稗編 (四庫全書本)/卷017

卷十六 稗編 卷十七 巻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稗編卷十七      明 唐順之 撰春秋七
  序王世紀       李 琪後同
  乾上坤下而天道立君尊臣卑而人極建此義行乎古今之正彛倫之所以有叙世教之所以不泯百王法度之所以相承者也春秋一經總攝萬事而大本始於尊王聖人盖謂尊卑不著則人紀不建而天理熄矣尚何萬事之有存哉尊王之義設而後是是非非昭眀而不舛此春秋所由作乎春秋之法有述有作小事則述舊而紀録大事則始作以眀義尊卑之分君臣之等孰有大於此者皆斷自聖心而始作者也按晉杜預載晉汲冡得古書科斗文字其紀年篇有周襄王㑹諸侯于河陽之文即春秋狩于河陽之書睹此則尊王之辭信為仲尼特筆也是以王加正月首眀大訓前未有言天王而法天之號自春秋始前未有稱京師而衆大之名自春秋設嗚呼是聖人定尊卑正君臣復建人紀之本也自平迄敬十有三王王室之事録于經者九十有二春秋克己自治之道端本而不齊其末正始而不治其終者也書天王書天子書王者欲其脩身有本奉天有道法文王之達于天徳宣王之敕懼天命而無害徳傷治之階矣書王后書王世子書王子者欲其齊家有度𫝊統有正思闗雎之正始下武之繼命而無並后匹嫡之萌矣書京師書王室者欲其朝廷必治國體必立念岐豐之所由興鎬京之所以盛而無下堂厭尊之失矣書狩書居書入者欲其天下為家述時邁之訓復東都之㑹而無以臣召君以君避臣之事矣書来錫命書来歸賵歸含歸脤者欲其謹命令嚴典刑昭彤弓之錫功韓奕之賚徳而無屈命僣侯溢寵媵妾之悖矣書来聘書来求者欲其惟禮之守惟正之供修太宰貢賦之職宗伯聘問之節而無辱典征利之瀆矣書朝王書如京師者欲其奔走列國申眀堂之位舉酆宫之政而無强侯大邦慢上之患矣書王臣之主盟主㑹主伐者欲其禮樂征伐悉歸于上如召伯之率職吉甫之治戎而無侯伯陪臣掠權之變矣皆因其不正而反之正而致於本原者也如此則東周改物而五伯之績可黜矣
  序齊伯桓紀
  伯之名起於誰乎王道流行方伯受職古未始有伯也王澤壅而下權張正理微而力政起蒙震主之號而不循敬君之節此伯之名所由立歟以古之未始有是而桓公實造端則桓為首罪矣而春秋或予桓何哉盖黜其義而録其功也功義不相掩而后伯者之是非斷矣何謂義行乎人心之安而主敬以事上純乎由衷之善而履正以律已此桓公之所缺也何謂功王室既卑而稍尊四夷盡抗而僅戢諸侯群起而畧定此則桓公之彼善於此也欲知桓公之彼善於此當以春秋世變之迭異者攷之大抵春秋之世盛衰凡三變焉桓公未興與桓公之方伯及桓公之既沒世變各異也然桓公一人之身盛衰又凡三變焉圖伯之初與定伯之日及成伯之後得失各殊也是又桓公僅可録之中而復有不足焉者也王臣下聘而不答王師出救而無功凡伯蒙伐戎強于北蔡師書敗荆盛于南鄭分許鄙宋廢鄭嗣紀小而并於齊郕弱而逼於魯此桓公之未興也王禁眀而王臣不下聘者六十年盟㑹同而諸侯無私争者三十年序績召陵而荆帖矣陳旅聶北而狄退矣獻㨗過魯而戎弭矣此桓公之主伯也天王出居而官守不問衞懿滅親而義師無討楚書子而主㑹矣狄書人而參盟矣此桓公之既沒也所謂春秋之世盛衰凡三變者此也伐⿰侵宋侯度未一入蔡侵鄭戎疾未殄滅遂降鄣履事未乆設施多舛遇榖盟扈閲理未熟檢防易肆盖桓公圖伯之初也貫澤而下葵丘以前衣裳不㰱血兵車無大戰仲尼稱其一匡孟氏與其為盛在是數年盖桓公定伯之日也九國叛而萌震矜管仲死而放䋲墨城杞貶於城邢救徐怠於救許伐黄則外憂啟滅項則衆志離㑹卞則家法隳盖桓公成伯之後也所謂桓公一人之身盛衰又凡三變者此也驗春秋大勢之三變則桓公主霸為有功即桓公一身之三變則桓公立功為不逺功過相凖齊伯之本末可考矣
  序宋伯襄紀
  謂春秋不予宋襄之伯乎則襄公之始嘗以伯書謂春秋為予宋襄之伯乎則襄公之終不以伯録始以伯書者曹南之文曰宋公曹人邾人其與北杏城濮主諸侯之辭無以異矣終不以伯録者宋公茲父卒畧不書葬其與秦楚之君無别矣春秋忠厚之法盖致意乎始而不足乎終者也何以致意乎始宋以先代文獻之後爵居庶邦侯伯之長齊晉猶可以伯豈宋之不可以伯哉既伯矣何以不足乎終齊桓終身之經營猶可取於春秋者徒以有靖中國之功襄公非特無功而又階亂則伯將何頼焉或曰襄公假仁義而亡者也曰茍能假仁義則不遽亡也如襄公亦豈知所謂仁義者歟伐䘮以立威仁悖之甚者也致夷以謀夏義隳之大者也推是物以徃雖欲假仁與義不能矣
  序晉伯文紀
