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城碩記 (四庫全書本)/卷07

卷六 管城碩記 卷七 卷八

  欽定四庫全書
  管城碩記卷七   翰林院檢討徐文靖撰詩二
  車鄰序云羙秦仲也秦仲始大有車馬禮樂侍御之好焉集傳曰君子指秦君寺人内小臣也
  按安城劉氏曰秦仲但為宣王大夫未必得備寺人之官葢以朱子謂君子為秦君不言仲疑此詩為作於襄公之後也据鄭語桓公問於史伯曰姜嬴其孰興對曰國大而有德者近興秦仲齊侯姜嬴之雋也且大其將興乎詩序秦仲始大之説葢與此同也竹書宣王三年王命大夫仲伐西戎仲既為大夫則受地視伯得備寺人之官也宜矣何必疑此為作於襄公之後
  蒹葭序云刺襄公不能用周禮也集傳曰不知其何所指
  按僖二十五年傳晉侯次于陽樊晉語倉葛曰陽人有樊仲之官守夫周以陽樊賜晉而人不服則以𨙸周賜秦而人豈能遽服乎時襄公新得周地周禮具在而襄不能用周之遺士素秉周禮者褰裳去之托居水涯西周之民不復見周官威儀於是有伊人宛在之思正與山有榛隰有苓云誰之思西方美人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同一感嘆耳觀陽人不忍去周則𨙸人不忍忘周可知
  晨風序云刺康公忘穆公之業始棄其賢臣集傳曰婦人以夫不在而言與扊扅之歌同意
  按韓詩外傳魏文侯封太子擊於中山三年使不徃來擊乃遣倉唐緤北犬奉晨鳬獻於文侯文侯曰子之君何業對曰業詩文侯曰於詩何好曰好晨風文侯自讀晨風曰鴆彼晨風欝彼北林未見君子憂心欽欽如何如何忘我實多文侯曰子之君以我忘之乎倉唐曰不敢時思耳乃封中山而復太子擊觀此則晨風葢父子之詩而非夫婦之吟也安必以忘我二字與扊扅之歌同意遂改為婦人以夫不在而言
  無衣序云刺用兵也箋云此責康公之言也朱子言序意與詩情不協
  按秦康公之元年春秋魯文公之七年也文七年晉敗秦師于令狐至于刳首八年秦人伐晉取武城十年秦伐晉取北徵十二年晉人秦人戰于河曲十六年楚人秦人㓕庸此無衣所以刺用兵也王于興師者王肅曰疾其好攻戰不由王命故思王興師是也安在與詩意不協
  宛丘序云刺幽公也集傳曰國人見此人常遊於宛丘之上故叙其事以刺之
  按詩子之湯兮毛傳曰子大夫也鄭箋曰子者斥幽公也二說不同故朱子集傳但云此人之遊蕩不言所指然既曰坎其擊鼔又曰值其鷺羽恐非君未有是樂故小序以為刺幽陳世家幽公十二年厲王奔彘凡在位二十三年公卒据竹書紀年幽公二十二年卒是史誤也
  衡門序云誘僖公也集傳曰此隱居自樂而無求者之辭
  按序以為誘僖公朱子謂其因謚而配以此詩据陳世家僖公六年周宣王即位是周室中興之日正僖公奮發有為之時而乃愿而無立志故作詩者誘進之見衡泌可安比國小可以有為後云齊姜宋子者見人當自强豈必有大國之援總以誘掖其君耳若謂因謚法小心畏忌曰僖序者因配以此詩未必然也
  東門之池序云疾其君之昏滛而思賢女以配君子也集傳曰此亦男女會遇之辭
  按集傳以東門為會遇之地漚麻為所見之物詩何以又言彼美淑姬言彼美則非所會遇者可知豈非所見者在此所思者又在彼耶水經注陳國東門内有池池水東西七十步南北八十許歩水至清㓗不耗竭可以漚麻漚菅者喻賢女能柔順君子成其德教耳
