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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回 第八十三回 榮國府賈蘭完娶 苦竹嶺柳緒立功 下一回▶

  話說王夫人瞧見那封書子,心中大喜,對祝母笑道:「我說老太太不能就回去,真一點不錯。這封書子喜事重重。」祝母忙問:「什麼喜事?」王夫人將書子遞與桂夫人,對祝母道:「這是環兒的丈人張親家寄來的。他信上說桂三兄弟升了嶺南兵備道,張親家就得了廉州太守缺。因海寇作亂,部中催著起身,不准耽擱。他在九月底連家眷同來,要將女兒給環兒完姻,他以便帶家眷去到任。催我擇定日子,至遲總在十月初間。」

  桂夫人們大喜道:「三兄弟升得好快。張親家書子上寫的很急,咱們也就趕著擇日料理,別耽擱他上任的工夫。」

  祝母笑道:「倒被秋琴說著了,他說我住在這兒要等吃喜酒呢。這會兒連他也走不了,好意思不在這裡幫個忙兒嗎?」

  王夫人樂極,對平兒道:「咱們趕著就辦,諸事都照寶玉做親之例,不必增減。吩咐林之孝請人擇日,總在十月初間。」梅秋琴道:「依我說蘭哥兒,也可以就勢完了姻罷,兩邊都了一件心事。」王夫人道:「我也想過明年春間給他完姻。」江二太太笑道:「我家是一點兒陪嫁沒有,也不要這兒的東西。明年做親很使得,也必須我回去叫姑娘做點兒針黹。」海珠們笑道:「咱們這些姐妹誰不幫他做些。二大媽不用費心。」江二太太甚喜,說道:「顧二妹妹催著家去,我明日同他就走。」祝母道:「也罷,叫你二妹妹帶著夢玉們回去收拾收拾再來。對陸四太太們說,他們這幾個姑娘跟著我作伴,不用惦記,等著同我家去。」

  桂夫人們答應收拾,次日起身回家。十月間,同著柏夫人及各家至親太太們都到金陵,看賈環做親道喜。接著次年正月江姑娘出嫁,賈蘭完姻。說不盡王夫人歡樂,喜事重重,賈、祝兩府繁華熱鬧。祝老太太直住到清明時節才回家去。這也不表。

  且說桂廉夫整頓地方教化風俗,民心安樂。誰知海寇竊發,結連×蠻,焚掠村莊,百姓受害。桂廉夫設法擒捕,稍為躲避。

  嶺南節度嵇大人奏聞,朝廷將桂廉夫升了兵備道,那廉州太守放了張銘。桂廉夫心中大喜,對金夫人道:「堂兒在柳家唸書學習頗有進益。我升任的衙門離柳家也不多兩日,很可照應。

  竟將堂兒留在柳家,不用帶去。」金夫人道:「很可使得。那天柳太太也對我說過,堂兒不但唸書有進,連武藝弓馬都是馮大爺同包勇教的十分精熟。兼著這孩子的膂力過人,我當初生他的時候,原夢見溫侯,想來有些來頭。馮大爺那樣大身材還鬧他不過。」蟾珠笑道:「後院子那塊大鵝卵石,聽說有三百多斤,他端著像個紙做的。那天大姐姐們說,那些有名的爛崽聽說大爺來了,連影兒都嚇跑了。」桂廉夫笑道:「呂溫侯乃一代豪傑,當時不得其主,深為可惜。現今聖世昌期,英雄俊傑皆得展其驥足。」金夫人笑道:「我現在身懷六甲,再生個唸書兒子,倒是一文一武。」桂廉夫含笑點頭。

  夫妻正論家常,見桂堂同柳緒進來請安,蟾珠見過禮。桂堂道:「外面百姓們聽見父親升任去了,要立什麼大碑,還要脫靴。這幾天各鄉湊分子,連緒哥家也出了一兩。」桂廉夫大驚道:「我在此並無絲毫德政,所有聽訟辦事公正清廉,乃地方官應該如此。有何碑可立?若說脫靴,更是醜事。這都是地方上不安分,匪徒借詞斂錢肥己,愚弄鄉民,不可不出示嚴禁。」

  柳緒道:「連紳衿們亦有此舉。」桂廉夫道:「可笑!很多事。我就出示嚴禁。」說畢,走出花廳同師爺們斟酌,剴切曉諭,無許斂錢生事。四鄉百姓歡感之至。

  轉瞬之間,新太守張銘到任,與桂廉夫向係部中好友,易於交代。連日飲酒宴會。張太守將帶來賈、祝兩府書信、禮物俱交清楚;又將柳緒、桂堂接來相見,面致賈太夫人、璉二太太同祝府上太夫人及夢玉們的說話。桂、柳兩家都知賈環已完姻,祝太太們還在金陵,各人書信看個不了,兩家歡喜之至。