  晉有二文之業謂文侯文公也書録文侯之命扞王于艱錫以秬鬯為東周賢侯春秋詳文公之伯盖文侯家法也文公之興其事易於齊桓固有自来矣然文公以前晉之君大夫曽不通於盟㑹不著於典冊文公既入國而事之不載于經者亦凡四年雖以納王之懿功削而不見至二十八年一簡之中乃五挈晉侯不以為繁是果何哉盖晉自武公以支代宗非有王命并吞專立讀無衣之詩雖晉之臣民不能自安也春秋為是黜晉不書文公奔而復國内何所承上何所稟經復畧之勤王固為大美原其初心狐偃曰求諸侯莫如勤王是特以求諸侯之利心而為之豈真知君臣之義跡其行事盖求名而不得者也至二十八年晉楚之争乃闗夷夏之盛衰非係一國之得失春秋抑楚之深故予晉之亟則晉亦不為無績於中國矣此所以桓文並稱歟大抵桓文雖並稱而文固非桓匹也桓公二十餘年蓄威養晦始能向楚文公一駕而城濮之功多於召陵桓公屢盟數㑹遲徊晩歲始㑹宰周公文公再合而温之事敏於葵丘桓公終身與諸侯周旋㑹鄄失魯盟幽失衞首止失鄭葵丘失陳文公三㑹則大侯小伯莫敢不至其得諸侯又盛乎桓公而曰文非桓匹何也文公之功多於桓公者罪亦多於桓公也事速就於桓公者義尤壊乎桓公也春秋不以功盖罪不以事掩義不以名誣實此其非桓匹歟桓公得江黄而不用於伐楚文公則謂非致秦不可與楚争楚抑而秦興矣此桓之所不肯為也桓公㑹則不邇三川盟則不加王人文公㑹畿内則抗矣盟子虎則悖矣此桓之所不敢為也桓公寧不得鄭不納子華懼其奨臣抑君不可以訓文公為元咺執衞侯則三綱五常於是廢矣此又桓之所不忍為也觀此則夫子正譎之辨獨不深切著眀也哉
  序晉伯襄紀
  齊孝公不能率桓之業晉襄公能繼文之統孝公之初宋有抑齊之志襄公之初秦懐駕晉之謀宋啟甗之爭秦尋殽之釁皆争伯之端也孝公不能抗宋而襄公首能挫秦此晉之所以未失伯則殽之功當大書之與城濮等可也秦誓曰晉襄公帥師敗殽而春秋不書君将獨言晉人是特削文也夫殽之戰春秋亦幸晉有功矣何廼削之邪曰幸之者夷不偪華以權之未失也削之者䘮不興戎以義之不可也豈可以小功妨大義乎雖然襄公復伯則實由於此文公方沒三強並興秦雄西陲狄狃北師楚張於南茍縱一敵則晉伯去矣襄公夏戰殽以郤秦秋敗箕以翦狄冬伐許以離楚一年之間三敵悉退亦可謂有伯者之畧此其能繼文者也茍有伯者之畧則襄之烈何謂僅止乎此曰外患既息舉動即異伐衞則損威矣㑹公孫敖則毁列矣士縠主盟則權散矣陽處父救江則謀怠矣越一二載事不逮初况能持乆哉是以君子不貴速成而圖全於其終不志小利而宅慮於其遠襄公規模又淺於文公甚矣
  序晉伯靈成景厲紀
  靈公政隳柄分無抗伯業之志成公力弱事淺無主諸侯之權景公心勞謀舛無制中夏之畧厲公外強中乾無服人心之道四君雖執夏盟非復文襄之舊矣靈公以少主蒞強卿上驕下肆楚始争鄭盖將嘗試晉政於是有狼淵之師此非細故也而救鄭之役止書晉人衞鄭欲介魯以求通盖未忘晉徳於是為沓棐之㑹此闗大勢也而新城之盟晉侯不出扈之盟曰討齊亂扈之㑹曰平宋難盖君臣之大倫人道之不可廢此豈常變也哉或求賂以免或無功而還楚范山曰晉君少不在諸侯北方可圖也夷狄謀取其伯方且沈溺宴安厚歛雕墻輕殺愎諌雖欲不亡得乎故曰無抗伯業之志也成公若有其志矣内難甫靖履國未長四年而後始出偏師以侵陳黒壤與扈二㑹僅能再合列國而已黒壤以服鄭扈以謀陳亦庶幾改物也然始之不能即為者凡數年外而楚人三嵗三伐鄭晉無攘却之師内而鄭子家弑穆公晉無討賊之刑諸侯何所觀令焉故曰無主諸侯之權也景公若能収其權矣規模失序徒勤諸侯不能首合與國大修同盟以治即異之黨使楚人得號令于辰陵乃且亟㑹攅函求山後諸狄以為先務是孰緩孰急也不能謀少西氏之逆以誅陳之惡使楚遂行方伯之事乃且修帷房一笑之憾興大師以伐齊得已不已是孰輕孰重也不能綂一六師蒐繕卒乗以一矢遺楚而使邲不振旅為中國羞乃且伐廧咎如滅赤狄哆然言功是孰害孰利也蟲牢馬陵盟蒲晩年三㑹雖得諸侯竟莫駕楚故曰無制中夏之畧也厲公若有其畧矣徳薄而多大功慮淺而多得志觀厲公不特以汰心行之亦假義飾譽者也歸于京師而後正曹負芻之罪請于王官而後逞伐鄭之威此類可欺世自掩矣晉之所忌者曰楚曰秦曰吳曰狄厲公自交剛敗狄則狄退㑹京師伐秦則秦懼戰鄢陵勝楚則楚弱㑹鍾離通吳則吳成四鄰無釁而諸侯反貳是以沙隨辱我猶未快也而求多季孫柯陵伐鄭猶未息也而再勤單子諸侯無患而蕭墻反危是以三郤之誅成而匠麗之難萌矣故曰無服人心之道也
  序晉伯悼紀
