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氏春秋或問 (四庫全書本)/全覽

程氏春秋或問 全覽


  欽定四庫全書     經部五
  程氏春秋或問目録   春秋類
  卷一
  隱公
  卷二
  桓公
  卷三
  莊公
  閔公
  卷四
  僖公
  卷五
  文公
  卷六
  宣公
  卷七
  成公
  卷八
  襄公
  卷九
  昭公
  卷十
  定公
  哀公
  等謹案春秋或問十卷元程端學撰端學既輯春秋本義復歴舉諸說之得失以明去取之意因成此書與本義相輔而行者也其掊擊諸說多否少可于張洽之傳攻之尤力然如論春秋不當以一字為褒貶論春秋多筆削以後之闕文論春秋不書祥瑞論春秋灾異不當强舉其事應皆具有卓識其他持論亦多正大惟謂左氏事實多出偽撰又堅主夏時之說力詆左氏王周正傳雖至於春書無冰亦以為建寅之月而穿鑿周禮豳詩以解之不知左氏周人說經或有未確記事未必盡悞若自紀其本朝之正朔則更必不悞也端學所言其無乃矯枉過正乎蓋杜預諸人篤守專門其弊不免屈經以從傳而端學諸人務伸已說其弊亦不免廢傳以說經讀宋元以來之春秋者取其所長而知其所短可矣乾隆三十九年十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陸錫熊孫士毅
  總 校 官  陸 費 墀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或問卷一     元 程端學 撰
  或問曰春秋名義先儒不一其説子一切削之獨有取於杜氏之說何也曰春秋者魯史之本號非孔子所名孟子曰晉之乘楚之檮杌魯之春秋左氏載韓起適魯見魯春秋司馬侯謂羊舌肸習春秋以對晉悼公申叔時以教春秋為傅太子法皆前乎孔子之辭古人簡質即物取名如詩名闗睢盧令書名益稷梓材之類姑借此以紀簡編何必研精覃思轉相訓詁釋其命名之義哉故惟杜氏得之爾
  曰春秋之始乎隐公或謂其賢且讓或謂始於蔑之盟或謂天王下賵諸侯之妾子獨取程子孫氏以為平王之所終者何也曰春秋非為魯隐作也假魯史立教為萬世法者也隐公賢乎常事耳春秋不書常事况隐公十年之間經之所書莫非過行而謂其賢乎若曰始蔑之盟則魯惠以上固有盟矣隠三年石門之盟左氏曰尋盧之盟也盧之盟在春秋之前是知魯惠以上固有盟也此盟適當隠之初耳若曰天王下賵諸侯之妾則於平王戌申忘父事讎孰重哉不始於彼而獨始於此乎借曰魯史所無不得以為始然平王所以號令不及天下者必有其故不獨此一事矣故石氏曰春秋以無王而作孰謂隠賢且讓而始之哉趙木訥亦曰凡諸儒欲以一事當春秋之始者皆妄也曰朱子解詩以平王戌申使復讎討賊之師為報施酬恩之舉忘親逆理而春秋作者何也曰朱子之言至矣然不過因詩之一事以立論王綱之壊雖此之由而平王五十年間壊王綱者非止一事朱子之詩曰涇舟膠楚澤周綱已陵遲况復王風降故宫黍離離宣聖作春秋哀傷實在兹亦不専取一事為春秋始也
  隠公
  元年
  或問曰元年之元先儒曰元即仁也仁人心也子不之取何也曰在易元亨利貞之元可謂在天為元在人為仁若數年而以仁為訓遂謂仁年得乎楊龜山固已病其太支離矣其與說者所謂變一為元元者氣也葢相類矣况元年者上古以來歴歴稱之何獨春秋始有深義以下闕文



















  以上原闕二十一行
  秋似元有此中也曰先儒謂書春王正月示人君當上奉天時下奉王正明此義則王與天同久而人道立者其意微矣子亦不取何也曰意則微矣然施之紀事之年月則未有此意矣故劉氏云大凡元年春正月公即位此八字文理相須苟載事者必皆庸焉非聖人新意惟王一字在春正之間為聖人新意耳此說庶矣然愚又謂王一字亦非聖人新意其曰王正月者王所班之正月猶言王之正月也豈聖人新意哉嘗謂自元年春王正月六字亦非聖人新意惟書公即位雖因舊史而有不請命之譏所謂其義則丘竊取之者也曰然則序王於年月之間者誰歟曰魯史也以理論之諸侯國史當有王字若周史則弗書之矣曰如子之言則教天下後世一魯史而足焉用孔子筆削乎曰非此之謂也孔子傷周之不王也義利之不明也王伯之不辨也夷夏之無别也諸侯大夫之僭竊也災異薦出而莫之戒也於是削魯史之合於禮者筆魯史之不合於禮者以訓後世使人知其非禮則禮有在矣其所以防民之欲而約之於義理之中者懇矣至矣故曰克己復禮閑邪存誠此春秋所由作也而其叙事之年月則不問有禮與否而悉書之以次其事之先後惡用深求也哉故春秋立教在其事而不在其年時月日之間若因年時月日而考其事之逺近緩速重復先後則有之矣故春秋紀事有月者書王無月而時者不書王愚以是益信月書王月而不可離王正月為二句矣故曰以年時月日而論春秋者求之過者也曰鄭夾漈陳君舉皆謂諸侯舊用天子之年諸侯止稱世至平王失政諸侯並稱元年者彼亦有考乎曰無所考也彼亦以改元為重事而意其非諸侯之權也故黄氏曰諸侯所謂奉天子正朔者謂以子丑寅為嵗首講朝聘耳未必使諸侯皆以天子之元年為元年葢封建之法肈自黄帝諸侯之世守其國固有出於三代興王之前者有王者興特以禮相與諸侯各自有其國各自有即位則亦各自有始年安得一律以天子之年為年其曰諸侯以世計者恐世逺難考姑舉其世次歟此論得之
  曰先儒謂春秋用周正正月為夏之十一月子獨不然何也曰蔡氏釋書元祀十有二月之義曰元祀者太甲即位之元年十二月者商以建丑為正故以十二月為正也三代雖正朔不同然皆以寅月起數葢朝覲㑹同班厯授時則以正朔行事至於紀月之數則皆以寅為首也改正朔而不改月數則於經史尤可考周建子矣而詩言四月維夏六月徂暑則寅月起數周未嘗改也秦建亥矣而史記始皇帝十一年十二月更名臘曰嘉平夫臘必建丑月也秦以亥正則臘為三月云十二月者寅月起數秦未嘗改也至三十七年書十月癸丑始皇出遊十一月行至雲夢繼書七月丙寅始皇崩九月𦵏驪山先書十月十一月而繼書七月八月知其以十月為正朔而寅起月數未嘗改也且秦史制書謂改年始朝賀皆據十月朔夫秦繼周者也若改月數則周之十月為建酉月矣安在其為建亥乎漢初史氏所書舊制也漢仍秦正亦書曰元年冬十月則正朔改而月數不改亦已明矣黄氏曰據杜氏注左傳有周正月今十一月之語先儒遂多指春秋之春為冬建子之月至胡康侯講春秋始謂前乎周以丑為正書元祀十有二月知月不易也後乎周以亥為正書元年冬十月知時不易也建子之月非春明矣聖人語顔回以為邦則曰行夏之時作春秋以經世則曰春王正月葢以夏時冠周月垂法萬世以周正紀事示無其位而不敢専也然康侯以春為夏正之春建寅而非建子可也以月為周之月則時與月異又在疑而未决也故晦菴先生以為若如胡氏說則月與時當差兩月恐聖人作經不若此之紛更戴岷隠講春秋常以夏正為說於時亦未見為竊意三代雖有正朔之事而天時無遷改之理趙浚南曰周正夏正之辨雖各有據隨其所信然天時終不可易月數實未嘗改春秋用夏正數月本無可疑然獨疑月數不改則周之大事必用建子之月魯當在十一月即位而今在寅月即位何也葢當時諸侯放恣國各有歴考之唐志周魯宋各自有歴法晉當獻恵之世大抵皆用夏正豈魯自改正朔用夏正寅月即位而春秋因其舊乎或曰果如是則經惡得不正之曰春秋因魯史而脩春秋不曰其文則史乎若定公即位在六月亦據實書之况一經所在皆非常事魯用寅月即位當直書之以懲専恣豈得改其實哉或又曰即位書不書各有義豈専為正朔設乎曰春秋一事該數義者甚多此其一義耳家氏曰寅卯辰為春寅為嵗首此百王不易之正也虞夏而上春首寅嵗首寅天時王正兩得其正自商人以建丑為嵗首周人以建子為嵗首而百王之正與二代之嵗首始判為二夫子云行夏之時欲正與時皆以寅為嵗首革二代之嵗首而為百王不易之正此夫子之志然周雖建子為嵗首不過發號施令自此而始而周家所以揆時授功者夏時夏正也彼謂周家以建子首十一月者左氏之誤也以為周家變易四時以子丑寅為春卯辰巳為夏午未申為秋酉戌亥為冬者孔安國鄭康成之大誤也葢自羲皇肈立人極仰觀天運之常俯察氣化之變分隂陽以序四時而春夏秋冬之位以定十二月之次以立此皆因其自然之理非聖人以己之私智而强為之區别也以窮冬為春非生物之候也以夏為秋物之方長而未成也以秋為冬而嵗功未畢欲閉藏而莫可也商周聖人之心亦虞夏聖人之心其欽若天道敬授人時一而已矣夫豈變易四時貿亂寒暑而曰吾以是新民聼者哉蓋嵗首者將以發號施令而正月則以紀年授時嵗首可改正月不可改也見之書伊訓元祀十有二月乙丑伊尹奉嗣王祗見厥祖太甲中篇三祀十有二月朔伊尹奉嗣王歸於亳此十二月乃商家之嵗首而但謂之十二月以見商家雖以建丑為嵗首未嘗改十二月為正月也又如臨卦之彖辭曰元亨利貞至於八月有凶指觀而言也臨二陽四隂之卦直十二月觀二陽四隂之卦直八月葢自今年十二月指明年八月而言當二陽之寖長豫憂四隂之將盛以臨觀相為反對云爾此卦下之辭文王所為是時商人以丑為嵗首而文王之彖惟從夏正此商家月次不易之明證也周書泰誓一月戊午師渡孟津武成一月壬辰旁死魄一月者建寅之月正也春大㑹于孟津者夏時孟春建寅之月也孔氏乃以一月為建子之月其意以為三代改正朔必改月數改月數必以其正為四時之首夫豈知改正朔者不過更其嵗首春秋冬夏可得而變易乎十二月次可得而紊乎又考之詩及二禮其義益明𫝊註不足惑矣詩豳風七月流火九月授衣者夏時也小雅六月北伐四月維夏六月徂暑等詩與周頌臣工維莫之春者皆夏時也臣工之詩乃諸侯助祭及莫春遣之歸國告戒之辭也曰維莫之春亦又何求如何新畬於皇來牟將受厥明言莫春則當治耕作之事牟麥將熟可以受上帝之明賜夫牟麥將熟則建辰之月夏正之季春也而鄭氏箋詩乃指周之莫春為夏之孟春則四時之為易位其舛豈不甚乎周官冬日至祀圜丘夏日至祀方澤季春出火季秋納火仲夏斬隂木仲冬斬陽木皆指夏時而言也凌人掌氷正嵗十二月令斬氷𫝊者云夏正十二月今之季冬也若以為周正十二月今之孟冬水始凍冰未及堅冰可藏乎内宰仲春詔内外命婦始蠶夏仲春也若以為周之仲春今十二月而可蠶乎天官正月始和布治于邦國都鄙者亦夏正正月也而𫝊乃以為周正建子月此一時而從周從夏之不同其實正月布治者亦夏正也又如禮記月令一篇純乎用夏時者也王肅蔡伯喈皆以為周公遺書吕不韋稍加傅㑹以行乎世實則周公之書彼不韋豈知為此乎汲冢書者不知何所從來要之亦古書也其周月觧時觧訓等篇四時中節大率與月令相似且其言曰夏數得天百王所同我周改正易械以垂三統至於敬授人時廵狩烝享猶自夏焉又有嘗麥觧曰成王四年孟夏初謁宗廟乃嘗麥於太祖若以卯月為孟夏安有麥可嘗乎必如鄭孔之說錯亂四時變易冬夏則所謂分至啓閉十有二候十有二律乃不與天氣物化相應商周聖人吾知必不為此也又如魯論曽㸃舍瑟一章所謂莫春者亦可指為夏正之正月乎今之正月寒氣猶壯既非春服可成之侯亦非可浴之時則此莫春非夏正而何孟子曰十一月徒杠成十二月輿梁成云者本言脩治橋梁必在冬深水涸之時徒杠十一月可成澗水先涸也輿梁必十二月乃成河水後涸至是時乃可施工云耳𫝊者引夏令為證則非本㫖此又月次不易見之魯論孟子者也自左傳一失以春王正月為周王正月孔鄭再失以周正說詩傳書杜元凱三失撰為長歴以從左傳之訛自是以來千有餘年諸儒議論膠固未能致辨乎此迨河南程先生謂春秋假天時立義故文定𫝊春秋祖述其說謂夏時冠周月一以夏時周月為斷時夏時則寅卯辰為春月周月則子為嵗首時自時月自月不相為謀春秋春王正月果若是乎竊嘗觀程子之意似謂夫子以夏時冠周月以見行夏時之意但春秋有年之下書時而紀事者如隠二年春公㑹戎于潛之類自舊已然葢史失其月僅著其時而春秋因之耳今以為夫子冠以是時猶存周月其不然與葢左傳自王正曰周正本非確然一定之論後人以元凱為之長厯而厯法有未易知者故依違而不敢議而不知厯務遷就以求其合唐人善厯者固常非之謂日干或不在其月則改易閏餘曲為遷就故閏月相距近者十餘月逺或七十餘月如是而求合果何益於經乎或曰然則用夏正泝而上之至春秋之世可得合乎曰天運有常有變只如日月之行雖云度數一定不能不稍有盈縮有交㑹而不食者有頻交而頻食者故自古無不差之厯是可以定數求乎元凱務遷就求合周正卒不得合每為之遁辭曰此經誤也此厯誤也後人舍五經之明證而從事於厯固當有一二合者然得諸此而遺諸彼合於前則爽於後是亦偶合而已矣是故窮經者不必論厯又曰言春秋用周正者左氏傳也羽翼左氏之說為之厯以傳於後者杜元凱也愚未能學厯豈敢輕議前人之非然欲發明夏正之說不容己於言也僖公五年左傳書王正月辛亥朔日南至說者以為周正建子之明證此乃傳之南至而非經之南至豈得置而勿論乎夫閏法自虞夏以來未之有改也厯家置閏準以三十二月為準而長厯自僖元年閏十一月至五年閏十二月相去凡五十月不與古厯御同此杜氏曲為遷就以求合傳五年之南至是嵗南至實不在此月何以言之所謂冬日至者夏日至者乃日行極南極北之驗未聞春之首秋之初而可以至言也今左氏於此年春書春王正月日南至是以建子月為孟春春而日至古有是乎春可以書日南至秋可以書日北至乎二至既舛二分亦可從而舛乎左傳於分至啓閉每謹記而備之今既以子丑寅為春則必以午未申為秋四序分錯中節而隨之紊亂建子月立春則建丑月為春分乎建午月立秋則未月可得為秋分乎春秋分者本謂晝夜等寒暑中今以窮冬盛夏為春秋分晝夜可得而均乎寒暑可得而中乎推是以往天氣物化悉皆舛紊愚不知孔鄭謂商周變易四時者至此何以為之說乎此以厯而言也考之傳文左氏自不能固守周正之說每每雜引周夏正以揆一時之事而杜氏曲為說以通之終有不可得而通者聊舉一二以釋學者之疑隐三年左傳云四月鄭祭足帥師取溫之麥秋又取成周之禾夏之言麥秋之言禾其為夏時固宜而杜氏乃以此四月為周之二月以此秋為周之夏謂是芟踐成周未成之禾麥何其用意區區若此乎晉伐虢圍上陽問之卜偃曰吾其濟乎對曰童謡云云其九月十月之交乎冬十二月丙子朔晉滅虢左傳以周正紀事卜偃以夏正釋童謡從左傳乎從卜偃乎卜偃生於當時世典晉卜若周家以建子為正月卜偃何為以十二月為夏正之十月乎綘縣老人云臣生之嵗正月甲子朔四百四十五甲子矣師曠士文伯以嵗考之定為七十三嵗老人葢生於魯文公十一年夏正建寅之正月朔至襄公二十九年夏正十二月為二萬六千六百有六旬為嵗七十三而左氏乃載此事於三十年之二月則老人乃生文公十一年三月甲子而非正月甲子至是七十有四矣藉令老人隠者誤舉夏正師曠士文伯博極精詣不當與之俱誤周家以建子為正而二子以夏正計老人始生之嵗必無是也莊二十五年六月辛未朔日有食之鼓用牲于社左傳云惟正陽之月慝未作日有食之用幣伐鼓則以是月非正陽之月不當用正陽之禮故經以是為譏爾夫既非正陽之月則是月乃夏正之六月奚疑元凱求以通周正之誣乃曰以長厯推此六月朔乃七月朔置閏失所以致月錯此借厯法之不可知者以為遁辭非經意亦非左傳所以立例之本意是不可以無辨也又如城築興作之事多以輕用民力而書左氏一以周正為斷曰此時也此不時也宣公八年十月城平陽傳曰書時也夫以水昏正為興作之候者傳例也以周正而言此十月乃夏正之八月是時北方七星何由昏正而左氏乃以城平陽為得時而書則十月乃夏正而非周正亦明矣左傳自不守其周正之說後先矛盾不相為同後人乃依違避就而不敢改遂使春秋夏時著義鬱而不揚愚竊恨焉學者知左傳之訛則孔鄭杜之說可以坐判矣然後可與言春秋矣請即經之正文而概論之夫冬而烝禮之常也春秋常事不書桓八年正月書烝五月又書烝再書之以譏烝之不以時榖梁子似亦知夏時之說其言曰烝冬事也而春興之夏又興之春秋所以譏胡文定又引周官大司馬仲冬田而烝者以證正月為建子月其可哉周禮仲冬固是夏時十一月十一月而田維其時矣十一月而烝亦其時矣而春秋之正月乃夏時之正月正月而書烝謂其過時而書豈得反以周禮仲春之田而證春秋正月之烝必指春秋正月為周正建子月謂春秋以一嵗再烝而書不以不時而書若然則春秋於夏五月一書烝以譏不時可也正月之烝既得其時又何以書為哉桓十四年八月辛未御廩災乙亥嘗八月而嘗時也常事不書也所以書為御廩災甫三日而嘗所以譏爾御廩者粢盛之所藏今而告災不知戒懼春秋是以譏公榖二傳皆同而孫泰山胡文定乃謂此八月乃周正之八月周正之八月乃夏家之六月六月而嘗不時所以書失春秋繼災書嘗示警之意矣嗟夫烝之不時者以為時嘗之時者以為不時不過以證夏時冠月周正紀事之說耳且以春秋所書寒暑災變而言於夏時大概可通其不可通者小有疑而未定焉耳隐九年三月癸酉大雨震電庚辰大雨雪記異也震電非異震電而雪所以為異僖十年冬大雨雪書冬不書月且加以大字記是冬寒氣太甚屢雪之為災耳若此以冬為八月九月是時秋氣始肅餘暑未艾安有連五月之雨雪乎又如僖三十三年十二月隕霜不殺草李梅實嚴冬不殺氣燠也若謂此十二月為建亥月則夏時之十月草不盡殺猶或有之春秋何以遽書為異乎竊詳經文十二月乙巳公薨之下書隕霜不殺草李梅實此於嵗終併書一冬之異非專為此月書也杜氏以其長厯而推謂此十二月乃周之十一月今九月也指此為舊史紀錄之誤春秋因之愚謂九月之霜不能殺草猶未足為異春秋何以動色而書之曰隕霜不殺草李梅實乎此夏正之冬何疑乃若書無冰皆在春以冰政不舉而書耳詩七月二之日鑿冰沖沖謂十二月取冰三之日納于凌隂謂正月藏冰四之日其蚤獻羔祭韭謂二月開冰而周禮藏冰開冰與此畧同春秋於桓公十四年春正月咸元年春二月襄二十八年春三月書無冰皆以冰政不舉書譏之耳書螽有在夏秋者為其賊苗而書有在冬者則以陽氣不斂蟄出為災耳哀公十二年冬書螽十三年冬又書螽皆紀異也窮冬沍寒閉蟄已久而螟蝗生焉其為異大矣左氏乃託夫子荅季孫之語歸過於司厯之失閏春秋為記異而書豈為厯乎宣十五年秋螽而冬蝝亦為失閏可乎莊七年秋大水無麥苗𫝊者謂周七月為夏五月故以無麥苗為災非也中原之地種麥冣早故月令仲秋勸種麥令曰無或失時是嵗以大水之故種麥失時或已種而為水所溺故曰無麥苖非謂已熟之麥而莊二十八年冬大無麥禾謂嵗終計公私所儲蓄而言不然麥熟在夏禾熟在秋何以書無麥禾於此際乎此春秋所書寒暑災變合於夏時者也外是亦有一二之疑皆可以義而通要以不害於大體之合皆具述於經本文之下生乎千載之後而尚論千載以前事容有未盡合者質之聖人而無悖考之五經而可證斯可謂之合何必盡求其合然後謂之合乎必欲變易四時錯亂分至以從周正之說則非吾之所敢知也陽氏曰是是非非所易見也事有似是而非者苟不推見至隐未有不以非為是者也何者春秋書春無冰則似冬令書冬殺菽則似秋令此左氏所以敢於改時易月而不怍者也夫春夏秋冬之序則用周正分至啓閉之序則用夏時人皆知其非而不敢非之者以其記聖經也然聖經豈若是哉左氏但託經之似以誣後世爾何以知之左氏用周月紀事公榖於桓公八年烝之𫝊以夏釋經左氏之說非矣程子曰以𫝊考經之事跡以經别𫝊之真偽學者但以天道觀聖經則左氏之說不辨而自詘矣左氏於正月之上加一周字以子月為春是以冬為春也以卯月為夏是以春為夏也以午月為秋是以夏為秋也以酉月為冬是以秋為冬也四時十二月之序皆易位矣稽諸天道則不順揆諸人事則不合遂使春秋一經非奉若天道之書上違先王之典下開萬世之疑皆左氏之罪也請推本而論之堯典一書欽天授時之書也羲和四子分掌四時日中星鳥以殷仲春建卯之月也日永星火以正仲夏建午之月也宵中星虛以殷仲秋建酉之月也日短星昴以正仲冬建子之月也自堯典定時成嵗之後四時十二月之序一定不移虞夏商周皆因之雖百世莫能改也或曰三代既無改時易月之事夫子何以言行夏之時乎曰此以嵗首頒朔言之也舜月正元日詢四岳闢四門禹正月朔旦率百官若帝之初古者國有大朝㑹大政事大號令大因革則於嵗首行之而頒之於諸侯也夏正建寅為人統此以正月為嵗首也商正建丑為地統此以十二月為嵗首也周正建子為天統此以十一月為嵗首也秦正建亥為水位此以十月為嵗首也夏正即今之正月不假言也請以商周秦漢明之伊訓曰惟元祀十有二月乙丑伊尹祠于先王奉嗣王祗見厥祖太甲曰惟三祀十有二月伊尹以冕服奉嗣王歸于亳于元祀三祀之下即繫之以十二月者此商以十二月為嵗首未嘗改十二月為正月七月之詩周公所作也其詩以子月為一之日丑月為二之日寅月為三之日卯月為四之日言日不言月者不改月者也十月蟋蟀入我牀下曰為改嵗入此室處者改嵗首也此周以子月為嵗首即未嘗以一之日為正月也秦文公獲黑龍以為水瑞始皇二十六年初并天下以十月建亥為嵗首吕不韋集諸儒作月令季秋之月合諸侯制百縣為來嵗受朔日秦以孟冬之月為來嵗也司馬公作治鑑於二世元年之下書曰冬十月戊寅大赦于漢髙祖元年之下書曰冬十月沛公至霸上於孝景元年之下書曰冬十月庚戌封琅琊王澤為燕王於孝景元年之下書曰冬十月丞相嘉奏立祖宗廟於孝武元年之下書曰冬十月詔舉賢良方正直言極諌之士而親䇿之於元年之下書冬者時不改也書十月者月不改也此漢因秦正朔以亥月為嵗首即未常以冬為春以十月為正月也至太和元年夏五月行太初厯以正月為嵗首自是於二年三年之下即書正月不復先書十月矣孔子所謂行夏之時此之謂也賈誼所謂改正朔者改此而已非改月也唐武后天授元年十一月朔日南至改用周正以十一月為正月十二月為臘月夏正月為一月亦可以參考矣左氏於僖五年十二月晉滅虢引童謡之言以為鶉火旦中之月於僖十五年十一月韓之戰引卜徒父之占曰嵗云秋矣我落其實而取其材於昭十七年六月日食引太史之言以為日過分而未至是建已正陽之月於昭二十四年五月日食引叔孫昭子之言以為日過分而陽猶不克能無旱乎於昭三十一年十二月日食引史墨之言曰日月在辰尾謂夏之十月日月合朔於蒼龍之尾若此之類皆所以附合其周月之說也然而妄不勝正有不可以智巧為者星孛於冬則不可以為秋九月火已伏河漢已沉雖欲牽合附㑹而不可得也杜預著釋例既成㑹汲郡得冢中竹書就中紀年冣為分了晉莊伯之十一年十一月魯隐公之元年正月也其編年皆用夏正建寅之月為嵗首夫晉魯紀月同異固不可捨詩書而信其說但以寅月為嵗首則固為天王協時月正日諸侯皆禀承正朔安得晉用夏正數月魯獨用周正耶改時易月之說孔孟以前經無明文左氏自倡為之說於是漢魏晉唐諸儒皆宗之孔安國註尚書鄭𤣥註詩禮趙岐註孟子杜預註左傳何休註公羊范𡩋註榖梁孔穎達述正義捨經信傳踵繆承訛歴千有餘年無有正其非者至河南程子始斷之曰周正月非春也只此一言真足以破千載之惑矣然又曰假天時以立義猶不輕於斥左氏之非胡文定公見冬不可以為春遂發明程子之意謂春秋以夏時冠周月誠如是也則繫年之夏時與紀事之周月常有兩月之差夫天運有常四時不忒豈同一物可假借以為用乎蓋嘗論之一嵗之有春夏秋冬猶一日之有旦晝暮夜也子時一陽生雖屬明日猶是昨日之夜至寅時方謂之旦子月一陽生雖屬來嵗猶是往嵗之冬至寅月方謂之春一日之旦始於寅時一嵗之春始於寅月左氏以子月為春是猶以夜半之子時為旦也是故通乎晝夜之道則知春秋以月繫時以時繫年之義矣隠公三年左氏曰四月鄭祭足帥師取温之麥秋又取成周之禾案月令孟夏之月麥秋至農乃登麥此四月熟麥也案金縢秋大熟未穫天大雷電以風禾盡偃王出郊天乃雨反風禾盡起此禾熟於秋也四月取麥豈非建巳之月乎秋取禾豈非申酉之月乎成十年晉景公疾桑田巫曰不食新矣六月丙午晉侯欲麥使甸人獻麥召桑田巫示而殺之此左氏以周月紀晉事也今言四月取温之麥以夏時紀鄭事是畔其說也而元凱註曰四月為二月秋今之夏也麥禾皆未熟葢芟踐之此其取也而謂之踐失其義矣先儒以元凱為左氏忠臣愚以為佞臣也桓八年春正月己卯烝夏五月丁丑烝烝冬祭也案月令孟冬之月大飲烝案周禮中冬教大閱獻禽享烝書十有二月王在新邑烝祭嵗是冬之三月者可烝祭於先王先公也魯十二公冬烝皆不見於經何也祭而合禮則不書也桓公八年春正月烝公羊曰烝冬祭也何以書譏亟也何休註曰屬十二月已烝今復烝也不異烝祭名而言烝者取冬祭所屬衆多之物榖梁曰烝冬事也春興之志不時也於丁丑烝之傳曰烝冬事也春夏興之黷祀也公羊以春烝為譏亟榖梁以春烝為不時是皆不以冬為春與左傳異矣堯以厯象考日月星辰之度舜以璣衡齊日月五星之政文王興易於中古而定後天八卦之位武王訪範於箕子而叙五紀庶徴之疇仲尼祖述堯舜憲章文武而作春秋所謂考諸三王而不繆建諸天地而不悖質諸鬼神而無疑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者也杜元凱云左丘明受經於仲尼今案左傳終叙韓魏趙共殺智伯事去獲麟已二十七年臘祭始於秦而左氏謂虞不臘矣朱子曰是秦時文字分明噫三傳作而春秋晦然不因三傳之有同異則無以考正聖經令學者得有所據而知春秋為上律天時之書者以有公榖二傳尚可參考耳胡文定公於左傳周正二字反復論辨非不詳明顧乃委曲遷就而有夏時冠周月之說至於此經之𫝊反以榖梁氏之說為非曰春秋非以不時書也為再烝見瀆書也經再書而一貶胡氏此言失祖述憲章之義矣易說卦曰兊正秋也萬物之所說也說卦此一節論文王後天八卦也帝出乎震建卯之月也相見乎離建午之月也說言乎兊建酉之月也勞乎坎建子之月也故文定公曰夫斗建寅然後謂之春斗建巳然後謂之夏兊為正秋則坎為正冬明矣今以冬為春則四時易位矣春秋正名之書豈若是哉胡氏此言非不確而有夏時冠周月之說春狩春烝不時也而謂之時秋嘗時也而謂之不時非經意也書泰誓惟十有三年春孔安國註曰周之孟春一月戊午註曰周正月二十八日案周禮季春出火辰月也季秋内火戌月也案金縢秋大熟朱子曰申酉之月也辰月為季春申酉戌之月為秋則寅月為孟春明矣泰誓之一月武成之一月者寅月也河南遺書曰是時商厯己絶周厯未建故用人正今之正月也註謂戊午是子月二十八日六甲循環寅月二十八日亦戊午也詩豳風七月一章曰一之日觱發二之日栗烈無衣無褐何以卒嵗五章曰十月蟋蟀入我牀下穹窒熏䑕塞向墐戶嗟我婦子曰為改嵗入此室處自古帝王之興有因有革舜禹以揖讓得天下舜之正朔即堯之正朔也夏之正朔即虞之正朔也當因而因也湯武以放伐得天下商之正朔不可因之於夏周之正朔不可因之於殷當革而革也周用天正以子月為嵗首故豳詩於十月改嵗迎新嵗也鄭康成箋云曰為改嵗者嵗終而一之日觱發二之日栗烈當避寒氣而入此穹窒墐戶之室而居之至此而女功止其說是也然而日中宵中日永日短天道則不改也作訛成易析因夷隩民事則不變也堯典以平在朔易為嵗終虞夏商周皆因之故首章卒嵗在觱發栗烈之後于耜舉趾之前也十月改嵗者周一代之典也十二月卒嵗者萬世通行之法也周雖以子月為嵗首而四時十二月之序則元用夏時也故知周公豳詩之㫖則知孔子春秋之義矣小雅曰十月之交朔日辛卯日有食之亦孔之醜案災異譴告之來在他月猶輕惟正陽之月其災尤重正月四月也陽月十月也詩曰正月繁霜我心憂傷此純乾之月霜降為災十月之交日有食之此純坤之月太陽薄食者非小變也朱子以十月為建亥之月是也鄭康成解經如四月六月七月諸詩皆用夏時獨此詩箋曰十月夏八月周頌臣工之詩嗟嗟保介維莫之春箋曰周之季春夏之孟春也引月令天子親載耒耜之事以證之愚常考之月令所言乃孟春祈榖之後天子躬耕帝籍之事也周頌所言乃諸侯來助祭於其歸也歌臣工之詩以遣之因命其車右之介士曰春已莫矣歸當問田之新畬今如之何此省耕勸農之事也夫至當歸一精義無二鄭氏以十月為酉月以莫春為寅月與七月諸詩箋註不同自為矛盾矣周禮大胥春入學舎菜合舞秋頒樂合聲媒氏掌萬民之判中春之月令㑹男女籥章掌土鼓豳籥中春晝擊土鼓龡豳詩以逆暑中秋夜迎寒亦如之大司馬仲春教振旅遂以蒐田中夏教茇舎遂以苗田中秋教治兵遂以獮田仲冬教大閱遂以狩田案中春卯月也中秋酉月也此夏時也康成註經前後互異天官正月之吉始和註曰周之正月小宰正嵗帥治官之屬而觀治象註曰夏之正月地官正月之吉始和正嵗令于教官註說亦同一嵗之首是有兩正月也凌人之職曰正嵗十有二月令斬氷註曰夏之季冬籥章國祭蜡則龡豳頌以息老物註引伊耆氏嵗十二月合聚萬物而索饗之十二月乃建亥之月豳風十月穫稻稱觥介夀歌其數也一嵗之中是有兩十二月也愚嘗考而得之與鄭說異周不改月經凡言月皆夏月也周改嵗首經凡言嵗皆周嵗也正月者月之始也夏正建寅之月也吉朔日也始和者氣候初温和也三陽為泰和可知也若建子之月則天地閉藏冰凍地拆謂之始和可乎正嵗者嵗之始也周以子月為嵗首夏之十一月也凌人之職正嵗十二月令斬冰言正嵗在十二月之前者以十一月為嵗首也下文春治鑑夏頒冰秋刷不言冬者正嵗即仲冬也斬冰即季冬也周不改時於此可見内宰之職正嵗均其稍食上春詔王后生穜稑之種而獻之於王一嵗之始曰正嵗春月之孟曰上春言正嵗在上春之前者正嵗非夏之正月於此可見鄉大夫之職正月之吉受教法於司徒寅月也嵗終則㑹政致事亥月也正嵗考法於司徒子月也正月之吉讀法以考其德行道藝寅月也嵗終則㑹其州之政令亥月也正嵗則讀教法如初子月也經文前後次序昭然可考或曰正嵗者周正一嵗之首經文如黨正嵗大夫等職言正嵗皆在嵗終之下何也曰周官一書皆用夏時紀事雖改嵗首而四時十二月之序則未甞改也所以先言嵗終而後言正嵗也正月之吉始和經於太宰大司徒大司馬大司冦皆言之獨於大宗伯闕焉葢其職乃春官故不假言正月也鄭氏以正月為周正月以正嵗為夏正月其說誤矣禮記明堂位曰成王以周公為有勲勞於天下是以封周公於曲阜地方七百里革車千乗命魯公世世祀周公以天子之禮樂是以魯君孟春乗大路載弧韣旂十有二旒日月之章祀帝於郊配以后稷天子之禮也鄭康成註曰孟春建子之月魯之始郊日以至孔穎達正義曰郊特牲云周之始郊日以至今鄭𤣥破周為魯故云魯郊日以至孟春夏正建寅之月也案家語郊周篇定公問於孔子曰寡人問郊而莫同何也孔子對曰郊之祭也迎長日之至也故周之始郊其月以日至其日用上辛此天子之禮也魯無冬至大郊之事是以不同也迎長日之至者周以冬至迎長之月上辛郊天也大司樂云冬日至禮天神於地上之圜丘是也程子曰冬至氣之始也萬物本乎天人本乎祖故周以建子之月郊祀后稷以配天也魯無冬至大郊之事魯諸侯也降殺以别於天子故以孟春建寅之月上辛日郊天與天子不同也案宣公三年成公七年定公十五年哀公元年皆以春正月卜郊而不從者也成公十七年九月用郊定公十五年五月郊哀公元年四月郊魯之郊祀非禮也失禮之中又失禮焉聖人雖因其失而書之然魯不以子月郊於此可見矣哀公十三年子服景伯在呉謂太宰嚭曰魯將以十月上辛有事于上帝先王季辛而畢何世有職焉自襄以來未之改也亦以見魯郊非子月也鄭氏以下闕文



















