皆因夫民之所能出其職之所有故太宰九職曰任民閭師九貢亦曰任民是未嘗彊民以所無也職方氏曰制其職各以其所能制其貢各以其所有亦此意也至於閒民無職轉移執事亦必使之出一夫之稅而以布入之閒民無職者有二一在載師出任民之賦一在閭師出任民之貢盖閒民雖無常職而有生財之道亦不減於一夫之所𫉬故載師使之出夫家之征用其力也閭師使之出夫布斂其財也非是一人而出二物也不如是則民將舎農而務末否則官無所取又將轉而為㳺手怠惰者之歸是豈重農務本之意哉閭師不言臣妾之貢者以其執役於主家主為之出貢而委人則斂其疏財與然必有以與之斯有以取之必有以任之斯有以禁之後世受田無法農民已無可耕之地山澤一孔之利亦皆括歸公上而無遺斯民無以為生不得已去而為工技為商旅又不得已困而為臣妾為庸夫生財之道已殫矣養生之計已屈矣上之人略不加恤方且苛征而重役之是徒知有閭師任民之貢而不知太宰任民之職也不思太宰惟曰以九職任萬民而不言九功之貢則先王愛民之意何如哉
  賦斂
  太宰既以九職任民閭師已責其貢今以九賦斂財賄不知此賦何從出乎盖九職之所貢者任民之稅也九賦之所斂者任地之稅也民有業則有貢地有利則有征民有業而不責之以貢則將不畜不種不耕不蠶而不能無㳺民地有利而不責之以賦則將有地不毛有田不耕而不能無曠土司㑹曰以九賦令田野之財用以九功令民職之財用一曰田野二曰民職是其所出者異也大抵九職所貢出於農圃工商虞衡藪牧嬪婦臣妾執事之民以其身之所業功之所有而獻之於君以充府庫故曰貢亦曰功九賦所斂出於國郊甸稍縣畺關市山澤之地與夫官府都鄙之餘財以其地之所出官之所贏而輸之於君以待膳服賓客稍秣匪頒工事幣帛喪祭賜予之用故曰賦供九職者一項人供九賦者又一項人二者本不相妨可以並行而不相悖也太府於萬民之貢只以充府庫之藏於九賦之入必以待式法之用則是貢之所入者少賦之所入者多也今以九賦言之邦中之賦如載師所任田里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圃之地四郊之賦如載師任逺郊近郊之地亦使閭師征之所謂國中四郊以時征其賦是也邦甸家削之賦如載師所任公邑家邑之地邦縣邦都之賦如載師所任小都大都之地乃使縣師征之所謂邦鄙稍甸以時征野之賦貢是也闗市之賦如司市闗之地使廛人斂市布廛布皮角筋骨與夫司關所掌征廛關門之征是也山澤之賦如山虞澤虞之地使角羽人斂齒角骨物羽翮於山澤之農以當邦賦是也幣餘之賦如職幣斂官府都鄙與夫凡用邦財者之幣振掌事之餘財是也盖榖粟之賦出於井田特以禄諸臣兵車之賦出於丘乗特以供軍賦雖有邦國之貢只以待弔用九職之貢只以充府庫至於國之大臣有祭祀賓客有喪荒羞服有工事幣帛有芻秣匪頒好用不調於民而責之誰乎是以九賦之目常與九貢九職並行而其貨賄之入則太府受而頒之内府藏而待之司㑹則令而㑹之其賦斂之目則掌於道揆之大臣名色寧至於巧立輕重寧至於過差出入寧至於相悖費用寧至於無藝乎然九賦謂之斂財賄鄭氏謂泉榖也又曰口率出泉今之筭泉民或謂之賦是專為泉則非矣又曰自邦中至幣餘各入其所有榖物以當泉賦之數何其說之相戾也不知周之九賦隨其地之所有以為賦豈專口率出泉專取之民如漢之筭賦邪
  式法
  或曰周禮理財之書今觀太宰以九賦斂財賄之後而繼之以九式均節財用未見其理財先見其節財則是周公之節財乃所以理財也何者財非天雨鬼輸必取之民民之所供有限國之所用無窮茍不於其經費之際而品節之吾恐情竇既開必至於泛用無度欲壑不盈必至於苛取無厭如欲理之不過椎肌剥髓以為理而非正辭禁非以為理也九式節法之法其周公理財之道與夫祭祀之有犧牷牲殺賓客之有牲牢饔餼喪紀凶荒之所費用膳羞衣服之所奉養器械興作之事幣帛贈勞之將六畜之有芻秣羣臣之有分賜一人之有玩好賜用取之於九賦而藏之於有司邦用則必共之君取則必受之茍無九式以均節之則何所制而不妄費也夫惟太宰有式法以均節之而太府以式法頒之司㑹以式法逆計之職嵗又以式法而贊逆㑹職幣又以式法而贊㑹事則人主不敢違式法而過用有司不敢違式法而妄供九式之於理財亦可謂有助矣是故宰夫以式法而掌祭祀之具酒正以式法而授酒財掌皮以式法頒皮革于百工委人以式法供薪芻木材不惟一人不得違式法而妄費而百司庶府亦不得越式法而妄求私心以式法而碍侈心以式法而消國用不匱民財不屈而王府之貨賄自沛然而有餘豈非節財之道乃其所以為理財之道與或曰太宰道揆之臣法守非所宜預九式節財有司事也豈太宰之職哉吁大臣格君心之非侈用乃君心之蠧涵養君心非論道經邦者之責而誰責也且膳夫不敢㑹王后世子之膳庖人不敢㑹王后之膳禽酒正不敢㑹王后之飲酒外府不敢㑹王之服司裘不敢㑹王之裘盖彼一司也而欲與王后世子計周度之當否則其勢不得行也是以祭祀賓客之所需至於匪頒好用之所待百官有司皆共之某事宜置不宜置某物宜用不宜用皆不敢預議乎其間夫百官有司平時既惟其命之是供嵗終又拘於勢而不㑹王后世子若可以自便而自取矣今以太宰執九式之法臨乎其上一毫一縷動皆九式之是聴其取不至妄取聴其供未嘗妄供雖曰不㑹而實無待於㑹也此非大臣道揆之任能爾乎雖然太宰以九式節財必曰均小宰執九式以節財用司㑹掌九式以節財用皆曰均周公節財必拳拳於均之一字何與易曰節亨苦節不可貞孔子彖之曰苦節不可貞其道窮也節以制度不傷財不害民盖天下之事惟合乎制度而已均則中不均則或過不及以一人而臨四海不以四海而奉一人取之於民而公用之於君而當則財不傷而民不害斯其所以為九式之法與且周官立法秩叙必曰均力政必曰均貢賦必曰均一制一度無所往而不為均也太宰掌均邦國而曰秉國之均者也豈於財用而可不均乎均者欲其多寡豐殺之得其中也膳羞之品可以百有二十裁而就簡其均乎飱牢之牲可以三十有六殺而為寡其均乎祀宜太宰儉而用少非均也服宜九章菲而為七非均也幣以將誠致幣三享則均矣芻以供飼陳芻倍禾則均矣自一而祭祀之式至九而好用之式固不容多亦不容寡固不可豐亦不可殺亦惟適其均而已爾均節者人情之所安苦節者人情之所厭安則久厭則易窮然則以均為節其又聖人所以節財之道與












  禮經㑹元卷一上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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