  晉悼公其猶有君子之資乎不獨伯功之美也齊桓歴變履險以數十年之經營而行事未免過舉晉文老於奔走晩而復國然血氣之虚驕未除悼公之齒淺矣更事變未多而閲義理未熟也乃能忠厚而不廹堅忍而持重有回慮却顧之謀無輕逞輒快之舉盖亦稍知以道飬其心者歟八年九合則勤於安夏也三分四軍則謹於用民也不登叛人則識名義也禀命王官則知所尊也屈已和戎則不貪功夷狄也朝聘有數則不求多列國也六卿選徳則用人有章也騶御知訓則教士有法也此其所以能服諸侯能得鄭而駕楚哉使晉以智力相長設詐術任強大未必能服諸侯也悼公先以謙徳臨之雞澤之召諸侯曰寡君願與一二兄弟相見以謀不恊此豈有勢要力刼之辭哉故十三國相與周旋不令而從無滅譚滅遂執曹執衞之事使晉以盟誓為信瀆鬼神費辭令未必能得鄭也悼公純以誠心行之鄭子展曰晉君方眀必不棄鄭此豈晉能以區區載書留之哉故五㑹之信終於不盟無逃盟乞盟之煩使晉以戰伐為威暴骨而逞未必能駕楚也悼公一以容量處之楚子囊曰晉不可敵事之而後可此豈晉能以力競而勝之哉故三駕之烈不交一旅無城濮鄢陵之勞是三者非所謂猶有君子之資者乎然悼公之盛如此而其失安在曰能服諸侯而不能杜大夫用事之機能得鄭而不能掩失陳之責能駕楚而不能盖誘吳之非此其所以失歟夫諸侯盟㑹之權非大夫敢干也蕭魚以後凡三大㑹士匄荀偃實儼然臨之諸侯雖合大夫浸分何謹於諸侯而縱於大夫乎陳之不可棄猶鄭之不可舎也戍陳之役以為有陳非吾事也無之而後可鄭雖向晉陳竟歸楚何工於撫鄭而拙於懐陳乎吳不可啓猶楚不可釋也㑹向之後欲數吳不徳以退吳人抑已晚矣楚患雖弭吳憂尤甚何眀於治楚而闇於治吳乎不然則悼公之業逺過齊桓晉文矣
  序晉伯平昭紀
  悼公能以晉國壊亂之後復文襄已失之業平公不能以中夏安強之時保悼公方成之功人之強於為善與其安於不競者興衰相逺固如此也孟子曰晉平公之於亥唐也弗與共天位也弗與治天職也夫平公衰㣲正患不自為政大夫為政耳豈有職位不與人共治者盖政在侈家而賢者壅棄此其所以削弱不亢也平公五盟六㑹服齊狄寧東夏平秦亂城淳于師徒不煩民無怨讟祁午數當時之功若此然内有變而不知外有患而不悟尚何有功足云哉方桓公之初毎患伯權大強而王政弱文襄以後王政不足論矣惟恐伯權之不能強也權者大物也上不能制而授之下則下強而上弱中國不能制而授之夷狄則夷狄強而中國弱家有千金之利已弗能受呼庸𨽻而與之雖三尺之童不為豈有尊為邦國而授權於大夫此溴梁之㑹平公所謂内有變而不知者也人欲自毁藩籬揖仇敵於廡下而與之盾柄此不待智者而後知其不可豈有身主夏盟而授權於夷狄此宋之盟平公所謂外有患而不悟者也盖世有茍道自便者媮於及身之謀而忘乎後日之害平公則謀出乎身而害見乎身何其繆歟溴梁之事非大夫敢竊權也諸侯在㑹而大夫實主載書是委權以與之也荀偃一怒而十二國興戎後五年欒盈之作亂曲沃之民惟主欒氏不知公室晉幾分國而並立矣宋之盟非楚之能持權也晉主夏盟而挈諸侯以畀楚是棄權以假之也虢之㑹再讀舊書後八年楚靈王㑹于申實用齊桓召陵之典晉盖十九年無預中國之事矣此皆平公身致之也至乎昭之政則又微矣僅能一㑹大夫一盟諸侯方楚䖍辱于乾谿諸夏庶幾復伯為晉君臣者改物厲志憤悱警懼以率舊烈猶恐不逮今也四夷未觀徳而虒祁崇侈以啓貳列國未聞信而邾南盛兵以示汰平丘雖曰同盟齊敢拒令鄭敢爭承衞病芻蕘之擾魯困蠻夷之訴坐視諸侯之去而不之顧况能駕敵國哉宜乎晉之卑也
  序晉伯頃定紀
  讀隠桓之春秋而知王澤之竭也讀昭定之春秋而知伯烈之壊也晉伯復盛於悼公䆮衰於平昭而遂廢於頃定夫晉以奕世九君之業豈無積累之功著在諸夏至頃定一壊而不可復収嗚呼廢興存亡未有無故而然者也千尋之木物能蠧之必其中先腐壊戕蝕而後蠧生焉嘗原晉事之顛末而察其所由失矣或曰晉之廢也其變在夷狄有楚弗攘有吳弗抑二強並立伯權遂衰自召陵擁十八國之衆不能振旅至于戎蠻之執晉俛然北靣而事楚以京師之禮自吳滅巢滅徐伐陳伐晉不能誰何迄乎黄池之㑹吳哆然操方伯之令而下以列國令晉春秋由此絶筆焉則晉之失伯實夷狄之張也曰中國茍合則夷狄豈能間乎其端在諸國之先貳也當時以齊景衞靈宋景之君其國皆強戮力周旋何畏乎吳楚今也齊景有抑晉代興之志衞宋魯鄭之君無非攘臂以從齊者也盖晉執行人叔孫婼與邾大夫坐而失我執宋樂祁犁而失宋渉佗成何詬衞而失衞荀寅辭蔡而失蔡假羽旄於鄭而失鄭是以齊得以盡収諸侯鄭則與齊盟于鹹㑹于安甫矣衞則與齊盟于沙次于五氏矣我則與齊㑹于牽矣宋則與齊㑹于洮矣終而齊侯衞侯且伐晉矣則晉之失伯乃諸侯之離也曰晉國茍治諸侯安得背乎其原在大夫之先叛也使六卿諸臣如先大夫之肅皆盡忠以輸王室何憂乎齊衞今也強家多門各求封殖而削弱之禍獨歸宗國盖自趙鞅取衞貢五百家動晉陽之甲自韓不信執宋命卿不顧踐土之盟自魏舒南靣涖政敢干位以命大事而趙籍韓䖍魏斯為諸侯之萌已成矣則晉之失伯乃大夫之擅也曰晉之禮義素眀則大夫豈得擅乎利勝而義㣲此上下之所以不奪不饜也范鞅請冠而我使蒙執趙鞅受楊楯而宋卿賈禍邯鄲爭貢而三卿亂國或取季孫之賄而昭公弗納或求蔡侯之貨而楚師無出或索我十牢而吳人藉為口實孟子曰上下交征利而國危矣晉伯之壊又誰咎歟春秋所以嚴義利之辯察天理人欲之分正君臣上下之位而示後世以防㣲杜漸反本澄源之道也