  墓門序云刺陳佗無良師傅以至於不義集傳曰所謂不良之人亦不知其何所指也
  按左傳桓公五年正月甲戍己丑陳侯鮑卒再赴也於是陳亂文公子佗殺太子免而代之杜注免桓公太子詩葢以桓公卒而亂作故因以墓門起興夫也不良刺陳佗無良師傅序傳必有所授豈真以佗為亂賊被殺遂以無良之詩與之哉
  防有鵲巢序云宣公多信讒君子憂懼焉集傳曰此男女之私而憂或間之之辭
  按陳世家宣公後有嬖姬生子欵欲立之乃殺其太子禦冦禦冦素愛厲公子完完懼禍及巳乃奔齊此詩當作於是時而言誰侜張太子為予所美之人乎使我心忉忉然也箋以所美謂宣公非是朱子謂男女有私憂或間之何國風之多滛耶
  蜉蝣序云刺奢也昭公國小而迫好奢而任小人集傳曰此葢以時人有玩細娯而忘逺慮者故以蜉蝣為比而刺之
  按鄭譜云當周惠王時昭公好奢而任小人曹之變風始作蜉蝣盖昭公詩也其君臣徒整飾其衣裳不知國之將迫脅君臣死亡無日如蜉蝣朝生夕死猶有羽翼以自修飾也蜉蝣掘閲麻衣如雪毛傳曰掘閲容閲也如雪言鮮絜鄭箋曰掘地解閲謂其始生也麻衣深衣諸侯之朝夕則深衣也顧麟士曰按古人所用帛以絲布以麻以葛木棉自後代始入中國故經傳中凡言布者皆麻非如今喪服始用麻也觀玉藻注皮弁服朝衣𢆯端服皆麻衣十五升布論語麻冕三十升布可見故釋如雪以為鮮絜云麻衣猶布衣之謂序以為刺其君者是也
  鳲鳩序云刺不壹也在位無君子用心之不壹也朱子曰此美詩非刺詩
  按前𠉀人序刺共公好近小人後下泉序疾共公侵刻下民鳲鳩在其間亦共公詩也曹昭公以魯僖七年卒共公即位其儀不忒正是四國曹之君果足當斯美乎序以為刺不壹者是也集傳曰鳲鳩秸鞠也亦名戴勝今之布榖也据月令季春之月鳲鳩拂其羽戴勝降于桑既言鳲鳩又言戴勝舊說以為一物者非也
  魯詩世學云豳風八章章十一句周公作此詩本名豳風葢欲成王知豳國之風俗故以名篇而未有七月之目也毛氏謬以此篇及鴟鴞東山狼䟦九罭破斧改為豳風始摘此篇章首二字改名七月然詩實小正之體與國風不同子貢之傳申公之編鴻都之刻是也按周禮春官籥章龡籥以歌豳詩則周制之前巳繋豳矣其周公自名豳風理或然也又襄二十九年傳吳季札請觀周樂為之歌豳曰美哉蕩乎樂而不滛其周公之東乎杜預曰周公遭管蔡之變東征三年為成王陳后稷先公不敢荒滛以成王業故言周公之東乎則是東山諸詩本繫之豳風明矣世學之說未足据也
  七月詩女心傷悲殆及公子同歸毛傳曰豳公子親率其民同時出同時歸也集傳曰是時公子猶娶於國中而貴家大族連姻公室者亦無不力於蠶桑之務故其許嫁之女預以將及公子同歸而遠其父母為悲也按求桑采蘩女子事也豳乃使公子親率之乎朱子謂是時公子猶娶於國中而許嫁之女預以遠父母為悲然則此治蠶之女果即豳公之婦乎且采蘩祁祁既曰衆多而女心傷悲止同歸之一人乎春秋莊元年秋築王姬之館于外公羊傳曰於路寢則不可小寢則嫌羣公子之舎則以卑矣其道必為之改築者也何休注曰謂女公子也諸侯之女稱公子豳公之女得稱公子也當日豳公之化婚姻得時故公子至貴于歸不愆而國中婚嫁各及其時雖貧賤之女采蘩衆多猶得及與公子之貴同歸耳故曰豳風