  以上原闕二十行可言臘也亦猶冬至祭天曰郊孟春祈榖亦曰郊也四月而祭曰雩秋月水旱有意而祭亦曰雩也案通典王者各以五行之墓日為臘如漢火德火墓在戌故臘用戌冬至後第三戌日是也雜記孟獻子曰正月日至可以有事於上帝七月日至可以有事於祖七月而禘獻子為之也孔頴達正義曰正月周正月建子之月也日至冬至日也七月周七月建午之月也日至夏至日也案正月者夏正建寅之月也七月者夏正建申之月也曰日至何也孟子曰麰麥播種而耰之其地同至於日至之時皆熟也以此知日至之義不可専以冬至夏至釋之也案襄公七年夏四月卜郊不從孟獻子曰吾今而後知有卜筮郊以祈農事也是故啓蟄而郊郊而後耕今既耕而卜郊宜其不從也左氏與雜記所載皆獻子之言也魯無冬至大郊之事郊用啓蟄之月則魯君孟春祀帝於郊是乃建寅之月也正月日至非冬至明矣然則何以謂之日至曲禮曰凡卜筮日旬之外曰逺某日旬之内曰近某日古者祭必卜日卜而不從則不郊卜上辛不吉則改卜中辛季辛此曰日至謂辛日也卜之吉日至也郊特牲曰郊之用辛也周之始郊日以至言周郊用辛日至也鄭氏初註之說是也正月日至可以有事於上帝七月日至可以有事於祖郊與禘對孟春建寅之月可以郊則孟秋建申之月可以禘皆以辛日至行事也此獻子議禮之意也論語曾㸃曰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何晏集解曰暮春三月季春也案魯秉周正朔暮春建辰之月豳風春日載陽蠶月條桑之時也曽㸃舎瑟之對今味其辭意則四時寒燠之代序與裘葛衣服之異宜有與時偕行自樂其樂之妙朱子曰單袷之衣衣無絮謂之袷浴盥濯也今上已祓除是也案漢儀禮志三月上已禊浴于東流水上古人以三月初已為上已自魏以來但用三月三日王羲之之㑹于㑹稽山隂脩禊事也沂水在魯城南當是時也風和日暖景明物熙童冠詠歸與天地生物同一春意若以為寅月則沂水之凍方觧雩壇之風尚寒浴沂詠歸非其時也孟子曰七八月之間旱則苗槁矣趙岐註曰周七八月夏五六月也案豳詩五榖之中惟禾稻晚熟十月納禾稼十月穫稻是也七八月旱與七八月之間雨集溝澮皆盈皆申酉之月也秋旱則苗槁指禾稻而言也以春秋考之魯大旱二一書於夏巳午未之月也一書於秋申酉戌之月也大雩皆在秋之三月冬居一焉齊梁鄒魯之間地氣之冷暖穡事之早晚當無有不同者觀魯以秋月雩則七八月旱豈非申酉之月乎此有年大有年所以皆書於冬也子産聼鄭國之政以其乗輿濟人於溱洧孟子曰惠而不知為政嵗十一月徒杠成十二月輿梁成民未病渉也焉得人人而濟之趙岐註曰周十一月夏九月周十二月夏十月案涪陵㬊淵字亞夫朱文公之髙弟恪之先君子存齊執經從㬊氏學問曰文公荅門人不觧春秋之問謂周正月三字便說不行今孟子杠梁成註乃引用夏令九月成杠十月成梁以為證何也亞夫先生曰左氏國語與左氏春秋同出一手淳熙四年朱子年四十八孟子集註成周改嵗首而不改月則晩年之確論也嘗欲改註孟子而其書已行於世矣以時令考之戌亥之月寒未至於酷烈猶可以褰裳渉也子丑之月冰壯水凍斯寒極矣當此之時而以乗輿濟人則民必有病渉者矣橋梁道路可以觀政九月成杠十月成梁戒事之辭也十一月徒杠成十二月輿梁成遂事之辭也國語先事戒備之意孟子就凍極之時言之皆夏時之節令也趙邠卿生於漢末去春秋戰國已逺彼豈真知周之改月與不改月哉但為左氏所誤耳漢武帝詔太子受公羊春秋宣帝喜榖梁由是二𫝊皆置博士哀帝時劉歆奏左氏春秋可立博士上問諸儒皆不對大司空師丹劾之歆等皆補郡去當時左氏之學未信也自趙岐鄭𤣥諸儒踵孔安國之誤取其說以註經市虎之訛三人言之而遂信矣於是何休范𡩋杜預孔穎達之徒更倡而和不復改正如程子之明達胡氏之博洽雖深致其疑終以遷就其說此參母所以投杼也屈原離騒曰攝提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案楚武王子瑕食采於屈因以為氏屈原其後也仕於懐王為三閭大夫案經楚自屈完受盟以來終春秋之世中國之盟㑹皆與焉盟㑹必書時書月書日楚之正朔即周之正朔也孟子與張儀同時秦使張儀譎詐楚懐王令絶齊交請與俱㑹武關屈原諫不聼是屈原與孟子同時也離騷經曰攝提貞于孟陬案漢天文志北斗七星杓攜龍角衡殷南斗魁枕參首用昏建者杓夜半建者衡平旦建者魁如孟春昏時杓建寅夜半衡建寅平旦魁建寅也攝提星名在龍角之兩旁各有三星鼎足鈞之直斗柄所指以建十二辰者也真正也孟始也謂孟春也陬隅也寅月曰陬葢是月孟春昏時龍角攝提星見在東北隅隨斗柄指寅故以為名也屈原以寅月為孟月則孟子所謂七八月是乃攝提隨斗杓正指申酉之月所謂十一月十二月是乃攝提隨斗柄正指子丑之月鄒魯與楚同正朔故也邠卿註孟子附㑹左氏之誤與楚辭之節序不合矣宋玉九辨曰悲哉秋之為氣也蕭瑟兮草木揺落而變衰泬寥兮天髙而氣清寂寥兮收潦而水清秋既先戒以白露兮冬又申之以嚴霜案宋玉楚大夫屈原弟子也蕭瑟者寒凉之意四時隂陽之運盛極則衰草木揺落者一葉落而天下知秋也天髙氣清無垢穢也収潦水清夏漲秋落隂至而清也白露八月節酉月也四序平分玉何獨悲秋也暑往則寒來隂進則陽退當是時秦强楚弱玉知天下之勢必入於秦此其所以悲也然而二周尚存七國未滅周之正朔未改也以白露建酉之月為秋則子月大雪節非春亦明矣宋玉之言所謂鍼左氏鄭𤣥之膏肓者也董仲舒曰臣謹案春秋之文求王道之端得之於正正次王王次春春者天之所為也正者王之所為也其意曰上承天之所為而下以正王道之端耳案漢史武帝建元元年冬十月詔舉賢良直言極諌之士而親䇿之當是時秦之正朔未改也仲舒治公羊春秋明於天人之際故三䇿始終専以春秋為對其言曰春者天之所為也仲舒之意葢欲武帝改秦正朔行夏之時以正王道之端也武帝聼納其說太初元年行太初厯以建寅之月為嵗首於是行之世世不可改易此仲舒之學得之於春秋而大有功於世教也竊嘗因仲舒之言而推之王者常以正時為務奉天道以正人時常以治厯為要古者造厯之法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日一晝夜行一度故必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乃合周天之度堯典言六日者舉成數也此氣盈也一年十二月有小盡六日此朔虛也總氣盈朔虛之餘日計之一年餘十日有竒積之三年則置一閏及五年則置再閏兩閏之間大約相去三十有二月或嬴縮不齊雖不中不逺矣十九年七閏為一章春秋二百四十二年計有八十九閏失一閏則差一月以正為二矣失三閏則差三月以春為夏矣子曰吾猶及史之闕文也左氏因此遂謂聖人作經皆沿舊史之誤而不革於文元年以為誤置閏於襄二十七年以為再失閏於昭二十年以為失一閏於哀十二年以為失一閏信斯言也則春秋之時厯紀廢壞可謂極矣聖人作經安得為上律天時之書乎案經以事繫日是日不誤也以日繫月是月不誤也以月繫時是時不誤也書日食三十六朔不誤也書晦者二月之大小盡不誤也書閏者二三嵗五嵗之閏不誤也書星孛于大辰二十八宿之度十二辰之次不誤也一經聖人筆削之手二百四十二年之厯皆正矣紀嵗星之行度則以春為首紀月之弦望則以寅為正董子所謂天地之常經古今之通誼正謂是也杜預生在西晉自謂能長厯推筭春秋時厯夫天度有推移厯法有踈密積之毫釐未有久而不差者漢興以張蒼言用顓頊厯至武帝時未及百年日月晦朔弦望盈虧多非是此厯與天相失也當時博學如司馬遷兒寛治厯如公孫卿壺遂等皆謂不能為筭夫以當時之厯而推筭當時之氣候猶且不合况千載之逺乎洛下閎太初厯成日月如合璧五星如連珠可謂密矣洛下閎曰後八百年當差一日章帝元和二年太初厯後又作四分厯自太初至元和一百七十餘年厯已差矣唐開元九年麟德厯寖踈日食屢不效上命僧一行造開元年大衍厯近世眉山程公說作春秋分記其言曰元凱長厯改易閏餘以求合左傳故閏月相距近則十餘月逺或七十餘月誤可知也諸厯惟大衍冣密故今専以其法推筭春秋時厯閏法多差日食三十六而朔差者半此非春秋之誤乃周厯之誤愚謂程公說譏元凱三統厯法之誤是也至其用大衍厯法之誤則不自知也蓋劉歆三統厯法止可用之於漢一行大衍厯法止可用之於唐一日二日之積歴嵗既久未有不與天度相失者觀武帝時顓頊厯章帝時太初厯開元時麟德厯則知之矣請以日景之長短地理之逺近譬之夏至日立八尺之表於潁川陽城其景尺有五寸謂之地中北移於蔚州則晷景愈長南移之朗州則晷景愈短又南至交州則晷出表南三寸餘其差逺矣夫自今日以前已往者千嵗也自今日以後未來者亦千嵗也厯法之差亦猶是也元凱以經為誤而自以長厯為信是以陽城之日晷而準交州之日景也豈不謬哉愚案五家之說如此又即左氏觀之如桓十七年冬城向昭九年冬築郎囿皆曰書時也亦以夏之冬而言也使以周正言之則於時為秋安得書時哉昭十七年六月鄅人籍稻亦以夏之六月言也使以周正言之六月為四月安得稻哉莊十六年公父定叔出奔衞三年而復使以十月入曰良月就盈數也以十月為良月盈數則亦夏之十月也愚故斷然以春秋正月為建寅之月也或曰然則經書春無冰十月隕霜殺菽左氏書日南至者何也曰經之所書愚於本義或問既言之矣若左氏書日南至亦自矛盾僖五年春正月書日南至若依左氏為建子則昭二十年春二月𫝊亦書日南至將復以周為丑乎此左氏所以不足據也曰春秋日食三十六厯家以周正推之多所合以夏正推之多所不合其說又何也曰春秋距今幾二千嵗嵗運漸差焉得而合杜氏以長厯推春秋甲子有所不通妄曰經誤今厯家推驗精者不過二十六然以周厯考之朔日失二十五以魯厯考之又失十三唐一行得二十七而朔差者半唯宋衞朴謂得三十五獨莊十八年三月不入食法衞朴之言有不可信者蓋以厯法一百七十三日有餘一交㑹自隠元年至哀二十七年凡三千一百五十四月惟三十六食而襄二十一年九月十月二十四年七月八月頻交頻食是有雖交而不食有不當交而食者矣又豈可以常法推而謂之入食限乎近世善推厯者以今之授時厯細推春秋日食其日月合朔者十有七莊二十六年十二月癸亥朔僖五年九月戊申朔文十五年六月辛丑朔宣十四年四月丙辰朔闕朔字成十六年六月丙寅朔襄十四年二月乙未朔二十年十月丙辰朔二十一年九月庚戌朔二十三年二月癸酉朔闕朔字二十四年七月甲子朔昭七年四月甲辰朔二十一年七月壬午朔二十二年十二月癸酉朔二十四年五月乙未朔三十一年十二月辛亥朔定五年三月辛亥朔十五年八月庚辰朔是也以周正推之其差一月者十有二差二月者二差三月者二隠三年二月己巳當為三月己巳朔闕朔字桓三年九月壬辰朔當為八月壬辰朔十七年十月朔當為十一月庚子朔闕庚子字莊二十五年六月辛未朔當為七月辛未朔三十年九月庚午朔當為十月庚午朔僖十五年五月當為四月癸丑朔闕癸丑朔字文元年二月癸亥當為三月癸亥朔闕朔字成十七年十二月丁巳朔當為周正十一月丁巳朔襄十五年八月丁巳當為七月丁巳朔闕朔字二十七年十二月乙亥朔當為十一月乙亥朔昭十五年六月丁巳朔當為五月丁巳朔定十二年十一月丙寅朔當為十月丙寅朔是差一月者也莊十八年三月當為五月壬子朔闕壬子朔字僖十二年三月庚午當為五月庚午朔闕朔字是差二月者也宣八年七月甲子當為十月甲子朔闕朔字襄十七年六月甲戌朔當為九月甲戌朔是差三月者也古今厯法不同嵗運亦異雖未可盡據然豈可謂春秋日食多與周正合哉
  曰隠公不書即位子謂未詳其所以不舉之故者何也曰三𫝊攝讓之說未可信也左氏曰不書即位攝也公羊曰何以不言即位成公意也公將平國而讓之桓桓㓜諸大夫扳隠而立之故凡隠之立為桓立也榖梁曰何以不言即位成公志也焉成之將以讓桓也夫攝者身不為君而行君之事讓者身已為君而推讓與人今三𫝊自相矛盾而歐陽氏辨其非攝非讓見於三𫝊辨疑者又如此故未有以灼知其何為而不舉也惟戴氏以經之所無而不言蓋亦闕疑之意竊又疑商之大事在十二月則周天子諸侯即位亦當在十一月豈桓宣以下諸公不用周正不請天王而春秋書其即位隠公之初猶奉周正守正法在十一月即位春秋以為常事而不書歟然不可考矣
  曰天王使宰咺來歸惠公仲子之賵天王之天先儒以為孔子所加子獨以為魯史之舊亦有說乎曰吾聞諸邦子曰春秋因魯史有可損而不能益也周禮司服凡喪為天王斬衰則天王之稱其來舊矣諸侯國史稱天王無足怪者况春秋大義固不在加天於王上然後為尊王也凡其所以譏諸侯大夫之僣者皆尊王之意也愚故斷然以為非孔子所加也曰張氏諸儒以宰為大宰夫子責其奉命賵妾特貶家宰於上士中士之例而又名之以深其罪子獨何以知其不然耶曰此正一字褒貶賊經之弊惡得雷同而許之也况先儒亦有不同其說者乎吕朴鄉有言曰春秋周大夫不名爵從其爵單伯劉子之類是也未爵稱字家父榮叔之類是也舍是無名道矣是故經書宰有三元年天王使宰咺來歸惠公仲子之賵書名而不書氏者士也桓四年天王使宰渠伯糾來聘書氏及字者命大夫也僖三十年天王使宰周公來聘書官而不名氏者三公也始使士繼使大夫終使三公天子日微諸侯日强矣此其指不亦甚明白哉夫以天王之尊而下賵諸侯之妾母何必名其使而後知其非哉曰左氏公羊以惠公仲子為二人子於三𫝊辨之而知其說矣而程子陳氏諸儒以為惠公之妾劉原父諸儒則以為孝公之妾子兩存之何也曰以左氏考之為惠公之妾以經書僖公成風之法求之則又疑其為孝公之妾以理言之前說近似然其大義則俱為賵諸侯之妾亦不在深究也
  曰及宋人盟于宿舊說以為公及之孔子為内諱故不言公然乎曰不然也吾聞諸朱子曰直書其事而善惡自見者春秋之大法也且後書公及大夫盟者不可勝數何獨於此諱之
  曰公子益師卒先儒皆謂凡書大夫卒者大夫佐君治國故録其卒以示君臣之恩子何以知其不然耶曰此意施之國史可也春秋所書者皆非常之事也曰死生人道大變非非常而何曰有生則有死死亦常事也且所謂非常者謂非禮也非義也苟以死為非常亦可以死為非禮非義乎此論似是而實非不可不辨
  二年
  或問曰隠二年至十一年無正月諸說不一子何以知其為事無月日故總以春目之也曰此以理推之而知其然也諸說不一原於公榖公羊謂隠無正月為隠將讓桓故不有其正月說既鑿矣至榖梁謂隠十年無正為隠不自正元年有正所以正隠又鑿之尤者矣春秋者聖人之實錄也實錄其事其善惡自有不可掩者若去一字以示貶吾恐聖人公平正大之心不若是之瑣瑣也五經垂教無非實事詩書禮以記常易以通辨春秋以見用獨易若有異辭然不過取象以眀理指顯以通微究其歸未甞不實也春秋非取象之書而無正之云又非取象之比安得捕風捉影為說以惑世哉今㑹戎于潛使有日月將實書之或無日月不可妄加也使於二年春之下而書首月人將指㑹戎為正月之事不書正月所以𫝊信也三年二月己巳日有食之則書日食之月四年二月莒人伐𣏌則書伐杞之月五年公觀魚于棠舊史無月日則又不得書首月以至十年之間偶無繫正月之事又偶有闕月日之文故終隠公不得書正月也聖人微意初不在此而讀者有不察焉耳公榖倡於前諸儒演於後紛紛籍籍尋小義遺大㫖卒使聖人之心淪於空虛悲夫曰㑹戎之事戴氏黄氏皆謂周衰夷狄雜居中夏魯有疆埸之交不得不㑹說者譏公不當與戎㑹是責人於難其說然乎曰此姑息之論也春秋正誼不謀利明道不計功若許其㑹戎則春秋不書矣
  曰莒人入向程子謂春秋書其事而被侵伐者亦不免焉夫不責伐人而責受伐無乃言之倒耶曰此亦一義也夫擅興兵以伐人之國罪不勝誅矣然受伐者不自引咎辨諭以義不告天子方伯又不量彼己之勢一戰而敗辱滅社稷塗炭生靈惡得無罪哉雖然當時事勢豈可盡知亦有强凌弱衆暴寡諭義不入封疆莫固兵力不支天子方伯不可告者又不可執一而論也
  曰親逆之說子獨取程子張氏之說何也曰諸侯親迎於禮無所考可旁證者唯詩中之辭哀公之問耳公榖與韓侯迎止于蹶之里合而太山莘老抑崇康侯獻可諸家從之程子與文王親迎于渭及哀公問大昬既至冕而親迎之說合而常山少藴元德諸家從之以履緰非命卿而逆女亦可為非常則程子之說得之但程子云書逆書歸明重事來逆非卿則書歸見禮之薄等語為未安耳曰少藴謂逆與迎不同何也曰案釋文逆則迎也關東曰逆關西曰迎而禮有親迎之文不聞别有迎女之禮少藴之說於禮無考未敢信其必然也然其他與程子大畧相同取程子則少藴在其中矣曰元德諸家又謂春秋於婚姻事與卒𦵏同皆書於䇿蓋送終與謹始一者何也曰如其說則常事爾常事則國史所錄非春秋大法愚於元年公子益師卒既辨之矣不暇再述也曰常山又謂韓侯迎止于蹶之里為蹶父為王卿士韓侯因朝覲至周而迎者信乎曰億辭也且因朝周而迎是遂事也遂事則韓侯為有罪是以知其不通也
  曰伯姬歸于紀先儒以為送之者雖公子公孫非卿故不書者何也曰此非春秋本義也曰先儒又謂内女嫁為諸侯夫人則書逆書歸明重事者何也曰春秋因重事以見非禮若止明重事則常事不書也故啖氏曰凡外逆女皆以非禮書得之矣曰原父亦以内女嫁於諸侯則尊同尊同則志者何也曰此亦前說之意也原父甞自曰春秋不書常事豈獨昧此乎曰莘老謂内女歸為諸侯夫人則書歸重之也其尊敵公公為之服故也何也曰内女嫁與諸侯其尊敵公固有服也而此非為有服書也若以有服而書則十二公之女豈止書六人而六人之中又有詳畧之殊此各有義不可以一概論也
  曰紀子伯為闕文明矣先儒以為凡闕文有本據舊史因之而不能益者亦有先儒傳授承誤而不敢正者然乎曰如日月之類孔子不得益之四時之類孔子安得不正之若紀子伯之誤孔子所必正之者也正之不得則不書安有如此之誤而可為後世鑒者乎此必孔子筆削以後之闕文如所謂先儒傳授承誤而不敢増者也其曰有本據舊史因之而不能益者則有可否焉曰存耕謂紀讎於齊者也莒憾於魯者也紀方昬魯以觧齊之讎故因為魯以平莒之憾紀方困於齊而莒實附於齊是盟之講非惟以結魯之歡且以解齊莒之交也其說如何曰予生千載之下可知者理耳不可詳者事也理則據經可見事則有可考有不可考者存耕之說新矣無所考也况春秋本義正不在此凡此者皆所不録亦不暇一一辨也
  曰夫人子氏薨先儒之說多矣子於本義獨曰未詳何也曰先儒之說大畧皆云小君與君同體故薨則志之以明齊也以常法論之實為有理以春秋不書常事言之則未為至當春秋書公即位尚欲見其不請於天王不授於先君書公薨尚欲見其正寢與非所被弑與私諡而謂夫人薨而皆無所為吾不信也寜當闕疑以俟知者不敢妄有所錄以昧聖人之所指也曰原父謂不書𦵏為不以夫人𦵏葢公欲不終為君亦不以子氏為夫人者何也曰此亦公榖之餘論也但公羊以為母而榖梁原父以為妻耳豈有隠公稱公而不為公子氏稱夫人而不為夫人者乎又豈有死稱夫人而𦵏不以夫人者乎隠公非攝歐陽氏辨之明矣觀歐陽氏之論則知夫人之為夫人而其不書𦵏非此之謂矣
  曰鄭人伐衛左氏所傳何以有疑也曰衛人伐鄭鄭人以王師虢師伐衛經當書之今經不書不敢盡信也
  三年
  或問曰己巳日食言日不言朔榖梁杜氏孫氏諸儒不一其說子獨以為食在朔後與史失之者何也曰凡月食必在望日食必在朔以日月同度同道是以相掩相亢而日月為之食其或月食在望後日食在朔前後者以月有大小盡或運行錯度厯家錯亂春秋皆據實書之其間亦有史失之而不得其詳者此必然之事非他說所能惑也然其本義則紀天變為君臣大戒而晦朔殆其餘事何必强為說以求異於人哉曰吾聞君子不索隠而知其所可知朱子所取厯法言脩德用賢則陽盛隂衰而月常避日當食而不食者何也曰孔子曰古之治天下必聖人聖人有國則日月不食星辰不孛慈湖楊氏曰堯舜禹之時歴年多無日食至太康失邦始日食其所以扶陽抑隂之道至矣以數言則日食有常數以道言則日食為可免君臣之間惡可委之天數而不自訟哉以此言之則朱子所取厯法非索隠葢亦有所見也曰京房氏云日者陽之宗人君之象也驕溢専明為隂所侵則有日食之災不救必有簒臣之萌君懐謙虛下賢受諫任德日食之災為消其說美矣子不之取何也曰驕溢専明為隂所侵則有日食之災不救必有簒臣之萌等語似指一事以當之其語意未圓故不敢取若其上下文則格言也曰朱子蔡氏不同何也曰朱子取厯家之說蔡氏用儒家之説儒家用退度厯家用進度及其至之一也然以理折之儒家是也
  曰天王崩諸儒皆謂平惠定靈志崩不志𦵏者赴告雖及魯不㑹也桓襄匡簡景志崩志𦵏者赴告及魯徃之㑹也莊僖頃崩𦵏皆不志者王室不告魯亦不㑹也似有理矣子不之取何也曰春秋書實事以見義者多以不書見義者少書天王崩於前書諸侯非禮之事於後所謂書實事以見義者也若以不書𦵏為魯不㑹𦵏是以不書之事見義者也况桓襄匡簡景五王書𦵏者各有其故如本義葉氏之說安知不書𦵏者不為無故也哉曰黄氏以平王不報父讎而戌申以報私恩周之所以不復西存耕以平王享國之乆岐豐之地一舉而棄之秦遂得以瞰三川而窺周室周之衰平王為之故此志崩為天下悼之者何也曰平王不報父讎與失岐豐之地過矣然義不在於志崩且春秋十三王志崩者九平王以下八王者將何為說耶
  曰尹氏卒陸氏以為臣無外交之禮今死而赴故書以譏然乎曰此或一小義耳大義則不爾也曰趙氏謂未甞同盟㑹不知其名者信乎曰尹氏王室世卿握天子之權者諸侯必待同盟㑹然後知其名乎此非大義所關亦不必深究也
  曰宋公和卒先儒之說多矣子皆違之無乃矯之過耶曰先儒雖多異辭大畧謂吉凶慶弔講好脩睦鄰國常禮諸侯來告而書與重一國之變著易代而書與王者懐諸侯之義而書竊謂其論可施之國史而不可施之春秋春秋不書常事先儒固己言之何復於此自相戾耶曰先儒謂死生人之大變非非常乎曰所謂非常者非此之謂也為此言者是知春秋之書非常而不知所謂非常者為非禮義也愚於益師卒既言之而凡書天王崩亦可以類推矣
  曰齊鄭盟石門君舉謂夫子作春秋於隠桓莊之間惟鄭多特筆焉於襄昭定之際惟齊多特筆焉然乎曰不然也孔子脩春秋其文則史史有其事孔子能書之史無其事孔子不能加也然書其事必有其義苟無其義史雖有其事孔子不書也義者何非常也非常者何非禮也非義也隠桓莊之間惟鄭多故故書鄭之事也詳襄昭定之際惟齊多故故書齊之事也亦詳夫孔子亦何心哉如鑒之照物妍媸小大因物賦形而已矣其曰惟齊鄭多特筆豈知孔子脩春秋之意哉
  四年
  或問曰公及宋公遇于清孫劉葉氏皆以魯宋適相遇為說子獨從趙氏杜氏簡禮而㑹之言亦有㫖乎曰孫劉葉氏之説公羊之餘意也如公與宋公果不期而適相遇必有所往之處而適邂逅於中途今經傳不載其所往之處而但書遇吾是以知遇者相期簡禮以相見也使魯宋有所往而適相遇此亦人之所不能者若孔子之遇陽貨孟子之遇宋牼經亦何必書之夫不責魯宋故為之事而但責魯宋之適相遇則春秋迂矣吾故斷然謂三子之說非也曰許氏以隠莊之間凡六書遇為去古未逺自閔而後有㑹無遇為忠益不足而文有餘其說又何謂也曰春秋無褒又不書常事如許氏之云則是春秋許其遇也且古者諸侯朝天子而亦有遇今不朝天子而亦有遇吾不知春秋之許其遇者果何義耶失之逺矣
  曰衛人立晉先儒謂雖先君子孫不由天子先君之命不可立其論正矣而不錄何也曰先儒之言施之常經誠為正論施之衛晉疑其有體而無用也何則衛莊既死衛桓被弑衛安有先君可受命乎不有先君受命衛可遂無君乎故謂之不由天子可謂之不由先君不可曰葉氏曰桓公無嫡無長衛人立晉而不得立則衛安得有君此春秋所以與晉其說奈何曰此雖有先君之命必有天子之命而後可先儒知有天子可受命而不知無先君之受命葉氏知無先君之受命而不知有天子之可受命故有與晉之論先儒之說不過少疵葉氏之說則害大義况春秋無褒又不書常事若晉在所當立而不必命於天子則春秋不書矣今書之必有其故吾是以知葉氏之論過也曰或謂晉後日淫亂故不與其立者何也曰榖梁曰春秋與正而不與賢苟晉當立則立之安得預知其淫亂而不與其立乎
  五年
  或問曰公觀魚于棠左氏作矢公榖作觀子兩存之何也曰義各可通而無從考其真偽也然觀比矢為易故置之本義以非大義所關故不復有所辨論大義則在魯隠棄國政而逺事耳目之娛而已曰葉氏齊氏之說何如曰葉氏從左氏而訓矢為射齊氏亦從左氏而訓矢為陳訓矢為陳者泥左氏陳魚而觀之之文朱氏固已辨左氏之妄矣訓矢為射者因左氏則公不射之語又與朱子之意合則固可取矣然左氏臧僖伯公不射之云本為鳥獸之肉不登於爼皮革齒牙骨角毛羽不登於器而發非専為矢魚立論則訓矢為射者亦不得滯於左氏之一語矣愚故曰矢不若觀之為易也曰翼之之說何如曰翼之之說即泰山之說而見於本義之後餘意之間矣然其曰雖朝覲之時亦必須省耕省歛之云恐害無遂事之義而不近人情也曰邦衡之言何如曰其曰先言觀魚而後言于棠者主為觀魚也先言如齊而後言觀社者主為女往以觀社為辭耳愚恐求之過深而支離繁冗反晦經㫖也曰康侯之說是矣而不錄何也曰康侯之說前同程子中同孫氏後同張氏既錄程孫之說不敢復取也大凡兩說相同從其前前說畧後說詳從其後今程子孫氏出乎康侯之前是以取彼而遺此耳
  曰衛師入郕左氏謂郕人侵衛故衛師入郕子何以有疑也曰郕人侵衛不經見吾是以未敢信也
  曰考仲子之宫初獻六羽劉氏諸儒謂魯隠以前未嘗無六佾於羣公之廟孫氏程子諸儒則以為羣廟己用八佾之舞二說不同何也曰兩無所考然劉氏謂自四升而為六孫氏程子謂自八降而為六以經文初獻之意味之劉氏近是曰杜氏說近本義而不取何也曰杜氏云惠公欲以仲子為夫人隠成父之志疑其億度而為辭也
  曰邾鄭伐宋左氏所載何以不可信也曰宋人取邾田左氏能載之魯史必有其事矣魯史有其事而經不書則是隠宋也何則宋首惡邾復讎雖非義戰猶為彼善於此聖人乃舍宋而責邾吾是以有疑也四年宋兩伐鄭安知非鄭復讎而使邾主兵也哉其曰以王師㑹之尤其可疑者也
  六年
  或問曰鄭人輸平諸家皆謂鄭來絶交何也曰惑於三傳之過也黄杜二氏已辨三傳之誤知三傳之誤則知諸家之誤矣曰原父木納以輸平為致祊田者何也曰祊田在兩年之後又不明見於經傳是意之也黄氏嘗辨之矣曰邦衡以輸為委送財幣何也曰經於歸祊取鼎類皆直書若輸財幣亦當直書況輸之下有平字其為納平明矣不煩多為辭也曰存耕之說何如曰存耕之說康侯之餘論也
  七年
  或問曰書叔姬之歸紀莘老諸儒以為賢之子獨不然何耶曰賢叔姬者公榖之餘論也辨見於後
  曰滕侯卒而不名劉氏之說何如曰其曰赴以名禮也不赴以名非禮也之云與其所以辨左氏之謬者意頗相戾豈明於權衡而不明於傳也曰蘇氏之說何如曰其曰未通也亦左氏之意
  曰齊侯使其弟來聘常山之說何如曰其論鄰國朝聘不如張氏之當其論無禮義惟强弱之視可施之他事而非此章之指也曰劉氏之說何如曰其謂齊侯愛其弟未可爵而爵之亟交於諸侯蓋意之之辭於經未見爵之之意如已爵之經當書公子年來聘矣曰葉氏之說何如曰葉氏母弟之論非程子本意而其說與趙氏同既錄趙氏則葉氏不復出矣
  曰公伐邾先儒之說何如曰皆不免信左氏之病也曰戎伐凡伯于楚丘以歸本義何以無責衞之辭曰張氏以為非衛之楚丘不得而責衞也曰先儒謂言以歸為非執何耶曰伐之人衆於執伐之義重於執上言伐矣則執在其中而不必言執矣文法固當如此耳其實非執之則何得以歸乎苟必欲見執之一字而書曰戎伐凡伯于楚丘執之以歸則支離繁冗而非春秋謹嚴之謂矣况本義不在執之一字乎
  八年
  或問曰宋衛遇于垂劉氏之說何如曰接乎我之言起於以垂為吾近邑也非本義所係曰任民諸儒之說何如曰亦不免信左氏之病也
  曰鄭來歸祊先儒皆謂易許田子獨不然何耶曰謂易許田者惑於左氏之說也葉氏劉氏辨之詳矣非獨劉葉也邦衡木訥抑崇浚南亦以祊與許田為二事且萬世之取信者經而已矣隠八年經曰鄭伯使宛來歸祊庚寅我入祊意自明白而鄭伯以璧假許田乃在桓公之世與此别無相關顧乃信二傳之妄而反疑經之誤亦惑矣康侯又以輸平之時已有此請輾轉牽引遂失經㫖深可歎也曰左氏以為祊公榖以為邴將誰適從曰無事可考理亦難明闕疑可也若以祊為祭名則斷不可者葉氏已辨兹不復論
  九年
  或問曰南季來聘康侯之說豈不明白子獨取趙張二說以附於本義之末者何也曰竊疑康侯所數公如京師者一朝於王所者二卿大夫如京師者五本皆非常之事故聖人書之為後世戒者也實非舉二百四十二年之間數其僅如京師之數而已葢春秋之法常事不書使如京師而如禮則不書矣或實往而以常事不書焉則如京師之數固不可考也請論春秋所書如京師之為非常者成公為伐秦道過京師因而朝王僖公為諸侯盟于踐土時天王居鄭因朝王所及㑹諸侯于温天王狩河陽亦因朝王所皆譏其不以時朝而行遂事耳他如卿大夫如京師或為報聘或為㑹𦵏皆譏魯侯之不親往若此者豈可謂常事乎今康侯以為魯之如京師者僅如此又曰隠公即位九年而史䇿不書遣使如周則視以為常事而數之者也是以不得而取也
  曰公㑹齊侯于防左氏以為謀伐宋子不取程子以為謀伐宋則取之何也曰左氏以謀伐宋為鄭伯以王命告於經無所考故不取程子以謀伐宋為黨鄭而私謀於經有據故取之也曰揣摩億度子所惡也經無謀宋之文惡知程子說之必然耶曰以明年再㑹中丘翬遂與齊鄭伐宋而知其無他事也禮所謂屬辭比事此亦其一法也若傳之比事則有可信不可信者焉曰何以經之比事可信而傳之比事不可信曰經出聖人之手魯史之舊參互考訂萬世之標準也若左氏則雜採百家之說擇焉不精而語焉不詳故讀者惟其理之可信者不可廢若與經違與理悖而盡信之則反害經矣故程子曰以傳考經之事跡以經别傳之真偽
  十年
  或問曰公敗宋師于菅杜氏為未陳劉氏為詐戰何也曰此左氏意也讀者見上不言戰而獨言敗故意其為未陳與詐戰耳然春秋書公敗某師者甚衆豈皆未陳詐戰而他國無未陳詐戰者耶不若葉氏謂内辭者為可通也曰春秋公萬世以立教而獨内魯何耶曰聖人假魯史以見義魯史之辭不得妄改辭雖内魯而義之無隠與他國同亦何傷哉曰葉氏謂翬之師而言公為翬還不得志而公自將何也曰亦意之之辭也
  曰辛未取郜辛巳取防胡翼之曰如此書甚其惡也且辛未至辛巳十一日之間浹旬取其二邑故謹而日之也後之談春秋者盡不用日月且如取郜取防之義苟不以日月則其實何以明若但言以此月取郜取防必不能知一月之間十一日内兩取其邑也言日月不可盡無也其說然乎曰此論似是而實非也日月者紀事自然之法也如日月不可用六經諸史將廢之矣惟其有用也是以不得而廢也春秋非不欲盡言日月也然舊史有詳畧焉有闕文焉其無日月不可得而益有日月又不可得而去也無日月而益則偽有日月而去則亂故春秋紀事有有日月者矣有無日月者矣公榖見其有日月與無日月也求其說而不得從而為之辭或牽彼以就此或例此以方彼自知不通則付之不言故日月之例為春秋蠧矣今壬戌敗宋師辛未取郜辛巳取防魯史紀事自然之法也得其日而事益詳魯隠之惡益彰若或不得其日既敗宋師又取郜取防其惡亦不得掩非聖人特書其日以甚其惡亦非謹其事而日之也苟謂聖人特書日以甚其惡以謹其事則餘無日者皆無甚惡皆無甚謹乎此其不書日者也若并月不書則事皆無惡皆不謹乎故曰似是而實非曰存耕謂翬㑹齊鄭伐宋隠敗宋師葢三師勇鬬而隠自出竒相為掎角者然乎曰此戰國竒正之術經傳所不載千載之下豈能知之何必億而為此說乎借使實然亦非春秋本義也曰張氏謂二邑非魯之版圖故書取以著其無名者然乎曰取者善惡通用之辭取邑曰為惡詩曰取彼斧斨取彼狐貍亦為惡乎况取者舊史之文非孔子所措之字春秋之作其自然之妙與天地侔天之生物非物物雕琢春秋亦非字字安排其意乃在一句之間而非有一字以為義一字褒貶乃末世相沿之陋朱子曰當時大亂聖人據實書之其是非得失付後世公論葢有言外之意若必於一字間求褒貶竊恐不然可謂善讀春秋矣惜其不暇著述也
  曰宋衛入鄭存耕之說何如曰論形勢而不及本義十一年
  或問曰公及齊鄭入許左氏所𫝊何以未詳也曰孔莊奔衛經當書之鄭分衛地經當書之本經不書是以疑也