  序魯世紀
  春秋主魯而述作者也故録魯之行事特加内魯之文列國稱侯而我獨稱公列國書卒而我獨書薨列國之君至我則曰朝大夫至魯則曰聘而魯之君大夫有事于列國獨書曰如經書公如齊如晉大夫如陳如宋是也列國之盟于我則曰来盟而我之有盟于列國者獨曰涖盟經書公子友涖盟齊叔孫婼涖盟是也列國之擅相吞滅皆書滅而我則不書滅而書取經書取鄟取鄫取邿是也列國之專殺大夫皆書殺而我獨不書殺而書刺經書公子買不卒戍刺之刺公子偃是也列國之君去國則書出奔而我則不書奔而書孫經書公孫于齊夫人孫于邾是也春秋可謂尊我之至者也仲尼刪詩則史克之頌不班之邶鄘齊鄭之風而繫之於清廟之後其定書則費誓之文獨附於盤誥訓命之後盖不獨春秋之專魯也嗚呼春秋為是尊我之甚者獨望我之深而責我之備也是故褒貶大法皆自我始而是非善惡未嘗沒其實焉不書即位不書王不書正所以責備乎我君也書夫人姜氏書婦姜書孟子所以責備乎夫人也書翬書柔書溺書仲遂所以責備乎卿大夫也曰郊曰禘曰大雩曰大閲大蒐所以正我之僣典也曰考宫曰獻羽曰立宫曰毁泉臺所以正我之亂制也曰初税畆曰作丘甲曰用田賦所以正我之失政也曰作中軍曰舎中軍所以正我之紊權也曰築郿曰築郎囿曰新作南門所以正我之厲民也曰大水曰螟曰震電曰雨雹所以正我之慢時也春秋責我之備盖如此哉通一經所書大而關乎王室之隆替係乎霸政之善否交乎列國之徃来凡因我以立文者其示義固不專在我矣至為我而特書者常事則不録所以修泮宫復閟宫克淮夷詩之所頌春秋缺焉而所録者皆事之變也故夫事之所由變而十二公之得失盖可覩矣亟於伐邾而舎盟蔑之信貪於得祊而忘許田之失始黨宋衞以仇鄭而終挾齊鄭以惡宋入極之師既縱於無駭而伐鄭伐宋之師復擅乎公子翬此隱之所以有鍾巫之變也捨許田而遂鄭黨納郜鼎而成宋亂強則屈已於齊鄭宋衞之間弱則肆志於滕杞曹邾之君始逆兄弟之倫而天理隳終瀆夫婦之分而人欲縱此桓公之所以取彭生之禍也㑹齊廢復讎之義納衞有奨叛之謀圍郕背同姓之恩追戎啟夷狄之侮觀社則國政荒刻桷則侈心肆此荘之不能克己也養慶父之禍而不能除歸季子之賢而不能任此閔之不能保國也棄夏盟而即楚則有從夷之罪先晉室而後周則無敬君之節須句之功不足掩升陘之辱取榖之師不足以洗至酅之耻此僖之所以不得為全賢也三書不雨而無勤民之心四不視朔而無自強之志處父厭盟則辱於晉郪丘賂盟則辱於齊此文公之所以安於媮政也賂田求婚君大夫奔走無寧日以為媚齊之謀不㑹于扈不盟于清丘而無事晉之志一逞於兵則伐莒伐邾猶未巳也而伐莱伐杞一放於利則取向取繹猶未饜也而取根牟此宣公之所以無良圖也四卿得志於齊僅能免二鄙之侵而十年三朝三聘于晉不能止沙隨苕丘之辱如京師似可以求尊周之名而㑹盟于蜀莫能掩背華之實此成公得不救失而不知其非也仲孫之用事者五叔孫之用事者十有四季孫之用事者十則三卿專政之形成齊人伐我者七邾人伐我者二莒人侵我者四則隣國交爭之禍起雖享國之長倚重於晉而已階削弱之端此襄公治實生亂而不悟其變也納牟夷之叛則非所以為臣下之訓取同姓之女則非所以眀三綱之序如晉至河而見却則無以為託國之謀築郎囿則民力竭於公蒐紅蒐比蒲則戎政歸于下此昭公所以淹恤於乾侯也㑹于夾谷而歸龜隂之田行乎季孫而隳費郈之都雖僅能眀禮義之治雉門兩觀之作而僣典莫改寳玉大弓之竊而分器莫之保惽於女樂而政歸強家此定公所以有聖人而不克用也五伐邾而勞師于外四城邑而疲民於内伐齊以離中國之與事吳以結非類之好此哀公所以基適越之辱也夫我雖秉周公伯禽之法守四代之服器其實衰㣲削弱不得與齊晉大國齒而僅肩隨陳鄭曹衞之間然所以猶賢於諸侯者有二其君猶知以禮而自守也其卿大夫猶多識文獻典章之舊也而所以國多變故而不靖者亦有二其家法不設而無正始之道也其君政不收而無御下之綱也當時齊晉圖霸常以得我為重我之向背乃列國之所觀瞻齊桓始合㑹盟我之不肯輕從者盖遲遲二十餘年鄄之首㑹姑以單伯来幽之初盟僅以㣲者㑹陽榖之合天下莫敢不至矣亦以公子友莅盟至召陵以後始堅於事齊而齊未得我則莫能自安也宋襄以非禮召諸侯我望望而去之若将凂焉及楚䖍為申之㑹汰心虐熖震揺諸夏誰能遏禦大侯小伯雖心知其不可黽勉麇至而我獨從容退避辭以時祭是所謂其君猶知以禮自守也臧僖伯觀魚之謀能陳軌物法度之言臧哀伯取鼎之謀能閑禮樂文物之訓曹劌觀社之謀能眀朝㑹征伐之典展喜之退齊師能道先王盟府之命季文子之逐莒僕能識臣子事君之禮太師氏之樂不失二南二雅之章太史氏之書能備春秋易象之文是所謂其卿大夫猶多識文獻典章之舊也此我之所以猶賢於諸侯者乎自桓公不能刑于文姜而召二國之患荘公不能防閑哀姜而遺再世之禍共仲則通哀姜而賊般弑閔襄仲則私敬嬴而殺惡及視是所謂其家法不設而無正始之道也自隠失權於翬荘失權於慶父文失權於仲遂宣失權於歸父襄失權於宿豹昭失權於意如宋樂祈曰我君䘮政四君矣政在季氏三世矣晉史墨曰季氏二諸侯為日乆矣魯君世從其失季氏世脩其勤民忘君矣况哀定以後哉是所謂其兵柄不収而無御下之綱也此我之所以國多變故而不靖者乎吁以魯積累之徳其遺風善政所存者僅如此而末流之𡚁又復甚焉或曰我之弱也尊尊而親親此後世不能與時消息而裁於中脩身自反而趨於善豈造端者之過歟