  金夫人因要赴新任去,就接了柳太太、薛寶書、馮佩金進城盤桓幾日,將桂堂交與他娘兒照應。那新太守的太夫人也是王夫人再三囑托,待柳太太娘兒們十分親愛關切。桂廉夫將柳家托張太守照應。諸事完畢,擇日起身,趕到新任已是封印時候。

  桂堂、柳緒、薛寶書、馮佩金四人遠送一程,看那老幼百姓焚香跪送,何止萬人。正是:

    萬民歌名伯,四野頌神君。

  且不言桂觀察去赴新任。單講柳緒們回家之後,料理過年。

  桂堂在後院裡跟著馮富兄妹演習武藝。柳太太每日除唸經之外,就將賈、祝、薛三家念不絕口。見一子兩媳膝下承歡,心中不勝感歎,因此待桂堂倒比柳緒還加幾倍的心疼。娘兒們忙過新年,正是元宵佳節賞燈時候,寶書生下一女。柳太太歡喜之至,洗三朝、做滿月,事剛完,又是清明時節。

  寶書料理祭品,跟著太太都去上墳,留包勇看家,帶著馮富、桂堂看桃花春景。一群轎馬先到祖墳祭掃,後至主政墳堂祭掃完畢,一齊離了墳堂,到一處高岡上。正對著大海,在那大樹下鋪著紅氈,擺設炕桌,太太們坐下,將帶來春盒果菜一齊擺上,娘兒們對景飲酒。得祿將牲口卸鞍放青,轎夫們各去吃飯歇息。嶺南三月初間,早已綠樹成陰,草青花謝。柳太太多時未見海天春色,甚覺快心,飲酒歡笑。見那些轎夫吃完酒飯,四散去閒遊坐臥,各處走開。

  柳太太娘兒正在暢飲,忽聽見喊聲大振,有百餘個強盜,都是青布包頭,手中明晃晃拿著刀斧,一齊蜂擁而來。馮富們大驚,將身站起。此時雖有全身本事,無如手無寸鐵,十分著急。桂堂見強人業已相近,無法可施,所謂人急智生,忙將岡上毛竹拔起一根,扯去枝葉。馮富也得了主意,扯起毛竹,同桂堂迎接強盜就打。馮佩金扳下一條大樹枝,連枝帶葉幫著馮富們迎敵。柳緒、薛寶書並無器械,地下拾起石子,四面幫打,無不應手。

  原來那是一起海洋積盜,被風刮到此間,上岸搶劫村莊。

  見岡上有幾個美貌男女,要來搶下船去。一個個手執刀斧搶上來,雖是百十個兇惡強盜,怎禁得馮富們三隻猛虎,奮力迎打。

  有二三十倒在地下,動身不得;其餘帶傷的,見勢頭不好,逃下海船,揚帆而去。

  得祿同轎夫們瞧見強盜搶來,嚇的遠遠躲避。有兩個去報汛官,那外委毛副爺聽見,領著五名汛兵各拿鳥槍、腰刀慢慢跑來,正遇強盜竄上船去。毛副爺同五名汛兵閃在大樹背後,見強盜去遠,一齊大聲喊叫。一會帶著五個老將,急忙忙趕上岡來,滿面流汗。瞧見桂堂,忙上前請安,說道:「外委正領兵在海邊巡哨,聽見有賊上岸,急忙趕來,強盜俱已逃去,倒叫大爺受驚了。」與柳緒、馮富見個禮。桂堂指地下打倒二三十強盜,「都是活的,交給副爺解上府去。我也進城去見太守,並差人去稟知我父親,自然有副爺的功勞」。毛外委大喜,連忙拜謝。趕著去辦繩索、人夫,將強盜抬去報功不提。

  桂堂完結,來到樹下,見柳太太還抖作一團,面色如土。

  眾人圍著寬慰問安,定了一會,馮佩金道:「不是大兄弟拔起毛竹,咱們一會兒沒有了主意。」馮富道:「閒話休提。我怪餓的,吃點兒東西才得。」將半壇冷酒倒在面盆裡,伸著腦袋像牲口飲水一樣,一口氣吸了個乾淨。柳太太們瞧著都覺好笑,將桌上酒菜讓他飽食一頓。