  春秋或問卷一
<經部,春秋類,程氏春秋或問>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或問卷二     元 程端學 撰
  桓公
  元年
  或問曰鄭伯以璧假許田左氏榖梁兩易之說已辨於歸祊之時矣然先儒以諱易稱假為諱國惡而隱之者何也曰假許田者鄭伯也何必為鄭伯諱乎曰先儒謂言假則有歸道者何也曰鄭莊乘魯勢疑懼而脅取許田以鄭莊平日譎詐故於此不正言求而以假為名旣得許田何有歸道哉曰有歸道之論豈非許人遷善改過之意歟曰許人遷善改過者聖人之心也然原其情則無有歸道也夫假之與易其義雖殊同歸於罪先王所封先祖所受旣不可易亦不可假今變易為假亦無益於魯鄭之事吾知聖人無此迂濶之為也况入祊取郜取防不諱國惡反於易田而諱之失其輕重之倫矣曰少藴邦衡謂許男之田隱公嘗入許而有之者何也曰據經但言入許不言取許邑左氏亦言齊以許讓魯而公辭乃與鄭人鄭伯使許叔居許東偏公孫獲居許西偏則魯未嘗有許地也何得謂許男之田乎凡地名與國同名者衆矣如曰築臺于薛築臺于秦盟于越不可謂之薛國秦國越國也安知許田不偶與許國同名乎原父固已辨之矣若邦衡此説之末有曰傳謂鄭伯以祊易之果爾祊旣入魯則許田即時以歸安得湏鄭伯以璧假之而後與者誠為至論故朴郷曰言假則非易言易則非假向也來歸祊則鄭以此結魯也今也以璧假許田則鄭以此要魯也公非不知鄭假之必不歸也而不得不從旣許其假矣而後得為越之盟甚矣鄭荘之姦雄也鄭伯何為志為此會哉將以邀其許田而為之會也魯何為志為此盟哉將以藉鄭之力以求安其位也春秋之時篡弑之君諸侯苟列於會則諸侯不之討此鄭莊所以逆其意而與之會也此魯桓之所以因其會而遂假之以許田也會猶未足繼而盟焉則愈固矣是舉也於以見鄭伯之巧於邀魯也於以見魯之急於倚鄭也於以見魯之不復朝周而棄其朝宿之邑也於以見鄭之不王而奪其所賜之地也於以見弑君之賊諸侯不惟不加討而又因之以為利也於以見世衰道微雖罪大惡極之人而往往得以自安於其位而無復懼也
  曰公會鄭伯于垂公及鄭伯盟于越桓繼隱而立為其後者為之子桓居喪未期而出會盟子所不言何邪曰不責其弑逆篡位而責其居喪出會正所謂不能三年之喪而緦小功之察放飯流歠而問無齒決者也
  二年
  或問曰宋督弑君及孔父髙氏葉氏之說何如曰髙氏論孔父稱字甚悉葉氏亦曰或者謂君前臣名孔氏不得為字此禮施之於君臣相與之際者豈春秋之謂哉弑君名者初不以為輕大夫字者初不以為重道固並行而不相悖也此論亦甚善但非本義不得録耳
  曰滕稱子先儒以為時王所出與惡其朝桓削而書子與當喪未君朱子辨之備矣或又以為後服於楚故降而稱子夷狄之者何也曰設使後服於楚降而稱子隱桓之際未服於楚何得先降之邪且公侯伯子男中國之五爵以小大稱者也凡稱子者豈可盡指為夷哉先儒雖有夷狄雖大稱子之説亦不過謂夷狄不可稱侯伯耳非以子為夷狄之號也然秦亦夷狄也而春秋稱伯此又不可考者况滕子云者魯史之文不知夷之者魯史邪孔子邪果魯史邪則當時隱公會戎盟戎矣豈知夷夏之分哉果孔子邪則孔子作春秋其文則史未嘗改侯為子皆不可通之論也曰東萊又謂我以子禮待之者何也曰使魯以子禮待之非後世所能知如其實然亦不過待以子禮耳魯史所書不應亦改其爵為子也曰居仁以為誤文何也曰春秋固有誤文然誤者一二字耳不應終春秋𣏌稱侯伯滕稱子薛稱伯字字皆誤然比諸説此為近理但不若本義所録孫朱程胡戴趙之説尤有理也
  曰四國成宋亂先儒皆以成為成遂之義子獨取杜氏訓平之説何邪曰成宋亂之文魯史之筆也魯史安肯自書曰公㑹三國成遂宋之亂哉若以為孔子所改則孟子嘗曰其文則史未嘗改也先儒見四國不殺華督而使相莊公也謂成遂其亂殊不知在他人書之猶可在魯史亦當諱國惡也况釋文成字一訓為平一訓為就即遂之謂也且督將弑君四國往而共謀之猶可言成就宋亂也今督已弑君宋已亂矣何俟四國成之哉當四國舉兵必有一國造謀往約三國使者奉辭至於其國必曰宋有弑君之亂將平之苟以成遂為義使者可曰宋有亂將成遂之乎杜氏訓平之説本於江熙雖不詳悉然人情事理兩有攸當安得違之哉秀巖亦曰諸侯以宋有弑君之亂而往平之耳後書取鼎于宋而討賊之事無聞焉則其罪自見矣曰劉氏亦以平安為訓而不取何邪曰劉氏始訓為平終則反之是亦以事跡論而疑之者也曰平宋亂則春秋何書也曰予於本義言之矣竊意四國之舉兵其心之公私不可知然其初也亦欲平宋之亂宋莊華督知其將至也而賂之於是四國見利而忘義左氏所載意亦如此然以左傳考之知其為立華督但以經文求之則此事不過為取鼎起文因經文無殺督之事所以知左氏立華氏之言可信也曰先儒又謂春秋特目其事以重其罪似有理而子亦不取何邪曰此會取賂而固賊比之他事其罪固重然春秋凡書㑹不過責其非王事而擅出境紛紛相會合黨行私云爾然又有前書會而後書其事者是亦目其事也此書四國之㑹而并目其事於其下耳何足異哉夫四國為㑹而不目其事則取鼎于宋何以知其事之始由是觀之史氏立言固當如此非孔子特目其事以重其罪也大凡但書會者其責在會目其事者其責在事如襄公會于澶淵謀宋災但責其謀宋災耳不暇責其會矣若云成宋亂為弑逆大事而特目之則謀宋災非弑逆大事又何為特目之乎然後知凡此皆史氏立言之常法而聖人因之不革以見義者也夫聖人於春秋何有作為於其閒哉物各付物而已矣故先儒氏言特書者皆所不取也不特此而已
  曰蔡鄭會于鄧懼楚之云據左氏耳於經無文子何以信之邪曰後此二十七年荆敗蔡師以蔡侯歸又四年入蔡又二年伐鄭則二國懼楚可知矣曰吕朴郷謂鄧亦與焉者然乎曰吕亦以鄧為國耳本義已辨之矣
  曰入𣏌吕朴郷謂七月來朝九月入𣏌者何也曰朴郷不知七月來朝𣏌侯當為紀侯耳程子已言之矣
  曰凡書公至先儒言危之者衆矣子獨不取何也曰諸侯妄動可危者固不可勝紀然春秋之作將以正義明道奚暇為諸侯危之而幸其得歸至乎且桓公弑賊人所當討古今所共疾孔子奚暇危之哉凡言危之者見踰時之説不可盡通而齊桓之時書至者又少故為是言而不知理之不可也
  三年
  或問曰桓公正月無王者十有四或王者不班歴或為桓無王或為元年書王以正桓之罪二年書王以正宋督之罪十年書王以數之終十八年書王以正桓之終子皆削之而以為闕文者何也曰聖人録舊史之文以定當時之亂其經國大義昭於日月豈屑屑去一字以示貶使後世揣摩億度起紛紛之論哉必其傳寫之誤而後世不敢増益之耳今必欲就闕文生義則桓十四年書夏五而無月昭十年不書冬桓四年七年不書秋冬僖二十八年書冬有日而無月將何以為義乎請悉論之平王東遷號令不及天下諸侯即位不請命王崩不奔喪入國取邑弑君篡位且無所畏何暇奉其正朔哉然則王不班歴而不書王者非也夫桓之篡弑固無王矣宣公事蹤與桓無異何以復書王邪則桓無王而不書王者非也桓旣無王元年即不書王可也今元年書王以為正桓之罪三年不書王反不正桓邪元年猶可言也二年書王為正宋督之罪然翬弑隠公慶父弑閔公楚商臣弑君父凡此之類何以皆不書王於前去王於後以正之邪若曰十年數之終十八年正桓之終則妄誕穿鑿之尤者凡為此説者由於不解王正月三字相屬而以王字自為一義正月自為一義故也苟知春秋據事直書不以一字為褒貶義在於事而不在於年時月日之閒則自然無此病矣
  曰公會齊侯于嬴左氏以為成昬於齊子何以知其必然邪曰是年秋書公子翬如齊逆女則此會為求昬也愚案謂春秋有前書㑹而後書事者若此之類是也
  曰齊衛胥命葉氏宋氏存耕諸儒謂齊九命為方伯衛八命作牧者何也曰經不言所命者何事二傳不言所命者何事而千載之下反知其相命為方伯州牧吾不之信也故浚南曰胥命為伯非衛之志錄父亦未敢然曰君舉陳氏謂相推長者何也曰是以葉氏之意而不目其事者也但經言胥命亦不聞相推長也果相推長也經當書曰齊侯衛侯相命為伯為牧不應含糊命辭啓後世之疑也此責其不受命於天子而交相命以事也明矣曰張氏謂齊衛為列國之望欲私天下之權於已遂起而圖之必求勢力之均相遜相先布之天下耳目而不以為異然後强者乃敢專之者又何說也曰經之所謂胥命者兩不相下交相命事而已未聞欲布其命於天下也張氏求之過矣曰或又以為草次以見為近鄙者也曰草次以見謂之遇矣曰木訥又謂交相見而書云曰胥命者何也曰此亦草次以見之意而尤略者也去胥命逺矣
  曰日食之旣仲舒劉向以為先是魯宋弑君魯又成宋亂易許田無事天子之心楚僭稱王鄭拒王師射桓王之應然邪曰夫天變之生前必有所感後必有所應自然之理也然必曰某事感某事某事應某事則拘泥不通此漢儒之大病雖董子之賢不能免焉故髙氏曰人君遇日食則恐懼修省而百官修輔厥后不敢推之於數後世推求億度指陳某事之應則失之矣漢文帝五年地震致堂胡氏論之曰文帝之時有此大異何也曰天地之變非一端也盡以為人事致之則牽合附㑹泥而不通盡以為氣數適然則古人修德政反災為祥者亦不少矣要之為天下主父天母地父母震怒聲色異常人子當祗栗恐懼思所以平格不當指為情性所發而遂已也文帝之時雖有此異然帝方躬修德化節用愛人此其所以雖有此異而無其應歟其說庶矣
  曰公子翬逆女孫氏之說何如曰其論關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當時孔子直論關雎之詩之義耳未必如孫氏所言傷周室凌遲㛰姻失道無賢女輔佐君子致關雎后妃之徳以化天下也其曰内女出處之跡皆詳録之以懲以戒為萬世法者近之然内女出處之迹不書者甚多而其所書者莫非非常之事此又不可不知也曰先儒謂翬於隱世不稱公子隠之賊也於桓世稱公子桓之黨也何也曰抑揚予奪之意也曰先儒又謂卿逆夫人於禮為稱何也曰果於禮為稱孔子又何書焉曰先儒謂翬雖尊屬當官而行亦無嫌也何也曰在朝廷之事則可逆女為内主有家人之道也而先不明兄弟叔伯尊卑之義則亂之始也曰先儒謂邦君以爵則有尊卑以國則有大小以道途則有遠邇或迎之於其國或迎之於境上或迎之於所館為禮之節者何也曰此說揆之人情雖若可通而考之典禮則無所據况嫁女娶婦為㛰姻之國后妃配諸侯以治内敵體也此時豈分爵之尊卑國之大小而有逺迎近迎之說哉曰髙氏之説何如曰其曰使公子逺迎之曾無嫌疑之說竊意古人惟禮是從禮當親逆則親逆禮當卿逆則卿逆嫌疑之說未可信也曰存耕之說何如曰其曰翬弑隱而立桓者也遂則殺嫡而立宣者也僑如則通穆姜而亂國者也逆女而使姦臣非正始之道竊謂此說近似然不若啖氏葉氏之説為有據故亦不得取此以亂彼也其他顯然可見其非者不暇悉辨凡愚之所辨者疑似之閒易以惑人者也
  曰夫人姜氏至自齊孫氏之説何如曰其曰公受姜氏于讙不以讙至者不與公受姜氏于讙也故曰夫人姜氏至自齊以正其義似有抑揚予奪之意故不取也曰莘老之説何如曰其曰君出而反必書至於夫人之歸亦書至告廟之禮同也合二姓之好繼萬世之嗣以為宗廟社稷主不可不告者乃魯史之常法然春秋不書常事故不取也曰存耕之説何如曰存耕歴數文姜穆姜哀姜出姜聲姜之書逆書至為有所失有所屈無所失無所屈者乃凡例之餘習而無自然之大義也
  曰春秋書有年公羊以為喜子旣辨之矣或以為紀異謂人事順則天氣和桓弑君逆天理亂人倫天地之氣為之繆戾今乃有年故書其異者然乎曰意則新矣而義則未也春秋以水旱饑饉螽螟蝝𧌒之類為異不以有年為異也曰非以有年為異也桓之異也桓之弑逆不當有年而有年是以為異也曰歳歳有年聖人生物之心也以有年為桓之異豈聖人生物之心哉聖人若曰治世每歳而有年亂世至此而始有年此聖人惻怛傷世變之心也若曰桓不當有年而有年聖人生物之心不幾於息乎曰春秋不書常事有年非異則常矣何以書也曰毎歳有年則不書矣惟其至此而始有年也故書此以見他歳之無年耳猶僖三年書六月雨之類也每月有雨不必書矣惟其六月而始雨也故書六月雨以見前月之無雨觀六月之前書曰冬不雨春不雨夏不雨可知也知六月雨之義則知有年之義而無疑然則有年雖為常事而因有年以見他歳之無年豈非非常也哉曰桓宣皆弑逆之賊而有年大有年何獨於桓宣書而他君無有也曰適然也天非有意而特有年於桓宣也聖人亦豈有意而特書於桓宣哉曰然則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之間獨兩有年餘皆無年歟曰此亂世氣象也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之閒饑與大饑旱與大水無麥無禾蟲傷之災春秋固書之矣餘年五榖之中或此種熟而彼種不熟或此地熟而彼地不熟多雨則髙田熟少雨則卑田熟或薄略而僅有或苗秀而少實皆不可以有年名惟陰陽五行交運錯綜偶一和㑹而五榖皆熟則舊史書之聖人因而錄之以見義焉二百四十二年之閒獨兩有年又何疑哉况此書有年者一魯國之事他國有年則不書也夫天之與人一理一氣有感必應一夫一婦不得其所即傷天地之和春秋之時豈特一夫一婦之不得其所而已五榖不熟固冝此理隂陽賛化育者君相之大務聖人之功用春秋書此亦以示後世君臣當盡心焉者也豈徒屑屑紀其異而已故黄氏曰謂桓不當有年為異則書螽與大水無冰皆當為桓之常春秋豈專紀人之凶荒而不幸人之豐熟哉各書其實耳曰莘老以為桓宣之時不冝有者何也曰是亦紀異之意而特變其文耳曰葉氏以為有年大有年非桓宣所能致天之愛人至矣有年其常而不能常也有年大有年各因其人而一見法焉故終春秋不以再見非外此無年也其說然乎曰此亦疑二百四十二年之閒獨兩有年求其說不得而為之辭者也夫天之愛人至矣有年其常而不能常固天地之心也然以為春秋書有年之本義則不可其曰各因其人而一見法終春秋不以再見非外此無年者葉氏之意若曰魯史書有年者本多仲尼特於桓宣之閒一録之其餘削而不書此億辭也吾何能知之今就事論理春秋於水旱饑饉螽螟蝝𧌒一一書之何獨於有年削之而特書其二以一見法且一見法之説先儒解經之通病未足據也曰存耕謂魯頌云自今以始嵗其有則為僖公亦有年者何也曰此祝頌之辭而非實然也曰然則先儒謂此為祥瑞者何也曰春秋不書祥瑞
  四年
  或問曰公狩于郎先儒皆言非地子獨兼言不時何也曰先儒多以周正為說指春為冬而以狩為及時故但責其非地爾殊不知天時不可易月數未常改春固夏正寅卯辰之月也苟知此則非地為輕不時為重盖聖人仁民而愛物當春鳥獸孳尾不過擇取不胎不字以事宗廟而已儻行冬狩之事圍而狩之盡物取之則害物多矣豈人君之心哉
  曰不書冬秋杜氏謂史闕文存耕諸儒亦謂史闕文聖人所重如夏五之闕非不知决無他字而終不敢加焉所以存闕文也然乎曰不然也聖人固闕疑也闕其事之不可知者爾若年無秋冬人所能知也聖人安得不正之而亦傳其疑哉且春秋常事不書則損舊史之文者多矣如事有闕文而無義將遂不書豈得存其不可曉者以惑世哉安知非筆削以後闕文哉故居仁曰杜預以謂不書秋冬史闕文其説旣善矣然謂之史闕文則不可謂之闕文則可矣亦此意也
  五年
  或問曰正月甲戌之下不書事二傳繆妄先儒旣辨之矣髙氏案長歴正月甲申朔日内無甲戌而太歳在甲戌或疑甲戌在去年冬十有二月而去年不書秋冬誤著此月或疑此日下書陳佗殺太子事其簡編脫者何也曰長歴不可信也久矣又太歳當在庚戌而非甲戌也若甲戌在去年冬十二月不應誤在五年之下果誤在五年之下亦當繫之以事也其曰陳佗殺太子事或恐有之盖六年八月經書蔡人殺陳佗以討賊之辭而上文不見其事故也然豈敢質之哉
  曰天王使仍叔之子來聘先儒皆謂譏世官子之不取何也曰此不特譏世官也夫世官者父為大夫其父死天子不擇其子之賢否而亦命之為大夫是謂世官今仍叔在其子未命故曰仍叔之子則是父為大夫而子弟干政也豈特世官而已哉曰莘老謂春秋父没子代而未爵者則書某氏不稱某稱字武氏子來求賵是也此書姓書字加之子以别之者父在而代從政公榖之言是也其說又何如也曰凡例之不可信也尚矣旣曰父沒而子代矣則安有未爵者乎且尹氏卒亦書氏不以其子而稱也其書姓書字而加之子者又安必其代父而從政也使父從政其子不代其父天王一時使之為使不知凡例何以書之故曰凡例不可信也
  曰蔡人衛人陳人從王伐鄭朴郷吕氏謂此三國諸侯有天子在則諸侯稱人有諸侯在則大夫稱人者何也曰君前臣名禮也今魯史記其事亦當叙其實奚可以人稱或雞澤之㑹魯侯在焉而稱叔孫豹則亦不人之矣曰孫氏謂不使天子首兵為尊桓王以甚鄭伯之惡者何也曰史氏命辭固有重輕諸侯用諸侯之師則言以某師天子用諸侯之師則言從王此自然之法而孔子因之不革以見義者也若曰孔子特不使天子首兵以甚鄭伯之惡則非春秋自然之法矣胡氏常山諸家皆不免此病不但孫氏而已也曰程子張氏謂王師於諸侯不書敗為諸侯不可敵王者何也曰王師敗績于茅戎春秋猶直書之何獨敗於諸侯而不書乎愚於辨疑已言之矣曰常山謂蔡衛陳稱人非微者也雖使卿行苟不命於天子者若從王則亦不得以名舉葉氏亦謂諸侯無軍以卿帥其敎衛之民以替元服入天子之國曰某士故以人見者何也曰人與士異義又非諸侯自稱之辭魯史安得代稱人哉且公孫敖叔鞅叔孫得臣如京師皆書名氏何獨三國之卿而不書名乎曰杜氏謂王師敗不書不以告者何也曰三國從王伐鄭旣書之矣王師敗而獨不書之亦無是理也且史之所書有從告者有不從告者不可以一例拘也曰康侯謂春秋書王必稱天者所章則天命也所用則天討也王奪鄭政而怒其不朝以諸侯伐焉非天討也故不稱天者何也曰此史氏省文耳何必為義乎若以書王稱天始為天討則下賵魯惠之妾下聘魯桓之賊非天命天討矣而皆以天書何邪且春秋兩書公朝於王所其義本責魯而不責王亦不書天何邪曰張氏亦謂左氏稱諸侯春秋悉以人書而王不稱天為桓王以小忿奪鄭伯政又帥諸侯伐之而大姦大惡乃屢聘焉失天下共主之義而王靈竭故人諸侯而王不稱天者何也曰其曰桓王舎重罪而行輕刑則庶矣其曰人諸侯而王不稱天乃一字褒貶之弊也豈春秋之旨哉竊疑張氏之學出於朱子朱子嘗曰春秋直書其事而善惡自見以爵氏名字日月土地為褒貶之類若法家之深刻乃傳者之鑿說朱子又以春秋之任付之張洽其授受之際必以是告之矣及其為傳則每事反之豈當時已非其師之說邪抑晩年之見别有得邪吾不能知也
  曰大雩程氏據明堂位禮運以為成王賜魯重祭得郊禘大雩劉氏則以為非其言曰禮之有天子諸侯之别自古以來未之有改為說者曰成王康周公賜魯以天子禮樂成王者周之盛王也其亦謹於禮矣昔者魯惠公使宰請郊廟之禮於天子天子使史角徃惠公止之其後在魯始為墨翟之學使成王之世曾已郊矣則惠公奚請惠公之請殆由平王以下乎二說孰然曰二說各有所據未詳孰是然非本義所系雖不辨可也
  六年
  或問曰州公如曹正月寔來或謂天王使之信乎曰如天王使之經當書曰天王使某來聘今寔來尚不可解而復起天王使之之義違經逺矣曰張氏曰記禮者曰天子曰非佗父寔來成二年傳王曰所使來撫予一人而鞏伯寔來則寔來有自矣而子獨疑之何也曰寔來在州公如曹之下文猶未暢豈有相隔一年而但曰寔來恐史氏立言聖人取之不如是之晦也曰張氏又謂不復國而略之者何也曰略之之云即公榖慢之簡之之意而變其辭耳借使不復其國史寧不書春秋寧不録而略之使不可解則後世何所見義哉
  曰蔡人殺陳佗朱子謂此是夫子據魯史録之佗之弑君初不見於經者亦是魯史無之耳此語豈不平易明白而子不之取而又於本義之末為說以反之何邪曰朱子據史録之之言施之春秋之大體則可施之蔡人殺陳佗則不可何則經有書弑君而賊不討者矣未有討賊而不書弑君者也使魯史但有蔡人殺陳佗之事而不見陳佗弑君事迹則事事無其始而義有所不備難以因事立敎矣夫子將遂不録殺陳佗之事必不傳疑於後啓紛紛之爭也安知非筆削以後而闕之哉夫春秋之義不待傳而自明夫子之修春秋也亦不意左氏之有傳也今左氏載陳佗殺世子免然後知蔡人殺陳佗為弑君之事使遂不有左氏者出後世將指蔡人殺陳佗為何義乎以是知夫子之將遂不録焉也雖然朱子據史録之之言眞足以破後世穿鑿附㑹之大病又不可因此事而忽此言也曰子録程子之言於本義而遺其蔡侯殺之實以私也之一語何邪曰晉惠公不以討賊殺里克經書曰晋殺其大夫里克如蔡侯以私意殺陳佗經亦當書曰蔡侯殺陳侯佗矣愚是以有疑夫此語也曰子旣取左氏孫氏程子之說以為本義而又曰未詳是否何邪曰佗殺世子經無明文愚安敢質言哉
  曰子同生先儒曰冢嫡生故書又曰嫡冢始生即書於策與子之法也文之子惡襄之子野莊嫡夫人無子若成昭之嫡子蓋無見於傳莊文成哀惡野六人皆嫡子而莊獨書於春秋者生於即位之後而以太子之禮舉之者莊公一人而已古者嚴嫡庶之分所以定其為君也君一定而僭亂之心息矣張氏亦曰嫡夫人之長子備用太子之禮故史書於策春秋於此明與子之法在於正始明分其物采等衰殊絶於初則私愛之所不能行嬖孽之所不能干所以定國夲息亂源也其他為說皆不出此而子悉違之獨取糓梁之說奈何曰先儒承左氏之文而益其義者也凡冢嫡生而書於策國史之常也在春秋則以為常事而不書愛嫡冢之辨固聖人所盡心也然其見於詩書禮者詳矣春秋直書其變常之事耳子同生雖非變常然假此以明非齊侯之子則是變常而已夫人苟知事之變常則常道見矣此春秋立敎之大法也
  七年
  或問曰焚咸丘杜氏劉氏張氏諸儒以為火田程子康侯戴氏以為焚林而田子何以取程胡戴氏之說邪曰火田者冬月去莽翳以逐禽獸而已焚咸丘則焚其林藪害物多矣不仁甚矣况仲春生物之時乎故戴氏曰杜氏以為火田非也禮有火田豈得譏其盡物哉今云焚咸丘豈止火田而已乎且經何不直書火田而書焚咸丘乎
  曰榖伯鄧侯名張氏諸儒皆以鄧榖逺朝弑逆之人故特名之者何也曰此以名為褒貶之弊也前乎此膝子紀侯朝桓矣後乎此邾子朝桓矣未嘗一名之以示貶而獨於此貶之乎若曰一見法當見法於前此者滕紀當之矣况無一見法之理乎若曰榖鄧逺而滕紀近則逺與近皆朝弑賊也又何閒乎况近者當先而不討逺者何責焉若曰滕子畏大國紀侯畏齊不得已而朝則榖鄧亦畏楚也舎三國而罪榖鄧聖人用法不如是之頗也夫春秋諸侯卒名失地名者以别其人耳非死與失地即賤之而名之也今榖伯鄧侯不死又不失地何獨名之此其可疑者也先儒因以為義求之過矣
  曰先儒皆謂逆亂天道歳功不成故不具四時四年無秋冬以冢宰下聘弑賊則天下之望於王室者絶矣故去秋冬見天王之不復能用刑也七年無秋冬以榖鄧逺朝弑賊則天下諸侯無復可望者矣故去秋冬見諸侯之不復能修其職也其說奈何曰五經遭秦火錯亂亡失不可勝紀惟易以卜筮存其閒且不免訛衍况春秋之書聖人逺患不敢公傳口授弟子至於後世其書始出相傳相襲豈免闕誤如郭公夏五紀子帛甲戌巳丑與桓無王無秋冬之類其顯然可見者也先儒必欲强通其不可通又凡例褒貶抑揚予奪之說紛然雜乎心胷之閒冝其穿鑿附會其始將以扶植世教而不知其先已破碎經旨矣今就其說辨之使孔子果以冢宰聘桓而闕秋冬次年仍叔子復聘於此為甚當復闕秋冬而不闕果以榖鄧朝桓而闕秋冬當先闕於滕子來朝與四國㑹積成宋亂取郜鼎之時而又不闕則孔子取義於是乎踈矣今幸四年七年秋冬之適無事可書而闕之也如有事焉不知孔子并其事闕之邪將仍書其事而獨闕秋冬二字邪吾欲問之
  八年
  或問曰正月烝先儒皆謂此為五月烝起文者何也曰先儒誤以周正改天時謂此正月為去年之十一月禮所當烝故但指為五月烝起文而不以為非時苟知三代之不改四時然後知正月烝亦為非時而糓梁之說為得本義曰公羊之說奈何曰公羊亦多以夏正言也但言不明爾其譏亟之說當為五月烝之傳不可置之正月烝之下盖正月烝特可言不時爾未有譏亟之意也若曰去年十一月烝矣至正月又烝似可譏亟但經無明文不可知也今正月烝矣旣非時矣五月又烝謂之譏亟豈不明哉愚故移其說於五月烝之下而無疑也曰先儒曰正月烝矣而非時復烝必以前烝為不備也子亦不録何也曰正月烝矣之云亦以周正改四時言之遂謂正月烝為得時其曰非時復烝但指五月烝言之故不敢取善乎戴氏之說曰正月烝已非時况五月而又烝乎榖梁開其先戴氏結其後備矣
  曰先儒以十月雨雪為今之八月黃氏辨之而有閒矣然初冬而雪不若仲秋之甚也何以書乎曰聖人謹天時懼天變於毫忽之閒不待其著而無及也陰氣之凝有漸而十月驟然雨雪非天變乎春秋書之為後世戒者微矣是以唐虞三代之盛燮理隂陽均平氣節不使少有差忒而五榖以登人物不夭非若後世之為治者草蕞補其罅而已
  曰祭公來遂逆王后于紀先儒多為之說子將奚宗曰先儒雖多為說據經觀理不過本義所録程子張氏之云其他或未免億度而生事也邦衡與程子同義孫氏胡氏獻可與張氏同義孫胡出張氏之前而弗録者不若張氏之詳也康成啖趙諸儒皆辨天子親逆不親逆今考經文亦無譏親逆不親逆之意至胡氏則謂祭公來謀逆后之期髙氏則謂來謀紀難葉氏則謂來朝存耕又謂魯知紀之將亡懼王后不能備禮謀速逆之故遂逆者魯之意君舉又謂祭公不稱使則王未有成命而遂專之凡此諸説去經意益遠皆不敢録
  九年
  或問曰紀季姜歸于京師翼之謂劉夏逆王后于齊不言齊姜歸于京師言逆則歸可知此書紀季姜歸于京師不與祭公非天子之命遂逆王后故書之甚祭公專逆之惡者何也曰春秋一事見一義其不書者以常事也祭公以遂事書劉夏以非卿書紀季姜以非嫡長書故曰一事見一義也劉夏逆后而不書齊姜歸于京師者必齊女得冝而常事不書也惡有言逆則歸可知之意乎且書季姜之歸與祭公來逆了不相干甚祭公専逆之惡何自來乎若季姜書歸為甚祭公專逆之惡齊姜獨不可書歸以甚劉夏非卿之惡哉且祭公來不過譏其旣受命而不專耳安有非天子命而自逆之理乎曰劉氏謂逆稱王后歸稱季姜為禮之上下取予進退先後各有所冝公卿謀之諸侯主之龜筴諏之天子命之是王后矣然而未見宗廟未觀君子羣臣則不敢君其位為正始之道王化之本者何也曰此史氏立言自然之法戴氏得其意而録之本義矣劉氏盖求之過而不自知其辭之煩也此猶可也至其引詩曰未見君子憂心惙惙亦旣見止我心則説則求之過而鑿之甚矣
  十年
  或問曰公會衛侯于桃丘弗遇劉氏翼之謂不為正辭弗為遷辭何也曰此惑於榖梁内辭之説而少變其意者集韻不通弗随人命辭何有遷正之辨哉曰然則葉氏東萊謂桃丘之㑹恥在公故曰弗遇沙随之㑹譏不在公故曰不見公者何也曰兩皆可恥不無重輕耳觀事見義豈在弗與不之間哉曰此弗遇劉氏謂公後會也然乎曰平看經文衛不來㑹故弗遇耳非公後會也
  曰齊衞鄭來戰于郎劉氏謂不言師敗績者敗在内也敗在内而不言恥也何也曰此信公榖之過也曰東萊謂不計班序而計功魯乃以此受伐者何也曰此信左氏之過也觀左氏公榖之辨則劉吕不待辨而明矣曰存耕謂來戰若三國自戰者何也曰來戰者來魯而戰自然曲直存乎其閒安有若三國自戰之意哉若三國自戰當書曰齊侯衛侯鄭伯戰于郎不曰來戰矣曰張氏謂以無辭伐有辭則罪在三國不容不反常例以明之者何也曰來戰者魯史之辭孔子因而不革其義自見何嘗反常例作此來戰二字哉此凡例所以亂春秋也
  十一年
  或問曰宋人執祭仲突歸忽奔劉氏葉氏諸儒皆謂宋不稱公而稱人為非伯討何也曰春秋之時凡執人者皆私也雖稱爵亦非伯討也蓋史氏立言之法固如是不必以為義也曰孫氏諸儒皆謂歸者善也復歸者不善也入者惡也復入者甚惡也是故復入重於入入重於復歸復歸不若歸之善者何也曰歸與入復歸與復入皆罪也何有於善乎但史氏立言自有輕重隨事可見不必以為例也若曰歸者為善突以庶奪嫡而書歸可以為善乎即此亦以類推矣曰常山謂名忽者以忽旣立出奔絶也忽鄭之世嫡不能自固其位以至於亡考之於詩其迹備見有女同車則刺無大國之助山有扶蘇則所美非美籜兮刺君弱臣强不唱而和狡童刺不能與賢人圖事權臣擅命由其不能自固權在祭仲故宋因而執之者何也曰凡君大夫出奔皆名者史氏别其人耳非絶之也鄭忽不能有其國固不足道然可罪者突與宋莊祭仲也今有殺人者人固可殺律將罪殺人者乎罪見殺者乎罪殺人者而已矣今常山罪鄭忽是罪見殺者也用刑頗矣况所引詩莫非淫奔之辭非刺忽之詩乎
  曰柔會宋公陳侯蔡叔盟於折存耕謂蔡叔者桓侯也生不稱侯死不稱公從其國之舊也蔡之先多稱叔仲度侯也曰蔡叔胡亦侯也曰蔡仲故桓侯亦稱叔然乎曰不然也胡氏曰十五年許叔入于許十七年蔡季自陳歸于蔡莊三年紀季以酅入于齊皆書字則蔡叔書字可知又莊十年荆以蔡侯獻舞歸未嘗不稱侯也
  曰公會宋公于夫鍾于闞于虚于龜髙氏存耕戴氏石氏黃氏諸儒皆謂魯桓為鄭平宋然乎曰經不見其義十二年榖丘之盟左氏有公欲平宋鄭之文諸儒據左氏以為義耳平觀經文未可據也愚於左氏旣辨之矣
  十二年
  或問曰十一月有兩丙戌杜氏以為重書為因史成文劉氏謂春秋故史有所不革引其文則史而言何也曰孔子修春秋筆則筆削則削如盡依魯史之舊而不削則重復支離何為謹嚴哉如两丙戌曉然可削者也安知非筆削之後相傳之乆而有羡文哉
  曰及鄭師伐宋戰于宋先儒皆謂公及鄭伯也不言公者魯鄭敗績也不言敗績者為内諱也子一切削之何邪曰春秋固有為内諱者矣如公見弑而書薨則不地以見其實夫人奔而書孫子般見弑而書卒則以前後事見其實除此大目餘皆直書其事而善惡自見使後人據事觀理以為大戒若公而不言公敗而不言敗則後世何能知其事實以見義乎且為内諱而不言公遂并外諱而不言鄭伯乎此為内諱而不言敗績乾時之戰獨不諱而言敗績乎又不書公會紀侯鄭伯及齊宋衛燕戰何以書公與紀侯鄭伯邪曰内勝而不諱也曰内勝而書公遂并外勝而書紀侯鄭伯乎皆不通之論也
  十三年
  或問曰公會紀侯鄭伯己巳及齊侯宋公衛侯燕人戰齊師宋師衛師燕師敗績三傳之不同旣見於辨疑矣孫氏邦衡諸儒又謂齊伐魯而戰於魯者何也曰經書公㑹紀鄭矣何得言紀鄭會魯邪且齊果伐魯經當書曰齊侯宋公衛侯燕人伐我今書公㑹矣又書公㑹紀侯鄭伯矣非齊伐魯而戰于魯也曰劉氏又謂宋來報怨齊實主之何也曰齊宋皆有魯怨也今經文但以齊為主後世何從知其的為宋報怨而齊主之不若據經立論之為實也曰存耕又謂魯與紀鄭為㑹而齊宋衛燕来戰會事不果故不地何也曰魯紀鄭若但為㑹而四國伐之經當書公及紀侯鄭伯會于某齊侯宋公衛侯燕人伐之如書蔡人宋人衛人伐戴鄭伯伐取之之法則三國無罪而四國有罪矣今經書曰公㑹紀鄭及齊宋衛燕戰則存耕之説短矣
  曰葬衛宣公葉氏諸儒謂衛方伐我而我會其葬不以怨廢禮本義不録何也曰春秋無褒也此為臣子私諡與衛朔背殯即戎而書也夫魯衛兄弟之國而攻戰為仇不仁甚矣苟取其怨不廢禮而書焉則是倡家讀禮屠兒禮佛而已矣不若康侯知古人以葬為重之說為少平然亦非春秋本義不以下闕文

  十四年
  或問曰公㑹鄭伯于曹髙氏謂鄭伯欲結曹好故公往㑹之者然乎曰臆辭也左氏傳此妄矣然猶曰鄭人来修好㑹于曹髙氏何從知其為欲結曹好邪若果欲結曹好而往㑹也經當書曰公㑹曹伯不當書公㑹鄭伯于曹也
  曰無冰先儒皆以十一月言之子皆不取而獨取黄氏戴氏之說何也曰月令季冬冰方盛水澤腹堅命取冰周禮正歳十二月令斬冰即詩所謂二之日鑿冰沖沖者也又曰三之日納于凌隂朱子釋之曰二之日謂斗柄建丑二陽之月三之日即正月建寅之月也以詩與月令周禮考之則十一月無冰未為失時至十二月無冰可鑿來年春遂無冰然後魯史書之仲尼因而錄之以見人事縱弛燮理失道則隂陽錯行冬行春令當寒而燠是以萬物失冝疫癘將作又無冰可藏則無以為喪祭之須以節陽氣之盛若十一月無冰則十二月有冰可鑿正月有冰可藏亦何害於事而書之哉以此言之則四時之不可易三代不改月數之數也尚矣但戴氏謂書無冰於正月為無藏冰則義有未盡特以其識見正大逺勝諸説不敢遺之云爾
  曰夏五無月先儒有曰傳疑也疑而不益見聖人之慎也故其自言曰吾猶及史之闕文又語人曰多聞闕疑慎言其餘則寡尤而世或以私意改易古書者有矣盍亦視此以為鑒可也然則春秋曷以謂之作其義斷自聖心或筆或削明聖人之大用其詞則舊史有可損而不能益其說然乎曰此即榖梁之說而益之以辭者也榖梁之辨孫氏髙氏備矣此不復論竊謂吾猶及史之闕文孔子蓋謂事之不可知者爾若事之顯然而可見者孔子安得不正之哉多聞闕疑孔子敎人闕其理之可疑者爾若理之斷然而可言者孔子亦使人愼言之也若夏五而無月乃事之顯然而可見理之斷然而可言者而非改易古書之謂也孔子亦豈恝然而已乎若曰孔子筆削可損而不可益當并去五字亦不害於此事之義孔子必不錄斷爛不可讀之文為後世訓也秀巖亦曰胡氏之說愈密而愈踈矣聖人作春秋固謂空言不如行事也使舊史果有夏五之文則亦削之而已存而不益於義何所當乎此必秦漢以後傳者有所脱遺如左氏傳成公二年夏有之比耳必為之說則非矣
  曰御廩災先儒謂魯侯之有御廩僭也其說奈何曰月令曰藏帝籍於神倉諸侯各有宗廟各有籍田御廩之名吾未見其僭也此為災而書耳曰杜氏謂嘗先其時過也何歟曰杜氏誤解左氏周正月之語遂以此八月為夏之六月故為先時殊不知八月而嘗周之常禮而無所變者也八月而嘗常事不書此書者以壬申御廩災而乙亥嘗耳非譏其先時也張氏諸儒皆然由杜氏唱之
  曰宋人以齊蔡衛陳伐鄭趙氏謂凡不用我師而用彼師曰以然乎曰不然也以人情言之豈有都不用我師而但以彼師之理苟不用我師而但以彼師彼將怒曰汝師不勞而勞我亦不為之用矣惟其以我師之不足而又乞師以用之也故曰以爾曰張氏謂春秋特書日以見宋與四國之罪者然乎曰史有自然之法春秋錄之以見義有自然之妙宋用四國之師則曰以若特書曰以非春秋自然之妙也夫聖人豈有作為於其間哉物各付物而已矣
  十五年
  或問曰天王求車左氏有諸侯不貢車服之說杜氏釋之曰車服上之所以賜下東萊引書車服以庸為證義可通矣子皆不之取何也曰周官有器貢服貢則諸侯有貢車服者也諸侯貢之上受而藏之復以賜下亦何傷於義哉必以書有車服以庸之語而遂舎周官器貢服貢之文則得其一而失其二矣是以不敢取也曰存耕謂平王崩而求賻襄王崩而求金桓王將崩而求車皆以媿魯者何也曰周室衰微諸侯莫貢執政者但顧目前之湏不識經國之體下求列國何暇媿魯哉漢文帝以呉王不朝賜之几杖張武受賂媿之金錢雖不失厚意然已非御天下之正義況衰周無西漢之盛桓王無文帝之風乎且春秋之時積習生常周雖媿之魯弗顧也
  曰許叔入于許先儒為說多矣子一切刪之而附以己意何也曰先儒大槩引左氏隱十一年鄭伯使許叔居許東偏以奉許祀而今以鄭亂始入為義隱十一年經正書曰公及齊鄭入許許未嘗滅也自隠十一年距今十有六年則必有君許而為諸侯者矣設使當時許叔居許東偏以奉許祀今日之事乃復其舊迹不可以入書也況左氏許叔居許東偏之事未可盡信乎設使可信亦不可為許叔入許之傳也曰常山康侯張氏責許叔以許為先王建國不能伸正義於天王方伯以復其國乃因亂竊入故書入于許者何也曰許叔雖不能伸大義於天子方伯而鄭為許讎國鄭亂而能復其國經亦不當與突入于鄭小白入于齊同一法也蓋說春秋者不見許叔出奔之事而以許叔居許東偏之事當之耳案蔡季自陳歸于蔡季子來歸齊小白入于齊之類皆不書出盖義不繫於出或魯史不書彼闕則闕之何必强牽彼以實此哉
  曰邾牟葛來朝存耕謂其不奔天王之喪而朝篡弑之賊然乎曰王制曰不能五十里不合於天子附於諸侯曰附庸三國附庸之國也難以責其不奔天子之喪矣
  十六年
  或問曰公㑹宋衛陳蔡伐鄭杜氏曰蔡常在衛上今序陳下蓋後至張氏諸儒皆從之然乎曰此左氏釋經之弊而杜氏宗之又因以釋此義者也夫宋晉齊魯大國㑹盟侵伐豈無後至者乎未聞居陳蔡諸國之下也
  十七年
  或問曰蔡季自陳歸于蔡何氏謂封人無子季次當立封人欲立獻舞疾害季季辟之陳封人死反奔喪思慕三年卒無怨心信乎曰未可信也左氏嘗見國史矣猶不敢質言之但曰蔡人召季蔡季自陳歸于蔡而已考之史記世家年表旣無季當立之文稱之三傳亦無季辟獻舞于陳之事何特見經中季以字稱歸為易辭而又與季子來歸之文相類遂生事以實之不自知其害經旨也夫萬世取信者經而已經曰蔡季自陳歸于蔡益責季非世子不受命於先君不誓於天子倚陳之力歸為諸侯則無王無父矣何氏不特妄論其義又妄撰事以實之其不為春秋之讒賊者幾希杜氏謂桓無子召季而立之十一年後經書荆敗蔡師以蔡侯獻舞歸又世家年表封人後即見獻舞安知獻舞非蔡季之名哉今以大義言之則春秋無褒又不書常事季果當立而又無怨心則春秋不書矣以人情言之獻舞旣疾害季使獻舞為諸侯則季不能一朝居使季為諸侯則獻舞不應復為諸侯於十一年之後也曰推何氏意謂季歸而為臣也曰季果歸而為臣則春秋亦不書惟其歸而篡也故書之以見義若曰彼歸而叛君據邑則春秋當書如孫林父入于戚以叛之文矣曰劉氏康侯亦謂季之去也以道其返也以禮何也曰此亦信左榖何氏之弊也考之他書不見季出奔之迹求之春秋又無返季之義何從知其去以道返以禮哉