  序蔡世紀
  蔡何以始乎同姓昔者蔡侯嘗爭長矣萇𢎞曰蔡叔康叔之兄先衞不亦可乎則蔡固宗盟之長也蔡以宗盟之長而春秋乃甚畧之何哉蔡十有二公而獲以卒書于冊者惟六公行事缺而不備春秋之盟同奨宗國豈固置厚薄於其間盖蔡以神眀之胄其專於事楚而不反者幾三百年春秋用夏正夷以夷變夏此其不足於蔡歟夫蔡事雖畧而聖人盖備著其始末焉不獨係一蔡之盛衰而中國消長之形荆楚強弱之端皆可尋矣蔡之始事録于經曰蔡侯鄭伯㑹鄧始懼楚也蔡之終事錄于經曰蔡遷州来圖避楚也則蔡之始終不靖者皆以楚之故楚之始事録于經曰荆敗蔡師于莘以蔡侯獻舞歸楚之終事録于經曰楚子陳侯隨侯許男圍蔡則楚之始終用事者皆以蔡故也齊晉之伯其始事録于經曰侵蔡遂伐楚盟于召陵治蔡之黨楚也其終事録于經曰㑹于召陵侵楚以蔡之請伐也則中國之始終用兵者亦皆以蔡故也原始占終則蔡固有闗於夷夏之世變不可不察也大抵蔡邇於楚而親於楚事楚愈堅而䝉楚之害愈深蔡逺於中國而踈於中國其貳中國最甚而中國亦無力以及蔡凡中國之糾合㑹盟諸侯狎至而蔡獨不附凡荆楚之撓敗王畧諸侯莫從而蔡獨先與方蔡宣桓二君之從王伐鄭則猶脩勤王之職也㑹于鄧盟于析㑹于曹則猶交諸侯玉帛之好也伐鄭伐戴伐衞則猶同諸侯兵車之㑹也自敗莘以来五年兩被荆師哀侯䝉塵不返其臣子不能告於同盟厲復讎之大義乃甘於向楚釋戴天之至怨納肘腋之深交由是渙然與中國離矣齊桓稱伯蔡僅一從北杏之盟穆荘以後行李不至贄幣不通雖召陵加師國潰而無從夏之志齊桓終不得致蔡于盟㑹齊桓既沒晉文未興楚成抗衡北方蔡是攝是賛十九年楚盟齊則蔡復偕至二十一年楚㑹盂則蔡復偕至二十七年楚圍宋則蔡又偕至何不移所以事楚者加於事齊而反忘其讎楚者而昵楚哉城濮之戰楚既大創蔡始改圖晉之三㑹黽勉周旋踐土載書曰晉重耳蔡甲午藏在周府列國皆能道之則蔡之子孫世踐舊盟可也柰何蔡荘身自背之晉文即世無復向晉至文十年厥貉之次遂執干戈挟楚穆為窺宋之謀十五年晉郤缺討其不與新城之㑹蔡雖俛從城下之盟貳晉如故也文公方謀事晉畏楚不得行而卒景靈不紹文志反堅於與楚成六年欒書之師方渉蔡鄙而楚申息之師已至蔡自以附楚為良圖也晉悼之興列國竦焉如鄭如陳相率事晉矣蔡且安於楚之宇下襄八年鄭人以晉命侵蔡獲蔡公子燮而楚復興子囊之師為蔡讎鄭悼公得陳鄭而力已疲矣所以姑置蔡於不問晉平之世蔡之大臣病於楚令之不常将改事晉以利蔡可謂忠計矣當時反曰異謀誤國讙而殺之夫蔡之君臣陷溺於從楚去順效逆不知其非而反以即華為悖宜其錮於黨楚而不反也或謂蔡在春秋中世國勢單弱剪焉無以自通於夏盟然宋虢二㑹晉楚各以其從交相見蔡公孫歸生首以楚屬攘臂於列國大夫之上而陳鄭莫之敢抗則蔡非不能肩隨北方兄弟之國也靈公負⿱𫂁么 -- 簒弑之惡懼中國之討事楚最謹昭四年申之㑹書曰楚子蔡侯伐吳滅頼又書曰楚子蔡侯五年伐吳又書曰楚子蔡侯蔡楚之相得未有若靈公之甚也閲六年而楚子誘殺靈公于申矣以為未快也又刑其士七十人矣復未足也而用隱太子于岡山矣滅蔡以封棄疾矣蔡之䝉禍亦未有若靈公之極也方蔡人誅公子燮之謀自以事楚為百世之利豈知君戮國夷冡嗣俱屠從楚之報乃如是哉晉昭公大合八國于厥憗将以救蔡不能振旅反使狐父卑辭請蔡于楚楚䖍方張晉既不能弭蔡之難楚䖍既隕晉又不能復蔡之祀終焉蔡廬以棄疾之命復國則蔡之存亡廢興皆宅命于楚中國安得有之乎蔡廬以隱太子之適嗣岡山之痛獨忘之耶流涕而枕戈猶以為晚也掩耻事讎則人道滅而天理絶矣蔡朱東國之廢置專於費無極之一言夫廢君立君國之大事而楚之小臣得以制之是楚之鄙邑也蔡何國之為蔡昭抱累世之憾復以一裘一佩之微遭三年拘郢之辱沈璧以絶楚質愛子以請晉志憤而氣激使中國有伯而加惠於蔡伸義於楚則蠻荆無奸夏之風中國無從夷之變矣召陵之役晉人求貨而辭蔡諸侯侵楚之師不出而楚人圍蔡之師反至栢舉之戰入郢之師遂使蔡人假手于吳以釋憾楚禍雖深蔡憂未巳是以哀元年楚復圍蔡使蔡人男女以辯彊于江汝之間蔡之傾覆是懼謀徙州来哭墓而遷君臣相殘以及公孫翩之禍迄春秋以後蔡終為楚所并盖蔡之依楚猶鹿豕依於餒虎之側将以求安其不噬囓焉不止也夫以中國諸侯雖有即楚者犧牲待於二境未有如蔡之附楚