稼村類藁 (四庫全書本)/卷17

巻十六 稼村類藁 巻十七 巻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稼村類藁巻十七
  元 王義山 撰
  講義
  九卦十三卦
  洪平齋云易有九卦善一身十三卦善天下嘗因易而求之書九卦正德之事也十三卦利用厚生之事也試以九卦言履德之基也聖人既踐實地以履是徳矣而無以執之懼其易於轉移也於是乎謙以為之柄既有所執矣而無以定之懼其流於放肆也於是復以為之本既有所本矣而無以固之懼其本之揺也於是乎恒以為之固既固矣可自足乎必有以損巳之欲以修其徳既修矣而又益巳之善以裕其徳既裕矣聖人猶不敢自巳也猶謂夫天下之事安得其常通而不至於困也聖人於此既有以取乎井之洌而不食使在我者常清又有取乎巽之順而能直使在我者不撓以是為處困之道而徳之基益壯矣非書所謂正徳之事者乎若夫利用厚生之事則吾於十三卦有考焉古者庖犧氏之王天下也作結䋲以為網罟以佃以漁盖取諸離庖犧氏没神農氏作斵木為耜揉木為耒耒耜之利以教天下盖取諸益日中為市而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貨交易而退各得其所盖取諸噬嗑庖犧以前未有耒耨也於是為之網罟使斯民享田漁之利至神農之時始教之以耒耨而民有食矣而不皆有也於是乎合天下之民聚日中之貨使斯民交易以通其有無此庖犧神農氏之易作非書之所謂厚生之事乎神農氏没黄帝堯舜氏作誠謂夫上古聖人既有以厚民之生而未有以便斯民也是以偹物致用立成器以為天下利自乾坤以至於夬皆所以開物成務以前民用者也楊誠齋之説曰自斯人之寒而皮未知織組之製也於是乎作衣裳自斯人之出入阨於川隔而道㫁也於是乎作輪轡自斯人之虞於㓂攘而懈於守禦也於是乎作門柝自斯人之知有耕耨而未知㫪作也於是乎作杵臼自斯人無爪牙以自衞而憂於搏噬也於是乎作弧矢自斯人穴處而病於濕也於是乎作宫室自斯人死而戚於虆梩之掩也於是乎作棺槨自斯人之苦於結䋲而無册籍也於是乎作書契是皆制物尚象以便斯民而百姓莫不日用而不知者此黄帝堯舜之易非書之所謂利用之事乎嗟乎書言正德利用厚生而其事乃俱載於易學者可不深考乎然利用厚生皆始於正德故書曰徳惟善政自徳而政政即利用厚生之事也抑又論之以十三卦而論由後九卦言之無非偹物以為民用由前三卦而言之於此益見聖人所以為民立命之意學者尤當於書求其㫖今觀佃漁之取於離即所謂奏鮮食耒耨之取於益即所謂奏艱食也交易之取於噬嗑即所謂懋遷有無也嗚呼善觀易當觀之書子夏之門人問交於子張子張曰子夏云何對曰子夏曰可者與之其不可者拒之子張曰異乎吾所聞君子尊賢而容衆嘉善而矜不能我之大賢歟於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賢歟人將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
  觀子張問交一叚全是聖人氣象孰謂子張而有是言哉子㳺則曰吾友張也為難能也然而未仁曽子則曰堂堂乎張也難與並為仁矣以難能難與之人而能發尊賢容衆嘉善矜不能之語何也盖嘗攷之而得其説矣子張嘗問仁於夫子夫子曰能行五者於天下為仁矣請問之曰㳟寛信敏惠㳟則不侮寛則得衆信則人任焉敏則有功惠則足以使人夫子答子張頭兩句便是箴之子張侮人者也夫子訓之以恭子張不能得衆者也夫子訓之以寛如信敏惠皆所以救其偏而進之道何者不恭則何以尊賢而嘉善不寛則何以容衆而矜不能以子張而有尊嘉矜容之語竊意在夫子答問仁之後有以變化其氣質故今日之子張非前日之子張矣子㳺曽子所以病子張者竊意在子張未問仁之先自子張領㑹夫子為仁之㫖賢則尊之善則嘉之非自恭則不侮中來歟衆則容之無能則矜之非自寛則得衆中來歟學者惟見其為㳟寛之子張而不見其為難能難與之子張聖人之善於化人氣質如此夫仁與天地萬物為一體而斯人者與我並生於天地間者也君子一身斯人之責萃焉斯人也皆我也我豈能以絶夫人哉此子張之所以謂我之大賢歟於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賢歟人将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子張盖知夫人即我也不敢以我而絶夫人也非絶人也自絶也夫以人視人則與我為二以我視