  春秋或問卷二
<經部,春秋類,程氏春秋或問>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或問卷三     元 程端學 撰
  莊公
  元年
  或問曰不書即位黄氏謂國亂不行禮然乎曰不然也桓公去年四月見戕於齊是月而喪歸十二月葬之矣外無諸侯伐國内無庶孽爭位姜氏之孫又在三月之後何謂國亂而不行即位之禮乎曰張氏諸儒皆謂莊公無志討賊泰然居之而孔子削其即位者何也曰使莊公不討賊而泰然即位正當筆之以見其無人心如桓宣之即位者也若史有即位之文而削之則後世何從見其義哉愚雖不能知魯史之文與孔子筆削之事然以義斷之而知其决非削之也
  曰單伯逆王姬杜氏曰天子卿也單采地伯爵也何也曰此杜氏不敢變左氏之過也故孫氏曰單伯於此見經之後莊十四年書齊人陳人曹人伐宋單伯會伐宋冬又㑹諸侯于郢春秋王臣而㑹在諸侯之上亦不若内臣而書會也惟内臣會諸侯則曰會某由此觀之則單伯内臣非王臣也劉氏亦曰若命魯為主單伯稱使以見王命之來乃冝矣不稱使非義也又十四年經書單伯會齊侯宋公衛侯鄭伯于郢稱單伯㑹諸侯則單伯為魯人明也猶曰叔豹會晉趙武楚屈建矣若單伯為周大夫則應書單伯齊侯會于鄄不得屬會于單伯也屬會于單伯則非周人審矣觀此二說杜氏當自絀而左氏送王姬之誤因可類推矣
  曰王使榮叔來錫桓公命先儒多稱去天字以示貶子獨主孫氏之說何也曰去一字以為貶非春秋意也後世穿鑿之說也夫天王聘桓者三求車者一其義同爾皆不去天何獨於此而去天哉吕朴郷亦曰春秋不書天者惟此年王使榮叔來錫公命與文五年王使榮叔歸含且賵三月王使召伯來會葬而已為先儒之說則曰桓公弑君而王不能誅又反錫之命僖公成風妾母也而王使人歸含且賵又使人㑹葬成其為夫人使嫡並妾此二事最大故去天以示貶此只在拘春秋書天王之例故有此說春秋為尊王而作也而已自貶天王何以責人乎榮叔歸含且賵與宰咺來歸仲子之賵一例爾何不去天以示貶乎以名冡宰為貶則榮叔何以不貶乎豈歸仲子之賵罪在宰咺而不在天王又豈歸成風之含賵罪在天王而不在榮叔乎此其不通也明矣
  二年
  或問曰姜氏會齊侯于禚髙氏謂是時公幼未習國事故夫人得以託國而出會齊侯然乎曰此似是而實非也姜氏之淫奔見於經傳者顯矣託國出會之説何所考乎且夫人孫于齊亦可言託國出會乎
  三年
  或問曰溺㑹齊師伐衛先儒多以抗天子之命為説何也曰抗天子之命在五年公會齊宋陳蔡伐衛之時此則於經未見其抗天子之命也
  曰葬桓王劉氏謂曷為或言葬或不言葬葬自内録者也公親會之則不言葬不言葬者常也公不親會則言葬者非常也葬天王大禮也曷以為常言之蓋以謂子事親臣事君之道焉先儒非之者曰或言天子不志葬又以為不言葬者常也夫事孰有大於葬天子者而可以不志乎死生始終之際人道之大變豈以是為常事而不書也二者之說孰然曰劉說是也特義有未盡耳非之者非也夫天王崩葬必書者史法之常也書葬不書葬者聖人筆削之旨也曰何也曰春秋常事不書其所書者非常之事也天王如期而葬諸侯親往會葬雖死生人道之大變而亦臣子之常事也如悉記之則是史而已非聖人筆削之㫖也削者削其常事筆者筆其非常可為後世大戒者也豈有天王如期而葬諸侯親徃會葬而可為後世大戒者乎夫書崩書葬者據經可見也桓王七年而葬則以緩為非常而書叔孫得臣葬襄王叔鞅葬景王則以諸侯不親為非常而書匡王以四月簡王以五月景王以二月而葬不及七月之制為非常而書其書崩不書葬者據經亦可見也諸侯不奔喪不會葬而朝聘會盟嘉禮自若為非常而書其不書葬者或魯侯會葬或葬期得禮耳其崩葬皆不書者則或以朝廷得禮為常事而不書或魯往㑹葬為常事而不書或不赴告魯史不書孔子無所據而不書苟以死生人道大變為非常而悉書則天王即位當書矣天王即位旣以為常事而不書則天王崩葬亦有為常事而不書者矣此劉氏常事不書者是已惜其拘於公親㑹之則不言葬公不親㑹則言葬之一義為未盡耳先儒乃非之故曰非也
  曰紀季以酅入于齊陸氏劉氏髙氏葉氏諸儒皆賢紀季謂其不得已而存宗社者何也曰此惑於公羊之說與未辨叔姬歸酅之義故也夫紀季之於紀侯親則兄弟義則君臣骨肉相守死生以之者也而先以邑入齊斷紀侯之右臂使不能守而去其國謂季無罪誣也子噲不得與人燕况紀季乎昔微子去殷以存宗社者以殷之天命已絶人心已去殷之宗社無託故箕子召微子出迪而微子之去亦在殷滅之後殷未滅微子不入周也况紀季以邑乎况齊為讎國乎吾故曰使後世為人臣而懐貳心者紀季而已矣先儒謂其不得已而存宗社非所以訓也曰黄氏諸儒謂紀侯使之事齊以圖存也曰於經未有考焉經之所書但曰紀季以酅入齊而已借使為兄所使為紀季者當諫之曰齊人無厭旣得酅復望紀事齊無益守死而已今不能然則紀季未有可取之實也
  四年
  或問曰紀侯大去其國先儒多賢之又以太王之事比之然乎曰未見其賢也又以太王之事比之則過矣昔鄭國介乎晉楚之間事晉則楚伐之事楚則晉伐之任一子産為政二國不敢議而况賢於子産者哉今紀侯不能修德任賢以守其國而去之故曰未見其賢也昔太王德施於民克厭天心狄人侵之三事不免遷都避難故從之者如歸市而國遂以興書曰至于太王肇基王迹比紀侯之一舉潰滅者何啻千里故曰比太王者過也常山髙氏固已辨之矣曰葉氏謂其潔身而去之雖伯姬之喪且不顧紀侯蓋自是隠者也曰大夫士仕於其國有去而隱之之道諸侯世其國者無去而隱之之道也故國君當立不立猶失其義况見在為君者乎苟欲隱而棄其妻之喪則是欲潔其身而亂大倫無一可也原其情畏齊而逃耳不必多為義也曰戴氏諸儒皆謂大非紀侯之名乃大去其國也大去者盡室逃焉也曰此公榖之說而少變者大去之云於文則支於義則窒夫春秋謹嚴書去其國可矣何必書大去哉此其文之支者也苟紀侯盡室逃焉則必葬伯姬而後去攜叔姬以偕行今棄伯姬而齊葬之棄叔姬而歸於酅此其義之室者也且去其國與失地之君奚異哉春秋失地之君皆名紀侯安得不名之故曰大者紀侯之名也而非大去之謂也
  五年
  或問曰姜氏如齊師先儒引載驅之詩以為刺襄公盛其車服疾驅於通道大都與文姜淫者然乎曰不然也朱子謂齊子云者指姜氏而言且魯道居上而下繫齊子又不曰齊侯則齊子為齊女而指姜氏也明矣今曰襄公誤也然非春秋本義置不復論
  曰公㑹齊宋陳蔡伐衛先儒皆為拒王命子獨不然何邪曰拒王命之罪五國不能逃矣然拒王命乃在六年正月王人救衛之後此時惡能預知王人之救而拒之哉先儒謂王人之救必天王嘗立黔牟嘗不使朔及衛者意之之辭也於經傳無考當時王命曷嘗行於諸侯哉邦衡辨此甚悉已附見於榖梁矣學者平心易氣讀之自當有見也
  六年
  或問曰齊人來歸衛俘先儒皆釋俘為寳子獨不然何邪曰俘之字訓軍所獲而己未聞又訓寳也先儒見公榖作寳左氏亦稱寳遂訓俘為寳殊不知寳為實俘為虚曰俘云者所取於衛之寳貨也故言俘則寳兼貨物言寳則寳玉而已矣故盗竊寳玉大弓不言俘曰葉氏諸儒引書序俘厥寳玉以證之又何說邪曰書序之俘亦訓取也若訓俘為寶可云寳厥寳玉乎曰張氏諸儒又謂俘者正文寳者繹辭何邪曰就書序言之寳者寳玉也俘則取其寳玉焉知書序之訓則知春秋之不可訓俘為寳矣曰杜氏又釋俘為囚者何也曰釋俘為囚則齊侯來獻戎㨗楚冝申來獻㨗者不可得而解矣果囚也當言獻不當言歸况當時四國伐衛而納朔矣有何囚乎果有囚也四國伐衛時已虜之矣不待齊來歸也稽之字訓旣不得折之事理又無據杜氏之説蓋與張葉諸論等耳
  七年
  或問曰恒星不見星隕如雨髙氏謂既夜而恒星不見則其餘皆見矣及夜中而餘星隕墜衆多如雨然乎曰不然也經言恒星不見而已我不敢知餘星之皆見也經言星隕如雨而已我不敢知恒星之不隕也曰郭綱謂恒星不見為月之霸月霸在弦望之閒辛卯月五日月未當霸而恒星隱其占霸圖將興者然乎曰經言恒星不見而已我不敢知月之霸也若月不霸而恒星自不見我豈知之朱子雖謂星亦受曰之光未聞如月之或明或霸也使果如月之霸而不見則又不足為異春秋將不書之故曰讀春秋者據經求義雖不中不逺矣
  曰秋大水無麥苖先儒皆謂麥苖為二物子獨信黃氏為一物者何也曰考之天時事理而信之也經書秋無麥苗秋豈有麥乎曰杜氏諸儒以秋七月為夏五月也曰天時不可改月數未嘗易先儒辨之詳矣不可復踵舊說之陋也且經但曰秋而已不言月也設使大水在八月九月即八月為六月九月為七月於時亦豈有麥乎不特無麥苖亦秀矣此考之天時者也以五榖言則禾稲之苖為首而麥次之不應先言麥而後言苖亦不應不書禾而書苖且既無麥矣又無苖矣而不見書饑此考之事理者也曰非謂麥苖同時也因無苖兼舉無麥耳曰經書大水而無麥苖則因大水所浸而一時皆無者也非因無苗而兼舉無麥如冬書大無麥禾之比也今如黄氏說則天時事理兩得之其曰麥種於秋始種為苖秋有大水故無麥苖豈不明白也哉
  八年
  或問曰師次于郎以俟陳人蔡人劉氏葉氏諸儒多謂陳蔡將過我而邀之子何以知其期共伐郕而陳蔡不至獨有取於杜氏之說也曰以下文甲午治兵及齊師圍郕而知之也盖俟陳蔡而不至遷延止次而衆心懈也故治兵陳蔡不至而恥旋師也故復約齊以圍郕若陳蔡將過而邀之則不有治兵圍郕之事而春秋亦當異其文以見意亦不直書曰次于郎以俟陳人蔡人也故莘老康侯邦衡子由貫道諸儒皆宗杜氏非予之獨取也曰安知圍郕之師非治兵振旅而歸至夏而復出師乎曰以文勢觀之而知其為即俟陳蔡之師也曰師及齊師云者蒙上文之辭也曰秋師還者見輕舉妄動暴師三時殘民黷武也故常山曰春秋書魯用師未有如是之詳者正此意也
  曰秋師還先儒皆謂莊公親將及其還皆不稱公為重衆者然乎曰不然也若公自將則春當書曰公次于郎夏當書曰公及齊師圍郕秋當書曰公至自伐郕盖君行師從君重于師豈得遺公而言師哉此史氏不易之定法孔子因魯史之舊以取義豈肯改其實哉謂改名見義者公榖之餘習而不察之者也讀春秋者不可以不知也
  九年
  或問曰公伐齊納子糾齊小白入于齊先儒或以子糾為兄或以小白為兄何也曰各有其說而未可以片言決也謂子糾為兄者公榖之意而孫氏胡氏劉氏邦衡莘老東萊諸儒宗之謂小白為兄者程子之說而康侯朱子張氏諸儒宗之然各無明文可考孫氏諸儒謂子糾為兄者以春秋書法有子字故也據經論理者也然朱子則謂公榖之經無子字而小白為兄程子意不特以公穀無子字亦以論語孔子許管仲之仁之事信之也但程子於管仲之事以大義推之而知其為兄耳非有所據也今以春秋所書齊小白入于齊與齊人取子糾殺之之文觀之則子糾為兄之說似亦有理蓋齊小白入于齊有篡位之辭齊人取子糾殺之三傳同有子字固不可以公穀前無子字為疑也至程子引薄昭之言以證小白之為兄而朱子又疑荀卿嘗謂桓公殺兄以爭國而其言固在薄昭之前則朱子雖宗程說固亦不能無疑於其間也况朱子於集註論王珪魏徴事則曰功過不以相掩今以子糾為兄而小白殺之正與太宗殺建成相類管仲之事小白正與王魏之事太宗相類豈論語特取其功而春秋則正其義如朱子所謂功過不相掩者歟是以不得不兼取程子孫氏諸儒之説以俟知者也或又曰程子不特於論語稱桓公為兄而已正與春秋之經辨之也其言曰桓公兄而子糾弟襄公死則桓公當立此以春秋知之春秋書桓公則曰齊小白言當有齊國也於子糾則止曰紏不言齊以不當有齊也不言子非嗣君也公穀并註四家皆書納糾左氏獨言子糾誤也然書齊人取子糾殺之者齊大夫嘗為魯盟于蔇既納糾以為君又殺之故書子定其罪也曰程子以大義推測小白之為兄猶可也以此論知小白之為兄則益疑矣夫春秋於子糾不書齊者蒙上文公伐齊之齊非子糾不當有齊而不書齊也於小白言齊者凡春秋所書必曰某國某名則小白書齊固其書法而非小白當有齊而書齊也且春秋直書其事而善惡自見果子也雖不盟書子也非子也雖屢盟不書子也惡有嘗與魯盟于蔇而特加子字之理哉盖春秋傳為程子未成之書非易傳成書之比冝其有未定之說亦程子所謂義理無窮之意正學者所當辨也
  曰及齊師戰于乾時我師敗績孫氏謂内不言敗此言敗績為羡文然乎曰不然也此惑於公穀之說而反疑經之過也夫所謂羡文者重見復出理有不通者也乾時之敗紀實事也而以公穀不經之談反疑經之羡則過矣居仁曰凡例之謬者可宗也邪
  十年
  或問曰公敗齊師于長勺先儒皆謂詐戰然乎曰不然也此左氏穀梁凡例之弊也經書敗某師者多矣豈皆詐戰者乎左氏於十一年公敗宋師于鄑嘗曰凡敵未陳者敗某師皆陳曰戰旣為之凡例矣又必撰其詐戰之事以實之今此左氏旣曰齊師伐我公將戰用曹劌之言齊三鼓魯一鼓則是皆陳而非詐戰明矣何以又書曰公敗齊師乎此左氏自相矛盾者也至穀梁則以不日為疑戰又其謬之尤者先儒鑒此亦可少變而求之春秋之本義矣而又不察而踵其弊焉可嘆也已
  曰公侵宋先儒皆以無名行師曰侵子獨不然何邪曰康侯胡氏曰考諸五經皆稱侵伐易謙之六五曰利用侵伐征不服也書之泰誓曰我武惟揚侵于之疆詩之皇矣曰依其在京侵自阮疆周官大司馬以九伐之法正邦國曰殘害良民則伐之負固不服則侵之若此者為無名行師可乎
  十二年
  或問紀叔姬歸于酅先儒謂紀宗廟在酅故叔姬歸奉其祀書之所以賢叔姬者何也曰禮諸侯之尊弟兄不得以屬通紀季猶不得以奉諸侯之廟况叔姬為媵妾者哉夫紀季以酅入于齊則為齊之臣旣得罪於宗廟矣叔姬不死於國破之時又以嫂而歸依於失節之叔同事仇讎之齊而謂其賢乎失其是非之心矣且紀亡已九年叔姬安在而今日往承宗廟乎亦無是理也設使紀廟在酅則有紀季在亦非叔姬所得奉也况季亦罪人乎曰然則春秋何以書其卒葬也曰叔姬卒於季葬於季卒葬非其所春秋安得不書哉曰朴郷謂春秋於紀叔姬宋共姬録之詳者賢也其說又何也曰春秋失禮之事多則書之詳失禮之事少則書之略夫文姜之事春秋書之亦詳可謂賢文姜而書之乎
  曰宋萬出奔陳先儒多謂陳人受宋之賂而使婦人飲之酒是與賊為黨也故特書萬出奔陳而湣公不葬以著陳人與賊為黨之罪然乎曰不然也陳受宋賂使婦人飲之酒特傳文耳未可以傳議經也如宋臣子能用賂以求萬陳能以計而送萬雖未盡討賊之道然猶有意於討賊而賊猶得以伏誅也豈不勝於不討與蔽賊者哉聖人安得一槩以不討賊之罪而不為别白也今經書曰宋萬奔陳則是宋不討賊而陳不殺賊也且湣公之不書葬或宋亂不告而魯不會史無其事聖人不得自益之也况賊不討不書葬實後世自為之例而不可為法者哉夫經書宋萬奔陳義本自明何待不書湣公之葬然後見陳人黨賊之罪其曰特書亦非邵子所謂天理自然之意矣
  十三年
  或問北杏之㑹先儒或謂稱爵以與齊稱人以貶四國者何邪曰此踵榖梁之謬而甚之者也凡例褒貶之說先儒辨之詳矣今卽此論之僭天子之事者齊侯也召諸侯者齊侯也四國從强國之令耳書曰殱厥渠魁脅從罔治今舎齊侯而責四國失其輕重之權衡矣聖人肯若是哉自褒貶凡例之說興使聖人惻怛之心經世之義付之小巧私智惜哉
  十四年
  或問荆入蔡先儒或責桓公圖伯而不救或謂桓公圖伯先中國而後夷狄為得持重之道或謂桓公伯業未成遂致其横行淮漢子一切削之何也曰春秋之義尊君抑臣貴王賤伯内中國外夷狄而已奚暇較桓文伯業哉故不得而取也
  十七年
  或問多麋董子劉向曰麋之為言迷也月令冬至麋角解象迷復凶故麋為小人鹿為君子姤之上九為姤其角吝故夏至鹿角解者何也曰此漢儒釋經之鑿也夫不求理之顯然而求意之髣髴轉相訓詁經之所以不明也曰京房曰廢正作淫為大不明則國多麋者何也曰此漢儒奏災異之弊也夫物之為災固有所感然必求某事應某事則牽合固滯有所不通矣曰杜氏以害五榖故以災書者何也曰春夏秋多麋或害五榖冬而多麋未必害也先儒多言害稼皆本諸杜氏耳
  十八年
  或問公追戎于濟西兩孫氏兩劉氏康侯髙氏諸儒皆謂魯無預備不覺其來已去而追之邦衡葉氏諸儒又謂戎不為宼過我而躡之為出其不意以倖其功者然乎曰不然也此見經無戎伐魯之辭而但言追戎故意之而為此言也殊不知義不在於戎伐魯而在於逺追戎耳夫公追戎于濟西與公敗齊師于長勺公敗宋師于鄑義雖不同而語意相似長勺與鄑之役説者不聞譏魯無備也亦不聞齊宋不伐我也何獨於追戎而譏其無備與戎不伐我乎曰劉氏又謂追而不及何也曰僖二十六年經曰公追齊師至酅弗及則明言之矣此經無明文吾不能知其及與不及也
  曰有𧌒齊氏作或爾雅食葉曰或𧌒者短狐含沙射人影蓋出蠻荒江海中非魯地所有皆由縑簡相傳篆隸之變所以繆者然乎曰不然也經書曰有是未嘗有而有也此其所以異也且春秋螽但曰螽螟但曰螟未嘗書有也麋則曰多亦未嘗書有也然則𧌒之為物非所當有而有者也且𧌒之一字三傳所同未可以意改經也
  十九年
  或問公子結媵陳人之婦遂及齊侯宋公盟先儒或言鄄之巨室嫁女與陳人結以其庶女媵之因與齊宋盟挈之以往者何也曰如鄄之巨室嫁女於陳人經當書曰公子結之女媵鄄人之女于陳遂及齊侯宋公盟不當書曰結媵陳人之婦也如因與齊盟挈之以往則經當書曰公子結㑹齊侯宋公盟遂以其女媵鄄人之女于陳不當書曰結媵陳人之婦遂及齊宋盟也曰或謂此結因媵婦之故遇齊宋來伐而遂自與之盟也曰鄄者衛地齊侯宋公在焉未知其來伐我否也假令知齊宋伐我之情結當遣使歸報其君而自往媵亦不當自與之盟也曰然則何以不言魯女也曰省文也且重在遂事也盖結為媵則知其為魯女矣何必言魯女哉
  二十二年
  或問曰陳人殺其公子禦宼髙氏謂國亂不知主名者何也曰國雖亂豈有殺公子而不知主名者哉曰莘老謂賤而略之者何也賤當書盗今不書盗非賤也曰張氏諸儒皆謂世子之嫡未誓者何也曰此信左氏之誤也如世子也經當書曰世子春秋之時稱世子者曷嘗有誓於天子者哉曰劉氏謂稱人以殺為殺有罪者何也曰春秋惟討賊稱人為殺有罪其他稱人者皆非殺有罪之辭也若知劉氏說國人皆曰可殺而殺之則刑當其罪春秋何書焉曰然則史記亦稱陳宣有嬖姬生子疑欲立之乃殺太子者非歟曰史記亦誤信左氏耳史記之誤豈止此哉
  二十三年
  或問曰公如齊觀社杜氏謂因祭社蒐軍實故公往觀之者然乎曰此因襄二十四年傳稱楚子使薳啟疆如齊齊社蒐軍實使客觀之故杜氏云然今經但言觀社耳未見其蒐軍實也曰莘老孫氏謂觀社則魯社廢者然乎曰經但言觀齊社耳亦未見其廢魯社也
  二十四年
  或問曰夫人姜氏入劉氏謂不致為不見宗廟者然乎曰不然也豈有娶婦而不見宗廟之事乎盖上文先書公至自齊至此自然書入製言之體當如是也夫春秋隨事異文譏公子遂以同姓而逆女則書曰遂以婦姜至自齊至譏禘而納婦則書曰禘于太廟用致夫人此譏夫不俟婦婦不從夫則先書公至自齊而後書姜氏入所謂隨事異文者也後世必欲執此例以同彼例此理之所以不明也至杜氏求其說而不得則有丁丑入而明日告廟孔氏亦有旣朝廟乃見宗婦之說揣摩億度一至於此吁亦可怪哉曰然則先儒皆謂文姜制之而莊公不得娶者何也曰想其事勢或然而於經傳未有所考也然左氏載公初築臺臨黨氏見孟任從之閟而以夫人言許之割臂盟公生子般安知莊公不以嬖妾而不娶歟然此旣非所書本義弗辨可也
  曰大夫宗婦覿用幣先儒多謂公事曰見私事曰覿夫人不可見乎宗廟則不可以臨諸臣故以私言之者何也曰此見姜氏不書至與一字褒貶而生事者也此事之旨本譏婦人不當用幣而已其曰大夫宗婦覿不過叙其事實以起用幣之義更無他義也今以字義言之爾雅云覿見也覿與見本不可以公私言也姜氏丁丑初入次日宗婦即敢私見亦無是理也若曰不可見乎宗廟故以私言之不知書此覿字者魯史乎孔子乎若魯史邪莊公是時奉姜氏之不暇未有不可見宗廟之意也若孔子邪孔子必不以不可見宗廟而改舊史之見曰覿也日然則論語何以曰私覿也曰文隨事見各有所主也論語所謂私覿者謂孔子使他國朝享禮畢退而以私禮相見者也然則覿字之義本非私也以上有私字故為私覿耳今經無私字不可以私言也安得取彼私覿二字之義并為一字以訓春秋之覿為私乎易曰三嵗不覿可訓三嵗不私見乎曰杜氏又謂大夫宗婦同贄俱見子獨取胡氏之說以為非大夫與宗婦者何也曰同贄俱見穀梁之餘論也愚旣辨之矣此事左氏得其實曰哀姜至公使宗婦覿用幣不言大夫公羊雖不明言然大意亦主乎婦人之用幣杜氏解經一宗左氏不少違左氏有所不通必為曲說以通之獨此顯然者杜氏乃不察而背之甚可怪也曰朴鄉之意亦謂大夫與宗婦同日而見者何也曰大夫與宗婦固同日而見然此則但譏大夫之婦用幣耳夫男子之贄大者玉帛則大夫覿而用幣非所譏也故春秋不指大夫之用幣使指大夫之用幣經當書及今不書及則為同姓大夫之婦明矣
  曰戎侵曹曹羈奔陳赤歸于曹杜氏謂羈曹世子赤曹僖公然乎曰孫氏曰案史記曹世家及年表僖公名夷杜預謂羈即曹世子赤即僖公者以突歸于鄭文相類耳曰趙氏劉氏髙氏張氏諸儒皆謂戎納赤赤篡國與鄭忽突之事無異子獨何以知其不然也曰以經文次第與王氏之言而知之也王氏之言旣附見於本義之後矣請於此申之經書公納子糾楚納頓子皆明言之此則但書曰戎侵曹又不入曹而曹羈自出奔故赤得以乘間而入雖不免庶孽竊國之罪然比鄭突之倚宋逐忽者有間矣故春秋明微而學春秋者不可以不詳考也
  二十五年
  或問曰日食鼔用牲于社孫氏諸儒謂鼓為常唯鼔而用牲為非常者何也曰此糓梁氏之說也予旣辨之矣且傳有天子伐鼓于社諸侯伐鼓于朝之文而葉氏劉氏康侯之說又足以發之不煩多說也
  曰伯姬歸于𣏌先儒或謂莊公女子何以知其為桓公女也曰以書法論之則石氏髙氏吕氏存耕黄氏諸儒皆謂時君之女必加子字今經不書子旣知其為桓公女矣以春秋之義求之若莊公女則此書之為無所為其後書𣏌伯姬來亦無其義何則父母在嵗一歸寧莊公在而女子歸寧則不在所書也以其為桓公女莊公姊妹今桓公死且二十六年至此始嫁則過時明矣故此書歸與其後書公會𣏌伯姬于洮有姊妹已嫁兄弟不同席之嫌杞伯姬來有父母死不得歸寧之戒故知其為桓公女也曰胡氏謂此不書逆女為天下亂㛰禮壞逆非大夫故不書康侯謂逆者非卿名姓不登史策則但書歸以志禮之失者何也曰此榖梁之意而易其說者也使逆非大夫正當書之以見義苟不書之則義與事俱冺世孰知之夫十二公之女不皆書其歸不皆書其逆女者以其得禮為常事而削之也其失禮非常則書以為戒故有書逆而不書歸者有書歸而不書逆者亦有書逆書歸而并書納幣者又有書大夫逆者隨事見義何有定例髙氏所謂皆有為者是也今不書逆女何必别為義哉常事不書而已矣曰旣曰伯姬則莊公姊也子何以莊公姊妹言也曰男女自為伯仲叔季故不得必其為莊公姊也
  曰公子友如陳公子母弟一也或稱公子或稱弟何也曰石氏曰諸侯之尊弟兄不得以屬通在禮諸侯絶旁期而臣諸父昆弟君臣者分之别也昆弟者恩之屬也禮不可以無分異貴賤則禮法嚴臣不可以敵君申私恩則公義廢然則春秋之書公子乃其常也其書弟者法之變也故始元終麟惟來聘來盟則書侵伐則書殺害出奔則書玉帛之好牲血之事大夫之職非天倫之所當行也故來聘來盟則書齊侯使其弟年来聘鄭伯使其弟語來盟是也爭怒逆徳也戰侵危事也人臣效命非天屬之所當親也故侵伐則書衛侯之弟黒肩帥師侵衛是也廹窮患難不能相恤骨肉殘害以至相伐不顧也甚矣殺害出奔則書天王殺其弟侫夫秦伯之弟鍼出奔晉是也外乎此者皆稱公子而已此春秋之法也而左氏公羊之例為母弟稱弟庶弟不得稱弟而母弟稱公子亦已戾矣
  二十六年
  或謂曰公伐戎許氏謂隠桓以來世有戎盟至莊公戎始變渝是以有濟西之役於此伐戎義已勝矣黄氏以許說為正子不取焉何也曰許氏知盟戎之為好而不知中國不可與戎盟知濟西之役可復而不知無所禀命之為罪故不取也曰木訥謂魯為曹伐之者何也曰木訥謂戎侵曹曹羈出奔陳及陳女叔來聘言必有羈於曹羈者億之之辭設使可信亦非本義
  二十七年
  或問曰𣏌伯姬來劉氏譏其已亟然乎曰非也尋劉氏之意以伯姬為莊公女春旣㑹而冬復來故曰已亟然不知其為莊公姊妹也曰子何以知其為莊公姊妹也曰先儒以不書子伯姬故知其為莊公姊妹也使為莊公女今年春伯姬一歸寧足矣安得以父而㑹女于洮吾故斷然以為莊公姊妹而無疑也曰僖五年𣏌伯姬來朝其子杜氏以為寜成風何也曰彼亦以為莊公女而成風所出也是時成風未死而意其歸寧爾他無所㨿也
  曰莒慶來逆叔姬先儒譏公自主之者何也曰以經文觀之無公自主之之義設使有之亦其中一小義耳非所書之本義也為此說者其諸榖梁氏所謂來為接内與不與夫婦之稱之意歟予旣辨之矣
  曰公會齊侯于城濮先儒多謂王命齊伐衛而㑹魯以定交然乎曰不然也如王命齊伐衛春秋當異其文如㑹魯以定交而伐衛必不在衛地也且齊魯已交何俟此時而定况明年伐衛齊自伐之而魯不與乎
  二十八年
  或問曰齊人伐衛衛人及齊人戰先儒多謂齊奉王命而討衛者然乎曰
  旣辨之矣
  曰大無麥禾黄氏謂麥之禾為一物者然乎曰不然也詩曰禾麻菽麥書曰禾盡偃則禾者榖之未刈者也豈一物哉且下書告糴入齊若其夏但無麥之禾則秋有粟不應即饑而告糴也曰劉氏謂大無麥禾為魯不務蓄積日損月削以至麥禾大盡而後覺之非今歳之事者然乎曰若然春秋當書倉廪乏不當書大無麥禾且於時為冬正農民輸粟之時旣非大荒亦不應即告糴而春秋當書大無麥粟不當書大無麥禾也曰啖氏謂敎令無經民失業而大無麥禾者然乎曰莊公之時民固失業然不致大無麥禾也民失業而大無麥禾則舉魯之地皆不耕乎必無之理也
  二十九年
  或問曰新延廏吕朴鄉謂延廏為天子之廏何也曰非也此惑於新作雉門及兩觀之為僭天子也謂兩觀僭天子可謂延廏僭天子不可夫諸侯有馬則有廏安知延廏為天子制乎此盖譏莊公大饑告糴而非時傷財害民耳曰劉氏謂修舊何也曰新者一新之謂不特修舊而已
  三十年
  或問曰葬紀叔姬髙氏以為齊人降鄣而後葬叔姬與紀侯大去其國之後齊葬伯姬同意皆所以罪齊者然乎曰不然也此惑於公榖之以鄣為紀邑耳鄣非紀邑愚旣辨之矣且伯姬者齊葬之叔姬者紀季葬之而魯往會葬耳事理了不相干其差盖又甚於公榖者
  曰齊人伐山戎先儒多謂齊侯又以為救燕趙氏亦謂來獻戎㨗為齊人此為齊侯蓋交互致誤者何也曰此三傳史記之說也求之經則不然左氏於公及齊侯遇于魯濟有曰謀伐山戎以其病燕故也公羊曰此齊侯也榖梁曰齊人者齊侯也史記桓二十三年山戎伐燕燕告急於齊齊桓公救燕遂伐山戎至于孤竹而還燕莊公遂送桓公入齊境又曰寡人南伐至召陵望熊山北伐山戎離枝孤竹則為齊侯自行矣使實自行經當書曰齊侯使實救燕經當書曰救燕今經曰齊人又不曰救燕况燕不與齊桓㑹盟則三傳史記不然矣盖萬世取信者經也據經考傳之真偽可也據傳疑經者先儒之大弊也况齊桓節制之師不在衆多故其侵伐多稱人唯城邢稱師伐楚稱侯耳此伐山戎安知其不命將其獻㨗也安知其不自行乎故吕朴郷曰以僖十年齊侯許男伐北戎觀之則伐北戎為齊侯親往伐山戎為將卑師少不然一齊侯也前伐山戎則稱人後伐北戎則稱侯前後自異誰能曉之可謂簡易而明白矣
  三十一年
  或問曰築臺于薛存耕謂薛不幸有大故魯莊於其近地以築臺者何也曰薛者魯地偶同薛國名又偶與薛伯卒比本二事而不相干也其下書築臺于秦可謂近秦國乎
  三十二年
  或問曰公子牙卒二傳為鴆之子獨不然何也曰邦衡髙氏辨之備矣朱子嘗曰大凡疑義所以決之不過乎義理文勢事證三者而已今公子牙卒求經之理觀經之文證以經前後之事皆不脗合故不然也曰經書隱公桓公閔公薨子般子惡卒三傳以為弑子乃然之何也曰君有可諱之義臣不在所諱也臣有罪則殺之而已矣夫君有可諱之義則理所當也而經文又不書地經之前後又有事證故三公二子之薨與卒正與義理文勢事證三者相合吾安不然其說哉
  曰公薨于正寢先儒之說多矣子一切不取何也曰先儒雖多為說不過論其終于正寢耳終于正寢常事也春秋不書常事嗣過雖極然亦不以卒而見義此必有為而書耳莊公十一月而始得葬不請於天子而私謚之非其起義而何哉然則薨于正寢者不過直書其實事耳而義則不主乎正寢猶書其他諸侯之卒不可為非常而為葬之緩速與私謚起也然則未可就正寢而生義也
  曰子般卒與子野同胡氏髙氏皆謂惟傳見弑經無所見子何以知其為弑也曰以公薨而子般繼卒又慶父如齊與閔公不書即位又閔公薨不地慶父奔莒而知之也曰康侯之說何如曰論傳而已
  閔公
  元年
  或問曰不書即位先儒謂内無所承上不請命正人道之大倫者何也曰尋先儒之意似謂舊史有即位之文而孔子削之無是理也不若榖梁謂先君不以道終則子弟不忍即位之為近也夫内無所承猶可說也其曰上不請命則魯之由來久矣何獨削閔公之即位乎且桓宣弑君而立其内無所承上不請命甚於閔公矣孔子何為不削之哉
  曰公及齊侯盟于落姑子何以知其為季子之謀也曰以理勢觀之而知之者慶父雖嘗如齊乃在前年之冬至次年秋公方及齊盟則非慶父請之也落姑旣盟季子卽歸比事而觀可以逆知其為季子之謀也且季子出奔必有所畏非有所倚何敢遽返季子旣歸仲孫旣來慶父欲篡而不得則弑閔以逃矣曰然則季子有大功乎曰未也以左氏成風之事季子與季子不討賊而奉僖公以逃又合經文季子旣歸閔公見弑之事觀之則季子意在僖公心持兩端特閔公已立而未敢發耳適慶父弑閔卒中其謀故季子遂得善名朱子所謂季子自有大惡與皆是魯國之賊者得其情矣而三傳以為賢難以語乎智矣
  曰齊仲孫來孫氏以為私來與祭伯來同義者然乎曰無上下文而平觀之則與祭伯來同義是時齊方有政非衰周比也況當魯國擾攘之際而仲孫忽私來乎無是理也此義吕朴鄉得之矣其言曰春秋不以名字為褒貶何也曰春秋魯史也史之所無聖人不能強加之史之所書聖人亦不革也聖人之所因革者其義也非名字之謂也且謂名為貶乎仇牧荀息皆名也未見其有可貶之實也且謂字為褒乎南季榮叔原仲蔡叔皆字也未見其有可褒之實也故有不必名之而後為貶不必字之而後為褒也不書來盟不書來聘而直書仲孫來則其無名以來可見矣豈必名之而後為貶哉然則春秋為齊桓病矣桓公身為伯主魯國有難起而正之眞伯主之事也莊公死子般弑閔公幼慶父夫人亂乎内魯之不絶如綫設以齊正魯猶反手也落姑之盟僅能復季子而已而夫人慶父之志未可知也仲孫之來非盟聘則未有以寧魯也未有以寧魯則其來為無名魯國之人皆觖焉卒之再弑閔公者慶父也然則養慶父之惡使至於稔者齊桓也直書曰來其義見矣
  二年
  或問曰吉禘于莊公先儒釋禘之義孰優曰惟趙氏冣詳其言曰禮記大傳云禮不王不禘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諸侯及其太祖喪服小記曰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又下云禮不王不禘正與大傳同則諸侯不得禘禮明矣是以祭法云有虞氏禘黄帝而郊嚳祖顓頊而宗堯夏后氏亦禘黃帝而郊鯀祖顓頊而宗禹殷人禘嚳而郊冥祖契而宗湯周人禘嚳而郊稷祖文王而宗武王禘者帝王立始祖之廟謂未盡其追逺尊先之義故又推始祖所自出之帝而追祀之以其祖配之者謂於始祖廟祭之而使以始祖配祭也此祭不兼周廟之主為其踈逺不敢䙝狎故也鄭𤣥注祭法云禘謂配祭昊天上帝於圜丘也葢見祭法所說文在郊上謂之郊之最大者故為此說爾祭法所論禘郊祖宗者謂六廟之外永世不絶者有四種爾非關配祭也禘之所及最遠故先言之爾豈關圜丘哉又云祖之所自出謂感生帝靈威仰也此何大妄之甚此文出自䜟緯始於漢哀平閒偽書也故桓譚賈逵蔡邕王肅之徒疾之如讎而鄭𤣥通之於五經其為誣蠧甚矣或問曰若然則春秋書魯之禘何也荅曰成王追寵周公故也故祭統云成王追念周公賜之重祭郊社禘嘗是其義也郊禘天子之禮社與嘗諸侯所自有撰禮者見春秋書嘗社以為郊禘同遂妄言耳魯之用禘蓋於周公廟而上及文王文王即周公所自出故也此祭唯得於周公廟為之閔公時遂僭于莊公行之以其不追配故直言莊公而不言莊宫明用其禮物耳不追配文王也問者曰左傳云烝嘗禘于廟何也荅曰此為見春秋經前後記祭惟有此三種以為祭名盡於此但據經又不識經意所以云耳又見經中禘于莊公以為諸廟合行之故妄云禘于武宫僖宫襄宫皆妄引禘文而說祭爾問者曰若禘非時祭之名則禮記諸篇所說其故何也曰禮記諸篇或孔門之後末流弟子所撰或是漢初諸儒私撰之以求購金皆約春秋為之見春秋禘于莊公遂以為時祭之名見春秋唯兩度書禘一春一夏所以或謂之春祭或謂之夏祭各自著書不相符㑹理可見也而鄭𤣥不達其意故注郊特牲云禘當為礿祭義與郊特牲同鄭遂不注其注祭統及王制則云此夏殷時禮也且祭統篇末云成王追念周公賜之重祭郊社嘗禘是也何得云夏殷禮哉遂都不注鄭又見吉禘于莊公遂云禘小於祫儒者通之云三年喪畢小禘于禰五年大祫至此便三年一禘五年一祫若禘不迎羣廟之主何得謂之大若迎羣廟之主何得於禰廟迎之又曾子問篇中何得不序乖謬之甚也且春秋文二年公羊曰大事祫也毁廟之主皆陳於太祖陳者明素皆藏於太祖廟今但出而陳之也未毁廟之主皆升合食於太祖升者明自本廟而來升也禮記曾子問篇云祫祭于大廟祝迎四廟之主明毁廟之主皆素在太廟故不迎也又云非祫祭則七廟五廟無虛主並無禘說為殷祭處則禘不為殷祭明矣問曰若禘非三年喪畢之殷祭則晉人云以寡君之未禘祀何也荅曰此左氏之妄也左氏見經文云吉禘于莊公以為喪畢當禘而不知此本魯禮不合施於他國故左氏亦自云魯有禘樂賓祭用之即明諸國無禘了可知矣是左氏自相違悖亦可見矣問者曰王制所云礿則不禘禘則不嘗嘗則不烝烝則不礿信如鄭說乎荅曰撰此篇者亦縁見春秋中唯有禘烝嘗三祭謂魯唯行此三祭遂云爾若信如鄭注諸侯每歳皆朝即遠國來往須歴數時何獨廢一時而已又須往來常在道路如何守國理民乎問者曰明堂位云季夏六月以禘禮祀周公于大廟又云夏礿秋嘗冬烝此即以禘為大祭而時祭闕一時義甚明著也荅曰禮篇之中夏礿秋嘗冬烝庸淺鄙妄此篇為甚故云四代之官魯兼用之又云君臣未嘗相弑也禮樂刑法未嘗變也其鄙若此何足徴乎鄭𤣥不能推本討原但隨文求義解此禘禮輒有四種其注祭法及喪服小記則云禘是祭天注毛詩謂則云禘是宗廟之祭小于祫注郊特牲則云禘當為礿注祭統王制則云禘是夏殷之時祭名殊可怪也趙氏辨論極為詳密極為正大但其曰不追配與葉氏諸家少異耳
  春秋或問巷三
<經部,春秋類,程氏春秋或問>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或問卷四    元 程端學 撰
  僖公
  二年
  或問曰城楚丘朴鄉謂城邢歴序三國者詳書也城縁陵止書諸侯者略之也城楚丘沒諸侯者略之而又略也楚丘不如縁陵縁陵不如城邢救災恤患鄰道也詳書而不殺予之也封諸侯非王法没諸侯而不書諱之也諱之者奪之也然乎曰不然也三國城邢而不再序則若邢之自城與魯之城之也故再書三國焉城縁陵上既列序諸侯故前目後凡而但稱諸侯也城楚丘者魯自城之也豈可指元年㑹檉之諸侯城之乎且城邢為救災恤患城縁陵獨非救災恤患乎設如城楚丘為諸侯城之亦非救災恤患乎何為略之又略也夫春秋有自然之書法使城楚丘而去諸侯之文以寓予奪之意則晦昧而不可曉豈書法之自然哉且褒貶凡例抑揚予奪之說春秋之蠧也說春秋者自漢及唐自唐及宋能知擺脫俗習者朴鄉數人而已而其為說猶或如此吾然後知習俗之移人雖智者不能免况其餘哉
  曰冬十月春王正月夏四月三書不雨先儒皆以餘月有雨子何以知不雨與書首月不相蒙也曰以後書六月雨而知之也如十一十二與二三五月而有雨則六月雨在不書矣惟其書六月雨也然後知左氏所謂自十月至於五月不雨者為可據也但其下文云不曰旱不為災者為妄說耳曰此不雨書法與文二年書自十二月不雨至于秋七月十年十三年兩書自正月不雨至于秋七月之文異者何也曰文公之三不雨有事介乎其間此則無事以間之故所書有不同也後世以凡例求之而不得於是為之辭以強通之故榖梁有勤而閔雨之說先儒亦有冬十月不雨則十一月十二月有雨春正月夏四月不雨則二三五月有雨之說是皆以不雨與冬十月春正月夏四月聨屬讀之而不察之失也愚故離冬十月春王正月夏四月自為一時無事書首月之義而以三不雨不與之相蒙斯有以合乎左氏之說而經㫖自明矣曰既書不雨則一時之中有事矣子何以言一時無事書首月邪曰此非㑹盟侵伐郊禱朝聘諸事可以月日書者也特記一時之不雨耳而不雨非可以月日書也何妨自書首月乎曰冬不雨之下書楚人侵鄭夏不雨之下書徐人取舒矣子何以言一時無事耶曰雖有二事而皆無月日又皆在不雨之後春秋之法凡正四七十月有無月日之事則但書春夏秋冬而不書首月恐其月之亂事也此以不雨間之故雖有二事而冬春夏得以書首月也非若文公時三書不雨皆有繫月日之事介乎其間而不可以直書首月也曰其或曰旱或曰不雨何也曰魯史命辭有異同孔子因之而不革奈何必執此例以求彼同乎
  二年
  或問曰齊宋江黄㑹于陽榖先儒以諸侯之師同次陘者桓公之正兵又領江黄各守其境案兵不動為八國之援者為竒兵然歟曰不然也此見江黄不同伐楚而其後江黄伐陳而意之也設使有此則春秋本正義明道之書非戰國孫吳之術學者固不可移彼以論此而况髣髴想像之云乎
  四年
  或問曰八國侵蔡遂伐楚次于陘先儒譏遂為專然乎曰無譏也此與公㑹齊侯于櫟公與夫人姜氏遂如齊與公㑹晉齊宋蔡鄭陳莒邾秦于温而諸侯遂圍許與下文曹伯襄復歸于曹遂㑹諸侯圍許之遂同義葢文法當然譏在一事而非在一字也若公子結媵陳人之婦遂及齊侯宋公盟與公子遂如京師遂如晉之遂則譏其專耳然亦文法當然意則有輕重耳非若後世一字褒貶之云特下一遂字以譏之也曰次于陘有譏乎曰無譏也與齊宋曹師次于聶北救邢與叔孫豹救晉次于雍榆之次不同也彼之所謂次者名救而不進耳此之所謂次者紀實事以見下文退師盟于召陵之節次耳
  曰秋及江人黄人伐陳子何以兩存高杜氏之說也曰皆可通也皆有疑也以文勢觀之高氏近理但執濤塗在夏及江黄伐陳在秋此又可疑者也若齊與諸侯及江黄伐之書法自當言諸侯及江人黄人伐陳此又不可知者若如杜氏說八國皆伐楚者何為獨使魯也哉但孔氏程子諸家皆從杜氏故兩存之耳
  五年
  或問曰公及齊宋陳衞鄭許曹㑹王世子于首止諸侯盟于首止張氏諸儒謂再稱首止美之大者然乎曰不然也㑹王世子在夏又與世子為㑹盟諸侯在秋又諸侯自為盟㑹盟既異而又有二三月之差故不得不再言其地乃書法當然何大美之有夫桓公知戴世子之為義而不知要君之非義先儒知桓公之有功於王而不知假仁之非義政孟子所謂久假不歸惡知其非有者也吾何以知其假也古之真有者躬自厚而薄責於人桓公内嬖冢嗣不立身死而五公子作亂其所以正王之冢適者果自身而推之哉聖人安得而虛美之昔漢高帝愛趙王如意欲易太子張良造謀使四皓輔太子以朝朱子論之曰良之為此不惟不暇為高祖愛子計亦不暇為漢家社稷計矣其事正相類而首止之事殆又甚焉嗚呼權謀術數之說起大人格君心之道不復見此孔子所以惻然有隐而書歟
  八年
  或問曰禘于太廟用致夫人先儒之說多矣子獨有取於趙氏何邪曰用致夫人左氏謂哀姜東萊君舉存耕諸儒從之榖梁謂成風董子劉向范氏孫氏胡氏劉氏康侯葉氏張氏朴鄉諸儒從之公羊謂齊媵女趙氏謂時君之妻聲姜高氏又謂五世之夫人莘老又謂聲姜哀姜成風凡六說獨公羊之說其謬易見餘五說意略近似然魯之禘祭文王周公二位而已魯之祫則自周公伯禽以下已毁未毁之主皆祭之若僖公致仲子子氏文姜哀姜成風者必用祫祭告於羣主或特祭告於昭穆之廟今止曰禘則趙氏謂時君之妻聲姜因其至而特設禘禮以為榮觀者近理矣又惟夫人自至某而告廟可以言致如經書公至自某者三傳亦以致言也若立仲子成風之妾為正夫人與升子氏文姜哀姜於廟經當異其文如躋僖公之義不可以致言也况子氏文姜哀姜已祔於正廟仲子己别有宫而成風猶未死以此考之則聲姜之說斷不易矣曰經何以不曰夫人姜氏也曰春秋本義在於禘以致夫人而不在於聲姜之氏姓也况失禮在僖公而不在聲姜而書姜氏則不成文乎予於本義已言之矣曰娶聲姜何以不書納幣親迎與夫人姜氏至自齊乎曰得禮則為常事而不書獨此非禮故書之也十二公夫人不書者多矣何獨疑於此哉
  九年
  或問曰伯姬卒啖氏謂内女為諸侯夫人書卒許嫁為夫人者亦然其為媵及嫁太子公子大夫則不書者然乎曰啖氏之說葢常事耳若春秋之法得禮則雖為諸侯夫人與許嫁者有不書也失禮則雖為媵及嫁太子公子大夫悉書之故十二公之女適諸侯與許嫁而卒者多矣不皆書也莒慶來逆叔姬叔姬歸于紀皆為媵與嫁大夫者也則書之曰莘老諸儒亦謂以吾君為之服因録之者何也曰此可施之作史之常例而不可以入春秋不書常事之㫖也
  曰里克殺其君之子奚齊春秋殺未踰年之君四内則子般子赤外則齊舍奚齊其三書之如成君奚齊獨稱君之子故石氏謂奚齊稱子必係於其君以明國人不子之也言君而必曰其君之子以明國人不君之也國人不子而獻公獨以為子國人不君而荀息獨以為君且曰殺而不曰弑春秋以明分之不可亂也朴鄉亦取其說而子不之從何也曰奚齊非弑逆之賊也雖實庶子則固晉君之子也立雖不正則固晉人之君也使里克殺之於既立之後豈非弑其君哉今書殺其君之子則是未立之辭也且卓與奚齊皆庶孽也皆國人不君而荀息獨以為君皆國人不子而獻公獨以為子者也何獨於卓而書弑其君哉
  十年
  或問曰晉里克弑其君卓朴鄉謂卓豈有冝為君之義春秋欲著弑逆之罪故成其君臣之名者然乎曰不然也卓非弑逆之賊而大夫立之則固里克之君何俟欲著弑逆之罪而後成其為君哉卓與奚齊非有優劣也殺之者一里克也况卓為荀息所自立今欲著弑逆之罪獨成卓之為君奚齊嘗受先君之命矣反不成奚齊之為君此其故何哉吾於殺奚齊既言之矣
  十四年
  或問曰諸侯城縁陵先儒皆以詳不如城邢略不如城楚丘為義為責桓公之淺深然乎曰不然也其原二使我之也楚丘本魯邑而三傳謂之封衛縁陵非為杞而二傳謂之封杞諸儒以凡例乘之見有詳略之不同則論議蠭起矣殊不知城楚丘者魯自城也與書城中丘城郎城小榖之云同故略城邢者三國之師也不得言諸侯故詳城縁陵者諸侯也前目已見於鹹之㑹故後凡不詳不略制言之體固如此何必相較以為義哉予於城邢既言之矣
  曰季姬使鄫子來朝先儒謂魯公鍾愛其女使自擇配者然乎曰億度之辭也曰何氏謂季姬許嫁於邾及與鄫子遇使鄫子謂己者何也曰此見季姬己字疑女子許嫁笄而字之文而意之者非有所據也夫女子十有五年而笄二十而嫁雖未許嫁既笄必有字之者矣不可執一而論也
  曰沙鹿崩不係國朴鄉謂地有不係國者如楚丘不係衞縁陵不係杞然乎曰不然也山可以不係國名山大川不以封也地不可以不係國古者無不係國之邑也愚於楚丘縁陵既言之矣此得以略之
  十五年
  或問曰晉侯及秦伯戰于韓獲晉侯先儒謂不書以歸免秦伯者然乎曰不然也高氏曰不書以晉侯夷吾歸者以其即復國也
  十八年
  或問曰宋曹衞邾伐齊左氏謂納孝公先儒皆縁此立論子獨兩存其說何邪曰若納孝公經當書曰宋公曹伯衞人邾人伐齊納公子昭如莊九年魯納子糾之法或書曰宋公曹伯衞人邾人伐齊師救齊昭入于齊如莊六年魯齊宋陳蔡伐衞王人救衞衞侯朔入于衞之法今經但曰四國伐齊而不見納孝公事迹則但當據經議其伐喪之罪與其圗伯之迹及桓公伯業之淺深耳何得因傳廢經而為傳義哉且宋納孝公則二十三年齊侯何得伐宋圍緡乎然齊桓八月始𦵏必其内亂外伐而致緩者也故亦不敢盡廢傳文姑並存之而以經為主焉曰劉氏謂不書納公子昭者昭非正不與納者何邪曰使宋納不正之昭正當書以懲之如朔入于衞者可也何得削之而使人不知其故哉凡經之所書皆不與者也如一切削之則無春秋矣
  曰邢人狄人伐衞朴鄉謂狄使書人與荆人徐人江人黄人皆著其與中國接者何也曰非此之謂也春秋不可書邢狄伐衞也則稱邢人矣邢既稱人春秋又不可書邢人狄伐衞也則稱狄人矣然則狄稱人者便文也非著其接中國也且二十一年狄侵衞何不人之以著其接中國哉
  二十年
  或問曰西宫災董子劉向之言何如曰存耕得之矣其言曰仲舒曰僖公立齊媵為夫人而天災西宫劉向曰僖公立妾母為夫人入宗廟故天災閔宫仲舒則牽制於公羊齊媵先至之説向則以用致夫人而為之附㑹者也
  二十一年
  或問曰大旱莘老謂不雨者旱不為災大雩者旱未為災天旱者旱為災也然乎曰魯史記事有詳略有輕重又非一人之手故不同耳其實不雨即旱旱即不雨也安有自某月不雨至於某月而不為災之理乎又安有旱未為災而先雩之理乎此不待辨而易見者也
  曰宋楚陳蔡鄭許㑹于盂執宋公以伐宋先儒皆謂楚執之子獨取陳岳氏之說何邪曰先儒之論承左氏公羊之𡚁也陳氏之說本於經者也經不言楚先儒求之而不得故有分惡諸侯之說豈知春秋直書其事而罪惡自見之㫖哉若以為楚子造謀而諸侯從之則可也何則當時楚强而詐諸侯衰而愚惟楚令之從而不知其不可者也故楚人來獻㨗是其驗矣觀下文公㑹諸侯釋宋公益知諸侯之與謀矣故諸侯有從命之罪而楚有造謀之惡若以諸侯不知而楚自為之聖人以其不助宋伐楚而分其惡於諸侯則誣聖人甚矣
  二十三年
  或問曰齊侯伐宋圍緡先儒多責孝公背立已之恩然乎曰此左氏之辭於經則無所考也
  二十四年
  或問曰晉侯夷吾卒經在二十四年冬傳云二十三年九月杜氏徐邈之徒皆謂文公定位而後告喪春秋從赴而書然乎曰不然也左氏謂諸侯國史擇焉不精考焉不詳而遽附於二十三年之間又多為說以附㑹之則既誤矣後世求之不得遂指經以為從赴夫夷吾卒晉人立懐公是時非有内亂外伐安得不告喪而預待文公之至而後告乎借使文公入而後告喪必曰先君某以某年某月某日卒於其魯史必曰某年某月某日晉侯夷吾卒必不於來赴之日書曰晉侯夷吾卒此人情事理之常而杜徐之徒信傳疑經強為此説以求經傳之必通而不知其反誣經而惑世也諸家為說此類甚多不暇悉辨
  二十五年
  或問曰宋蕩伯姬來逆婦劉氏謂伯姬之嫁不見於經為内交不敵則不書於策今見於經為公主大夫之昬為卑朝廷而慢宗廟者然乎曰不然也伯姬嫁蕩氏事正以其常事不書也若諸侯大夫不敵而違禮則春秋當書之以示戒今反謂不敵而不書則與劉氏前所謂常事不書者自相伐矣况經書蕩伯姬逆婦本責以姑逆婦而失親迎之禮而非公主大夫之昬而書也使當時公主大夫以嫁之亦非劉氏可得而知也
  曰楚人圍陳納頓子于頓先儒皆謂一事子獨離而二之何也曰謂之一事者本於公羊榖梁而成於杜氏先儒又從而演之故其説牢不可觧獨胡氏得其㫖而辨之甚明愚既録諸本義之間矣請因其說而詳焉大凡公榖不見國史以意求之而不知其義故其說多鑿左氏嘗見國史故其說有據獨其自為說則往往附㑹而不可信耳今左氏謂令尹子玉追秦師弗及遂圍陳納頓子于頓雖無所發明葢與經不相背也杜氏乃自為其事曰頓迫於陳而出奔楚故楚圍陳以納頓子不知杜氏何所據而為此言邪葢億度之辭耳先儒觧經據經觀理可也而捨經以求傳甚則又捨傳而求注則其事愈紊而其義愈乖矣夫陳一國也頓亦一國也頓既非陳屬邑楚人納頓子于頓可也何必圍陳哉且陳之見迫於楚久矣楚納頓子陳人曷敢與争必待圍陳然後納之乎不特杜氏無所據而求之事理又有不通者也况公羊謂不言遂為兩之榖梁又謂納頓子者陳也其說固陋尤不可宗吾故斷然以為胡氏之得其㫖也
  二十六年
  或問曰楚人滅夔以夔子歸先儒以楚夔不名為義何也曰以楚不名為義者據衞侯燬滅邢也彼或知燬爲衍文則自無此論矣以夔子不名為義者先儒不一其說趙氏謂時未與魯通莫得知之爾孫氏謂略夷狄劉氏又謂黜楚而伸夔夫楚滅夔已赴於魯矣不可謂未與魯通也齊滅赤狄潞氏以潞子嬰兒歸潞子既名不可謂略夷狄也楚滅同姓其罪顯矣夔不死社稷而與楚歸亦不為無罪也使夔而縮春秋伸夔亦不在不名荆敗蔡師以蔡侯獻舞歸蔡侯無罪也而卒以名數者皆所不通則吾所謂史有詳略與春秋脫之者近之在來者擇焉
  二十七年
  或問曰公㑹諸侯盟于宋先儒謂魯欲觧宋圍故此盟為僖之功何也曰公榖註有觧宋圍之說先儒不察遂以為功耳葉氏之說甚明則既附於本義矣而杜氏康侯亦曰公與楚結好故往㑹盟其地以宋者宋方見圍無嫌於與盟公之罪亦著矣獻可亦曰案左氏二十八年楚子使子玉去宋又子玉曰君復衞侯而封曹臣亦釋宋之圍以此言之宋圍不觧也葢公不救宋而往㑹從楚之諸侯為盟於宋故明書以示義則其説愈明矣今以經文觀之如釋宋圍經當書曰公㑹諸侯盟于宋釋宋圍如書公㑹諸侯盟于薄釋宋公之法今經但曰盟于宋則非觧宋圍審矣曰張氏謂經曰㑹諸侯不曰㑹楚使公從夷狄之罪必待考而後見者何也曰諸侯親者也楚則大夫也經曰㑹諸侯則楚在其中矣何必復生義哉
  二十八年
  或問曰晉侯侵曹晉侯伐衞朴鄉謂特出晉爵而不厭其辭之繁為予伯之辭然乎曰不然也晉侯侵曹故稱晉侯既而晉侯又伐衞故亦稱晉侯若晉使卿則書名氏使微者則書晉人此史氏不易之定法而孔子因之者也苟特出晉爵為子伯之辭則晉侯殺其世子申生而特出晉爵者亦將予之乎且晉之侵曹伐衞將以攻楚師而覬一勝也若王者之師則安用此術哉聖人亦何所取而予之乎其後城濮之戰亦以出齊爵晉爵為説亦其舊習之未盡除也
  曰公子買戍衞不卒戍刺之高氏張氏諸儒多謂懼晉以殺買者然乎曰予於左氏既辨之矣知左氏之謬則諸儒之説不待辨也曰諸儒皆謂公子買知難而退為無罪子獨不然何歟曰買為魯之懿親知勢之不敵與義之不可而不能諫既已受命而往戍衞矣又復畏死而逃歸是進退皆無義也惡得無罪哉故惟吕氏謂買戍衞而不卒戍罪也刺之則過矣為近之而義有未盡耳予故因其説而足之非敢自求異於衆也曰康侯之説何如曰康侯之説雖無甚牴牾然不言戍衞之罪僅可施之殺大夫之義耳曰莘老謂春秋書刺者二公子偃不書所刺之罪而公子買著不卒戍之迹為偃則當刺而買在可恕何也曰不書所刺之罪者止譏専殺大夫也書所刺之罪者兼譏不當戍衞也故不卒戍不特譏買而多譏魯此一事兼二義者也讀者特不察耳
  曰公朝于王所先儒皆言晉文致天子而公朝之春秋婉而成章故不見於踐土之盟而見於此然乎曰不然也三傳惑之而讀焉者不察也予於左氏傳踐土之盟已略言之邦衡之説可考也况此不言諸侯而但言公朝於王所其事又益明矣今以事理觀之晉文方假尊周之名以令天下惡有呼天王曰王來吾将朝矣豈足以服諸侯哉曰然則晉文何以謂之譎也曰晉文之為固有譎者矣如侵曹伐衞執曹伯以致楚之類是也而非召王之以下闕文