不變也然蔡之五禍皆楚實為之楚文之執獻舞蔡國十年無君則蔡之禍一也楚靈之殺蔡般蔡嗣常絶則蔡之禍二也費無極逐蔡侯朱則蔡之禍三也楚子常執蔡昭于郢則蔡之禍四也楚昭遷蔡于江汝則蔡之禍五也故蔡事楚愈堅而蒙禍愈深也蔡之自絶于中國謂楚之險可怙而齊晉之不能朝夕勤我也然觀蔡文公欲事晉曰先君與於踐土之盟晉不可棄且兄弟也蔡昭歸郢質子之際謂决於奉晉矣譬諸草木吾臭味也夫豈不欲從諸夏之列而晉之力亦未能有蔡是以晉之失蔡者三厥憗之㑹晉荀吳曰不能救蔡物以無親己為盟主而不恤亡國将焉用之子皮之行子産已知其必不能救蔡此晉之失蔡一也平丘之㑹蔡廬失國晉無繼絶之誼中行穆子曰楚滅陳蔡晉不能救此晉之失蔡二也召陵之㑹晉荀寅曰棄盟取怨無損於楚不如辭蔡侯反以伐沈遺蔡之患此晉之失蔡三也故曰蔡貳中國最甚而中國亦無力以及蔡也昔者周公弔蔡叔之不咸其封蔡仲之命曰睦乃四隣以蕃王室以和兄弟使蔡人毋荒棄周公之訓捨閲墻之爭思外侮之禦兄弟和而四隣睦王室尊而夷狄懼則楚雖獨大又何畏乎
  序曹世紀
  曹者文昭之懿親甸伯之貴爵也春秋書曹不見貶黜之文杞以伯爵或降而書子秦以伯爵或略而從狄榖以伯爵或斥而稱名獨曹得始終稱伯辭無所變豈非春秋猶示假借於曹歟然曹之見於經自交乎中國盟㑹之外曹事之特書者缺焉或按公羊謂曹無大夫榖梁謂曹為老師何春秋又以曹為不足録而簡之邪嘗攷曹國之始末矣其事夏盟最謹其與諸侯甚睦不得罪於中國此曹所以無貶文也其國家處於僻陋安於卑弱不能自立此曹所以不得詳録也春秋陳鄭杞薛之邦其後㑹盟有常者未能如曹方齊晉主伯小國一離一合而曹之不從者寡矣昭公與㑹者四共公與㑹者六文公與㑹者五宣公與㑹者八成公與㑹者十九武公預㑹者十二悼公與㑹者二聲隱二公與㑹者各一可謂事夏盟之最謹矣其㑹我者二其朝我者五其㑹宋者三曰曹人致餼禮也曰曹即位而来見禮也曰五年而再朝禮也雖更蒙齊晉宋衞之師晉侵者一晉執者二宋圍者三宋伐者三衞伐者二齊伐者一而曹自伯國㑹伐之外未嘗敢一稱師以報復於列國可謂與諸侯之甚睦矣其不得罪於中國者此也夫事夏盟之謹則守義而可乆與諸侯之睦則得道而多助然姬之在列者曹獨先亡不及春秋之終其故何哉葢曹以僻陋之習卑弱之政不能自立非一朝一夕之故矣或曰曹嘗病於戎又嘗病於晉而其先亡也始終實成於宋自曹荘公既殁戎實侵曹於是羇以戎出赤以戎歸曹本千乗之邦國亡家失戎得亂之向也宋之求多於鄭而晉之終不得行於邾者蕞爾之戎乃得加之於曹是曹之病於戎者然也曹共公雖以楚方得曹之故晉文實以私怨行焉既侵其國復執其君又分其田終歲而後得復國曹成公雖以殺太子自立之故晉厲遂以汰心執之既列諸㑹而復重其討二年而始歸自京師觀曹使侯獳貨筮史以請共公曰合諸侯而滅兄弟非禮也至曹人之請成公猶憂憤不已曰若之何憂未弭而又討我寡君是大滅曹也是曹之困於晉者然也自荘公以齊命㑹伐宋遂為宋人不釋之憾夫伐宋非獨一曹也而獨仇曹之深以曹在宋之宇下非他國比僖十五年宋人伐曹𫝊曰討舊怨也且敵惠敵怨不在後嗣何怨之可討乎僖十九年宋人圍曹曰討不服也伐齊之役曹南之盟曹既從而㑹矣何不服之責乎宣三年宋師圍曹傳曰討武氏之亂也武穆之亂宋實為之豈曹之有罪乎至曹伯陽之衰宋景用師益亟哀三年書宋樂髠伐曹六年書宋向巢伐曹七年書宋人圍曹八年書宋人入曹以曹伯陽歸矣夫六年之間宋師狎至卒以吞曹盖曹偪於宋其来固乆申之㑹鄭子産曰曹畏宋必不来曹以逼而素畏於宋宋以強而求多於曹不及并吞寧有已乎是曹之先亡終始實成於宋者然也然曹茍能以禮義自強其國有賢者相與扶持稍變僻陋之習則曹叔振鐸之澤未泯也豈戎能病之晉能圍之而宋景遂得滅之哉春秋之道正本而眀㣲反已而不責人謂國之存亡皆其自致者也善乎鄭渾罕之言曰曹其先亡乎偪而無禮夫禮義眀則國不畏偪禮之不立偪而必傾非獨宋景之罪也曹之衰政不詳於春秋嘗觀諸詩矣蜉蝣則刺昭公好奢而用小人無法以自守下泉則疾共公侵刻下民不得其所鳲鳩則刺在位之無君子候人則刺其近小人而逺君子嗚呼此曹亡國之階也夫曹之四詩而三詩刺其棄君子用小人禮義自君子而出者也君子不用何以望其有禮以自强是以曹共公有僖負覊之賢而不知而乗軒者乃三百人曹成公有子臧為曹國社稷之鎮公子不能用而俾之盡致其邑與卿而不出曹伯陽惑田弋鄙人公孫強之謀妄聼辨言而亂舊政背晉奸宋而自取滅亡孟子曰不信仁賢則國空虚無禮義則上下亂國既陋僻而空虚且亂其能有存耶至是而後深究春秋以曹為不足録之意也
  序衞世紀