  鴟鴞序云周公救亂也鬻子之閔斯毛傳曰鬻稚稚子指成王也集傳曰周公東征二年乃得管叔武庚而誅之而成王猶未知周公之意也公乃作此詩以貽王按東山詩云自我不見于今三年是出師巳三年也今云東征二年乃得管叔武庚而誅之豈既誅之後而又閒坐一年乎竹書成王元年秋武庚以殷叛周文公出居于東二年秋大雷電以風王逆周文公于郊遂伐殷三年王師㓕殷殺武庚祿父是居東乃避居於東都而非謂東征也且既云得管叔武庚而誅之下又云以比武庚既敗管蔡不可更毁我王室豈管蔡既誅而尚存乎且以無毁我室指管蔡則以鬻子指成王既取我子所取者又何指乎惟廬陵劉氏謂鴟鴞以比武庚子以比羣叔室以比王室是也詩意言武庚誘致羣叔共相背叛罪不容誅則亦既取我子而殘賊之矣其得毋又毁我王室乎夫抑思恩愛勤篤先王之鬻養斯子誠可憐憫者乎安城劉氏謂此詩歸罪武庚而於三叔則有閔惜之意公以此貽王其欲動成王以親親之誼者至矣
  詩序云政有小大故有小雅焉有大雅焉莆田鄭氏曰如此不知常武之征伐何以大於六月卷阿之求賢何以大於鹿鳴乎葢小雅大雅者隨其音而寫之律耳律有小呂大呂則歌小雅大雅宜其有别也
  按樂記云師乙曰廣大而静疏逹而信者宜歌大雅恭儉而好禮者宜歌小雅則是人之歌雅大小必問所宜也上林賦掩羣雅張揖注曰詩小雅之材七十四人大雅之材三十一人則是雅必分以小大者材亦各有所分也鄭譜云其用於樂國君以小雅天子以大雅然而饗賓或上取燕或下就孔氏曰魯語金奏肆夏繁遏渠天子所以饗元侯也工歌文王大明緜則兩君相見之樂也天子以大雅而饗元侯歌肆夏國君以小雅於鄰國歌文王是饗賓或上取也天子諸侯燕羣臣及聘問之賓皆歌鹿鳴合鄉樂是皆為下就也若然則用樂以尊卑為差等而小雅大雅亦自有差等之不同也其别之為大小者或亦如詩之長歌短歌詞之中調長調後世失其傳而不知耳明鄭世子朱載堉律呂精義曰詩三百篇皆周樂所奏其國風凡一百六十篇皆角調小雅凡七十四篇皆徵調大雅凡三十一篇皆宫調周頌凡三十一篇及魯頌四篇皆羽調商頌五篇純用商調風雅頌為調不同粲然而迥殊有條而不紊使鼓鐘于宫聲聞于外不辨其文辭字義亦知所奏者為風為雅為頌茍無一定之調其音無所分别則又何以謂之風雅頌乎合數說觀之古樂器有雅琴雅瑟頌琴頌瑟者正謂此耳豈漫然别為小雅大雅也哉
  出車云自天子所謂我來矣集傳曰天子周王也按詩王命南仲徃城于方毛傳曰王殷王也南仲文王之屬据竹書紀年殷文丁十二年周文王元年又四年為殷帝乙三年王命南仲西拘昆夷是時文王為西伯則詩曰王曰天子皆殷王也尚書傳曰文王四年伐犬夷注云犬夷昆夷也出車之詩葢作於是時不得以王命南仲為周王也
  南陔白華華黍由庚崇丘由儀序云有其義而亡其辭集傳曰此笙詩也有聲無辭
  按儀禮燕禮鄉飲酒禮具有是詩之名所謂升歌三終者工歌鹿鳴四牡皇皇者華也笙入三終者笙奏南陔白華華黍也間歌三終者歌魚麗則笙吹由庚間之歌南有嘉魚則笙吹崇丘間之歌南山有臺則笙吹由儀間之也合樂三終者歌關雎則笙吹鵲巢合之歌葛覃則笙吹采蘩合之歌卷耳則笙吹采蘋合之也如以為笙吹由庚由儀有聲無辭則笙吹鵲巢采蘋亦可謂無辭乎如以為笙奏南陔華黍有聲無辭左傳穆叔如晉晉侯享之金奏肆夏之三不拜周禮鐘師注呂叔玉曰肆夏時邁也金奏與笙奏同一奏也豈金奏有辭而笙奏獨