  曰杞伯姬來先儒謂為魯莒釋怨然乎曰經不言其故而傳亦無攷億辭也
  三十年
  或問曰衞殺其大夫元咺及公子瑕先儒謂公子瑕未聞有罪而殺之元咺立以為君故衞侯忌而殺之也然不與衞剽同者是瑕能守節不為國人之所惡也故經以公子冠瑕而稱及然乎曰不然也為此説者惑於左氏云元咺歸立公子瑕之一語也劉氏固己辨其妄矣使公子瑕為元咺所立而不辭惡得為無罪哉惡得為守節哉其曰不為國人之所惡亦意之之辭耳瑕苟自立則既三年矣使其仁如堯舜孔子亦将正名其僣竊之號安得以不為國人所惡而去其號特冠以公子哉其稱及乃書法當然亦非無罪而書及也曰高氏謂經書於衞侯未歸之前若不罪衞侯者葢以二子之禍皆晉文為之也者何也曰二子之禍固晋文之為然孔子不過據舊史先後而録之非衞侯既入而殺咺與瑕孔子特易其先後以歸晉文之罪也今觀經文事勢及左氏事跡乃衞侯殺咺與瑕而後入衞侯雖無大罪而義則未盡也曰葉氏又謂執衞侯稱人不以為伯討為定晉侯之罪復國加之名為定衞侯之罪自晉歸以復書為定元咺之罪立踰年不稱君為定瑕之罪何也曰此惑於一字襃貶之失也夫四人者固皆有罪矣然衞侯之罪輕而瑕之罪不可考讀春秋者當於事上觀之不可於一字求義也春秋執諸侯大夫者皆稱人不可謂定晉侯之罪曹伯襄無罪復國亦稱名不可謂定衞侯之罪諸侯大夫歸國者多以復書不可謂定元咺之罪瑕實不為君故稱公子不可謂定瑕之罪四人之事昭如日星然不求之大體而求之一字之間則四人之罪反得以匿矣非學春秋之法也
  曰衞侯鄭歸于衞翼之諸儒謂不書復歸而書歸者葢殺咺與瑕之禍晉文為之故無惡文也莘老諸儒又謂不書復為禀命於天王與新封者同也陳洙氏又謂不書復為晉文以私憾遂執衞侯故不曰復歸以原其情也此皆以不書復歸為善辭至高氏諸儒則謂衞納玉於晉晉為之請以免衞侯夫委罪人於天子而又私釋之故不言歸自京師又不言復為不與其復也此以不書復為惡辭也至葉氏諸儒又謂衞納玉得歸故不得以京師言為天子之病至存耕諸儒則為曹伯負芻書歸自京師是加京師以奉賊之辭一有王命而歸為大順故書以易辭豈得以不言自京師為罪諸説紛紛子一切略之無乃太簡乎曰春秋命辭固有重輕有繁殺學者當先考春秋之事次觀春秋比事之意然後察乎命辭輕重繁殺之間則聖人之意庶乎可窺其一二矣若但求一字之褒貶與前後所書之凡例以立論焉吾恐舍其本而究其末緦麻之察而三年喪之不務也自晉侯伐衞屬辭比事至此凡八書而見義故衞侯鄭歸於衞乃卒事也不比事而觀王伯之盛衰君臣之相勝為春秋之大變乃拘拘於復歸與自京師一字之間宜其説之紛紛而徒足以亂春秋也夫魯史有詳略則春秋亦詳略先後事迹有不同則春秋亦不同必欲執彼以例此則反泥而不通矣今衞侯之執雖歸之京師當時或晉侯共釋之或晉侯使京師釋之則魯史書其實孔子亦據其文而録之安得自改之哉吾故曰拘拘求之一字之間者亂春秋者也
  三十一年
  或問曰取濟西田孫氏謂復侵地也濟田本魯地高氏謂嘗為鄰國所奪不識所謂鄰國者誰也曰以理推之知其為復鄰國之侵地但前事既逺不可得而考也唯以為曹田則斷不可爾
  曰四卜郊不從乃免牲猶三望子既取公羊劉氏三卜之説矣然高氏則謂郊不過二卜也上辛不吉則卜中辛又不吉則不卜而用季辛焉者何也曰古禮既廢後世記禮者各有所宗而是非卒難立辨然先王以義起禮而義者人心之不可泯者也故猶可以義斷其得失若二卜不吉不卜而用季辛則季辛之日能知上帝之必饗乎不能必上帝之饗而祭之則是虛文而已曰三卜而得禮則襄七年三卜郊不從乃免牲春秋何以復書也曰古先聖王之事天也誠義兼盡龜筮依人而行豈有不從者哉今三卜而不從則神不饗非類斷可知矣况魯不當郊而郊者乎然則三卜豈非非常之事乎但比之四卜五卜者為少輕耳曰魯之郊孟獻子以為祈農者然乎曰劉氏固嘗辨其妄矣劉氏曰彼見郊不過三月則以為啟蟄聞配用后稷則以為祈農事何其陋於禮也曰三望之説鄭氏有以海岱淮言之矣杜氏劉氏有以分野之星及境内山川言之矣子獨取於公羊之説何也曰望者逺望而祭之若其境内山川則不曰望矣唯魯僣用天子之郊故用天子之望若鄭杜之説乃諸侯事宜故孫氏曰據鄭杜止祭其封内况海河淮非魯封内又諸侯無祭分野星之事且魯所僣天子葢四方之中祭其大者三耳故惟公羊之説比諸説稱長然於禮經無考亦不敢質言也曰公羊諸儒多謂中禮曰牲傷者曰牛子獨取朴鄉之説何也曰詩書禮言祭天者皆曰牛也豈皆傷者乎禮曰帝牲必在滌稷牛唯具夫以天下養而祭其祖豈以牛之傷者祭之乎又禮曰天地之牛角繭栗宗廟之牛角握則亦各有所宜爾夫天與祖對雖有尊卑之殊然主祭者之心豈有二哉吾故斷然以為非傷者也
  三十三年
  或問曰晉人及姜戎敗秦師于殽劉氏康侯張氏王氏皆謂公羊無師字為狄秦者然乎曰不然也一字褒貶之弊也夫楚秦呉越皆夷狄也春秋嘗書楚師敗績矣於時楚伐齊圍宋豈非夷狄乎而卒言師由是觀之其為狄之之道在其事而不在師之一字也愚於三傳辨之矣











  春秋或問卷四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或問卷五     元 程端學 撰
  文公
  元年
  或問曰𦵏我君僖公先儒謂凡崩薨卒𦵏人道始終之大變不以得禮為常事而不書其或失禮而害於王法之甚者聖人則有削而不存以示義然乎曰其曰崩薨卒𦵏不以得禮為常事而不書子於隐元年益師卒三年宋公卒既言之矣其曰聖人削害王法之甚者以示義則未之辨也夫所謂削害王法之甚者以示義其晉文召王以諸侯見之謂歟此三傳之妄而先儒誤信之者也夫春秋一經皆非常之事苟聖人削害王法之甚者則將持害王法之輕且小者以示義此理之不然者也夫害王法之甚者莫如弑君其次莫如用諸侯其次莫如滅國取邑其次莫如専征伐生殺春秋皆一一書之何獨於召王諱之且後世儒者觀傳文而謂其削之也假令春秋而不有三傳則削之者不可得而知矣然則聖人預知三傳之将作而先為經以待之乎夫春秋大義炳如日星三傳且其一助耳而其間晦盲㫖意破碎文義者不可勝數學者不求之經而求之傳宜其有此説也嗚呼惜哉曰莘老又謂春秋十二公卒𦵏之見於經者十一天王使人㑹之者一僖公而已春秋之王一十三公㑹𦵏者二而臣㑹𦵏者二不㑹𦵏者九春秋一切著之用見周不君而魯不臣者然乎曰莘老既自謂春秋常事不書矣何獨於此及其説哉夫天王㑹僖公𦵏正以其不當㑹而㑹也故書之耳若㑹而得禮何書之有魯之㑹𦵏天王亦然其間或以見𦵏之遲速或以見諸侯不往而遣大夫皆有為而書若於此數之謂天王一㑹魯𦵏魯五㑹𦵏天王而已則聖人以為常事而不書者莘老不得而數矣豈不誤哉若莘老謂見魯史取其常事與非常者槩數之則可云爾已矣
  二年
  或問曰自十有二月不雨至于秋七月子既辨於僖二年之不雨而有間矣然趙氏謂不雨告廟者則每時書之不告廟則通言之然乎曰此亦榖梁憂雨不憂雨之意而變其説者也伯循生於千載之下其告廟不告廟詎能知之就如其説則一時一告廟也若一月一告廟又将月書之乎葢不通之論也曰先儒又謂書不雨至于秋七月而不曰至于秋七月不雨者葢後言不雨則是冀雨之詞而非文公之意不書八月雨見文公之無意於雨不以民事繫憂樂者然乎曰此亦因榖梁而深求其意廣符其辭者也夫經書自十二月不雨至于秋七月文從而意順乃製言之體若曰自十二月至于秋七月不雨雖亦可通但文義慳澀豈若經文得自然之妙哉况此本魯史之辭孔子因而不革者乎讀春秋者固當句句而玩之然求之太過則簡易明白之㫖失而艱深晦昧之意生眞近世之大病學者可復蹈之哉
  四年
  或問曰逆婦姜于齊孫氏諸儒謂此公逆婦姜于齊以其成禮乎齊故不言公以諱之然乎曰此榖梁之説劉氏既辨之矣曰啖氏趙氏莘老朴鄉諸儒亦謂稱婦姜為已成婦不言逆女為成禮乎齊者何也曰據經止書公如晉及晉侯盟不見成禮乎齊事迹且春秋稱婦姜者三宣元年遂以夫人婦姜至自齊成十四年僑如以夫人婦姜至自齊他如僖五年宋蕩伯姬來逆婦僖三十一年杞伯姬來求婦皆以婦言之豈皆先成禮者哉葢稱婦者有姑之辭也非以成禮而稱婦也曰然則先儒又謂不稱夫人不可為小君奉宗廟者何也曰春秋書至始稱夫人其始逆者無姑稱女有姑稱婦常法也不可以不稱夫人立論也曰趙氏謂有姑之辭自施於書至之例何也曰杞伯姬來求婦蕩伯姬來逆婦於時已可稱婦矣何待書至然後婦為有姑之辭乎曰先儒又謂往逆稱夫人國不書至為禫制未終思念娶事方逆也而已成為婦未至也而如在國中者何也曰禫制未終而思念娶事其已見於公子遂如齊納幣之時大凡入國書至各有其故故者非常之謂也此非常已見於逆婦姜之文矣其至無故故不書耳何必以不書至立論哉且十一公之夫人皆書至乎抑亦有不書至者乎此不待辨而其義曉然者也其曰思念娶事方逆已成其為婦未至而如在國中則是架空生義似聖人虛加之名以譏喪娶如此觧經徒使人游心荒唐之鄉而無所據守所謂不唯無益而又害之者也
  六年
  或問曰閏月不告月猶朝于廟葉氏謂閏月附月之餘日先王告朔而不告月然乎曰不然也此公榖之說也劉氏既辨之矣請即葉氏之説而申之葉氏曰此與不郊猶三望仲遂卒猶繹之辭正同愚謂不同也猶三望者僭禮也郊僭矣今不郊而猶三望可以已而不已之辭也繹雖非僭然卿卒不可以繹而猶繹亦可以已而不已之辭也今朝廟禮也此可已不已之辭矣經意若曰閏告月禮也文公始以閏而不告月猶朝謁于廟夫既朝謁於廟而不以告月失禮矣今葉氏乃曰與猶三望及猶繹同然則謂朝廟非禮可乎謂可以已而不已乎葉氏又曰玉藻謂閏月則闔門左扉立於其中故天子不以朝羣臣明堂不為正堂各於其月之堂闔其門之左扉而居之愚謂明堂之制左右前後具四時四分為三以具十二月閏既無定月自然無定處閏既非十二月之正自然闔左扉而居其所閏之處非謂獨於閏月閉口吞聲不視民事也葉氏又曰斗指兩辰之間而無是朔安得有月愚謂閏月斗雖指兩辰之間而閏月晦朔日月未嘗不合日月之合既同常月閏月之事既不可廢天子既以閏月頒之諸侯諸侯安得不以閏月告其祖廟哉此公榖葉氏泥於經不書朔而書月之一字而為此説而不知其違經之逺也曰木訥諸儒皆謂猶朝於廟為幸其不已之辭者然乎曰其意厚矣近乎愛禮存羊之意矣然非春秋之㫖也凡春秋所書皆譏也皆非常也無幸其不已之意也今即此事而觀朝廟為告月既不告月而猶朝廟非禮也雖然朝廟惡可并廢之哉此盖為不告月而及夫朝於廟之事也先儒見朝廟之不可廢也遂有幸其不已之辭豈知春秋所重者在於不告月哉愚於本義既言之矣曰東萊又謂閏月不告與四不視朔為公有疾也有疾而四不視朔是無疾而不視朔之源閏月不告是常月而不告月之端何也曰其曰閏月不告月是常月不告之端可其曰有疾而四不視朔是無疾而不視朔之源不可盖疾病之來雖聖賢不能免使實有疾雖十不告月十不視朔春秋不譏唯其無疾而閏不告朔不視也故春秋書之聖人豈強人力疾而行事哉
  或問曰公㑹諸侯晉大夫盟于扈莘老謂春秋大夫盟者二莊九年公及齊大夫盟于蔇及此晉大夫是也齊襄被弑而無知已討小白未入而齊方無君齊大夫來盟以紓國難晉靈尚幼不能盟晉大夫來盟以紹先君之業皆不可不假一時之權故得免焉而不名然乎曰不然也二者如可免則春秋削而不書矣凡書之者皆不免者也夫春秋正義明道豈肯計一時之功利而假人以非禮之禮非義之義哉且莘老論大夫之不名者然也若夫諸侯之不序國爵亦可曰免之乎夫蔇之盟本魯莊欲納子糾而為盟其罪在魯君扈之盟乃晉大夫擅權欲伯諸侯而為盟其罪在晉大夫苟俱免之則罪之輕重無等情之淺深無擇矣曽謂聖人肯如是乎故曰不然也曰朴鄉謂此與十五年十七年皆略而不序為莫有主是盟之辭齊桓未盛晉伯不競則雖序齊晉於諸侯之上而必書曰同盟者未純乎主伯之辭也其説何如曰尤不然也晉靈雖幼不能主盟然其大夫主諸侯之盟矣苟大夫不主諸侯之盟則遣使而㑹諸侯者誰歟既莫適為主則此盟無益也設使莫適為主人何妨列序諸侯之爵與晉大夫之名乎且十四年新城之盟又誰為主而列序宋陳衞鄭許曹之爵與晉趙盾之名乎况同盟者齊晉竊天子殷同之盟而非未純乎主伯而謂之同也夫二幽雞澤之同盟果齊未盛不競之時乎故曰尤不然也
  九年
  或問曰夫人姜氏至自齊劉氏謂出入有禮則可以致出入不以禮則不可以致此其歸寜為有禮然乎曰不然也如有禮春秋且不書矣惟其無禮故志之也夫常事不書劉氏嘗自言之矣至此則謂出入有禮是常事也豈不自戾哉曰先儒又謂其行非禮以不致見其罪夫人初歸為文公越禮故削而不書至示誅意之法矣今此書至者又以見小君之重一國之母儀而可以動揺乎出姜至是不安於魯故特書至以示防㣲杜漸之意然乎曰不然也夫春秋以書至見罪未聞以不至見罪也且不至者後世不可得而知也苟以不書見罪則書者皆無罪春秋何必作哉且小君固一國之母儀而不可動然不在書至見也夫出姜不安於魯其防㣲杜漸之意亦已見於前二年公子遂納幣與四年迎婦姜於齊之日矣此其書至特其中事爾曰然則文姜哀姜何以不致邪曰彼淫奔者何有於告廟冝魯史之不書也魯史不書孔子安得自加之哉且其罪惡已見於㑹享如師之文何必以書至見義乎
  曰秦人來歸成風之襚葉氏有謂死三日而斂則含襚有不及其尸者矣先王待人以情而不責人以事故有既𦵏而至含於蒲席者稱其情而為之也而左氏反謂惠公仲子賵為貶不及尸榖梁謂成風之含賵為貶不周事者皆妄也其説然乎曰不然也禮固有含於蒲席者謂其匍匐而至而弗及者也在日月之間可也豈有六年之久而始致襚子孫即吉已三年矣何謂稱其情而為之哉
  十年
  或問曰楚殺大夫冝申木訥諸儒謂冝申謀殺穆王是討弑君者而稱國以殺人書其官不曰楚人殺冝申者為穆王即楚世子商臣弑君父者也故春秋以無罪書之然乎曰不然也晉里克殺其君之子奚齊又弑其君卓然不以討賊殺之故春秋書曰晉殺其大夫里克今冝申之事左氏未可盡信也設使可信宜申不過自作亂耳未必眞有意討商臣弑君父之罪也春秋何為遽赦之哉且宜申謀弑耳春秋未嘗書楚宜申弑其君商臣也何為即書曰楚人殺宜申哉又稱國以殺與不去其官之説吾所不觧也其書曰殺其大夫者以其専殺大夫而責其君耳非以其臣之賢而不去其官也苟以其臣之賢而不去官則春秋凡書殺其大夫者皆賢大夫乎且如晉先都士縠箕鄭父左氏謂皆作亂者也何為亦書其官乎
  十二年
  或問曰子叔姬卒高氏謂未及嫁而死自十九以下皆為殤與成人之禮有差而文公卒之過於常制故譏之然乎曰不然也凡過禮者皆比事以見義今書子叔姬卒之後不見過禮事迹何可妄意之邪
  曰季孫行父帥師城諸及鄆杜氏孔氏謂鄆莒魯所争者城陽姑幕縣南有貟亭貟即鄆也以其逺逼外國故帥師城之張氏亦謂即鄆州須城縣也其與成四年冬城鄆之鄆異矣子獨以為即成四年之鄆者何也曰以事理考之而知三家之誤也盖春秋有東鄆有西鄆東鄆莒附庸邑非莒邑也劉氏葉氏嘗辨之矣西鄆乃魯邑也文公時魯未嘗取莒附庸鄆至成九年楚人入鄆乃莒附庸之鄆也襄十二年季孫宿亦入之昭元年魯始取之而疆鄆田耳今城諸及鄆之鄆當為西鄆故曰即成四年冬所城者也左傳成十六年晉人報季文子公待于鄆者亦西鄆也於後齊侯取鄆居昭公者亦西鄆也使今所城即莒魯所争之鄆則春秋前無取鄆之文後此成九年楚當伐魯入鄆不應伐莒入鄆襄十二年季孫宿救台不應自入魯鄆且鄆既入魯昭元年魯不應再取鄆而疆鄆田此盖三家泥於行父帥師之文遂以為即莒魯所争者耳不可不辨也
  十三年
  或問曰大室屋壞常山高氏諸儒皆為變異不可不謹天人之際然乎曰不然也理之所無而有者變異也理之所有而有者非變異也凡屋久而不修則壞此理之所有者也國君有民土則有財用非庶民者可以貧富言也文公為千乘之君而不修宗廟至使屋腐而壞論者不責夫人之不修而委之天之變異使後世人主怠於事而付之天者必斯言也
  十四年
  或問曰齊人執單伯齊人執子叔姬常山諸儒皆謂不獨罪商人也齊人不討賊俱北靣而事之致執其君母齊人均有罪焉故春秋書曰齊人執子叔姬然乎曰不然也此就人字生義者也正一字褒貶之𡚁也夫齊人不討商人固有罪矣然不在書人字見義也果書人字以見義則齊人執陳轅濤塗齊人執鄭詹亦可罪齊人不計賊乎豈知凡執人者史法皆書人乎
  十五年
  或問曰宋司馬華孫來盟先儒以為不稱使非君命然乎曰楚屈完來盟于師當是時亦可謂非君命乎盖當時至魯而旋為盟或史有詳略聖人不得而妄加焉爾何必以為義哉
  曰單伯至自齊劉氏謂賢之貴之孫氏謂無罪見執然乎曰不然也單伯書至見此事之終也單伯始則不輔魯君討商人弑逆之罪而阿順㫖意求叔姬以見執辱終則僥倖見釋而得歸何賢何貴何無罪哉
  曰諸侯盟于扈左氏無能為之説已見於辨疑矣先儒又謂不足序而略之與狄之而不序者何也曰此亦無能為之意而少變其辭者也夫諸侯之㑹盟罪莫重於成宋亂而取賂又莫重於逆王命而納衞朔又莫重於伐鄭而納突其他㑹盟侵伐悖理傷道難以數舉者皆列序諸侯之目焉何獨於此略之狄之哉盖求其説而不得從而強為之辭者也
  十八年
  或問曰公子遂叔孫得臣如齊先儒謂變文書介副者然乎曰此踵榖梁之𡚁而未能革者也夫聖人因魯史之舊辭以見是非安得變文書介副乎當時得臣雖不若遂之得權然皆卿也安得卿為介哉今以理勢推之遂有奪嫡之請欲明其非一己之謀以取齊侯之信故挾之以行耳若得臣止為介副乃常事也春秋安得而書之