  春秋諸侯姬在列者獨衞後亡何耶衞以同姓之尊封壤之大雖在叔世餘澤未泯尚為列國之望二百四十二年間兵革之可見者最少賢人君子之著聞者特多介於齊晉之間偪而未至失國良有以也然禮義消亡變故繁興衞之為衞亦有可得而攷者吾觀魯用周班而後鄭於衞晉人載書踐土而先衞於蔡衞為同姓之尊可知也受三監之舊境分七族之餘民封畛土畧始於武父之南至於圃田之北實方伯連帥之地隱公之初以鄭視衞而曰衞實難也成公之後以晉敵衞猶曰衞不得為次也末年衰靈之衞至無足道而其出猶可以當晉之千乗入猶可以受晉之五伐豈非其封壤之大有足以自植立者歟是時數大國之爭盟未嘗不以得衞為重自齊桓首倡伯事盟㑹屢舉而十六年之勤始能得衞晉文踵桓之迹舉動稍異而更五㑹之信卒未能以致衞其不輕於向背如此當春秋之始從王之舉猶曰正也春秋之中越國之謀猶曰古也不特此耳楚䖍稱伯于申而用召陵之典諸侯楚實有之矣衞獨能從容與晉而郤楚吳夫差冠端于黄池以襲成周之籍吳子在而諸侯莫敢不至矣衞亦卒晏然與魯而辭吳葢其流風餘習尚存所以為列國之望歟乃若中國同好其不與者亦槩可數而惠公之與㑹者七獻公之與㑹者二十五靈公之與㑹者四自其後齊晉以有事於兵革之外而稱師脩怨如伐鄭入郕治曹剪邢之類不過數事非兵争視他國最少歟名卿賢大夫其可稱殆不勝計秉翟之人可為王官終窶之士皆為忠臣當獻公之世有事君不二者有能賛大事者有能撫内而營外者季札所為稱其無患者也靈公之世治宗廟則有人治軍旅則有人治賔客則有人孔子所為稱其奚䘮者也夫其季世而人才之見於百執事者猶且若是則干旄之賢臣淇澳之君子其稱于盛時者抑可想也非人才視他國特多歟夫以尚徳之親處成周之壤而家法未墜獨有以異於時兵争之少猶足以輯寧其邦民人之多猶足以維持其國葢魯衞之政兄弟也魯與衞書秉禮之邦春秋之稱望國未嘗不曰魯衞意者康叔武公之治衞亦猶周公伯禽之在魯其典故文獻隱然未亡固應有是宜其偪于齊晉奔走于強令能披其地執辱其君臣而未敢以亡其國也雖然禮義銷亡變故繁興故更世雖多而爭競不息立國雖乆而根本屢揺東門之亂州吁始禍熒澤之變孽朔召釁衎剽並爭適庶舛也孫寗專制上下紊也鱄縶蒙禍兄弟乖也蒯輙出入父子暌也觀詩紀衞之風自頃至文三十有八詩而言男女夫婦者居三之二則本其亂亡之由抑有可見者矣夫三綱五常立國之本而淪斁如此衞之有名無情其来豈一日之故哉昔之聞衞風者曰愛而不困吾聞衞康叔武公之徳如是是其衞風乎吁豈非康叔武公之澤源流深長必至于夷陵極盡而後衞從之歟不然則孟子所謂無禮義則上下亂衞之後亡幸爾
  序晉世紀
  晉之為國舊矣入春秋逾六年昉見於經僖二年書晉師㓕夏陽是也晉以武穆之近親受陶唐之奥都冠冕乎侯伯之列而書法之詳乃不得與鄭衞同自鄂侯二年為春秋之始及乎重耳以前凡六世矣按左氏晉之策書登載至繁非無可係之事也周之東遷曰晉焉依非無可録之功也武公代興事端轇轕非無可紀之變也春秋皆略而不書八十餘年間晉事之存于經者僅十見不過執㓕之暴誅弑之惡戎狄戰伐之辱而已夷攷諸傳二年春曲沃伐翼七年春曲沃伯誘晉小子侯殺之八年春滅翼冬王命立哀侯之弟湣于晉荘十六年冬王命曲沃伯為侯此非變端之可紀歟荘十八年春晉侯朝王晉侯使原荘公逆王后于陳僖十一年晉侯平戎于王此非其功之可録歟荘二十六年晉城絳閔元年晉作二軍二年晉伐臯落氏僖十五年晉作州兵晉作爰田冬晉侯歸自秦二十四年秦伯納重耳此非事之當係歟聖人作經何削之如是其嚴春秋之法所以代一王之賞罰存萬世之綱常曲沃滅翼支孽之逼輙傾宗國東周刑政不行反加寵命彛倫攸斁人紀何觀子孫像之遂有里克之亂申生之禍君臣父子不能相保由𫝊攷經則知聖人微其事而不書存其惡而自著撥亂反正之道反覆晉事而可睹及觀列國之詩自重耳而后咸闕焉葢詩與春秋詳略互見褒貶自章以武獻之事不足録乎春秋也故詩特詳之椒聊則言沃之盛強蕃衍而曲致其隱傷之辭無衣則著武公之并國不安而極道其愧惕之情杕杜采苓等詩無非刺其行事之非凡晉人之悖理傷道春秋畧之者觀乎國風可以盡見矣武獻為國非不盛也當齊桓九合之時晉之君大夫不交于盟㑹葵丘如㑹不至而還晉以不義得國方新歉歉乎懼人之有辭于己也是以阻居深山戎狄與隣禮樂之事曽無聞焉至于重耳之伯而後改物遂能駕楚世主夏盟然重耳復國之初經猶未之錄也僖二十五年晉侯朝于王城無以異乎朝王所也晋圍許原無以異乎遂圍許也皆不得見于經重耳入國雖正未受天子之命亦猶武公耳故僖公二十七年以前晉事不著乎春秋者聖人扶人紀存綱常之法也二十八年以後晉事詳列于經者聖人憂中國録伯功之例也
  序鄭世紀