人則人與我為一嗟夫人而賢也彼自賢耳人而善也彼自善耳於我乎何與而我乃尊之嘉之何也人之賢我賢也人之善我善也我而尊之尊我也我而嘉之嘉我也人而為衆人也彼自衆人耳人而不能也彼自不能耳於我乎何恤而我乃容之矜之何也人之為衆人我為衆也人之不能我不能也我而容之容我也我而矜之矜我也嗚呼孰謂子張有是言哉子張自聞恭則不侮之語然後知所以尊賢所以嘉善子張自聞寛則得衆之語然後知所以容衆所以矜不能吁非夫子之教則難能難與之子張豈知恭寛之為仁也哉甚矣人之氣質不可無所化也亦甚矣聖人化人之速也大抵聖賢生世皆有天命人窮之責以斯人之即我幸而為賢為善者何少不幸而為衆人為不能者何多子張則曰皆我也吁非聖人孰能變子張之氣質哉自夫世人之狹於待夫人也其於人之賢者則曰彼未必賢於我也其於斯人之善者則曰彼未必善於我也我而忽之忌之可也其於斯人之衆人則曰彼不如我也其於斯人之不能者則曰彼何足與於我也我而斥之棄之可也嗟乎何其狭於待人也子張未聞恭寛以前雖同門之子㳺曽子且難之子㳺則曰難能曽子則曰難與斯人也敢近之哉及其聞夫子之言則又一子張矣先儒謂子張外有餘而内不足故門人皆不許其為仁此未聞恭寛以前之子張也惟其外有餘故一聞斯言而即變非特夫子之言也嘗讀秦誓而有感夫古人之用心也古之人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焉人之有技若已有之人之彦聖其心好之夫人之彦聖而好之其有技者若已焉其為尊賢嘉善之意至矣而猶休休焉其為容矜之意藹然言意之外寕有一毫忿嫉于頑之意哉孰謂子張而知此意乎雖然子張之取友固不失為皇極并包兼容之道子夏之可者與之不可者拒之截乎其嚴者取友必端之意也夫子嘗謂曽子曰商也日盈賜也日損曽子曰何謂也曰商也好與賢者處賜也説與不若巳者處與賢者處可者與之也與不若巳者處是不拒其不可者也可不可之間道之損益係焉此子夏之論所以截乎其嚴也此夫子所謂商也好與賢者處也嗚呼此商之所以為益歟
  仲尼祖述堯舜憲章文武上律天時下襲水土譬如天地之無不持載無不覆幬辟如四時之錯行如日月之代明萬物並育而不相害道並行而不相悖小徳川流大徳敦化此天地之所以為大也
  先儒謂鄉黨一篇冩夫子之真嘗讀鄉黨至誾誾如也此夫子之出辭氣自君在踧踖如也至私覿愉愉如也此夫子之動容貌自君子不以紺緅飾至齊必有明衣布所以紀夫子之服飾也自齊必變食至齊如也所以紀夫子之飲食也自席不正不坐至不親指所以紀夫子之應事接物也雖然此以迹求聖人也聖人而以形迹求淺矣聖人其大造化乎門人之善形容者莫如子貢子貢曰他人之賢者丘陵也猶可踰也仲尼日月也無得而踰焉又曰夫子之不可及猶天之不可階而升也子貢以日月形容夫子盡矣乎曰未也門人之善形容者又莫如有若子貢曰自生民以來未有夫子也有若曰豈惟民哉麒麟之於走獸鳯凰之於飛鳥泰山之於丘垤河海之於行潦類也聖人之於民亦類也出乎其類㧞乎其萃自生民以來未有夫子也有若以山海形容夫子盡矣乎曰未也門人之善於形容者又莫如曽子曽子曰江漢以濯之秋陽以暴之皜皜乎不可尚巳曽子兼江漢秋陽以形容夫子盡矣乎曰未也然則如何而可曰諸君于于然峩峩然登夫子之堂讀夫子之書徒見乎瞻之在前而不知所以在前為何如徒見乎仰之彌髙而不知其所以彌髙為何若徒見乎宗廟之美室家之好百官之富而不知其所以美所以好所以富者為何在盍相與論聖人之大造化乎然則必如何而可以盡吾夫子也萃天地造化之大於夫子之一身其惟子思仲尼一章乎子思曰仲尼祖述堯舜憲章文武上律天時下襲水土辟如天地無不持載無不覆幬辟如四時之錯行如日月之代明萬物並育而不相害道並行而不相悖小徳川流大徳敦化此天地之所以為大也謂非萃天地造化於夫子之一身乎嗚呼盛哉此夫子之所以為夫子也堯舜之所以為堯舜文武之所以為文武天地之所以為天地皆夫子分内事故曰祖述堯舜憲章文武上律天時下襲水土堯舜曰祖述以其道之所從出也文武曰憲章以其道之所由備也天時曰律如律調之也水土曰襲如服襲之也不時不食迅雷風烈必變律天時之事也居魯而縫掖居宋而章甫襲水土之事也財成輔相各遂其宜非有所増益也是道也充滿天地周流四時著明日月流動萬物皆並行而不相悖者也語其徳之小則謂之川流語其徳之大則謂之敦化言天下無物不生育也如是則與天為一矣故曰此天地之所以為大也然子思此一章不特萃天地造化於夫子之一身抑且合乎子貢有若曽子諸子所以形容夫子者萃於一章而中庸前数章又皆總括乎此嗚呼盛哉此夫子之所以為夫子也試以