  春秋或問卷五
<經部,春秋類,程氏春秋或問>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或問卷六     元 程端學 撰
  宣公
  元年
  或問曰齊人取濟西田先儒皆謂書取以蔽罪於齊然乎曰說者謂夫子改魯史之文乎非也春秋之辭魯史之舊也史氏肯書曰以濟田賂齊乎但曰齊人取之耳孔子亦因其辭而見義焉則魯宣之賂齊齊惠之利魯其罪皆不可掩豈在一字之間哉
  曰楚子鄭人侵陳遂侵宋朴鄉謂書楚子伯楚子也楚而能伯春秋安得不伯之然乎曰春秋不以爵氏為襃貶朴鄉固已言之矣何為頓忘之也三年復書楚人使鄭何故又不伯之邪四年復書楚子伐鄭忽又伯之其冬復書楚人伐鄭忽又不伯之聖人豈其喜怒之不常哉蓋春秋之初楚凡稱國稱人者君臣同辭以其猶有夷夏之辨也春秋之中夷狄漸同中國凡稱楚子者皆其君稱楚人者皆其臣據舊史録之付後世公論而已矣使聖人而伯楚子則内夏外夷之義不㡬於廢乎
  曰晉趙盾帥師救陳張氏謂陳無罪蒙伐當救宋有弑君之罪不當救故略之然乎曰不然也此見左氏有救陳宋之文而經不書宋故為此言而不知晉興師救陳之時楚未侵宋也且春秋書其事以見義不聞略其事以見義者也苟略其事以見義將使後人髣髴想像曲生意義不可窮已豈聖人之為哉
  二年
  或問曰葬匡王莘老謂宣公自往而常事不書康侯謂微者往㑹為魯不臣孰然哉曰二者吾不能知也春秋書曰叔孫得臣葬襄王吾知其為叔孫得臣也叔鞅葬景王吾知其為叔鞅也今經不書故不能知也所可知者前書王崩而魯郊後書葬匡王而不及七月耳春秋據事直書後世亦據事觀理揣量測度春秋之所無者春秋之蠧也
  曰楚子伐陸渾之戎先儒皆以問鼎為義子一切削之何也曰據經但言楚伐陸渾之戎不見觀兵問鼎事迹若為左氏作傳不妨論之若解春秋未暇及也
  四年
  或問曰鄭公子歸生弑其君夷先儒謂捨公子宋而以弑君之罪歸之歸生然乎曰不然也信左氏之過也吾於辨疑既言之矣夫弑君者果公子宋乎史當直書之孔子不革也果歸生乎史亦當直書之孔子不革也書曰殱厥渠魁脅從罔治若公子宋造謀而脅歸生則宋為渠魁也歸生懼而從之則歸生脅從者也有治獄者治此二人歸生固所不免亦豈得捨公子宋而獨治歸生哉此人情天理所不可誣者也而謂孔子然乎曰書所謂脅從者謂在下之人爾歸生已得兵權可以不從而從之故歸之罪也曰宋與歸生並為貴戚之卿孔子安得反舍主謀之賊而獨罪聽謀者哉
  五年
  或問曰齊髙國来逆子叔姬先儒多謂公畏齊而成昬然乎曰於傳有之於經未見其實然也
  八年
  或問曰辛巳有事大廟仲遂卒于垂壬午猶繹萬入去籥先儒皆離而為二子獨合而一之何也曰有事于大廟仲遂卒于垂無譏也為猶繹起也安得不合而一之哉曰髙氏謂當祭不以凶事告遂卒於郊外而遽赴于廟中者非譏乎曰辛巳之日不言廢祭不言去樂則正祭之時告與不告不可知也其所譏者次日之繹耳安得譏其赴于廟中哉曰書仲氏譏世卿子既言之本義矣安得無譏哉曰春秋大義兼小義正義兼餘義者多矣豈可以小者餘者兼其大者正者而自為一事哉
  曰己丑葬敬嬴雨不克葬庚寅日中而克葬劉氏有慎終追逺人情不忍遽之論引雨霑服失容則廢朝㑹以為證者何也曰此左氏之意康侯嘗辨之矣康侯曰喪事即逺有進無退潦車載簑笠士喪禮也且公庭之於墓次其禮意固有不同者矣曰劉氏謂潦車載簑笠固未葬禦雨之用爾曰未葬禦雨則中塗不停矣既至墓所亦當有覆墓之屋若今草舍之為豈得恝然不顧使雨水泥潦汚濕所穿之壙哉特禮書偶不載此耳且春秋不書常事劉氏嘗自言之若不克葬為得宜則春秋不書吾於左氏既言之矣曰康侯所謂敬嬴逆天理而大雨不克葬為著咎徴者豈非一義乎曰敬嬴之逆天理固也然雨者四時常有之物非震雷疾風之為天變也據經但言雨不克葬是當責人事之未備不敢謂之天道之變常也
  九年
  或問曰秋取根牟髙氏謂根牟莱邑公不與伐而乘危取邑然乎曰不然也春秋有定法使根牟屬莱經當書曰伐莱取根牟豈有不伐而歸邑之理又豈有齊伐莱而魯得邑之理又豈有經不繫國之理三者皆理之所無故曰不然也若曰齊伐莱於夏而取根牟於秋或可通爾
  曰晉荀林父帥師伐陳左氏謂林父以諸侯之師則既見於辨疑矣而髙氏乃謂不書諸侯之師者諸侯不與其伐陳也何也曰書其事以見其不義春秋之義也削其事使後人因傳以生義豈春秋之義哉
  曰陳殺其大夫泄冶先儒謂泄冶不能早諫而至於殺身故其罪累上而以國殺然乎曰不然也後世觀傳而起疑也於經無有也夫史有詳略或稱國焉或稱國稱爵焉或稱國稱人焉後人求其說而不得適觀左氏之文而知泄冶之事則歸罪於不能早諫以售夫稱國以殺之說夫經之作豈待傳而始見其義哉經之本義在於專殺大夫而亟於見弑也且泄冶幸有其事爾若他無其事而稱國以殺說者何以措辭乎夫泄冶不能早諫固可譏也其不賢於不諫者乎今有人焉能諫而被殺乃不責夫殺諫者反責諫而被殺者豈公論哉吾知此說之所自矣左氏載孔子曰民之多辟無自立辟先儒所以有此言也豈知左氏之謬哉
  十年
  或問曰齊人歸我濟西田常山東莱有曰此特曰我者獨此魯地也若齊人歸讙及闡齊人来歸鄆讙龜隂田皆魯侵諸侯而得之故不言我其說然乎曰不然也若此者皆一字襃貶之餘習也我也者魯史之辭也夫劉氏安知讙闡鄆龜隂之必為魯侵諸侯者乎但由我之一字而知濟田之本為我則春秋有曰我入祊者果我之祊乎春秋之時魯侵諸侯以廣其國至孟子時方五百里則四鄙皆他國之邑也然春秋每書曰某侵伐我某鄙也康侯固已辨之矣曰然則康侯謂書我為相親愛惠遺之意朴鄉謂書我為内有欲之之意然乎曰不然也我者魯也内辭也苟以我為親愛惠遺與内有欲之之意則凡書某國侵伐我者亦親愛惠遺與内有欲之之意乎曰然則張氏師氏東莱謂不曰来為如齊請之者然乎曰不然也以濟西田賂齊者宣公也宣公於齊俛首服事之不暇既賂之矣復敢請之以激齊之怒不近人情矣曰然則劉氏所謂有齊濟魯濟此言歸我為魯濟者然乎曰不然也宣公即位以賂齊者魯濟田也今齊歸之即知其為魯濟田矣何必辨齊濟之名乎獨榖梁杜氏所謂受於齊者為近之何者以其書於公如齊之後也然趙氏又謂但言歸我則知其来也省文耳哀八年歸讙及闡豈是公自受乎愚故於本義存疑而不敢決者此也凡此既非大義所繫雖不辨可也惜夫說者捨大求小得一而失二也舉其一端以見其餘云爾
  曰天王使王季子来聘許翰謂自是王靈益亡王聘益輕春秋王聘不復録者然乎曰不然也魯史無其事爾使有之當悉書也何以知之諸侯㑹盟侵伐弔聘卒葬既悉書之何獨於天王之聘不書哉
  曰齊侯使國佐来聘杜氏謂既葬成君故稱君命使者然乎曰不然也胡氏東莱已辨之矣胡氏曰雖葬先君尚為嗣子蓋未踰年未成君也杜氏謂既葬成君失之矣東莱曰成君在踰年而不繫乎葬文已葬而子惡猶以子稱卒非既葬乎
  曰書饑莘老謂言饑則五榖不登然乎曰予於其言不無疑焉春秋書饑而言五榖不登則春秋書大饑何以為辭乎曰髙氏謂鄰國亦無可告糴然乎曰予於其言不無疑焉春秋但書魯饑而已謂之公私無積可也若鄰國有無則吾不能知也
  曰楚子伐鄭先儒有曰九年楚子伐鄭稱爵者貶詞也以下書晉郤缺帥師救鄭則罪楚可知矣此年楚子伐鄭稱爵者直辭也以傳書晉士㑹救鄭逐楚師而經削之則責晉可知矣然乎曰不然也此信傳之過而不顧夫理者也夫夷狄猾夏晉能救之雖不免大夫專兵之罪然猶有攘夷狄之功焉救鄭而敗猶當書之況救鄭而逐楚師矣經豈有不書者哉故曰信傳之過而不顧理者也夫三傳一字之貶固無足信然三傳猶曰本某爵也以某罪貶而人之今九年十年經皆曰楚子先儒一以為貶辭一以為直辭學春秋者何所據哉
  十一年
  或問曰楚子陳侯鄭伯盟于辰陵先儒謂晉齊魯不謀少西氏之逆而楚人能謀之為禮失而求之野與夷狄之有君然乎曰不然也夷狄猾夏無禮之甚無君之人猶可與之邪且徴舒弑君之前楚之爭陳鄭久矣其志蓋欲并吞中國也况楚之盟陳鄭在夏而殺徴舒在冬固非一時之事又楚之殺徴舒不過假義遂欲與納公孫寧儀行父云爾非有正義討亂之心也三國固可責烏得妄與楚哉
  曰晉侯㑹狄于攅函杜氏謂晉侯往㑹之故以狄為主然乎曰其曰晉侯往㑹之是也其曰以狄為主非也劉氏嘗辨之矣曰文不可得言晉侯狄㑹于攅函故云㑹狄耳譬如曰公㑹戎于潛尚何可疑哉而以謂使狄為主也即以此為使狄為主者公㑹戎于潛亦使戎為主乎此劉氏之說也吾於榖梁亦言之矣
  曰楚人殺陳夏徴舒丁亥楚子入陳納公孫寧儀行父于陳先儒謂殺徴舒討其賊為義舜之徒也取其國為貪蹠之徒也何也曰討徴舒取其國皆蹠也惡得為舜之徒哉曰弑君之賊人得而誅之何間於夷狄而以蹠目之邪曰視其迹舜也察其情蹠也夫春秋誅意别嫌明微不使偽亂真楚殺徴舒非其情也將入陳納二亂賊假討賊之名也使不入陳不納二亂賊者君子察其由猶未以舜許之也殺徴舒入陳納二亂賊著之經矣君子安得而許之哉昔里克弑其君卓晉人不以討賊誅里克春秋書曰晉殺其大夫里克齊商人弑其君舍齊人不以討賊誅商人春秋書曰齊人弑其君商人况楚人假討徴舒名為入陳納賊之地君子安得許之哉故曰皆蹠也非舜之徒也曰先儒謂殺徴舒而終之以利則亦蹠之徒矣亦何害於立言哉曰使楚之始也果以討賊伐陳其卒也見利而動遂入陳而納賊誠若先儒之云今也假討賊而入陳納賊則其討賊也蹠而已矣何足辨哉
  十二年
  或問曰楚子圍鄭先儒有曰楚子既已克鄭矣不書入而止書圍以楚能討陳之亂故從末減然乎曰不然也春秋紀實事以見義者也未聞改易名實以掩人之罪也夫楚殺徴舒與圍鄭二事何有干渉而為此說哉夫春秋有功見功有罪見罪使楚殺徴舒實有其功今其入陳尚不可掩況其殺徴舒本為入陳納二惡哉且夷狄猾夏春秋所為作也而可曰與之乎此信傳之過也子既辨之矣
  曰楚子滅蕭先儒有曰假討賊而滅陳春狄以討賊之義重也末減而書入惡貳已而入鄭春秋以退師之情恕也末減而書圍是與人為善之德至是滅無罪之國雖欲赦之不得也故傳稱蕭潰經以滅書斷其罪也其說然乎曰不然也聖人未嘗誣人之惡亦未嘗妄稱人之善故曰吾之於人誰毁誰譽如有所譽者其有所試矣其於譽且有所試其於毁肯誣之哉楚之於陳入之而已實未嘗滅也何以知之楚既入陳而陳復見於春秋則非滅也審矣聖人安得誣楚以滅陳哉其於鄭也圍之而已實未嘗入也左氏之言違經逺矣學春秋者不信經而信傳故有是言也今其滅蕭實夷其社稷收其土地春秋不書其滅而何哉左氏之言復與經違謂蕭激楚怒而楚圍蕭自潰黄氏論其為楚人之言者得之學春秋者復信傳而疑經求其說而不得故襃貶凡例之說紛然以興而春秋之本義晦矣邵子曰春秋録實事而善惡形於其中朱子曰春秋直書其事而善惡自見學者能信斯言也則凡此類者不足明矣
  十五年
  或問曰公孫歸父㑹楚子于宋先儒謂歸父平二國之憾者然乎曰此榖梁之意吾聞諸木訥曰歸父㑹楚子于宋謀自安之計耳說者謂平二國之憾蓋不稽其實也歸父春㑹楚夏五月宋楚始平豈緩頰數月而後平之魯於楚無一日之好安能犯其怒而為宋謀蓋宋與魯為鄰宋亡則兵至魯矣魯見宋之危而諸侯畏楚無敢救也故懼而求服逆楚子之意而預弭其兵耳
  曰晉師滅赤狄潞氏王氏岷隱木訥皆謂自此無狄患為晉之功然乎曰不然也侵齊伐衛者狄耳赤狄潞氏前此未見於經不知其罪也惟傳謂其殺晉景公姊未足盡信也設使有大罪至於滅國惟天子得行之方伯滅人之國而以為功豈春秋尊王之義哉使方伯能正其名敕諸侯各治其國夷狄敢猾夏乎中國既治設有狂悖之夷犯分作亂為方伯者告於天子膺擊驅逐之使各安其土而已何得遽滅人之國虜其君而不以歸於天子哉春秋正誼不謀利明道不計功安得妄許其功而忘其僭天子之事哉且是時楚方强盛勢吞中國不此之圖而徒弱其小豈所謂大邦畏其力小邦懷其德者哉
  曰初稅畝先儒有謂廢公田而畆稅之者子不之取抑有說乎曰謂取公田復稅私田者左氏公羊之說而杜氏趙氏陸氏齊氏李氏孫氏業氏戴氏黄氏諸儒從之謂廢公田而稅畝者榖梁之說而莘老康侯邦衡木訥朴鄉諸儒從之然以事理經文求之前說為長夫何故宣公事繁文無實政故國内虚耗不免倍賦於民趙氏謂若去公田而别行十一之稅所得與籍何殊而宣公亦何故改之愚又因而推之不知所廢之公田將以授民乎不以授民乎自宣至哀凡五君不知兼取公田私田之稅於五君之時而哀公有二吾猶不足之說乎木訥求其說而不得遂謂至哀公用田賦稅出榖粟賦出車乘以售夫二吾猶不足之說而黄氏辨之已明黄氏曰木訥之說雖寛平但賦出車乘乃自晉寓兵於衆之法恐於稅民不相干難以此方為十二又引朱子二吾猶不足注云魯自宣公稅畝又逐畆十取其一則為十而取其二之說以證之然則愚之從左氏公羊諸家者豈為無其說乎曰若然則經文何以但曰初稅畝而不見籍公田之意乎曰宣公時井田未廢公田所輸固為常事在所不書若逐畝而稅乃自此始故曰初稅畝此春秋所以為謹嚴簡易而不辭費也
  十七年
  或問曰公㑹晉侯衛侯曹伯邾子同盟于斷道先儒皆謂諸侯同心伐齊而有同盟之名此同非桓文假殷同之同而子獨取黄氏之說以合於殷同之同者何也曰黄氏之說近理耳黄氏曰康侯謂因郤克徴㑹于齊齊婦人笑其破齊大夫赴盟而見執遂以此盟為謀齊不思徴㑹乃在未見笑之先豈預知其見笑故為㑹以謀之邪足以破先儒之說矣愚謂徴㑹雖在未見笑之前而同盟乃在既見笑之後固不可謂斷道之盟無謀齊之事然怒齊者晉而已曹衛邾何怒焉況十八年伐齊不過晉衛而曹邾不與豈可謂同心伐齊而得同盟之名哉故愚采左氏春晉侯使郤克徴㑹于齊以下止請伐齊之事附於十八年晉衛伐齊之下庶事有所屬理有所歸稍可以合於經文之意而非求異於先儒之論在讀者詳焉
  十八年
  或問曰楚子旅卒不書葬公羊以為吳楚之君不書葬辟其號者子既辨之矣先儒又謂仲尼恐民之惑而削之然乎曰不然也學春秋不親見孔子削之而意其然也能免億度之過乎且春秋不書葬者多矣滕薛小國也不書葬晉大國也不書葬秦夷狄也不書葬安知楚之不葬非秦晉者乎學者不求春秋所書之辭而求春秋所不書之義非善學春秋者也曰先儒謂楚子賢而書卒與列於五伯而書卒何也曰木訥曰世之稱五伯其論出於荀孟聖人初無是言也孔子曰齊桓公正而不譎晉文公譎而不正言桓文而已初不及宋襄秦穆楚莊吳闔閭越句踐也而荀孟之所謂五伯者不同各循戰國一時之稱慕而立論也孟子所謂五伯則桓文與宋襄秦穆楚莊為五荀子之所謂五伯則桓文與楚莊闔閭句踐為五如前七君者皆見乎春秋而聖人獨於桓文有可否之辭葵丘之盟踐土于溫之㑹召陵城濮之役天下頼之聖人所以然者幸天下有桓文而不遂為夷也宋襄固無成功而秦穆楚莊闔閭句踐皆為中國患聖人忍長其寇哉闔閭句踐逞兵以鬭其私君子不道也秦穆三敗而不退孟明其悔過之誓得列於書楚莊得陳鄭而不有二君者以為夷狄之賢君則固也遂與桓文列則鵰鸞無别矣秦穆之誓聖人取其詞而已悔其敗而益阻兵是豈聖人所望其書於春秋可見矣若楚莊尤為中國害又非秦穆之比秦穆鬬私智於晉而已實不敢陵諸侯也楚莊之興實犯中國滅庸滅舒滅蓼滅蕭宋陳鄭皆被其毒仗討罪之名以肆虐於陳圍鄭圍宋賢者固如是乎常怪後世不審荀孟之論槩以五伯為賢吾固辨之黄氏亦曰孟子所謂五伯亦注疏列之耳而成二年左傳云夏伯昆吾商伯大彭豕韋周伯齊桓晉文則五伯之一說與前說不同觀黄趙二子之說可見矣
  曰公孫歸父如晉葉氏以為歸父行先君之志不幸而不克成君子猶以是録焉故後書還辭繁而不殺以與其正然乎曰不然也春秋豈與大夫非天子事而私相聘哉今就經考之宣公之立仲遂父子連年聘齊事齊如此其諂也及齊少挫一旦改事晉而棄齊豈君子之心哉若就左傳論之歸父乃欲固寵專魯惡三桓之强而倚晉去之輕謀行私設使歸父之計得行魯之社稷未可保也苟僥倖去之則歸父之專其禍未必不甚於三家而謂仲尼與之豈知春秋之㫖哉









  春秋或問卷六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或問卷七     元 程端學 撰
  成公
  元年
  或問曰作丘甲杜氏東莱君舉諸儒謂此甸所賦今使丘出之四倍於常然乎曰不然也劉氏嘗辨之曰丘者十六井爾甸者六十四井使丘供甸賦是加四倍之歛魯亦必不為也且經當云丘賦不當云丘甲其言既簡且明矣而莘老亦嘗辨之曰甲者惟工人能為之爾就令成公暴刻亦不能使丘皆為之則是盡魯人皆作甲也如杜預之說以為甸出甲士三人使丘出之夫一甸之地兼有四丘而使丘出甸賦丘豈能供之哉亦不能頓取於人如此暴也成公始作丘甲則是丘出一甲而甸出甲士四人往者三人而今增其一丘出一人焉故曰作丘甲也其言又詳且明矣
  二年
  或問曰齊侯使國佐如師己酉及國佐盟于袁婁張氏朴鄉謂與屈完之来初若不異然齊桓申大義而屈完情屈故曰来盟于師盟於召陵郤克挟主勢行私忿戰勝而求多於齊反為國佐以理折之而其氣餒故書曰齊侯使國佐如師言齊非有誠服之心也曰及國佐盟于袁婁言汲汲在晉齊不得已而盟也王道曲直之繩墨觀於召陵袁婁之書曉然然乎曰不然也此因康侯之說而衍之者也此執凡例以求春秋者也春秋因事命辭而義自見豈屑屑援彼方此以為義哉齊桓伐楚但欲楚受盟而已故楚遣屈完来盟于師齊桓欲其入吾地然後盟故與之盟于召陵斯春秋書曰屈完来盟于師盟于召陵郤克伐齊有進無退齊侯窮蹙使國佐求免郤克之論議未定故至於袁婁而始盟故春秋書曰齊侯使國佐如師己酉及國佐盟于袁婁齊桓之於郤克固為彼善於此然齊楚之不心服則等也據傳論之國佐有直理之言而屈完亦有方城漢水之對觀楚既盟而滅弦滅黄圍許不已亦可見矣且及之為義與而已矣安有汲汲之義此時晉方得志豈汲汲求盟哉夫不觀齊桓伐楚與郤克伐齊之事之始終曲直而瑣瑣求之一字之間此凡例襃貶之說汨人耳目雖明智之士不能免焉惜哉
  曰公㑹楚公子嬰齊于蜀公及楚秦宋陳魏鄭齊曹邾薛鄫人盟于蜀朴鄉謂不没公為魯之不得已十一國稱人為晉猶主夏盟所以略之然乎曰不然也不没公紀實是也十一國稱人亦因魯史之文也原朴鄉意蓋為魯得已而盟則為辱而没公以諱之矣今不得己斯不没公而不諱也晉不主夏盟則可盟楚而出大夫之名矣晉猶主夏盟斯責諸大夫之盟楚而人之矣豈春秋據事直書之㫖哉夫諸侯敗齊之後楚鄭不過侵衛而已不及乎魯也使魯能告晉而力救衛中國猶可保也成公懼楚首㑹嬰齊于蜀又與十一國之大夫盟于蜀蓋可已而不已者也豈不得已之謂哉借使不得已而盟楚則不人大夫矣今也晉猶主盟而人大夫則是譏其得已也譏其得已而又不没公則進退皆不可也亦難矣故曰襃貶凡例不若據事直書之得也
  三年
  或問曰新宫災三日哭常山髙氏諸儒有謂宣公之主未遷者何也曰諸儒謂未遷者非有所據也特以桓僖之宫稱諡宣公之宫不稱諡而意其未遷耳夫宣公之死二十有八月成公之喪踰大祥與禫矣神主不遷於宫廟將祔之何地哉曰然則丹桓宫楹刻桓宫桷與桓宫僖宫災何以稱諡也曰丹楹在莊公二十三年刻桷在莊公二十四年去桓公也逺故不得謂之新宫而謂之桓宫桓宫僖宫災在哀公三年去桓僖又逺故不得謂之新宫而謂之桓宫今宣公入宫甫三月而災故當時謂之新宫乃人情物理之所宜稱夫何可執而反疑神主之未入宫哉曰檀弓有曰有焚其先人之室則三日哭況藏先人之神主者乎然則公榖諸儒稱有禮者不為無據而子不然之豈有據邪曰三日哭於禮雖莫攷而禮記之書閒有漢儒附㑹之說反據三傳以為禮者固未可盡信也今以春秋不書常事求之則決知三日哭之為非禮也
  曰鄭伐許不書人不書帥師先儒皆謂略之者狄之也然乎曰不然也魯史有詳略孔子能損不能益也且鄭一年而兩伐許比事見義罪豈不顯必俟狄之而後顯乎且凡書帥師者譏大夫專兵也此既無其大夫名則自不書帥師春秋外大夫將兵者七十餘不書帥師者三而已不特史有詳略又安知非脫誤乎其夏去疾伐許亦書帥師可以不狄之乎說者曰始伐許不狄之也今再伐許故狄之耳然則四年冬鄭三伐許其罪尤夥何以反不狄之而稱鄭伯乎荆楚猾夏大為無道春秋何不狄之而書曰楚子圍宋楚子圍鄭楚子城蕭楚師侵衛伐陳楚公子嬰齊帥師伐鄭乎此皆一字襃貶之弊也善乎朴鄉之言曰春秋文十年秦伐晉成三年鄭伐許昭十二年晉伐鮮虞先儒皆曰狄之也於秦伐晉則曰晉自令狐之戰不出師者三年秦不顧義命見利而動又起此役夷狄之道也於鄭伐許則曰鄭襄背華即夷狄與楚比周鄭一歳而再伐許故狄之於晉伐鮮虞則曰楚靈不道殄滅陳蔡晉為盟主既不能救且偽㑹齊師假道鮮虞夷狄之道也是皆深於春秋者也夫事有大小辭有詳略其書人書氏書爵者詳辭也其直書國者略辭也秦晉之爭自令狐而後其事微矣故略之晉伐鮮虞亦然春秋固不可盡以闕文視之而亦豈可字字而求其義乎善乎吕本中之言曰先儒往往以不稱人者皆狄之恐未必然記事有逺近有詳略有大小不可以一槩論秦之伐晉事小而地逺故略之特罪其諸侯自相侵伐殺生自恣爾如加人而中國之則遂合於禮乎又曰事有大小則記有詳略史家常法春秋特以是垂訓後世爾所謂吾無隱乎爾也晉伐鮮虞罪在伐人之國以天子在上而諸侯放恣擅行征討也晉伐鮮虞略辭也其罪則自見矣以晉伐鮮虞為狄之則荀吳帥師何以不狄之也以此知詳略之異非襃貶所係
  六年
  或問曰立武宫葉氏謂私禱成功而立宫然乎曰服䖍亦云而孔氏譏其無驗不可從矣曰夾漈以為講武之宫者何也曰黄氏辨之曰昭十五年有事於武宫注云武公廟成公立武宫謂非廟不可也
  曰楚公子嬰齊帥師伐鄭先儒謂書卿帥師伐鄭無貶辭何以知其深惡楚以下書欒武子帥師救鄭而知之然乎曰夷狄猾夏今又伐鄭之喪豈不可惡直俟欒武子救鄭然後知惡楚乎且當時幸有欒武子之事也借使無之楚終不見惡乎尋先儒意謂夷狄而稱公子所以襃之也豈有大夫帥師而可襃之乎大夫帥師則楚國之權亦在大夫矣春秋至此始書楚之大夫帥師則夷狄盛而同於中國此則春秋所書之意也
  七年
  或問曰同盟于馬陵先儒皆謂同病楚然乎曰不然也諸侯固病楚然遂以同病楚釋同盟則非也同盟之說見於十六年者詳矣
  八年
  或問曰晉殺其大夫趙同趙括先儒謂同括無罪為莊姬所譖而欒郤害之故不去其官而稱國以殺者然乎曰不然也春秋有罪無罪皆曰殺其大夫蓋譏諸侯之專殺耳何闗有罪無罪乎
  曰天子使召伯来錫公命先儒以天子為義又從左氏作賜何也曰朴鄉於此辨之甚詳其言曰春秋書天王者二十三稱王者三而稱天子者一莊元年冬王使榮叔来錫桓公命文五年王使榮叔歸含且賵王使召伯来㑹葬及此年天子使召伯来錫公命是也說者曰桓公弑君而王不能討及其死又使来錫命文公以僖公妾母成風用夫人禮而王不責反令榮叔歸含且賵又使召伯来㑹葬故皆去天以示貶焉又曰天王者制治天下而主乎法也天子者養天下而主乎恩也在詩賞善罰惡之事多稱王恩賜燕好之事多稱天子桓公篡弑之賊而来錫命則不能行王法故王去天成公之立八年矣未嘗有勤王之績而来錫命則失於私恩故稱天子愚請有以折之春秋書来錫命二王使榮叔来錫桓公命天王使毛伯来錫公命也来賜命者一賜成公命是也夫錫桓公命固不能行法錫文公命獨為得禮乎賜成公命固為失恩錫文公命獨不為失恩乎使榮叔歸成風之含賵使召伯㑹成風之葬固為非禮宰咺来歸惠公仲子之賵獨非妾母乎王不去天何也說者曰名冢宰所以貶也然則榮叔獨不可貶乎豈歸仲子之賵罪在冢宰而不在天王乎歸成風之含賵罪在天王而不在榮叔乎凡此皆牴牾而難通者也然則如何杜元凱孫明復皆以王者之通稱過矣或者傳寫之誤歟啖助吕本中之言云爾吾從之由是觀之賜與錫字相近安知非傳寫之誤哉
  曰衛人来媵黄氏謂宋二王後得用天子禮三國来媵天子之制前是必有不得其正故書以見正然乎曰不然也宋雖得用天子之禮不過以天子之禮祭其祖耳然其爵則公也分則臣也地不過百里安得盡用天子之禮哉且三國得媵則常事耳春秋不書常事其曰前是必有不得其正億度之辭豈足以垂教哉
  九年
  或問曰伯姬歸于宋先儒謂譏宋公不親迎也然乎曰於以下闕文
  經本文未見譏宋公之不親迎也於經前後則
  見三國来媵與季孫之致女而已故曰為是起文也
  十年
  或問曰衛侯之弟黒背帥師侵鄭先儒謂不書爵命氏族者未命也未命則匹夫爾黒背侵鄭匹夫而代諸侯之權也然乎曰朴鄉曰非也夫既命之帥師矣焉有非大夫而可以任國事哉其書弟者蓋見其私爾仁人之於弟也固親愛之然其待之過厚則亦非所以為中觀齊年之子無知僖公愛之衣服禮秩如適卒之弑諸兒者無知也衛侯之弟者子叔黒背生公孫剽孫林父𡩋殖出衛侯衎而立剽亦以其父有寵愛之私故得立爾然則齊年鄭語衛黒背皆以弟書者豈非其寵愛之私聞於鄰國而史䇿書之孔子因以記之乎若夫陳侯之弟黄出奔楚衛侯之弟鱄出奔晉天王殺其弟佞夫秦伯之弟鍼出奔晉陳侯之弟招殺世子偃師盗殺衛侯之兄縶宋公之弟辰出奔陳宋公之弟辰自陳入于蕭以叛宋公之弟自蕭来奔凡此者書之所以見其薄友愛之義爾一則已薄一則已厚聖人並書於策而兄弟之義著矣
  十二年
  或問曰晉人敗狄于交剛髙氏有謂此即白狄然乎曰不然也春秋白狄書白狄赤狄書赤狄狄書狄皆紀實吾乃捨狄之名而從白狄之稱不已過乎
  十四年
  或問曰莒子朱卒徐氏葉氏謂葬稱諡而莒行夷禮君終無諡故比之吳楚不得書葬然乎曰不然也春秋之時聘問弔赴皆以人情厚薄與國勢强弱而不以禮是時莒被楚兵潰亂離散雖赴於魯安知魯之必㑹其葬哉魯不往則史不書史不書則聖人不能加也且吳楚秦皆夷也未嘗無諡安知莒之無諡乎
  十五年
  或問曰晉侯執曹伯歸于京師朴鄉諸儒皆謂春秋執諸侯皆書人為略辭惟此執曹伯書晉侯以為伯討又引左氏負芻殺太子自立為曹伯之罪或又以僖之二十八年晉人執衛侯書歸之于京師此書歸于京師以為義子皆不取何也曰書人書侯書之不書之仲尼皆因魯史之文也晉人執衛侯固非伯討然是時曹衛黨楚晉欲攘楚故執衛侯而歸之京師雖不免於譎然猶有名焉今負芻殺太子事於經無考左氏見經獨書晉侯而附㑹其說豈可遽以書晉人為亂辭書晉侯為伯討書之為正不書之為非正哉晉侯殺其世子申生鄭伯克叚于鄢亦書爵可謂伯討乎此皆信左氏之過而不察春秋之大㫖者也
  曰宋殺其大夫山而不氏左氏以為背其族何氏以為譖華元則固不足信矣孫氏以為大夫之未命石氏又疑其脫誰其適從哉曰大夫三命者氏再命者名史氏常行也劉氏論之矣見於隱元年公子益師卒然則孫氏為近之
  曰㑹吳于鍾離先儒謂吳以號舉夷之也泰伯至德實始有吳以族言之則周之伯父也其後世以號舉者以其僭稱王不能居中國之號耳其說何也曰夷之之說衆矣皆先儒口傳之熟而不察耳劉氏曰吳則其君矣未可以爵通又不可稱人故須云㑹吳以成其文也此說近之矣且夷狄之稱君臣同辭蓋略之也哀十二年書公㑹晉侯及吳子于黄池當是時吳主夏盟尤當夷之何為稱子乎其曰以僭稱王而夷之者尤非也吳雖泰伯仲雍之後以其族則伯父以其地則夷狄也且泰伯仲雍非封於吳也逃之荆蠻耳武王克商始封其曾孫周章於吳而為子固不當進蠻夷而特稱侯伯也惟循夷狄之法雖大稱子而已非以其僭稱王而遂舉號也且楚亦僭王矣春秋每書曰楚子何獨於吳而夷之
  十六年
  或問曰鄢陵之戰楚子鄭師敗績趙氏辨榖梁有謂君敗而師不敗者何也曰恐無是理也君者師之腹心也師者君之牙爪也安有腹心敗傷而爪牙不傷者乎必其陳列崩破而後及其君爾今以左氏考之有曰敗者壹大楚師薄險又曰天敗楚也又曰先大夫覆師徒者君不在不榖之罪也又曰臣之卒實奔又曰側亡君師然其尚能明日復戰則無甚大敗耳豈可謂不敗乎向使君敗而師不敗則公子側何以見殺乎然則榖梁舉重之說未為無義也
  十七年
  或問曰公㑹尹子單子晉侯齊侯宋公衛侯曹伯邾人伐鄭先儒謂曹伯負芻殺君自立晉侯執之歸于京師次年曹伯歸自京師已而諸侯伐鄭曹伯遂列于㑹是王從負芻以成曹亂故是年不書王言王之不王也朴鄉曰不然也脫文爾然乎曰朴鄉正先儒之謬得之矣其曰脫文亦非也蓋春秋凡事有月者書王無月者不書王蓋王為王月耳請毋以他公之事明之成二年不書王無月也四年不書王無月也八年不書王無月也十年不書王無月也十有二年不書王無月也十有三年不書王無月也此六年者皆以無月之故而不書王何獨十有七年而脫之乎故曰先儒之謬甚矣朴鄉亦偶未之考耳不書王又見桓三年
  曰九月用郊劉氏以用為用人以祭者亦有所據乎曰彼見邾人執鄫子用之故以凡稱用者皆用人也殊不知邾用鄫子上言執又言鄫子故知其用為用人今但言用郊則與用致夫人大夫宗婦覿用幣與用牲用田賦用幣于社何以異哉五者不可謂用人也五者不可謂用人用郊獨可謂用人哉
  曰晉侯使荀罃乞師吕氏有謂以乞師為名則先王之禮意猶有存者然乎曰不然也為國禮讓固也然上之使下大之使小名分之間不可毫釐僭差也今伯主以天子之令命諸侯伐有罪乃以乞師為名非所卑屈而為此卑屈之辭豈先王之禮意哉禹伐有苖㑹羣后誓于師曰咸聽朕命奉辭伐罪𦙍侯承王命徂征告于衆曰今予以爾有衆奉將天伐尚弼予欽承天子威命武王誓于牧野曰今予發惟恭行天之罰爾所弗勗其于爾躬有戮曷嘗言乞哉乞之一字在伯主且不可况天子之命而曰有先王之禮意無乃過許乎信斯言也春秋曷書哉
  十八年
  或問曰晉弑其君州蒲張氏曰弑君者欒書中行偃也厲公昵用小人殺戮無辜書偃晉之世臣以社稷為心尚可行易位之權而遽弑之二臣嘗以君事之矣故稱國以弑分其惡於衆然乎曰此非有道者之言也天下豈有弑其君而可分惡於其衆者哉湯放桀武王伐紂有桀紂之亂湯武之德者可也書偃無湯武之德厲公無桀紂之亂則是弑逆之賊而已孟子曰有伊尹之志則可無伊尹之志則篡也使其惡可分則春秋不書矣今春秋明書弑其君州蒲尚可分惡於衆哉又二臣乃世臣非貴戚之卿安可易位哉而易位與弑又不可同年而語也使二臣意主於弑而其惡可分是帥天下而為亂也故曰非有道之言曰然則何以不書二臣之名也曰吾於本義言之矣
  曰晉侯使士匄来聘許氏有謂公朝晉甫歸而聘使繼至晉悼之下諸侯肅矣此列國之所以睦叛國之所以服然乎曰春秋正義不謀利明道不計功求睦諸侯而害禮教春秋弗與也悼公之入當先討弑君之賊哀痛以居喪喪畢入見天子然後聘於鄰國斯為禮矣今既不然而但求所以睦諸侯則是五伯急功利之謀惡足尚哉