  觀春秋之世變于鄭葢可睹矣鄭之為國邇於周圻而介乎齊晉之間方其初也一舉動而係王朝之輕重及其後也一向背而闗夷夏之盛衰鄭盖春秋要領之國然鄭在隱桓之春秋王室之罪人也在荘僖以後之春秋伯者之罪人也在襄昭以後之春秋當時諸侯之罪人也觀周桓公言於王有曰我周之東遷晉鄭焉依王子朝告于諸侯之辭亦曰惠襄之難則有晉鄭咸出不端鄭疑未有罪于王室也然由君子之論夾輔之績不足以贖交惡之誅綏定之勞不足以掩敵戰之惡况入春秋以来未有言克其弟者而克叚之舉始冐周官賊親之刑未有言伐人國者而伐衞之師始蹈敵國相征之禁未有言歸人邑者而歸祊之謀始犯諸侯專地之戒當是之時列國兵事多未曽見荘公以詭譎之雄日爭尋常以盡其民葢未足論也而滅天倫隳王法之大者皆昉於鄭焉以先王之禮考鄭豈非王室之罪人歟荘僖之後王政既微矣堅事伯主以蕃王室是猶愈於事楚也而鄭之君臣念不及是借曰泓不振旅是宋襄之所以失鄭邲不復從是晉景之所以不克爭鄭棐林之役伐而不從猶曰晉實不競鄢陵之役勝而不復猶曰晉實不徳而盟幽未幾亟有鄭詹之執㑹召陵既退尚厪新城之圍是何邪又况戰城濮之眀年遂敢於背翟泉之盟城虎牢之十載始黾勉聴命于蕭魚之集以為晉楚之間強令是從則文公一戰之威非楚匹矣以為晉楚無徳求者是與則悼公五㑹之信非楚敵矣鄭何難於背楚何易於棄晉若是耶是則從楚者鄭之欲也昔成王命太公曰五侯九伯汝實征之平王命文侯曰與鄭夾輔周室毋廢王命以先王之訓律之鄭又豈非伯者之罪人乎然襄昭以後宋盟申㑹諸侯属於晉楚者二十餘年自是晉楚俱弱無復力爭之事矣鄭宜有以立國而附齊衞抗晉宋終嵗勤動迄無所成考其一國之政乃㝠㝠轉移於七穆之手葢子駟之專移之於子孔子孔誅則移之於伯有伯有誅則移之于子晢櫜甲以爭室之不暇問矯盟以專伐而不能禁非子産補𡚁支傾任忠力斃強侈以救鄭之亟亡不待數世之後矣未年宋公子地之叛而大夫為老丘之役以奨地晉范鞅之亂而大夫為鐡之役以助鞅是舉鄭國之政為大夫之所專制鄭葢相視而莫相救也然諸侯無專殺而殺有罪者予之諸侯無外討而討有罪者善之䋲以春秋之法則鄭又豈非當時諸侯之罪人歟夫以二百四十二年之鄭君臣上下相與謀其國者始於上陵終於下抗中於背華即夷無一可以為保民長世之道者欲後亡得乎抑嘗觀之詩鄭風二十有一篇清人而下五詩皆刺其不能逺小人而用忠賢雞鳴而下七詩皆刺其失婚姻之道無室家之節夫不信仁賢則國空虚無禮義則上下亂鄭胥有之矣渾罕曰鄭先衞亡偪而無法以經攷之鄭之先亡豈真無法之罪哉
  序滕世紀
  滕地不大於邾莒民不衆於紀薛而以文昭之懿戚受侯爵之顯封當隱桓之春秋嘗以侯書于經矣然其始稱爵而沒其名其後稱名而貶其爵是果何耶夫宿男不名以為微之杞侯貶爵以為夷之春秋之所以不足於滕者必有意也滕事不詳於經其本未可攷者才五君爾其與諸侯之睦事伯主之謹猶可槩見也何謂與諸侯之睦春秋未有書國君㑹塟他國者而書滕之㑹于魯者二未有書國君朝於小邦者而書滕之朝於魯者五自曹莒邢邾之小國其爭城爭地皆嘗從事於干戈之釁而二百餘年間滕獨無稱兵修怨之事其與諸侯可謂睦矣何謂事伯主之謹方齊桓之伯滕之㑹盟者一宋襄之伯滕之從伐者一晉文之伯迄于靈成之世滕不一列於㑹意其國小而偪猶未能數從諸侯之事也自景厲以後凡晉之合諸侯一則曰滕之大夫皆㑹故文之㑹晉者一成之㑹晉者十六悼之㑹晉者三頃之㑹晉者一自陳許蔡鄭之大國其一從一違徃徃未能一意於中國之好而六七十年間滕獨無盟之不與無㑹之不從則其於事伯可謂謹矣春秋惡爭鬭重輯睦而滕之無爭於諸侯無惡於伯主宜未得罪春秋也而春秋之不足於滕果何意耶以其國之亟亡耶滕之偪於宋畏於齊楚其不能國亦勢使然也宋襄之執滕曰討其不服宋也宋文之圍滕曰討其不事宋也滕誠有罪矣不省其徳而執其君不矜其禍而圍其國不幾乎無道行之乎至於宋之盟叔孫以為滕宋私也成周之城仲幾以為滕宋役也非其逼於宋者然歟異時滕文公曰滕小國也事齊乎事楚乎故嘗以之楚而過宋則不惟畏宋而又畏楚嘗以聞薛築而恐於齊則不惟畏楚而亦畏齊是不特文之世為然耳自戚之㑹七國皆在而滕之不至曰以齊故也申之㑹四國不来而滕之不敢不至曰以楚所及也非其畏於齊楚者然歟然則松栢之下其草不殖滕之亟亡非滕之罪也然滕之亟亡則亦有其故矣葢滕文王之子孫與魯衞兄弟也故家遺俗流風善政寧無一二之僅存可以保國而持其世哉今觀渾罕之言乃以滕之先亡亦出於偪而無禮滕之𡚁政雖不可詳然自春秋之初于魯旅見而典禮之已紊與薛爭長而班爵之已隳䘮紀之莫行經界之不正循習僻陋是不一世則典章文物之廢壊其来乆矣是以國君無名用狄道也㑹朝稱子用夷狄也凡先世之餘澤一切淪胥於夷狄而不見則滕果何所恃以立國乎夫以滕之壤地褊小介於數大國之間而無禮以固其國至於速亡是春秋之不足於滕也宜哉





  稗編巻十七
<子部,類書類,稗編>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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