無辭乎且南陔一詩在鹿鳴之什而蓼蕭湛露諸詩又在白華之什設使有聲無辭尚可並謂之什乎禮記經解下而管象示事也孔氏疏曰案周頌維清奏象武也注云武王制焉則象武用管有詩明矣鄭夾漈曰若笙詩有聲無辭宜曰笙調不曰笙詩燕禮升歌鹿鳴下管新宫笙入三成左傳昭二十五年宋元公享叔孫昭子賦新宮則管詩有辭矣管詩與笙詩無異豈笙詩獨無辭乎是則笙詩之亡也亦猶管詩之亡耳世以斯干為新宮未必然也即以斯干為新宮可見其有辭矣故舊説謂亡其辭亦如商頌十二篇而卒亡其七也
  蓼蕭序云澤及四海也朱子曰序不知此為燕諸侯之詩但見零露之云即以為澤及四海
  按鄭箋云九夷八狄七戎六蠻謂之四海孔氏曰經所陳是四海均䝉其澤而序漫言四海者以四海諸侯朝王而得燕慶故本其在國𫎇澤說其朝見光寵也豈但見零露之云以為澤及四海哉
  菁菁者莪序云樂育材也朱子曰此序全失詩意按集傳曰此亦燕賓客之詩及自作白鹿洞賦又曰樂菁莪之長育則仍依序說矣
  吉日序云美宣王田也能慎微接下下無不自盡以奉其上焉朱子曰序慎微以下非詩本意
  按詩既伯既禱毛傳曰伯馬祖也重物慎微必先為之禱其祖据周禮夏官校人春祭馬祖注云馬祖天駟春祭其常也宣王以田而禱之是謹其細微也詩曰以御賔客且以酌醴非接下而何曰悉率左右以燕天子曰漆沮之從天子之所非自盡以奉上而何
  庭燎序云美宣王也朱子曰自鴻鴈以下時世多不可考
  按劉向列女傳云姜后脱簪珥待罪永巷宣王感悟勤於政事早朝晏退是可證為宣王時詩也又祈父刺宣王也朱子集傳曰今攷之詩文未有以見其必為宣王白駒大夫刺宣王也朱子曰為此詩者以賢者之去而不可留亦不以為宣王詩乃他日又曰宣王晚年怠心一生虢文公之徒諫既不行小人乘間用事觀祈父之詩則司馬非其人白駒之詩賢者去而不肯留則均為宣王詩矣烏在鴻鴈以下時世多不可考哉
  斯干序云宣王考室也集傳曰舊說厲王流彘宮室圮壞宣王即位更作宮室既成而落之今亦未有以見其必為是時之詩也
  按竹書紀年宣王八年初考室晉荀朂曰案所得紀年葢魏惠成王子令王之冡也於世本葢襄王也案史記六國年表自令王二十一年至秦始皇三十四年燔書之歲八十六年及至太康二年初得此書凡五百七十九年當毛公之時竹書未出而宣王考室詩序暗與之合其必非無本明矣朱子生數千年後乃欲慿空而廢之何也
  無羊序云宣王考牧也集傳曰此詩言牧事有成而牛羊衆多也
  按鄭箋曰宣王復古之牧法汲汲於其數故歌此詩以解之也孔氏曰王者牛羊之數經典無文亦應有其大數今言考牧故知復之也徐與喬曰宣王之牧正梁鴦能馴鳥獸王使毛丘園傳其術鴦曰夫血氣之性順則喜逆則怒吾豈逆之使怒哉亦第順之使喜鳥獸之視吾猶其儕也雌雄在前孳尾成羣是可以為是詩之證也
  節南山序云家父刺幽王也集傳曰春秋桓十五年有家父來求車上距幽王之終巳七十五年不知其人之同異大抵序之時世皆不足信姑闕焉可也
  按竹書紀年幽王元年王錫 --(右上『日』字下一横長出,類似『旦』字的『日』與『一』相連)太師尹氏皇父命五年皇父作都于向詩所謂尹氏太師即是人也孔氏曰古人以父為字或累世同之宋大夫有孔父者其父正考父其子木金父此家氏或父子同字父未必是一人也又十月之交有家伯冡宰則家氏在仕籍者多矣