中庸前數章考之舜之大知文王之無憂武王之達孝此中庸言舜文武也而此一章則言祖述堯舜憲章文武中庸雖不言堯而舜述堯者也非中庸之所謂堯舜文武者乎悠乆無疆此中庸言天時也不重不洩此中庸言水土也而此一章則言上律天時下襲水土非中庸之所謂天時水土者乎髙明博厚此中庸言天地也至誠無息此中庸言四時也常乆不巳此中庸言日月也而此一章則言辟如天地之無不持載無不覆幬辟如四時之錯行如日月之代明此非中庸言天地四時日月者乎大哉聖人之道洋洋發育萬物此中庸言育萬物也而此一章則言萬物並育而不相害道並行而不相悖此非中庸之所謂育萬物者乎淵淵其淵浩浩其天此中庸言逹天徳也而此一章則言小徳川流大徳敦化此非中庸之所謂逹天徳者乎以是觀天地造化之妙散見於中庸數章而皆總括於此一章又萃而歸之夫子之一身嗚呼盛哉此夫子之所以為夫子也夫子其集中庸之大成也歟何子思之善於形容也然則子思之形容夫子盡矣乎曰猶未也何也夫子太極也天地水土日月四時與夫川流敦化極其妙則無體可求矣孰謂夫子而可以形體求乎抑嘗因是而有疑焉子思孔子之孫也為人之孫而字其祖何也子思盖謂仲尼者六經之仲尼也千萬世之仲尼也吾豈敢私之以為巳祖哉是又一孔安國先君孔子矣安國之稱先君是一家之孔子何其小吾夫子也或曰中庸何以稱仲尼者再也中庸第二章仲尼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子思所以繫仲尼於中庸之上者盖以夫子集中庸之大成者也是以總括前数章天地造化之大而歸於夫子之身况敢私夫子以為巳祖哉嗟夫仲尼之為仲尼非孔氏一家之仲尼也六經之仲尼也千萬世之仲尼也嗚呼盛哉夫子嗚呼盛哉夫子此夫子之所以為夫子也
  象曰天地交㤗后以財成天地之道輔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
  㤗其上古之極治也易十變而成㤗開闢之世也屯䝉鴻荒之世也需訟結䋲之世也師比阪泉涿鹿之世也畜履書契之世㤗其唐虞雍熈之世乎因是而推唐虞春也温温乎其和也夏假也假者大也長飬之時也故虞書言夏之政其善在飬民商秋也揫歛之時也故先儒言商之政嚴厲而駿發周冬也天運一周成一嵗也然則四時之運其遂窮矣乎曰窮而不窮也周而復始也春而夏夏而秋秋而冬冬而又春也然而周以後柰何不常春也嗚呼安得挽三代以後之天下而春之夫以四時配唐虞夏商周亦猶康節以十二時配元㑹運世上下數千萬年也謹按周易一陽之生於時為十一月於卦為復二陽之生於時為十二月於卦為臨三陽之生於時為正月於卦為泰盖嘗攷之易六十四卦一卦具一象一象具一事惟泰之象兼三才而言他卦則皆指一事而言也㤗之象曰后以財成天地之道輔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聖人中三才而立以財成輔相左右之責萃而歸之一身財成者何因天地之道而均以節之之謂輔相者何因天地之宜而順以導之之謂左右者何天之生民作之君以為之司命也嘗愛横渠有云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斯言也惟㤗足以當之㤗之所謂財成輔相者是為天地立心也㤗之所謂左右民者是為生民立命也夫如是則能為萬世開太平矣泰於月為正書言月正元日則正中有元也㤗雖不言元亨而未嘗不言元吉横渠言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而又繼之以為前聖繼絶學審吾道之絶續又泰否之所關雖然主張吾道其惟泰之君子乎㤗之象曰天地交而萬物通也上下交而其志同也誠齋嘗謂㤗之為㤗可以一言盡者交而巳然而㤗之彖象三言交而六爻不言交何也嘗攷之㤗六爻雖不言交而九三一爻言際際交際也九三一爻介乎隂陽交際之間故九三之象曰天地際也交者何隂陽之界限君子小人之所攸分也否則變而為否矣今泰之君子固巳在内而白駒空谷猶有人焉易曰㧞茅茹以其彚征吉泰之初九也繼今以徃儻能盡天下之君子朝取一人焉㧞其尤暮取一人焉㧞其尤泰不在兹乎













  稼村類藁卷十七
<集部,別集類,金至元,稼村類藁>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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