  春秋或問卷七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或問卷八     元 程端學 撰
  襄公
  元年
  或問曰韓厥伐鄭諸侯之師次于鄫君舉謂諸侯從晉而未決存耕謂晉悼糾合之令未嚴然乎曰晉之主諸侯久矣以厲公之暴諸侯且不敢違況悼公即位年雖未壯而其號令舉措固已動人心矣諸侯安得而疑之乎且諸侯大夫旣至鄭邑則自當以兵屬晉豈得不受晉命而遽止於鄫乎必無是理也此其為晉援明矣
  二年
  或問曰君舉謂城虎牢不繫鄭為天下城之戍虎牢繫之鄭為鄭戍之故楚丘不繫之衞縁陵不繫之𣏌皆非一國之辭也朴鄉譏其巧而自為說曰楚丘不言衞縁陵不言杞皆衞杞不能有之而齊桓城之耳然則虎牢必近楚之地而鄭不能有之是以諸侯城之二說孰優曰皆近是也皆可疑也城楚丘不言衞蓋魯之楚丘也城縁陵不言𣏌未知其眞為𣏌也各見之本義此不暇辨城虎牢不繫之鄭者虎牢非鄭之邑也鄭滅東虢而據之者也故春秋書城虎牢而不繫之鄭儻謂為天下城之而不繫之鄭則戍虎牢亦為天下戍之何必繫之鄭哉此君舉之說可疑者也虎牢者鄭滅東虢為制邑秦漢時為成臯左氏載姜氏請制莊公曰制巖邑也則制屬鄭久矣使鄭不能有必入於楚而制又巖險之邑諸侯未嘗伐楚安得遽取虎牢而滅之其為鄭有明矣此朴郷之說可疑者也夫朴郷辨君舉城虎牢之非而不辨君舉戍虎牢之說意必是其論矣苟如其言為鄭戍之則繼書楚公子貞救鄭次年鄭公孫舍之侵宋諸侯復伐鄭則又非為鄭戍之矣姑闕其疑可也雖然二子之說其意過於先儒所謂不繫鄭為責在鄭繫鄭為罪諸侯亦逺矣餘見下文
  三年
  或問曰雞澤之盟豹及諸侯之大夫及陳袁僑盟黃氏謂晉之所以伯在得陳鄭而已故以大夫盟陳之臣晉無屈已之辱袁僑無伉君之罪禮甚安而分甚明為悼之賢論者乃謂諸侯在而大夫盟為大夫之專不知大夫奉君命而盟袁僑何得為專其說善矣而劉氏之意亦與之符子不從之而復取君舉康侯之說為本義者何也曰在春秋之世諸侯下從大夫大夫上伉諸侯而為盟悼公獨能别而盟之則可謂賢矣若正之以三王之道則未也夫諸侯自為盟已瀆先王之典况旣盟而復使大夫盟乎則是重瀆王典重䙝鬼神也是盟雖諸侯使之然積習則生常人皆知大夫為可盟而莫知其禮樂自大夫出所以溴梁之㑹大夫自盟而不可以異者耳習聞而目習見也故君子常慎其始夫晉得陳鄭然後可以安中國而郤荆楚者其勢然也此悼公得陳之急而惟恐失袁僑之心故汲汲使大夫而與之盟就伯者論可謂知㡬而識勢以王道論則行一不義雖得天下弗為陳鄭既不可失不義又不可為聖人於此必有以權其輕重而處之矣若康侯之論庻㡬近之予焉得順當時之習而許悼公之賢哉故曰仁人者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
  五年
  或問曰戍陳孫氏高氏謂與城楚丘同義然乎曰不同也楚丘之名三傳雖言衞邑以經文考之則魯邑也又無上下文勢可觀今戍陳則灼知其為陳而無他矣又以上文諸侯㑹于戚下文諸侯救陳觀之則知諸侯皆戍無縁獨魯也但魯史僅書本國之事而孔子因之不革耳何得與城楚丘同義哉
  十年
  或問曰戍鄭虎牢先儒有謂虎牢不繫鄭則責在鄭戍而繫鄭則罪諸侯罪諸侯者責伯主之寡謀然乎曰不然也城虎牢不繫鄭戍虎牢繫鄭者魯史之舊夫子因之而不革耳當時魯史不過紀其事實未有垂教之意也迨夫子取之以垂教亦不過曰直書其事而善惡自見而已由此觀之一字襃貶之說有不待辨而見也夫不寓意於一事之間而寓意於一字一句之表春秋豈不晦且艱哉餘見本義此不復辨
  曰楚公子貞帥師救鄭先儒謂春秋以救許楚所以深罪諸侯不能保鄭曽荆楚之不若然乎曰救固有善者矣然夷狄之救鄭乃為一已之計非公天下之大義也况合天下之諸侯而伐鄭之從楚楚敢以大夫帥師而救鄭以抗中國則見夷狄之橫而中國之衰甚矣何許之有
  十一年
  或問曰作三軍先儒皆謂三軍乃魯之舊三家廢公室之三軍而各有其一謂之作三軍者何也曰若魯舊有三軍而三家但各有其一經必書曰取三軍或曰分三軍必不曰作三軍也作者前之所未有者也猶曰作丘甲之類也昭五年必不書曰舎中軍惟其民少數而不及中軍之數又伯主將徴大國三軍之賦又季氏欲取一軍而使孟孫叔孫共取一軍故舍中軍而復其二軍之舊此事之較然者也劉氏曰至襄而作三軍明襄之前未有三軍也及其舎之也又曰舎中軍明二軍猶在也其言可謂約而明矣曰詩何以言公徒三萬公車千乘也曰詩人之辭舉其大略以頌僖公耳而主意則不在是也且萬二千五百人為軍則二軍者二萬五千人頌人之辭但形容其大而不言其小但形容其衆而不言其寡詩言三萬亦何傷哉若魯舊有三軍則為三萬七千五百人在詩當言四萬不可言三萬故曰說詩者不以文害辭不以辭害意其曰公車千乘亦緫言其車乘之多耳說春秋者執此說以意魯之有三軍不已泥乎曰葉氏又謂至成公而季孫行父臧孫許叔孫僑如公孫嬰齊以四卿見其鞌之戰則又加於三軍者何也曰在周禮固有一卿一軍之法成公之時魯地不加辟魯民不加衆安得公徒五萬哉鞌之戰特四卿並將耳或二卿合將一軍四卿則將二軍或一卿不及萬二千五百之數亦不可考也曰夾漈又謂宣成以來魯有五卿卿專一軍及季氏逐東門氏而立嬰齊又將逐臧孫紇而立臧為東門二家弱而不能軍其民故三家分為二軍而專之者何也曰此於經傳無據特揣度而為此言耳若五卿各一軍魯之出征者當有六萬二千五百人雖成公作丘甲不過三増其一而已不應倍差魯人之舊數也又若三家是時已分五軍而將之當分為三軍不應反分為二軍而三家共將之也經亦不可言作三軍昭五年不可言舎中軍也說春秋者當據經求義三傳之謬且不足據况於三傳之外因縁生義求合經者猶方厎而圎蓋難乎其合矣
  曰同盟于亳城北先儒多謂鄭復從楚伐宋故書同盟尤其旣同又叛然乎曰不然也同盟之義見於莊十六年詳矣非因鄭之叛而書同盟也且同之一字謂魯史當時之筆邪魯史豈能預知鄭之叛而先書同盟以待鄭謂魯史見鄭之叛盟而追書邪則史無二筆謂孔子修春秋而追書邪則孔子不改舊史三者無一可也夫春秋書同盟者多矣有同盟而叛者亦有同盟而不叛者讀春秋者何以辨此為又叛而書同彼為不叛而書同乎且春秋單書盟而又叛者亦多矣春秋何不悉改為同盟哉
  曰㑹于蕭魚先儒之論孰優曰朴郷之論最優其言曰此悼公之盛也而君子亦有不滿焉何以言之甚矣悼公再伯之難也晉楚所爭者二其一陳也其一鄭也悼公紹文襄之烈凡有盟㑹諸侯麕至向也鄭從楚城虎牢而鄭始服向也陳從楚盟雞澤而陳來㑹自是陳鄭即中國矣而楚之仇於鄭陳者亦如之是故再㑹于戚為戍陳也而楚公子貞為是伐陳諸侯於是有救陳之師又明年而公子貞圍陳諸侯於是有鄢之㑹凡以爭陳也鄭侵蔡而獲公子燮則楚伐鄭鄭受盟於楚則晉伐鄭鄭同盟于戲則楚伐鄭鄭為楚伐宋則晉又伐鄭諸侯戍鄭虎牢則楚救之鄭公孫舍之侵宋晉伐之鄭同盟于亳城北則楚師至楚子鄭伯伐宋則晉師來凡以爭鄭也然而陳卒從楚而晉不能爭鄭卒從晉而楚不能爭何也無他鄭近晉而陳近楚也觀范宣子之言曰楚人討貳而立子囊必改行而疾討陳陳近於楚民朝夕急能無徃乎有陳非吾事也無之而從可吁此晉之所以不能爭陳歟觀子展之謀曰吾與宋為惡諸侯必至吾從之盟楚師至吾又從之則晉怒甚矣晉能驟来楚將不能吾乃固與晉吁此楚之所以不能爭鄭歟夫惟陳近於楚而民朝夕急也故其望於晉也緩夫惟晉能驟来而楚將不能也故其從於晉也急自鄢之㑹陳侯逃歸而中國之㑹盟不復有陳自蕭魚之㑹鄭伯實與而楚之威令不能行於鄭者二十年由此故也夫以悼公再伯之烈其所可稱道者不過蕭魚之會而止以盟則不能如屈完之来以戰則不能如城濮之師然以荆楚方強子囊為政而凛然有惮晉之心雖或時帥師從以示不怯而卒不敢以陵駕中國者豈無故哉觀子囊之言曰今吾不能與晉爭晉君類能而使之舉不失選官不易方其卿讓於善其大夫不失守其士競於教其庶人力於農穡商工皁𨽻不知遷業君明臣忠上遜下競當是時也晉不可敵然則晉悼之所以能服楚者固有道矣然嘗評悼公之伯而獨於㑹呉之事深不滿焉悼公之所以急於㑹呉者固將以撓楚也然呉猶楚也急於為撓楚之謀而不知適以啓呉人之釁楚患雖微呉憂方大異時駸駸强盛以至於黃池之㑹而春秋終矣是悼公之為也不亦可惜也哉抑悼公之所以為大失者尤在於大夫之專也雞澤之㑹諸侯實在而使大夫盟甚至邢丘之㑹大夫得以㑹諸侯而向之㑹則直以大夫而已以悼公之賢而不能抑大夫之專又從而張之是將誰咎哉至於鄫嘗預㑹而聴莒人之滅鄫莒魯同盟而不恤莒人之仇魯進齊世子光於諸侯之上而不知班序之亂要皆未純乎王道者無他急於得陳則不暇恤大夫之專盟幸莒已服則不暇恤鄫魯之怨喜齊世子之先朝則雖躋之諸侯之上不顧也蓋其設心措慮全在制楚而其他皆未之及此所以不能如桓文之盛歟
  十四年
  或問曰叔孫豹㑹晉荀偃伐秦左氏叙其事詳矣而子疑焉何邪曰大抵左氏雜採外史與百家之說又自為言以售已見多不可據故今此傳本欲售夫齊崔杼宋華閲仲江㑹伐秦不書惰也向之㑹亦如之北宫括不書於向書於伐秦攝也之說而為此遷延之意愚故擇其甚者附之以劉氏之辨而姑置前說於本義之閒使讀者自考焉觀晉之一伐秦而終春秋之世秦不敢報晉則左氏之說豈無疑哉
  十五年
  或問曰劉夏逆王后于齊孫氏謂劉夏非三公故齊姜歸于京師略而不書然乎曰不然也不書齊姜歸于京師者歸之時無所譏也非為劉夏非三公而不書也夫齊姜歸于京師禮也春秋無譏焉無譏則不書劉夏逆王后于齊則譏矣何以有譏譏劉夏非公也故曰春秋不書常事曰然則劉氏康侯謂不稱使為不與天子之使劉夏者然乎曰不然也此抑揚予奪之說之𡚁也苟以不稱使為不與則凡春秋稱王使者皆與之乎是以知其不然也曰杜氏謂使上卿逆而公監之康侯取焉亦可信乎曰杜氏康侯信左氏官師從單靖公逆王后之說而意其為禮爾於禮文無考也吾未知其必然也姑闕以俟知者
  曰齊侯伐我北鄙圍成公救成至遇常山謂武備不謹成郛見圍救患當速乃復畏避公之所為可知然乎曰未也夫聖人常責人始謀之不慎而不責人事勢之已壊故書公子季友卒而季孫行父復見公子牙卒而公孫兹復見公子慶父奔莒而公孫敖復見者春秋慎始之㣲意也自後歴書三家之專政至襄公時則已三家其民矣况襄為庸主不能撥亂反正君弱兵少宜其救成而僅至遇也其後昭公客死則禍之極也昔司馬公作通鑑託始於三家之分晉而朱子首述見㡬之言故春秋屬辭比事拳拳於履霜之戒若據事責人末之難矣曰然則莘老謂襄公不敢抗齊以自取危亡然乎曰亦未也襄公為國不能修徳正刑而坐視國政至於如此豈無可譏然當齊之伐而冒然一進以取敗辱國喪身豈良謀哉曰然則孫氏髙氏以不書次為非譏何也曰當時齊兵去留緩速不可知襄公進退遲久不可辨豈可以不書次為非譏哉且至遇與次理勢自不可同何必執此以求彼之必同哉
  曰季孫叔孫帥師城成郛常山謂由不能救成故成郛見壊而城也然乎曰不然也黃氏嘗論之矣其言曰魯自作三軍魯民盡為三家所有而成又孟氏之私邑諸家反責襄公不能救成致郛壊而非時以城殆熟於耳聞而不察之論也曰張氏又謂待事之無及敵去而後城為已晩者然乎曰是知其一而不知其二者也此事捨三家而論則誠若張氏之譏今季孫叔孫帥師而城孟氏之私邑乃獨譏其城之已晩豈免放飯流歠而齒決是務之譏乎
  十八年
  或問曰晉侯與諸侯同圍齊先儒皆以諸侯同心疾齊而書同者何也曰此一字褒貶之弊也六國圍新城十二國圍許九國圍彭城皆不言同豈必同心而能成圍哉邾莒黨齊而伐魯見於經者詳矣今皆廹於晉命而圍齊亦豈與諸侯同心疾齊者乎湯誓曰我后不恤我衆舍我穡事而割正夏周大誥曰王害不違卜王者之師尚然况伯者摟諸侯以伐諸侯能悉同心也哉曰諸侯不同心何以能圍齊也曰其閒亦有同心者矣然春秋非以同心之故而書同圍也同圍者共圍而已耳而同怒齊之意在其中矣
  曰曹伯負芻卒于師許氏謂負芻之罪不容於堯舜之世春秋書卒與𦵏以刺王政之不行然乎曰不然也負芻殺世子見於傳不見於經孔子作春秋將使人尋傳以見義乎抑亦據經比事以見義乎夫經不待傳而自明者也讀春秋者則亦據經比事以見義而已矣
  十九年
  或問曰公至自伐齊先儒謂圍齊以伐致見靈公無道宜得諸侯之伐而免其圍齊之罪為春秋沮橫逆抑強𭧂之意然乎曰不然也凡諸侯出兵必告於廟曰将伐某及其伐而圍也乃伐中之一事安得預擬圍齊而以圍告乎然則出以伐告明矣出以伐告則歸亦以伐至理之常也且致伐者魯史之辭也夫子因之以見所告非所事與其久近踰時云爾不識當時史氏亦有免其圍齊之罪之意乎夫圍齊伐齊其罪一也伐而不服則圍之何獨伐齊得免其罪而圍齊不免乎不通之論也
  曰葬曹成公高氏謂曹伯不葬者也以其赦於京師尊王命而書𦵏然乎曰不然也曹伯卒與其他諸侯卒等也何為不𦵏哉高氏之說信傳之過耳
  曰士匄侵齊聞齊侯卒乃還諸儒皆善之子於公榖既力辨之而知其非矣獨孫氏有謂士匄貪不伐喪之善以廢君命為惡者超乎衆說之外矣子亦不取何也曰孫氏之說善矣然非聖人與人為善之意也夫士匄之還也安知其誠心哉若例以貪不伐喪之善而立論將誰為善哉孔子聞公叔文子之言笑取也但曰其然豈其然乎亦疑之而未决也聖人肯沮人之善心哉但大夫侵人之國其罪大聞喪而還其善小故不得僅取其善乎
  二十年
  或問曰澶淵之盟許氏謂自文十四年新城之役諸侯參盟則書同同盟者各生於不足也平公祝柯澶淵之盟不書同悼公之遺烈也然乎曰不然也盟曰同盟者各隨當時所命之名非孔子旋為此名也前書同盟先儒皆以同心為義十八年同圍齊先儒亦以同心為義理固未當今據許氏則凡書同者反不同不書同者反同也此所謂失其本㫖
  二十一年
  或問曰九月十月朔兩書日食何也曰石氏論之矣其言曰此年九月十月日食二十四年七月八月日食食之變起於交也有雖交而不食者春秋二百四十二年而食才三十六也有頻交而食者此年及二十四年連月而食也諸儒以為厯無此法或傳寫之誤然漢高之時亦有頻食者二年十月十一月也天道至逺不可得而知後世執推步之術案交㑹之度而求之亦已難矣愚謂杜氏以長厯推日食不得則反曰經誤謬矣
  二十三年
  或問曰叔孫豹救晉次于雍榆蘓氏謂聶北先言次而後言救按兵待時卒能救邢故以救終之雍榆先言救而後言次以救晉出兵而盤桓不及事故以次終之然乎曰不然也先次後救先救後次隨其事而立言故不同耳不可比方以生義也聶北救邢有救邢之名而無救邢之實者也雍榆救晉既受君命畏而不敢進者也其不及事等也且救邢而邢遷於夷儀然後城之非不及事哉何得謂之卒救邢乎凡例之弊不可以不辨
  二十四年
  或問曰叔孫豹如京師許氏謂自宣九年仲孫蔑如京師其後五十餘年始有叔孫豹以罕書也蓋自是不書聘王然乎曰不然也此論可施之國史國史者善與不善常與非常悉書之故可以考五十年之不遣聘今春秋不書常事遇非常然後書之則吾不能考其聘之䟽數也以此觀之自是不書聘王之語非也
  二十五年
  或問曰諸侯同盟于重丘髙氏康侯張氏諸儒謂崔杼弑君晉侯受賂而許之成故特書曰同以罪之然乎曰二幽之同與重丘之同春秋一書之後世何以辨二幽非特書而重丘之為特書也春秋凡書同盟者先儒或以為同外楚或以為同尊周於同圍齊又以為同心而圍齊於重丘之同盟又以為晉侯受賂特書同以罪之則是此書同者以其不同也學春秋者將誰適從哉其故以先儒據傳而生義隨意而為辭不復斷之以理故為此言爾左氏倡於始杜氏和於中諸儒成於後使聖經孤立不勝衆口亦可悲也
  曰衞侯入于夷儀而不名先儒謂鄭伯突奪正故特書名以絶之衞侯有世叔儀以守有母弟鱄以出有歸道而未絶故不名及𡩋喜弑剽復歸於衞然後名之為聖人俟其改過遷善不輕絶人之意然乎曰不然也衞侯衎出奔左氏榖梁不名者闕文也而公羊則有衎之名焉固當以公羊為正矣及其入于夷儀三傳皆不名安知其非闕文哉何以知之衞侯衎復歸于衞以其名也衞侯之入與其復歸其義一也入不當名則復歸亦不當名入當名則復亦當名今復歸而名則入而不名可知其為闕文矣所謂俟其改過遷善者億度穿鑿之辭也億度穿鑿之辭生於一字之襃貶經之不明良此由也夫諸侯卒名所以别其一死一繼也諸侯失地名之以别其一出一入也苟以失地名為貶不名為褒則諸侯卒而名者何罪而貶之哉况衞衎出奔已十二年苟有世叔儀母弟鱄為之先後聖人未暇論也聖人之所論者義也有以為之先後者勢也舍其義而論其勢豈春秋正誼不謀利明道不計功之謂哉二十六年衞侯復歸于衞而名先儒又謂衞侯失信無刑因而弗革雖得國猶非其國者然乎曰此不然之甚者也聖人修春秋以明綱常而已其始也強臣柄國衛侯不君遂至失國天子方伯不能正至使衞侯自入夷儀𡩋喜弑剽而後復此綱常不明之顯者也至於失信無刑乃其事之細者後世覩傳而推測至此固已鑿矣况又以名衎而見則鑿之甚也如此而學春秋何所徃而不可妄說哉
  二十六年
  或問曰公會晉人鄭良霄宋人曹人會于澶淵先儒謂趙武貶稱人助孫氏也良霄不貶者案左氏鄭伯為衞侯故如晉知其不助孫氏也然乎曰不然也凡春秋大夫以名見者皆再命大夫也稱人者皆㣲者也程子固言之矣一字褒貶愚亦辨之矣今此言助孫氏者左氏之說而不見於經者也且趙武貶稱人為助孫氏如左氏言宋人為宋向戍亦助孫氏者乎曹人不知為誰又不知其助孫氏否也善乎啖氏之論曰時㑹者非趙武别是未命之大夫而左氏曲觧之可謂正大而明白矣
  二十七年
  或問曰衞殺其大夫𡩋喜先儒謂𡩋喜弑君不以討賊之詞書子鮮曰逐我者出納我者死賞罰無章君失其信而國無刑故稱國以殺而不去其官然乎曰不然也此亦榖梁惡衞侯之意而引左氏之辭以實之者也吾於榖梁既言之矣
  曰豹及諸侯之大夫盟於宋孫氏謂溴梁之會諸侯會而曰大夫盟者大夫無諸侯也此諸侯不在而曰豹及諸侯之大夫盟者不與大夫無諸侯也然乎曰不然也宋之盟春秋不與大夫無諸侯然則溴梁之㑹春秋將與大夫無諸侯乎不通之論也予以為製言之體當然爾於榖梁言之矣曰劉氏謂稱諸侯為常文不稱諸侯為變文然乎曰不然也皆常文也義則皆變也溴梁之㑹上序諸侯之爵下言大夫故不言諸侯之大夫耳何變之有於榖梁亦言之矣曰康侯謂一地而再言宋有大羙惡焉屈建請晉楚之從交相見自是諸侯南向朝楚及申之㑹蠻夷篡弑之賊大合十一國之衆而用齊桓召陵之禮伐呉滅賴無敢違者聖人至是哀人倫之滅自宋之盟始故㑹盟同地而再言宋以貶之然乎曰不然也宋之盟固聖人之所哀也然不在再言宋見之也春秋再言宋者以其會在夏至秋而始盟又有衞殺𡩋喜衞鱄奔晉之事以間之故不得不再言宋爾夫以中國夷狄之大夫主㑹主盟其事豈不可哀而必於再言宋見義焉必無之理也
  二十八年
  或問曰十二月甲寅天王崩乙未楚子昭卒杜氏謂十二月無乙未何也曰范氏二吕言之矣其言曰甲寅乙未相距四十二日明閏月之驗然不書閏月承前月而受其餘日故書閏月之日繫前月之下史策常體也然杜預以十二月無乙未日誤蓋預專據左氏說經二十七年十有一月乙亥朔日有食之左氏以為辰在申司歴過再失閏矣二十八年春無冰杜預以為前年再失閏頓置兩閏故此年正月得以無冰為災而孔穎達正義又以為甲寅乙未不得同月是皆不知閏月之日繫前月之下史策常體之法也
  二十九年
  或問曰公在楚劉張諸儒存公之說子既辨於公羊之書矣莘老又謂襄公見制於楚昭公見逐於臣固有罪矣然他公之無事而久留於外遂廢朝正之禮春秋深罪之然乎曰不然也春秋書其重者而略其輕者則有之矣未有書其輕者以見重者之義也夫公之在齊晉而不得朝正於廟雖非王事然猶伯主之事也猶在中國也非無罪也然罪少輕矣故但書曰公如齊如晉曰公至自齊自晉以見義焉若在乾侯則甚矣而在楚又有甚焉故既書公如公至而於其朝正之時又書公之所在也嗚呼嚴兵
  曰吴子使札来聘三傳賢之子既辨而有聞矣然常山康侯張氏諸儒反三傳之弊而以去札公子之稱為貶得其說矣子又不然之何也曰書公子不書公子史氏有常法非孔子去之也三傳為褒而札以名見則楚椒秦術亦以名見諸儒為貶而札去其氏則楚椒秦術亦去其氏然則褒貶之說兩不可也且札讓國致亂在三十年之後孔子安得預去公子而貶之乎春秋者即此事而論此事之義者也未嘗因此事而論他事之善惡也𡩋喜弑其君者也春秋復書曰晉人執𡩋喜孫林父逐其君且叛者也春秋復書曰孫林父入于戚以叛皆未嘗去氏也楚公子嬰齊公子貞公子壬夫伐宋伐鄭猾夏者也春秋不去公子公子翬公子慶父弑君之賊也春秋書曰公子翬逆女公子慶父奔莒亦不去公子季札不過因讓而致亂春秋乃去公子以示貶何輕重之失宜乎朱子曰春秋正誼明道貴王賤霸尊君抑臣内夏外夷乃其大義而以爵氏名字日月土地為襃貶之類若法家之深刻乃傳者之鑿說夫朱子雖未暇及乎春秋而其正大之論亦可見矣張氏親承朱子之教以受春秋之託乃亦為此穿鑿之說豈不悖其師哉
  曰齊髙止出奔北燕許氏曰案傳子尾子雅實放髙止而經書出奔君子以為大夫而放於君可也臣放大夫是無君也不可以訓故以出奔書然乎曰不然也春秋所書皆無君之事也唯其實書之故可以訓後世若改其實掩其非而書之何以訓後世哉天下之罪莫大乎子殺父臣殺君春秋猶直書之以垂訓以大夫而放大夫春秋反没大夫之名為自奔之文以垂訓乎予於左氏既言之矣
  三十年
  或問曰宋伯姬卒左氏以為譏榖梁以為賢子既兩辨之而有聞矣然劉氏又謂使共姬避火而全生未足以害其貞然而不以已之可以全其生之故而違天下之常義非安於性命者能之與夫所謂夷齊之餓死無以過之者然乎曰不然也既可以全生而又不害其貞是乃義之所在故君子有全生而已矣唯其有害於貞也故弗得全其生耳夫君子行禮度義之輕重禮重而義輕則禮而已禮輕而義重則變禮以從義保𫝊不在而不下堂禮之輕者也一旦壊父母之遺體義之重也故君子寧捨禮以就義弗害義以行禮伯姬之事害義以行禮者也是故弗取也夷齊之餓死雖不合乎聖人之大權然猶為守天下之大經故聖人取焉伯姬之死守小禮以害大義豈可與夷齊同日語哉曰許氏亦謂春秋以宋共姬為婦道之表故春秋詳録者何也曰共姬之事孟子所謂執一者也惡得為婦道之表使可表也乃常事也春秋不書常事先儒固已言之矣愚嘗曰伯姬之死適與災同日耳左榖之說妄意之也劉氏之於三傳辨之詳矣今不唯不辨其妄而又取之亦可怪也
  曰鄭良霄奔許自許入于鄭劉氏諸儒謂不言復入為位未絶然乎曰不然也凡大夫出奔者非以道去國之謂也以道去國者去三年不反然後収其田里是之謂位未絶也為人臣有罪而至於出奔雖一日即絶也何待久而後絶哉曰邦衡髙氏謂宋華元無罪故再言宋華元良霄有罪故不再言鄭良霄然乎曰不然也宋華元奔晉與宋華元自晉歸于宋與宋殺其大夫出與宋魚石出奔楚一時之事而四稱宋者各為一事各為一義予於本義已言之矣且有罪無罪即其事而可見豈在再言國為無罪不再言國為有罪哉古今書法未有若是者也此皆凢例之弊予之所不尚也
  曰葬蔡景公先儒謂君弑賊不討則不書𦵏景公猶書為徧刺天下之諸侯魯隐宋殤之賊不討不書𦵏蔡景公賊亦不討而特書𦵏猶閔僖二公不承國於先君則不書即位桓宣篡弑以立而反書之也然乎曰不然也君弑賊不討不書𦵏非春秋之義傳之鑿也凡諸侯見弑而不書𦵏者以其國亂而不成葬禮或不以𦵏期告於諸侯或以告而諸侯不㑹𦵏故魯史無之而春秋不得書也今蔡楚屬也魯方事楚因魯會𦵏而史書之故得見於春秋若欲徧刺天下之諸侯何不於宋殤書之而始見義於此乎莊閔僖之不書即位亦以君父見弑不成即位之禮故魯史無其事孔子不得而録桓宣之書即位則以與聞乎故欲欺其國人以不知顯然行即位之禮故魯史有其事孔子不得而去今以桓宣之書即位比蔡景之書𦵏聞者或不之察以為信然然以大義求之則不勝其穿鑿此春秋本義所以展轉晦蝕非小害也二吕亦云許止蔡般皆以子弑父臣弑君春秋猶書其𦵏則是君弑賊不討不書𦵏本無是說而為之說者必曲為之義以信其說使聖人之意不明為聖門之罪人偉哉論也