  天至下午,轎夫俱已齊集,伺候娘兒們收拾回家。

  柳緒夫妻同桂堂、馮富、包勇用心演習武藝,日夜設法防備海盜,教練鄉勇。光陰迅速,不覺過了半年,又是涼秋天氣。

  誰知那些強盜結連×蠻作亂,附近村莊大受其害。各衙門詳報上司,請兵擒捕。桂兵備星夜申詳節度,一面親自帶兵趕來。

  柳緒們知道,同桂堂一路迎接上去。桂廉夫相見大喜,命柳緒們轉去,急募義民。吩咐地方官備給軍器,以便隨同剿捕。

  柳緒、桂堂答應,不敢耽擱,先趕回家來,將桂兵備召募義民告示張掛通衢。不到三日,共有義民一千餘名,都是精壯勇力後生。眾人公議請桂大爺為義民首,眾人共遵約束調度。

  桂堂那裡肯當,立意讓與馮富。彼此推了兩日,眾義民一齊嚷道:「大爺是兵備大人公子,眾人敬服。若再推讓,我們都要散了。」桂堂見人情如此,難以推脫,只得應允。同馮富商量,立定條規,嚴整軍威。各紳衿富戶共捐出錢糧兵米,並將各義民籍貫年貌清冊,詳報地方官查核。請領軍器,建造義民旗幟,以為識認。

  諸事尚未料理妥協,因軍情緊急,桂兵備有令,星飛來調,只得刻日祭旗起身。柳太太十分放心不下,差馮佩金、包勇二人作桂堂親隨之人,不拘晝夜寸步不許離開。桂堂大喜,辭了柳太太們星夜兼程。走過二百多路,聽說桂兵備被圍甚急,嚇的魂不附體,恨不能插翅飛到,催攢急行,耳邊聽槍炮喊殺之聲,震動天地。佩金道:「賊人同老爺正在打仗,咱們將兵分作三路進去:我同兄弟作中路,大哥在左,包勇在右,各領兵截殺,方為妥當。」桂堂點頭稱善,忙出令分兵三路齊進。馮富、包勇遵令,立刻將兵分開,各人領著星飛而去。桂堂、佩金各換了結實戰馬,渾身結束妥當。姐弟兩個領著義民殺進重圍,馮佩金跟定桂堂不離左右。那些蠻兵正圍著桂兵備打仗,不防後面殺來,一時慌亂,趕忙分頭迎敵。

  有個強盜叫做海裡鰍,生得身長力大,面似鍋底,濃眉闊嘴,一雙怪眼,就像兩個雞蛋瞪出外。手中拿著一對大板斧,約有幾十斤重,騎著一匹烏鬃馬,迎面殺來。抬頭瞧見桂堂眉清目秀,美如冠玉,約有十六七歲年紀;頭戴束髮金冠,身穿綠錦軟甲,腳蹬皂靴,腰繫絲縧;佩著寶劍,左彎弓,右插箭,手中拿著一枝畫戟。旁邊有個美人,差不多的年紀,眼如秋水,面似桃花,臉蛋兒上現出一團春色;身穿桃紅碎錦甲,兩邊戰裙下露出三寸小戰靴;腰佩寶劍,手執長槍。兩個人都騎著棗騮鐵腳馬。海裡鰍瞧著不覺酥麻了半邊,心中想道:「這一定是夫妻兩個,怎麼生的這樣俊俏!拿下船去享用,真是兩個活寶貝。」想定主意,吩咐×蠻們不要傷他兩人性命,都給我活捉了回去。說畢,大喊一聲,如鐵桶一樣圍將上來。

  馮佩金見賊人們交頭接耳說話,就知他們的來意,心中十分好笑。姐弟兩個施展平生武藝,盡情大殺。凡是近著他兩人的,總沒有性命。海裡鰍見勢頭不好,奮勇上前迎敵。姐弟兩個撇下那些蠻兵,並力來殺。佩金眼快,逼開海裡鰍雙斧,照心窩一槍搠去。海裡鰍躲避不及,肩窩上著了一槍,大叫一聲,落荒逃走。眾義民奮勇大殺,蠻賊紛紛逃竄。姐弟帶著鄉勇,拚命趕殺。