  正月繁霜毛傳曰正月夏之四月集傳曰此詩亦大夫所作言霜降失節不以其時
  按昭十七年經傳夏六月甲戍朔日有食之祝史請所用幣平子禦之曰惟正月朔慝未作日有食之伐鼓用牲餘則否太史曰在此月也杜預注曰於周為六月於夏為四月竹書紀年幽王二年岐山崩三年王嬖褒姒四年夏六月隕霜詩所云正月繁霜夏之四月周之六月也非汎言霜降失節之謂
  十月之交序云大夫刺幽王也鄭箋曰當為刺厲王幽時司徒乃鄭桓公友非此篇所云番也
  按竹書紀年幽王六年十月辛夘朔日有食之八年王錫司徒鄭伯多父命則是幽六年日食之時猶是番為司徒也序以為刺幽是也
  雨無正序云大夫刺幽王也雨自上下者也衆多如雨而非所以為政也鄭曰當為刺厲王
  按孔氏曰經無此雨無正之字作者為之立名元城劉氏曰韓詩有雨無極篇序云雨無極正大夫刺幽王也篇首多雨無其極傷我稼穡八字按洪範庶徵一極備凶一極無凶孔傳曰極備過甚則凶極無不至亦凶孔疏曰雨多則澇雨少則旱是極備亦凶極無亦凶詩以雨無極立名而不用詩中字者葢用洪範語也竹書厲王十二年王亡奔彘十三年王在彘共伯和攝行天子事二十二年大旱二十四年大旱二十五年大旱二十六年大旱王陟于彘周定公召穆公立太子靖為王共伯和歸其國遂大雨則是汾王未陟時五年之中大旱不雨是雨無也是洪範所謂極無凶也降喪饑饉旻天疾威謂此也正大夫刺王即詩正大夫離居之同官也既同官為正大夫則當共任其勞勩何今者王流于彘悉皆散處竟無復知我之勞勩者於是作詩以刺王而兼以責之也汲冡書謂汾王時大旱既久廬舍俱焚其以雨無名篇者正非無據然則詩序雨無句正大夫刺幽王句正字屬下則得矣朱子謂此詩為正大夫離居之後暬御之臣所作以詩有曾我暬御乃作詩者自我耳然此所謂我亦如前所謂我不敢傚我友之類豈我友亦即我哉
  小旻序云大夫刺幽王也鄭箋曰亦當為刺厲王按前篇雨無正曰旻天疾威此又曰旻天疾威故以為小旻也爾雅秋為旻天左傳旻天不弔旻天豈有小義哉鄭以為刺厲王者竹書厲王八年初監謗周本紀厲王告召公曰吾能弭謗矣乃不敢言詩曰匪先民是程匪大猶是經維邇言是聽維邇言是争葢謂此也
  小宛序云大夫刺宣王也集傳曰此大夫遭時之亂兄弟相戒以免禍之詩
  按是詩葢刺宣王不能善其子也言鳴鳩雖小飛可戾天太子雖小便當以遠大期之念昔先人之奔彘當有懷二人以思幹蠱庶幾乎有子考旡咎也則太子雖小宜蚤諭教選左右彼乃童昏無知壹醉日富天命所去能再來乎夫中原有菽采則得之豈無善人之可采小蟲而蜾蠃負之不似者可教而似教誨爾子用善而似之可也日邁月征當令其無沗所生顧乃好人之所惡惡人之所好桑扈而啄粟填寡而岸獄有非所宜而宜者即握粟而預卜其他日又何能以自善哉葢為太子者温恭小心惟恐隕墜可耳作詩者於宣王之時已知西周之必亡於幽故以為刺宣也
  大東曰東有啓明西有長庚毛傳曰日旦出謂明星為啓明日既入謂明星為長庚庚續也鄭夾漈曰啓明金星長庚水星金在日西故日將出則東見水在日東故日將没則西見實二星也毛傳云一星非也
  按韓詩晨出東方曰啓明昏見西方曰長庚前漢鄒陽上梁孝王書曰衛先生為秦畫長平之策太白食昴張衡週天大象賦衛生設策長庚入昴魏都賦彼桑榆之末光為長庚之初輝馬融廣成頌曵長庚之飛髾太子賢注長庚即太白朱子曰啓明長庚皆金星也金水二星常附日而行或先或後但金大水小故獨以金星為言歴考諸說則以為二星非矣