  春秋或問卷八
<經部,春秋類,程氏春秋或問>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或問卷九     元 程端學 撰
  昭公
  元年
  或問曰晉趙武楚公子圍虢之㑹經言㑹而傳言盟髙氏諸儒謂不書盟者以盟先楚故沒之是時晉主㑹而楚主盟故也宋盟亦楚主之耳特書之者著諸侯之弭兵以為盟皆不外楚也然乎曰此信傳疑經之過也宋盟則書盟虢㑹則書㑹春秋據事直書之法也使盟果先楚春秋正當書之以見義何必没之乎且諸侯以弭兵為名而無弭兵之實聖人安得信其虚名而遂不没宋之盟哉
  曰秦鍼奔晉葉氏謂以景公為不能兄也故目弟康侯謂不曰公子而特稱秦伯之弟者何也曰春秋因事見義若化工之賦物而名得其真其曰不能兄故目弟不曰公子而特稱秦伯之弟皆非春秋自然之法也
  曰莒去疾入莒莒展輿奔吴劉氏謂莒展輿常稱子而不稱子以其不討賊失子之道也然乎曰展輿不討賊固失子之道矣謂因其失子之道而去其子之稱亦非春秋法許世子止蔡世子般親弑其父猶不去世子豈有不討賊而去其子之稱哉曰東莱謂展輿踰年而不書爵去疾不稱公子而繫之莒為不成展輿之為君許去疾假齊以討展輿也然乎曰書去疾之入而不繫之莒則人不知其為何國之人故繫之莒云爾大凡繫國者製言之體爾何足以為義哉且展輿無與聞乎弑之迹其可罪者不討賊而已齊奉去疾以逐展輿去疾既入而亦不討賊聖人安得許其假齊以討展輿哉曰朴鄉亦謂去疾長而繫莒為當立而奔齊莒人已立展輿其繫展輿以莒亦宜展輿雖已立而未踰年猶未成為君故不稱君而但曰展輿爾則聖人所書莒事為兩下争國之辭又謂入于莒者為難辭然乎曰左氏載去疾長展輿少之事本不可信辨疑言之矣若但以繫莒為當立則無此理也夫莒子見弑於前年之十有一月展輿安得為未踰年之君乎且經明書去疾入莒入者篡辭也豈但為難辭而已哉夫展輿既立矣去疾奔齊矣安得為兩下争國之辭哉曰然則左氏以展輿不稱君者何也曰劉氏康侯既辨之矣
  曰楚子卒左氏以為弑劉氏朴鄉黄氏既辨之然邦衡謂不原其賊為迹渉闇昧慮無辜之濫及故不書弑者何也曰諸侯被弑赴告鄰國豈皆以其實哉魯知其弑則書弑矣且左氏明言公子圍問王疾縊而殺之何為闇昧哉今經書卒則是蔽賊也豈理也哉學春秋者不信經而信傳又為說以蒙之經之不明不以是哉
  四年
  或問曰楚子諸侯㑹于申莘老諸儒曰淮夷不殊㑹者蓋殊㑹之法施於中國㑹夷狄也晉中國也吴夷狄也于柤于向是以殊之楚夷狄淮夷亦夷狄故不殊㑹然乎曰不然也柤與向諸侯大夫徃㑹吴故春秋書諸侯㑹吴于向㑹吴于柤此則淮夷来與其㑹自當直叙於諸侯之下文勢當然夫復何疑而以不殊㑹為義乎且上書内大夫㑹某大夫者魯史之常法也下書大夫㑹吴者魯與諸侯之大夫徃㑹吴也製言之體當如是爾然則殊㑹之說施之柤與向且不可通况施之申之㑹乎秀巖亦曰諸侯之會為吴而出故因其實而記之也申之㑹不為淮夷而出故序之於諸侯之下亦其宜也曰髙氏諸家謂諸侯㑹弑逆之賊者何也曰信左氏之𡚁也劉氏黃氏朴郷既辨之矣
  曰楚子及諸侯伐吴執齊慶封殺之孫氏莘老君舉葉氏諸儒皆謂不言楚人殺之者不與楚討也其不與楚討者以楚靈貪虐不道殄滅陳蔡故孔子以諸侯共執為文所以與殺陳夏徴舒異也然乎曰不然也經書執齊慶封殺之者蒙上楚子伐吴之文不必再言楚人也且楚人先執而後殺其事與殺陳夏徴舒異何必比而同之哉當時諸侯唯楚命是聼執而殺之者楚子耳孔子安得變亂其實使若諸侯殺之哉曰劉氏諸儒以為分善於諸侯者何也曰此舉未嘗有善也使楚子灼知弑賊之當討而討之猶可以言善原楚子之情不過伐吴而慶封者吴之所封故殺之所謂仗義以行私者也惡得謂之善哉曰葉氏諸儒謂為齊討者何也曰楚之憤吴久矣一旦得志則報怨而已何有為齊討哉
  曰取鄫劉氏謂取附庸之辭莒已滅之為附庸乎莒也然乎曰不然也外凡書取國者皆取也謂存其社稷但使其君屬已而已内凡書取國者皆滅也諱惡也襄六年經明書曰莒人滅鄫則是夷其社稷而廢其君矣安得復使之為附庸乎劉氏見莒前既滅鄫今魯復取之故疑其附庸乎莒今魯復取而附庸之殊不知魯凡言取者皆滅也但鄫之復國不可得而考耳然以書法觀之必非附庸乎莒而今亦必非附庸乎魯也
  五年
  或問曰楚殺其大夫屈申劉氏謂屈申君弑不討國亂不去北面事讎為足以殺其身然乎曰楚麋非殺劉氏既辨之矣今之云云偶自相戾耳
  六年
  或問曰宋華合比出奔衞傳者多矣子皆略之何也曰傳者雖多不過據左氏寺人栁以立義而於經了不相干寺人栁之事吾不得辨其是非然傳者據之以立義則吾知其非也故略之也
  七年
  或問曰暨齊平趙氏謂齊取賂于燕見利忘義故以齊求平為辭然乎曰此惑於左氏杜氏之𡚁也孔子脩春秋據事直書而義自見未嘗反其說以見義也至其門人陸氏亦云據實言之乃是齊及魯平趙氏毎辨三傳之非而其言若此則三傳之惑人也尚矣
  八年
  或問曰陳侯之弟招殺陳世子偃師孫氏諸儒謂親之以見其惡然乎曰此榖梁之說愚既辨之矣曰常山諸儒以為招欲取國不特骨肉相殘然乎曰當時事迹不可盡考或其謀篡或為公子留殺偃師亦未可知然楚執干徴師而留即奔鄭則左氏之言可信而招為留殺之也曰邦衡謂再舉陳者以明陳之存亡繫於世子殺世子而陳之亡形具故繫之以國然乎曰經再舉陳者製言之體當如是也單舉世子而不書陳則不明其為陳世子也夫世子者一國之本存亡繫焉夫人能知也不在再舉陳之一字而後顯也
  曰蒐于紅劉氏諸儒皆云不書公為公不與陳君舉亦謂桓莊之狩必言公昭定之蒐不言公然乎曰不然也以理勢觀之謂之三家之志三家之兵則可謂之公不與焉則不可魯自昭五年舍中軍三家四分公室而公無民昭公定公凡五蒐皆三家之兵可知矣然當時昭公猶擁虚器未應舍公而自為蒐也然桓荘之狩皆稱公者公志也昭定之蒐不稱公者非公志也論其書法不無㣲意耳若曰公不與而不書公則求之過也何以明其為三家之志也昭十一年夫人薨而蒐于比蒲於時昭公奚暇乎蒐而儼然大蒐知其為三家之志矣何以明其蒐之必有公也定十四年大蒐于比蒲經亦不書公而其下書曰邾子来㑹公知其公之與蒐也張氏亦曰蒐而邾子来㑹則公親蒐矣而不書公以軍政不屬公而專於三家則季孫孟孫氏之所為也然愚又以大閲之類舉不書公較之則亦文法有如此者未可盡以非公之志而不書公也讀春秋者不以辭害義斯盡善矣
  曰陳人殺其大夫公子過孫氏謂此公子招殺過而言陳人者不與公子招殺之故以陳人自討為文也然乎曰不然也使聖人不與公子招殺之也正當書招以見其罪肯為陳人自討之文以匿招之罪乎曰髙氏謂其不書招殺過者過亦有罪故稱人以殺者何也曰過固有罪矣使昭獨殺之聖人因過之有罪而移招之罪於衆人亦無是理也曰東莱又謂過為招所殺而不以兩下之辭書為過立公子留而得罪於國人故國人共殺之者何也曰招果自殺過經必以兩下之辭書之矣苟國人惡過立公子留而殺之則過乃篡逆之黨經亦不書殺其大夫矣凡經書殺其大夫者皆譏其以諸侯而專殺之也意者公子招與國之大夫懼楚之討而共殺過以覬免故經書陳人殺其大夫公子過左氏得其意僅舉公子招之殺過而不言衆大夫爾故愚於左氏不敢不取而又不敢盡信者此也然於他書無考其實惡得而質言之哉
  曰楚師滅陳執陳公子招放之于越殺孔奐葉氏謂楚子也曷為謂之師不正其伯討則是其為師焉而已者然乎曰不然也滅陳稱師者見其用大衆也非不正其伯討而改子為師也孔子未嘗亂史之實也曰杜氏謂奐為招之黨者何也曰張氏嘗辨之矣其言曰奐為招黨他無所見盖杜氏億料之辭耳
  曰𦵏陳哀公先儒皆謂楚人葬之經不書楚為不與楚𦵏之然乎曰謂楚人𦵏之者是也謂不與楚葬之者非也不書楚人葬陳哀公者黎氏謂與執陳公子招放之於越殺陳孔奐葬陳哀公皆蒙上楚師滅陳之文其言約其㫖明矣既見之本義矣不煩多說也曰春秋凡言𦵏諸侯者莫非魯徃㑹𦵏今經書𦵏陳哀公矣子何以知其非魯之㑹𦵏也曰楚方滅陳而據陳矣魯畏楚者也安敢㑹陳侯之𦵏哉且陳已滅必不赴諸侯以𦵏期魯之不㑹無足疑者
  十年
  或問曰季孫意如叔弓仲孫貜帥師伐莒劉氏謂舍中軍制也僭三軍利也然乎曰不然也夫舍中軍左氏備矣舍中軍則四分公室季氏擇二仲叔各據其一僭魯之民自若也豈三家灼知中國之制不可三軍而舍之以復古歟曰康侯謂季孫為主將二子各率一軍為之副則雖舍中軍而三軍舊額固在信乎秀巖嘗曰魯舍中軍之後軍制之詳不可得而知但以晉考之毎軍各有將佐若三軍皆行則六卿並出亦有將佐不同出者今以三卿為三軍則誤也以傳考之四分公室季氏擇二仲孫叔孫氏各一而叔氏無與焉當此時魯卿之有軍行者意如也貜也叔孫婼也彼叔弓又安得一軍而率之哉叔弓者宣公之弟叔𦙝之孫胡氏似誤以為叔孫也其考之亦不詳矣
  十一年
  或問曰楚子䖍誘蔡侯般殺之于申先儒皆以名楚子為貶子一切略之何也曰朴郷論之矣朴鄉曰諸侯不生名非失國也非争國也則不名而楚子䖍衞侯燬名此學者所以深求其說而不得也或曰衞侯使禮至仕邢既而伐之禮至從國子廵城披而殺之於外是懐詐以滅人也蔡般弑君父而立楚靈王不能聲其罪而討乃包藏祸心甘言重幣以誘而殺之遂滅其國此二者皆聖人之所甚惡也是以特名之為此說亦近似矣愚嘗思之竊謂聖人之作春秋不以名字為褒貶也諸侯不生名卒則名失國則名爭國則名見滅則名皆所以别也初非有褒貶於其間也後世之儒以名字為褒貶而後聖人之意愈不可見矣自其以名字為褒貶也名於質之經而不合則必曲為之說以通之故治春秋者多失之鑿且如衞侯燬滅邢漢儒有滅同姓之說然以經考之則諸侯之滅同姓者多矣何以皆不名而獨名衞侯邪至於楚子䖍則滅同姓之名又不通矣謂其誘而殺之故名之邪則楚子之誘戎蠻子亦誘之也又何以不名說者又曰以夷狄誘夷狄猶可也以夷狄誘中國不可也此言近矣然觀聖人所書以誘稱之固所以著楚子之罪矣又豈以中國夷狄而有異乎然則衞侯燬楚子䖍之所以名皆衍字爾先儒或謂衞侯燬滅邢之下有衞侯燬卒恐因此而譌遂以滅邢之上亦加燬字此言是也愚謂楚子䖍亦恐後儒於蔡侯般之上見其不應名般而不名䖍故加一䖍字不知蔡侯般之所以名非以罪般也此與胡子髠沈子逞徐子章羽沈子嘉胡子豹蔡世子有潞子嬰兒同一義爾
  曰季孫意如㑹晉齊宋衞鄭曹𣏌之大夫于厥憖先儒皆謂謀救蔡而子違之何邪曰謂謀救蔡者左氏之說葉氏辨之矣今以經文考之不見救蔡之文以事迹觀之一㑹之後楚自滅蔡葉氏所謂適在救蔡之中故傳意之者近之矣
  曰楚師滅蔡執世子有以歸用之劉氏謂君存稱世子君沒稱子某君既没而稱世子者正疑乎不正君子與之繼世焉春秋之設辭也非其人之謂也盡其道之謂也父之仇不與共天下則有為之者盡於世子矣其說然乎曰不然也春秋者據事直書者也非君子與之繼世而為此設辭也人有弑其父者可謂不子矣而春秋書楚世子商人蔡世子般然則稱世子者君子果與其繼世乎知弑父之賊復稱世子則知盡世子之道者不以世子見義也孫氏曰有當稱子而言世子者有未立也案四月丁巳楚䖍又殺蔡侯般楚棄疾圍蔡十有一月丁酉楚師滅蔡執蔡世子有以歸用之有窮廹危懼以至於死此其未立可知也康侯胡氏亦用孫氏以為說予既附於公羊之辨矣
  十二年
  或問曰晉伐鮮虞蘇氏謂特書晉為深罪晉楚滅陳蔡而晉不救也常山謂晉懐利尚詐夷狄之道故書晉以狄之者何也曰謂懐利尚詐者左氏之說謂狄之者榖梁之論而誤信之者也楚滅陳蔡而晉不救固可罪也然豈在單舉晉以為貶哉居仁曰為春秋者以為書州書國書人及書帥師者姓名為褒貶輕重故以晉伐鮮虞不書人與師為狄之也以理考之則恐未然夫事有小大則記有詳略史家常法春秋特因是以垂訓後世爾所謂吾無隐乎爾也晉伐鮮虞罪在伐人之國以天子在上而諸侯放恣擅行誅討也其事則㣲故書亦略晉伐鮮虞略辭也其罪則自見矣故書楚書吳皆略之之辭爾以為逺者有不可得而詳也事之小者亦然皆非所以為褒貶輕重也十五年晉荀呉帥師伐鮮虞如以晉伐鮮虞為狄之則荀呉帥師伐鮮虞何以不狄之也以此知詳略之異非褒貶輕重所繫無疑也其言可以破千古之謬矣然愚謂居仁謂逺者有不可得而詳者是也以小事而略之者非也若以事小而略之則荀吴帥師伐鮮虞事亦小也何為不小之哉
  十三年
  或問曰楚公子比自晉歸于楚弑其君䖍于乾谿孫氏髙氏諸儒皆謂先言歸者明比不與謀後言弑者正比之罪何也曰此言左氏謂觀從以蔡公之命召子干子晳及郊而告之情强與之盟之事與公羊歸無惡榖梁非弑之論而為此言也左傳之事其信否未可知公榖歸無惡與不弑之論則斷不可取今據經求意但曰公子比自晉歸于楚而遂弑其君曷嘗有先言歸以明比不與謀之意哉曰劉氏亦謂言歸為易者何也曰此亦習於三傳之說而不自覺者也劉氏作權衡以辨三傳之非明炳㡬㣲而獨此昧焉知邪說之惑人也深矣曰髙氏又謂此非親弑加之罪者何也曰此亦信公榖之說云爾大凢弑君者豈必手投刃哉或使弑之或脅殺之皆謂之弑故趙穿弑君而經書趙盾者盾使之也楚靈自經而經書比弑者比脅之也安可謂比非親弑加之弑哉
  曰平丘盟葉氏諸儒謂猶幸有此然乎曰不然也平丘之㑹據經而觀强楚自若諸侯日離魯君不盟大夫見執又據左氏則叔向矜其甲兵欲懼諸侯爾何必幸有此哉曰劉氏葉氏諸儒謂一地再言為復陳蔡而善是盟然乎曰此因榖梁之說而演之者也愚既辨之矣曰莘老諸儒謂公可以與盟畏楚之強逃歸不盟然乎曰詳味經文及考左氏本晉不許魯非魯不許晉也且魯既與㑹矣不應懼楚而復不盟也使懼楚則不㑹矣既㑹而不盟何益於懼楚哉曰康侯抑崇之言如何曰康侯固不失理然多就傳生義抑崇本諸孫氏愚既取孫氏之說矣
  曰蔡侯廬歸于蔡陳侯吴歸于陳孫氏謂孔子以陳蔡自歸為文為抑强夷存中國者然乎曰聖人固欲存中國抑強夷也然不在以陳蔡自歸為文以見義也凡諸侯大夫出奔而倚大國以歸者春秋皆書某自某國以見諸侯大夫有所挟大國有所奉之罪使楚滅而今復封之正當直書其事以見夷狄封中國之罪何得反改曰歸以沒其實又使後世測度非歸以見抑强夷存中國之義乎曰高氏謂雖制在夷狄而平丘之㑹為有功故聖人特以陳蔡自歸為文者然乎曰平丘之㑹楚未必懼且陳蔡歸國春秋雖書在㑹平丘之後然陳蔡復國實在㑹平丘之前不可以平丘之㑹為功也使平丘之㑹果有功也亦不在自歸為文以見義曰葉氏又謂陳蔡歸國皆請於王者然乎曰請於王經與三傳外史皆無所考意之而已
  十五年
  或問曰有事于武宫籥入叔弓卒去樂卒事孫氏謂有事於武宫非志也由籥入叔弓卒去樂卒事故志之然乎曰不然也有事于武宫雖為去樂卒事而起然武宫之不當祭亦因有以見義故春秋一事兼數義者有之武宫者豈其所當有事者乎孫氏之說施之宣八年有事于大廟者可也曰常山引栁荘寝疾之事以明不當告因其告至於不得已而去樂卒事皆由告故也者然乎曰不當告之說施之卿卒在外者可也愚於本義既言之矣其曰至於不得已而去樂卒事者亦非也夫卿卒在外不以告若卿卒於涖事豈可籥入而去樂以卒事哉愚於本義既引孫氏說明之矣誤入不得已而去樂卒事則是春秋然譏其不當告而不譏其去樂卒事也今案左氏本叔弓涖事而卒則是不待告而知者也既不告而自知至於不得已而去樂卒事則是得指之宜春秋不在書者也今則何以書乎曰莘老孫氏又謂去樂卒事合禮矣春秋言之者為有事於武宫之廢廟春秋因變禮而推言之然乎曰如其說則春秋但書有事于武宫足矣何必贅此下文乎曰朴郷諸儒亦謂去樂卒事其可也常事不書此記禮之變而書者然乎曰禮有常有變變而得其正可不謂禮乎不可不謂之禮則亦常事而已春秋何必書哉夫所謂非常者謂非禮也夫朴郷諸儒将以禮之變者為非禮乎曰髙氏謂禮大夫當祭聞君之喪攝主而徃君聞臣喪何獨不然者然乎曰君臣之尊卑禮之隆殺等級猶天之於地也臣聞君之喪而攝主以徃君聞臣之喪而亦攝主以徃則尊卑倒懸紀綱不立矣此不辨而可知者也
  十七年
  或問曰有星孛于大辰左氏以為宋齊陳鄭災先儒以大辰為心心為明堂前星太子後星庶子孛星加心象天子適庶將分争也後五年景王崩王室亂劉子單子立王猛尹氏召伯立子朝至哀十三年有星孛于東方不加宿為吴人僭亂日敝於兵戾氣所感固將壅吴而䧏之罰故氛氣所指在東方假手越人呉國遂滅許氏則又兼二家之說子一切違之何也曰日星霜露之變由乎人事之感而天應之天應之而人復被其災所謂有感必有應所應復為感者也然必指某事以實之則𤨏碎支離而穿鑿附㑹此漢儒之通弊不可復述也
  曰楚人及呉戰于長岸邦衡謂吴楚不言敗而言戰為惡夷狄交攻故不别其勝負而一目之然乎曰不然也夷狄交攻固可惡也然書其勝負復何傷哉此盖勝負敵耳不煩多說也
  十九年
  或問曰宋公伐邾高氏謂天下無伯而宋元正之是以春秋録而進之然乎曰不然也凡伐人之國者皆無正也特有彼善於此耳姑考左氏宋本為向戍之女而親伐國尤不當進之也曰先儒謂宋為聲罪致討之兵歸鄅之俘故書伐邾而釋其取邑之罪者何也曰伐人之國取人之邑諸侯不臣而肆强陵弱罪之大者也以其聲罪歸俘而遂釋其取邑則是因小惠而蓋大罪聖人宜不如是况取邑之事未足信邪
  曰葬許悼公先儒皆謂賊不討不書葬然乎曰此公榖之說也石氏曰榖梁傳例弑君而賊不討者不書𦵏其書𦵏皆意有所見也如蔡景以為不忍使失民於其子陳靈則以為外之討賊蔡昭則以盗名不見於經許悼則以為不使止為殺父此傳例也通於經則不可黎氏曰被弑之君多不書𦵏者或彼國方有事變雖𦵏我畏其亂無使徃㑹之豈有賊未討則不書𦵏邪此二傳妄為之說也且蔡世子般弑其君固何般未討而固亦書𦵏邪善觀許悼弑而書𦵏者非他蓋變生於内而不及國又般止欲沒其弑逆之迹具禮𦵏其父我有使徃故書𦵏焉歐陽公止為弑得其旨矣
  二十年
  或問曰曹公孫㑹自鄸出奔宋劉氏謂言自鄸待放者然乎曰不然也經書自鄸奔宋紀實事爾葢與大凡出奔者同一義也待放之說不亦逺於經乎且華亥自南里出奔楚宋公之弟辰自蕭来奔經嘗先書其叛與入矣其書自某出奔則文同也亦可以待放言乎曰邦衡抑崇少藴諸家皆謂㑹據邑以叛未及發而奔者何也曰此信公羊之說求之過而為之辭者也知公羊之誤則先儒之說有不待辨
  曰盜殺衞侯之兄縶任氏諸儒謂齊豹非卿故書盜然乎曰其稱齊豹本乎左氏耳左氏稱豹為司冦而縶奪之則齊豹為大夫矣亦當書名安得書盗乎
  二十二年
  或問曰劉子單子以王猛居于皇邦衡曰出而言居者如成君也朴郷謂居于皇為土地固其所有者何也曰二子以居字為重故為此言以愚觀之不過王猛居于皇爾義有所歸不在居之一字也
  曰劉子單子以王猛入于王城先儒謂劉單挟天子以令諸侯而專國柄書而未足故再書於䇿然乎曰不然也此信公榖之弊也經書王室亂故劉單以王猛居于皇又以王入于王城耳其曰王猛則其所輔者正矣夫造亂者景王也作亂者王子朝與尹氏也安得以挾天子令諸侯者目之乎果如其言則劉單坐待王子朝之殺王猛也而可乎夫是以為挾天子令諸侯則尹子立子朝反得為正乎其所以再書者朴郷所謂二事者是也夫復何疑
  二十四年
  或問婼至自晉劉氏之說何如曰吕氏論之矣其言曰原父以三傳不言叔孫而公羊言叔孫似是聖人本意因遂以為可褒而褒之世儒說經之鑿舉皆類此原父能知他人之鑿而不自知其鑿也惜哉
  二十五年
  或問鸜鵒來巢高氏謂鸜鵒所在有之魯政出於三家昭公孤立於朝故魯之公室荒凉寂静將為丘墟而鸜鵒穴處之禽来巢然乎曰經不言来巢于朝而來巢於國耳况經書曰有則前此所無孫氏所謂魯無鸜鵒故言有者是也且鸜鵒不踰濟安得所在有之乎
  曰宋公卒于曲棘先儒謂不匿其私親之惡故雖卒於封内而特書其地以别之然乎曰諸侯不為王事而卒於他所者皆書之故雖其封内之邑亦書之如晉侯卒于扈及此曲棘之類是也謂之譏其非所可也謂之不匿私親之惡而特書其地以别之不可也
  曰齊侯取鄆先儒謂經書次于陽州見公未絶於魯而季氏為不臣及書取鄆見公已絶於魯而逐於季氏為不君然乎曰不然也臣而逐君豈問已絶未絶哉
  二十六年
  或問公至自齊居于鄆蘓氏諸儒謂凡公行而告廟則書至在外雖不告而書至為存公又謂稱居于鄆為存一國之防然乎曰不然也此即榖梁不外公之意而少變其辭者也書至自齊居于鄆皆記實事耳聖人雖未嘗不存公而此辭未可以存公解也其曰公至自齊者始公孫於齊次於齊境自齊境至于魯鄆豈非至自齊乎雖不告廟獨不可云至自齊乎其曰居于鄆又以見公之失其所也愚於本義既言之矣
  曰天王入於成周莘老諸儒謂成周即京師然乎曰不然也成周與王城杜氏得之東莱言之亦詳其言曰河南即郟鄏周武王遷九鼎周公營以為都是為王城洛陽周公營下都以遷殷頑民是為成周洛誥所謂我又卜瀍水東亦惟洛食者也平王東遷定都於王城王子朝之亂其黨多在王城敬王畏之徙都成周邦衡亦曰宣十六年成周宣榭火成周若實王都當云京師宣榭火二十二年書王猛入于王城此書天王入于成周二者若俱京師則何必異名焉周之東都非王者舊居之地無堅城可扞衞故三十二年諸侯遣大夫共城之三子之說可據矣
  二十七年
  或問曰呉弑其君僚劉氏諸儒謂稱國以弑為衆弑君之辭謁餘祭夷昧不與子而與弟凡為季子也季子使而亡焉僚者長庶也即之是廢讓而毁義以成篡國人莫說故謂之衆弑君之辭又謂國宜之光故稱國以弑者吴大臣之罪春秋歸罪大臣也然乎曰不然也此執襄二十九年公羊之說與今左氏之言求其必合於經之弊也予於公羊左氏既言之矣請復申之今據公羊而論使僚不當立光當辨於即位之時今僚立而光臣之矣一旦弑之則是弑君也春秋書曰呉弑其君僚所以正名也如以衆不悦其立匿其弑君之賊而書衆弑其君則是許其弑也不可以訓矣其曰歸罪大臣而遂捨光之罪則是弑君者得以匿其名而立不正者蒙弑君之罪真偽不辨輕重失倫亦非所以垂敎也先儒必欲合傳於經也故牽挽附㑹以成其說而不顧理之不可通讀春秋者能考襄二十九年公羊之謬則於此自知經傳之不可合矣
  二十九年
  或問曰公自乾侯居于鄆任氏謂公孫于齊次于陽州而至以齊今公如晉次于乾侯而不至以晉者所以罪晉也然乎曰不然也此以凡例求其必同而不知其鑿者也師氏有言曰公至自齊齊侯見公也公至自乾侯晉侯不見公也義雖未盡而意近之矣
  曰齊侯使髙張來唁公許氏謂高張不地以公居鄆猶以晉志故稱來邦衡亦謂來從國内辭者不與季氏得有其國也然乎曰不然也此一字褒貶之弊也前書唁公于野井不可言來也此先書公至自乾侯居于鄆矣故言來也製言之體當如是爾夫不與季氏得有其國豈在來之一字乎曰康侯引式㣲之詩謂以事求人而人不有其事是㣲君之故以身下人而人不有其身是謂㣲君之躬者何也曰詩言㣲君之故者非為君之故也非為君之故胡為乎使我在此中露乎㣲君之躬者非為君之躬也非為君之躬胡為乎使我在此泥中乎如此而已苟為不有其事不有其身則下句胡為乎之文不可得而通矣此非本義所關雖不辨可也
  三十年
  或問公在乾侯先儒悉謂存公者然乎曰不然也此榖梁之說諸儒從之而不求諸經㫖爾春秋為一嵗之始書公在乾侯者聖人傷世變之心也一嵗之始諸侯當奉天子所頒之正朔以告於廟退而聽政而公乃失國名寄乾侯聖人傷世變之心何如也豈特存公而已直欲討逆罪返公於正而後已耳夫魯之失政原於諸侯之不有天子故大夫不有諸侯况世卿當國庸君暗弱權既下移上復失道以至壊亂而莫之救春秋歴書諸侯大夫㑹盟侵伐而終之以此其所以為後世戒深矣豈存公二字所能盡哉
  曰徐子章羽奔楚劉氏石氏諸儒皆謂書名與弦譚溢三子異者三子力不勝而奔故不名徐子則既服而后奔故名然乎曰此以名字褒貶之𡚁也凡諸侯失地者皆名則徐子之名固當三子之不名或魯史不詳聖人不得而益爾若力不勝與既服之說則斷不可
  三十二年
  或問諸侯大夫城成周先儒謂城王都不可以不書又謂不曰城京師而曰城成周謂京師衆大之稱成周為地名與列國等者然乎曰不然也城王都者常事也以大夫而城成周豈常事哉非常不可以不書非謂城王都不可以不書也京師者春秋所謂王城者也即河南郟鄏之地武王遷九鼎周公營之以為都洛誥所謂我乃卜澗水東瀍水西者也成周者洛陽也周公營下都以遷殷之頑民是為成周洛誥所謂我又卜瀍水東者也平王東遷定都於王城杜氏謂王子朝之亂其餘黨多在王城敬王畏之徙都成周是也先儒誤以成周即京師故有衆大之稱與地名之說未足據也夫京師無定所王之所都即為京師河南郟鄏前日之京師叔孫得臣如京師晉人執曹伯歸之于京師是也成周洛陽今日之京師晉人執宋仲幾于京師是也今書成周以别其非前日之京師爾於二十六年既引先儒之說辨之矣曰吕氏謂周室衰㣲諸侯猶勤為先王之德澤猶有存者然乎曰當時臣逐君庶篡嫡先王之德澤盡矣今即此事而論天子不安其居而居於成周而諸侯之大夫僅一城之則春秋豈為先王德澤之存而書之哉








  春秋或問卷九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或問卷十    元 程端學 撰
  定公
  元年
  或問曰定公不書正先儒謂昭公不得正其終定公不得正其始然乎曰朴郷曰正者天子之正朔也天子頒之諸侯諸侯受而頒之於其國故於人君即位之始皆書王正月以見其受正於天子也似非正始正終之義盖是年昭公已薨而定公未立在禮先君既終而嗣君繼世不可以一年而二君故以先君之末年猶繫之先君至明年而後繫新君之元年此書法也昭公以十二月薨則今年春不得以係之先君之末年矣而定公又以六月而後即位故今年春不得如他君之例而繫以王正月但如常年書王三月爾觀聖人所書六月癸亥公之喪至乾侯所謂公者昭公也戊辰公即位所謂公者定公也則是定公未即位之前猶是昭公之魯及定公既即位然後追書今年春皆為定公元年爾此所謂不可一年而二君也史書之體也
  曰十月隕霜殺菽菽豆之縂名至秋而皆熟兹已十月不維其時而見殺於霜故以害民食而書之事豈不順而子獨不然何也曰讀經者當先頌一經之大義則其小義有不通者闕疑可也苟唯小義之必通而不顧大義之所在則支離穿鑿不自知其失經意矣今改正朔而不改月數大義也吾於或問既辨之矣且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之間以夏正言之皆可通也其可疑者獨此一事耳吾安得以一事而遂疑二百四十二年之事乎况菽之為物董子以為草之強者五行志以為難殺之草吾雖未深信之然豈無說而遽以小義亂大義乎
  二年
  或問曰公如晉至河乃復先儒謂意如上不請於天子下不請於方伯而立定公故晉怒而公徃朝晉辭公而復故明年因㑹而請盟於臯鼬然乎曰黃氏曰恐待晉之過厚也不獨晉無此意當時亦未嘗有此說也
  四年
  或問曰公㑹劉子諸侯于召陵侵楚先儒謂傳書伐而經書侵一以為罪楚一以為陋之何也曰此因傳疑經與一字褒貶之弊也左氏此傳錯亂不可攷葉氏辨之矣何以信傳而疑經哉春秋伐曰伐侵曰侵録實事而義自見者也使本書伐而孔子改曰侵以罪楚以陋諸侯則春秋非實録矣
  曰公及諸侯盟于臯鼬先儒謂書公及為魯志者何也曰此榖梁之說也予既言之矣曰石氏謂書諸侯盟㑹天子之大夫何也曰此褒貶之說也陸氏謂劉子不與者得之若惡㑹天子之大夫固當書劉子以見義苟削劉子之名人豈知其可惡哉
  曰𣏌伯卒于會石氏謂齊桓伐楚許男卒于師書之如在國以齊桓安之也晉定伐楚為臯鼬之盟𣏌伯卒于㑹為晉侯之德衰然乎曰不然也卒于師則書師卒于㑹則書㑹皆紀實事耳石氏之云其諸一字褒貶抑揚與奪之說與
  曰劉卷卒先儒謂惜賢者閔周室然乎曰不然也以王臣而外交諸侯豈其得義而反賢之乎周室固所閔也然不在劉卷卒見義使見義於劉卷卒則春秋書其葬又何所取義乎曰任氏謂書卒葬者卒于未至而諸侯有助之歸其喪者何也曰侵楚在三月盟在五月當盟之時劉子不與而其𦵏又在七月公至之後不可言卒於未至也設使諸侯歸其喪而書其卒葬孔子亦助其喪而書其卒葬乎
  曰晉衞伐鮮虞蘇氏謂昭十二年楚滅陳蔡晉不救而伐鮮虞稱晉以夷之今晉既不為蔡伐楚楚人圍蔡亦弗之救而於其伐鮮虞也稱晉士鞅衞孔圉者晉雖有乘諸侯之罪而蔡無滅國之祸輕重之異也然乎曰不然也此正一字褒貶之弊也蓋史有詳略耳
  曰葬劉文公孫氏髙氏諸儒謂王子虎不書葬此葬者見其私諡且僭也然乎曰不然也王子虎不書葬魯不㑹其𦵏也劉卷書葬魯會其𦵏耳非以私諡書也當時外諸侯有私謚劉卷者天子大夫其諡必由天子矣未必私謚也且天子三公稱公故蔡公亦稱公今劉卷稱公亦未見其僭也
  曰蔡侯以呉子及楚人戰邦衡謂凡不用我師而用彼師曰以又謂左氏所序是楚自戰而不言蔡經下文曰呉入郢亦不書蔡明蔡不交鋒吴自與楚戰蔡侯之意也故不曰用而書以者其意也然乎曰不然也以即用也非書用則實而書以則意也豈有蔡侯欲報楚怨而但以吴師不用已師之理哉左氏不言蔡者舉大者爾大凡論天下之事以理為主然後考其事迹可也苟考其事迹而不顧理有所不安則無徃而不可妄言矣今考之經文則曰蔡侯吴子而俱不言師者君行師從師不待言也如邦衡言則吴不稱師其可曰不用師乎蔡不用師吴不用師則是無戰也而曰與楚戰于柏舉何哉故善讀春秋者不以文害辭不以辭害義得其義則得其理矣且經書以某伐某者多矣如桓十四年宋人以齊人蔡人衞人陳人伐鄭經皆書曰人矣斷不可曰宋不以師而獨以四國之師僖二十六年以楚師伐齊斷不可曰魯不以師而獨以楚師也通乎彼則邦衡之說不待辨而自破矣曰劉氏又謂吴稱子為進之成伯討人囊瓦為見一貶何也曰劉氏既不暇辨公榖之非而復滯於褒貶之說故有此論也曰囊瓦稱人蘇氏謂賤之任氏謂陵中國以逞不義康侯謂囊瓦貪以敗國又不能死故人之者何也曰此皆一字褒貶不足辨也
  五年
  或問曰歸粟于蔡東莱謂先王之澤猶有存焉者任氏謂不用告饑乞糴而歸之見公恤人之患師氏亦謂得恤鄰國之道何也曰此左氏榖梁之意而衡其辭者也吾既辨之矣
  曰於越入吴杜氏謂於發聲也髙氏亦謂於越與漢書于粤同義蓋於于越粤皆發語辭經書於餘丘亦即其自稱書之然乎曰不然也若為發語之辭經於昭五年越人與楚子伐吴八年楚放公子招于越三十二年吴伐越何以不從發語辭書於越而獨於此及定十四年於越敗吴十三年於越入吴而書於越乎蓋不通之論也曰任氏謂於者驚歎之辭事善則驚歎以羙之若於鑠王師於皇武王是也事有不善則驚歎以惜之若於乎小子於越入吴之類是也然乎曰尤不然也在詩固有驚歎之辭在春秋無此書法也春秋者直書其事以見義者也不應於國名之上而加此驚歎之辭師氏已嘗辨此說矣其言曰以越之入吴為可驚歎則吴之入楚何以不言於吴入楚乎且經書楚或謂之荆或謂之楚既有異稱何獨於越而疑之師氏得之矣
  八年
  或問曰公侵齊張氏謂陽虎用事無軍政用兵無法故以侵書之然乎曰不然也侵曰侵伐曰伐隨事命辭豈以用兵無法而改伐為侵乎使實侵者何以命辭乎使侵而有法可改書曰伐乎是皆抑揚予奪之弊學春秋者所當痛埽也
  曰齊國夏伐我西鄙許氏謂宣以後用兵則侵多而伐少被兵則伐多而侵少知魯中世之衰然乎曰魯自三家得政其衰顯矣不俟伐少侵多而見也然其言亦無甚害理特以無益於經而不取云爾
  曰公㑹晉師於瓦石氏謂晉士鞅荀寅次于衞地緩於救患故不書大夫而書其師明其失用師之道然乎曰不然也此事之義繫於公㑹晉師而不繫於大夫名氏故不書大夫名爾使緩於救患故當書大夫名氏以見其罪焉用没其名氏見緩於救患之義乎且晉師救我左氏之說固於經無是也以書法與地勢考之未見晉師之救我也况欲於傳外生意以去名氏見緩救患乎無是理也曰先儒又謂春秋大法雖師次於君而與大夫敵至用大衆則君與大夫皆以師為重者何也曰此亦未得義繫公㑹晉師之意而有師重之說夫人君之心雖重師也然君行師從凡書君則師在其中矣未有書師而君在其中者也今此事之義在於公不當㑹晉師爾師之輕重不在此見義也且夫人姜氏如齊師亦不言君與大夫名氏亦可云以師為重乎
  曰從祀先公杜氏諸儒謂先公者閔公僖公也將正二公之位次所順非一親盡故通言先公焉子獨不然亦有說乎曰杜氏諸儒謂先公閔公者指文公時躋僖公而䧏閔公今復䧏僖公而升閔公也夫躋僖公經既明言僖公矣使今䧏僖公而升閔公獨不可曰從祀閔公乎且立煬宫立武宫亦名言之何獨於此言先公以啓後世紛紛之爭乎况止言從祀而不言升又不言復尤其不明者也經雖簡嚴必不如是之晦一不然也且諸侯五廟太祖之外兩昭兩穆閔僖居文宣成襄昭之上親盡已祧不應於此復升䧏之二不然也蓋杜氏諸儒因左氏之意爾左氏謂陽虎欲去三桓順祀先公而祈焉故杜氏諸儒有復䧏僖公之語今劉氏馮氏既闢左氏之妄矣不應於此復取杜氏諸儒之說也
  十年
  或問曰公至自夹谷任氏師氏諸儒謂不至以㑹而至以地為孔子之㑹異乎常㑹以禮義勝而地名不可没者然乎曰不然也桓二年公至自唐盟戎也文十七年公至自榖盟弑賊也定八年公至自瓦㑹晉師也未見其以禮義勝也何為皆至以地乎
  曰齊人來歸鄆讙龜隂田孫氏邦衡諸儒謂言來歸者明非魯地然乎曰不然也來歸二字是魯地非魯地皆可通稱者也非以非魯地而稱來歸也曰然則先儒謂來歸為齊人心服而歸之者然乎曰亦不然也來者來魯而已心服不服不可知也曰師氏謂宣十年齊人歸我濟西田不言來見齊有惜之之意言歸又言我見魯有卻之之心此無係之之心故不言我然乎曰亦不然也宣公以濟西田賂齊其後事齊甚謹而齊亦自歸之吾未見其惜之也且言我者魯史之常稱内辭也魯固欲之而不可以我字見義也其有係無係亦豈可以我字見義哉此皆就一字生義之弊
  十二年
  或問曰墮郈堕費公圍成左氏公羊子既引先儒之說以辨之矣抑猶有說乎曰據經而論郈與費三家自墮也成也者公自圍也非墮也先儒謂墮三都者信左氏之過也使果墮成經當書曰公墮成不當書曰公圍成至其書至亦當書曰公至自墮成不當書曰公至自圍成也學者不求之經而求之傳春秋所以不明也
  十三年
  或問曰晉趙鞅歸于晉孫氏任氏黎氏石氏諸儒雖為說不同大意皆謂叛者惡辭歸者善辭為春秋原情而赦罪然乎曰為此說者不惟昧夫春秋大義抑亦暗於人情事勢矣夫趙鞅晉之強臣也其始也據邑以叛晉君畏之故許其歸國晉國衰亂不待言而見矣夫人臣而叛其君又復國自如而以歸為善辭原情而赦罪豈不悖哉
  十四年
  以下闕文















  以上原闕十七行道也曷若
  弗為之為得乎蓋齊大國也嘗伯諸侯今衞又倚齊以圍戚自然齊序衞上何足為義哉曰任氏師氏蘇氏石氏季氏諸儒皆謂不繫戚於衞為春秋與蒯聵之有戚不與子之圍父退曼姑於齊下為不與曼姑助其子以圍父何也曰此榖梁之意也愚既辨之矣夫春秋惟其不與子之圍父故直書其事以見義豈在去一衞字升一齊字使人揣測而後能知哉
  四年
  或問曰盜殺蔡侯申先儒引左氏傳謂春秋變文書盜以警有國之君然乎曰此非知道者之言也君雖不君臣不可以不臣使蔡侯有惡且無可弑之理況蔡侯將如吴諸大夫直恐其又遷耳非大惡也而可弑之乎且公孫翩同姓大夫也而弑其君父矣孔子於是匿其名變其文而書盜又變其文而不書其君則是凡為君者有其過聖人皆許其弑也尚可以訓乎故曰非有道者之言也曰孫氏謂盜者㣲賤之稱不言弑者賤盜也何也曰襄二十九年閽弑呉子餘祭閽賤矣而亦言弑者蓋舉國之人皆臣子也而以為賤不言弑得無害於義乎
  五年
  或問曰齊侯卒先儒為說多矣子皆不取何也曰先儒為說雖多莫非論齊景之不能伯而非春秋所以書卒之本義故不得而取也
  六年
  或問曰齊陽生入于齊齊陳乞弑其君荼先儒謂陽生不稱公子者以景公命荼已則篡荼誅不子也又謂繫之齊為正其本則事理然乎曰不然也陽生不稱公子與齊小白同其稱齊亦與齊小白同通乎彼則通乎此矣不煩多為說也且陽生不子固當書公子以見義何為反去其公子哉使陽生不繫之齊則不知其為何國之人况陳乞弑逆之賊而亦繫之齊則不以繫國為義也亦明矣
  七年
  或問曰公入邾以邾子益來蘇氏諸儒謂不言滅者以明年吴伐魯魯復邾子故不言滅然乎曰不然也楚滅陳滅蔡其後陳蔡皆復國何以不書入陳入蔡乎蓋入人之國其罪大矣而滅人之國其罪尤大聖人不應改滅為入以掩魯之罪也蓋是時魯雖入邾之國而猶不滅其社稷者畏吴之見伐也非已滅其國至吴見伐而始復之也
  八年
  或問曰宋公入曹以曹伯歸蘇氏諸儒謂此滅曹也其不言滅者以曹伯好田弋背晉奸宋而自滅故書入為春秋輕重之權衡然乎曰不然也此信左氏公羊之𡚁也宋入曹而已未嘗滅曹也公羊之說不待辨而易見左氏之說必待辨而始明考之左氏曹伯不過用公孫疆好田弋而已未聞大惡也而聖人遽許宋之滅曹而改滅為入豈理也哉
  曰吳伐我劉氏謂不言鄙受之也猶曰吴過矣然乎曰不然也吴伐我不言鄙孫氏師氏蘇氏石氏所謂兵加於都城是已聖人未嘗改魯史之實也曰先儒又謂不書曰鄙及與呉盟者諱之何也曰亦非也吴伐我且不諱獨諱其名乎凡書鄙伐之淺者也書伐我伐之深者也伐之深者且書之伐之淺者反諱之必無是理也設使諱之并呉伐我不書可也書吴伐我而僅諱書鄙其能免夫放飯流歠而問無齒決之譏乎
  曰歸邾子益于邾張氏謂凡取邑少有復歸之者今魯不遂其惡而歸之故以順辭言之然乎曰不然也經書吴伐我又書齊人取讙及闡又書歸邾子益于邾則是懼齊與吴不得已而歸之也安得以歸為順辭哉
  曰齊人歸讙及闡先儒謂取者異辭歸者順辭見遷善之優改過之大春秋不諱入邾以邾益來者以明歸益于邾之能掩其前惡而美之也然乎曰不然也吴伐魯齊取魯邑畏吴懼齊而歸邾子自取媿辱其義昭然惡可謂掩前惡而羙之乎此蓋泥於取歸二字之弊而昧於屬辭比事之義爾
  十年
  或問曰齊侯陽生卒先儒謂齊人弑悼公而春秋以卒書者不忍以夷狄之民加中國之君然乎曰不然也信傳之弊也齊侯無罪而齊臣弑之固當實書以見齊臣之惡設使從而掩之不過掩齊臣之惡爾其能顯齊君之善乎且弑君者齊人也非吴人也而謂不忍夷狄之民加中國之君尤妄也
  曰呉救陳先儒謂救在夷狄則罪在中國吴雖夷狄來㑹于戚則進而書人使季札聘則又進而書子今曷以號舉而不進之所以深著楚罪而傷中國之衰也然乎曰不然也戚之㑹吴人之下書鄫人矣不可言吴鄫人也故書吴人非進之也春秋書楚人多矣豈皆進之哉季札聘而書吴子者以其書使不可不言呉子也亦非進之也且春秋書楚子使椒秦伯使術亦豈進之哉使春秋欲著楚罪而傷中國之衰當書吴人吴子以見義而反以號舉吴則是抑吴而揚楚也就先儒一字褒貶言之且不得通苟有脱去褒貶凡例據經求義者宜其無時而不通也
  十一年
  或問曰齊國書帥師伐我先儒謂春秋特曰我者欲省致師之由而躬自厚也然乎曰不然也凡曰伐鄙伐我皆直書其事以見兵加於魯之淺深云爾苟以書我為欲省致師之由而躬自厚則我當訓已主一身而言非復為内辭矣
  十二年
  或問曰用田賦杜氏謂丘賦之法因其田財賦出馬一匹牛三頭今欲别其田及家財各為二賦故言田賦然乎曰如杜氏說當兼言家賦不當止言田賦也田賦之說三傳不言所以惟左氏載仲尼之言歛從其薄如是則丘亦足矣若貪冒無厭雖以田賦將又不足所謂貪冒無厭者是指財賦而言也蓋賦有兵賦有財賦兵賦者丘出戎馬一匹牛三頭至四丘為甸則出革車一乘者是也財賦者如周禮九賦之法歛民財者是也宣公初稅畆則益田稅矣成公作丘甲則益兵矣益兵則益牛馬在其中矣至於哀公不應復益牛馬其所益者財賦耳又與仲尼貪冒無厭雖以田賦將又不足之言脗合故知杜氏之不然也曰君舉以為田賦者家一人以為兵賈逵以為令一井之間出一丘之賦何也曰如君舉言則七倍於常制如賈逵言則十六倍於常賦哀公雖不仁不應如是之酷而當時之民亦且駭而走矣此理之决不然者也
  十三年
  或問曰公㑹晉侯及吴子于黃池孫氏劉氏任氏師氏蘇氏胡氏石氏王氏諸儒皆謂吴主此㑹又為两伯之辭然乎曰不然也此信公羊之𡚁也使吴主㑹經當序吴子於晉侯之上使㑹两伯經當列序天下之諸侯今晉侯序於吴子之上而在㑹者三國而已未見吴之主㑹與两伯之辭也宋之㑹晉趙武楚屈建為主而諸國之大夫列序於其下是两伯之辭也申之㑹獨書楚子而列序諸侯於其下是楚主㑹也今黃池之㑹公羊自為之辭讀春秋者平心易氣據經求理久當自見不復一辨也
  十四年
  或問曰西狩獲麟先儒謂春秋成而麟至然乎曰不然也麟固聖人之祥聖人在位而世治麟出祥也雖有聖人不得志麟且獲焉豈祥也哉夫聖人在位而世治則隂陽和四時序鳥獸草木咸若然後麟出焉謂之不祥可乎孔子生於春秋之季歴聘諸國老而知其終莫我用也於是修春秋以正義明道當是時臣弑君子弑父夷狄制中國陪臣執國命麟出無應而至於獲此天下後世之大異也而以為春秋之祥不亦悖哉曰葉氏張氏諸儒謂麟之見獲為孔子之自任何也曰聖人雖以道自任然其心未嘗自聖也麟之見獲雖孔子道不行之兆然亦天下後世一大異也孔子安得是非二百四十二年而以一已當之乎曰夾漈又謂孔子作春秋其後者也於是魯史之紀適至獲麟故于獲麟之後不及他事何也曰謂聖人無意於獲麟而紀事適至於是亦非也今觀孔子弟子載獲麟以後事至孔子卒而止當孔子之未卒未可謂無他事也曰蘇氏諸儒又謂春秋作於五伯之始至於戰國之初何也曰隐桓之際五伯未興也哀公中年戰國未熾也春秋所以始所以終愚於本義既言之矣曰任氏師氏諸儒又謂西狩獲麟物受其害及於幽潛無所逃命何也曰此論施之春狩可施之獲麟不可當春而狩害及幽潛固也若麟之獲則有大異存焉聖人㣲意則主乎獲麟而不暇論夫春狩也曰諸儒之說子既有所不足矣孫氏之論豈不正大而子亦不取何也曰孫氏但主夷夏盛衰一節而言以其猶有所未備也故亦不得而取爾














  春秋或問卷十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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