  無將大車序云大夫悔將小人也集傳曰此行役勞苦而思憂者之作
  按易大有九二曰大車以載王弼注曰任重而不危詩人之意以大車喻在位者始以為可任重扶進之孰知其既進也則蔽傷巳之功德使不得出於光明如塵飛㝠㝠之汚人哉孔氏曰此以興後之君子無得扶進小人也朱子乃謂其不識興體而誤以為比何哉
  鼓鐘序云刺幽王也朱子曰序不敢質其事但隨例為刺幽耳
  按歐陽傳云詩書史記皆無幽王柬廵之事又自成王時淮夷不為周臣宣王時遣將征之亦不自徃幽王何得作樂於淮上据如歐説成康以來皆不得柬至淮上則詩所云鼔鐘淮上者果屬何代之王也竹書宣王六年王帥師伐徐戎皇伯休父從王伐徐戎至于淮則宣王至于淮可知矣歐謂宣王不自往未嘗至淮非也意宣王至淮作樂淮上以雅以南以籥皆和而不僣而幽王舉烽以會諸侯復取是樂而奏之故詩人為之刺不然幽之時禮崩樂壞安能以雅以南以籥不僣哉淑人君子懷允不忘念前王正以見今王之荒亂也蘇氏以為幽王之不德樂則是而人則非是也
  楚茨序云刺幽王政煩賦重田萊多荒故君子思古焉集傳曰此述公卿有田禄者力於農事以奉其宗廟之祭
  按是時茨棘不除田萊多荒故詩人之意以為伐除茨棘自古之人何乃勤苦為此事乎我將得藝黍稷爾此所以為刺也又濟濟蹌蹌絜爾牛羊孔疏曰周禮祭祀之聨事司徒奉牛司馬奉羊六牲各有司也彼公卿有田禄者祭祀得備牛羊乎鼓鐘送尸集傳曰鼓鐘者尸出入奏肆夏也据周禮大司樂曰尸出入奏肆夏鍾師注曰先擊鍾次撃鼔以奏時邁也左傳穆叔如晉金奏肆夏之三而不拜曰三夏天子所以享元侯也彼公卿有田禄者果得用天子之禮尸出入奏肆夏乎又諸宰君婦廢徹不遲集傳曰諸宰家宰非一人之稱也据孔氏疏曰周禮宰夫無徹饌之文膳夫云凡王祭祀賓客則徹王之胙俎言諸宰者以膳夫是宰之屬官故繫之宰言諸者序官膳夫上士二人中士四人下士八人故言諸也彼公卿有田禄者果得備諸宰乎其妻得稱君婦乎如此類者皆可疑也
  信南山詩云南柬其畝集傳曰畝壟也劉氏曰其遂東入于溝則其畝南矣其遂南入于溝則其畝東矣按考工記匠人為溝洫一耦之伐深尺廣尺謂之𤰕鄭氏注云其壟中曰𤰕𤰕上曰伐𤰕畎也疏云兩人耕為耦共一尺一尺深者謂之畎畎上高土謂之伐伐發也以發土於上故名伐也又周官遂人注云以南畝圖之遂從溝横洫從澮横九澮而川周其外疏云案詩有今適南畝又南東其畝故以南畝圖之其田南北細分者是一行隔為一夫十夫則於首為横溝十溝即百夫於東畔為南北之洫十洫則於南畔為横澮九澮則於四畔為大川以此推之朱子畝壟也畝當是畎之譌耳
  甫田序云刺幽王也鄭箋曰刺其倉廪空虛政煩賦重集傳曰此詩述公卿有田禄者力於農事以奉方社田祖之祭
  按詩倬彼甫田毛傳曰倬明貌甫田謂天下田也集傳曰甫大也言於此大田歲取萬畝之田以為禄食如此則甫田與大田何異也陸氏釋文曰倬韓詩作箌音同云箌卓也又按爾雅曰箌大也甫我也下云我田既臧則甫田猶我田也言以明大之我田於一成之地為田九萬畝歲取十千而巳竹書宣王元年復田賦作戎車幽王二年初増賦此作詩君子所以傷今而思古也春官籥章凡國祈年于田祖吹豳雅擊土鼓以樂田畯其曰凡國恐亦非公卿有田禄之家之禮也
  瞻彼洛矣序云刺幽王也集傳曰此天子會諸侯於東都以講武事而諸侯美天子之詩
  按詩韎韐有奭以作六師集傳曰韎韐合韋為之周官所謂韋弁兵事之服也鄭箋曰此諸侯世子也除三年之喪服士服而來未遇爵命之時時有征伐之事天子使代卿士將六軍而出据竹書宣王二十二年王錫王子多父命居洛幽王二年晉文侯同王子多父伐鄶克之則是當元二之際君父之喪初除韋弁韎韐自洛而來適有伐鄶之命以作六師詩曰瞻彼洛矣維水泱泱又曰韎韐有奭以作六師詩當作於是時也若宣王九年王會諸侯於東都遂狩于甫不聞其有征伐之事也
  賓之初筵序云衛武公刺時也幽王荒廢君臣上下沉𭰫滛液武公既入而作是詩也集傳曰衛武公飲酒悔過而作是詩
  按國風二雅衛武公之詩有三淇澳美武公之德故列之於風賓之初筵武公以刺時言君臣上下沉湎滛液之事故列之於小雅抑武公刺厲王言天子之事故列之於大雅若如集傳之說以賓筵為衛武公飲酒悔過而作則仍為一人之事何不並列之風乎
  魚藻序云刺幽王也王居鎬京將不能以自樂故君子思武王焉集傳曰此天子燕諸侯而諸侯美天子之詩也
  按竹書殷帝辛三十六年西伯使世子發營鎬懿王十五年王自宗周遷于槐里而鎬京宮室廢圮至宣王八年復於鎬京營建宮室此斯干所由作也幽嗣位居鎬將不能以自樂故君子以武王始營鎬而思之焉隋煬帝時薛道衡上高祖頌帝曰此魚藻之義也遂殺之是也朱子以為諸侯美天子之詩豈樂飲酒遂足美哉
  采菽序云刺幽王侮慢諸侯數徵會之而無信義君子見微而思古焉集傳曰此天子所以答魚藻也
  按左傳襄十一年晉侯以樂賜魏絳絳辭曰抑臣願君安其樂而思其終也引是詩樂只君子殿天子之邦又引書居安思危敢以此規則是詩非純美可知也若以為天子之答魚藻詩有曰天子所予天子命之殿天子之邦天子葵之又不免有翹然自多之意竹書幽王十年春王及諸侯盟于太室是亦諸侯朝於方岳之事也故序謂刺其諸侯來朝不能錫命以禮而思古
  白華序云周人刺幽后也幽王得褒姒而黜申后周人為作是詩集傳曰申后作
  按詩句有四之子朱子曰之子斥幽王也又有兩碩人朱子曰碩人尊大之稱亦謂幽王也既斥之而忽尊之何稱謂之不倫也鄭箋曰碩大也妖大之人謂褒姒也其於詩義愈失之遠矣惟王肅云碩人謂申后也孫毓云申后廢黜失所故嘯歌傷懷念之而勞心序以為周人刺幽后褒姒者是也集傳謂申后自作故於碩人之解不無委曲也
  漸漸之石序云下國刺幽王也戎狄叛之荆舒不至乃命將率東征役久病在外故作是詩
  按詩序云命將率東征以詩有武人東征句也西戎北狄荆舒南蠻而乃命將帥東征何也竹書幽王六年王命伯士帥師伐六濟之戎王師敗逋水經注曰濟瀆自濟陽縣故城南東逕戎城北春秋隱公二年公會戎于潜杜預曰陳留濟陽縣東南有戎城幽王命將帥東征葢謂此耳是時王師敗逋故詩曰武人東征不皇朝矣不然戎狄叛而荆舒不至胡用東征為役久病在外哉












  管城碩記卷七
<子部,雜家類,雜考之屬,管城碩記>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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