  且說桂兵備被賊人圍住,四面受敵,正在危急,忽見賊兵亂竄,知有兵到,忙率將弁追殺。見有一將,攔住賊人,殺的十分得意。看那人一張紫臉,燕頷虎鬚,威風凜凜。親從們指道:「那是柳大爺的舅爺馮富。」桂廉夫大喜,使人招呼,合兵一處。馮富在馬上參見道:「我妹子同著大爺由中路殺來。剛才有人探信說被賊人圍住不能取勝。現在此處賊人已退,正可乘勝剿殺。」桂兵備點頭道:「是。」忙令兵將起營追賊。命馮富帶義民先行,桂兵備同幾個親隨在後。

  剛轉過一山,被敗下來的賊人突然而至,將官兵衝作兩截,首尾不能相顧。馮富業已去遠。為首一個賊目,正是海裡鰍。

  瞧著這幾個官兵,那裡在他心上,領著蠻賊混殺。知道那馬上的是領兵官兒,趕到面前來殺。桂兵備忙勒回馬首退避,被海裡鰍緊緊追趕,前後兩馬猶如騰雲一樣。桂兵備十分著急,在馬上盡力加鞭,望見前面一道大河阻住,並無去路,心中驚道:

  「我命休矣!」相近河邊,忽然竹林裡跳出一人,只戰了一合,將海裡鰍擒住,問道:「這人是要活的,還是要死的?」桂兵備勒住馬定神細看,原來是包勇。心中大喜,忙問:「你怎麼一人在此?」包勇道:「我領著三百名義民,由右山殺賊。正殺的高興,忽見賊人解圍,紛紛亂竄,我乘勢大殺。有一個利害賊頭目逃了下來,我一路追到此間,將他殺死。那不是躺在地下的就是。」

  桂兵備回頭瞧見竹根下一個死人,約有一丈多長,頭如巴鬥,相貌十分兇惡。包勇擒著海裡鰍說道:「那不是大爺們來了。」桂兵備抬頭瞧見桂堂、馮佩金同著三四十人飛馬而來。

  剛到面前,姐弟兩個下馬請安,眾人下馬磕頭。桂廉夫人喜道:

  「我被這賊人追來,十分危急,幸得包勇在此,將賊擒住。解到營中審問,那殺死的賊人,取下首級梟示。」桂堂們遵令,將海裡鰍反縛了個結實;在死賊上取了首級,跟著回營。那些將弁、義民都趕來迎接。

  桂兵備回營安頓,查點兵將,傷了幾十名。眾將紛紛報功,各記功勞。殺賊最多是馮富一人,包勇、馮佩金俱生擒了幾名賊目,忙差人護解到節度衙門審辦,並請速發大兵。一面整頓營壘,令桂堂、馮富、佩金為前敵先鋒,領義民在山口安營,與賊人相拒;令包勇作親隨,在大營裡護衛。相距三四日,嵇節度帶著幾家總鎮領兵前來,安下營盤。

  桂兵備將賊人情形細述一遍,節度道:「聽見公子領義民殺賊甚多,現在又為前部先鋒,何以簿上倒不記他一功?未免委屈。」桂恕道:「父受國恩,子應報效,何功之有?」節度點頭道:「再立大功,亦當稍加鼓勵。」傳令進兵攻剿。誰知海寇×蠻各處勾連,不計其數。嵇節度兵少將微,幾路分頭拒敵,難以相顧。差人星夜奏知朝廷,請發大兵前來剿捕;一面多募義民。因此各處村莊俱皆擾動,凡是近海近山的人家,都搬入城去。

  此時桂兵備的金夫人,差人將柳太太們接到衙門同住,彼此相安之至,很可放心。柳太太感金夫人大德,惦著桂堂,命柳緒、寶書夫妻兩個,帶著新募鄉兵前去,兄弟姐妹相幫照應。

  金夫人思夫念子之心甚切,再三叮囑寶書,命桂堂、馮佩金都到老爺營裡照應,不必另自領兵。寶書們連聲答應,不敢耽擱,辭別母親同金夫人、蟾珠妹妹,裝束妥當,上馬攢行。

  原來薛寶書秋間在家打獵時,遇著當年教彈子的老師父,說道:「眼前要立邊功,全憑膂力。爾雖會些武藝,難經大敵。既做我的徒弟,不可玷我宗派。」隨取出一粒神力丸,令其服下。又傳授幾路槍法,說道:「從此我可無憂矣。」老和尚去後,寶書練習的十分精勇,因此柳太太可以放心令其前去。

  夫妻兩個領著五百名鄉兵走了兩日多。路途中遇著風雨,暫且紮營歇息,遠遠聽見四處鳴鑼吹角,炮聲不絕。寶書差人探聽,回稱:「今日是臘月二十四日,蠻峒裡賽神過年,飲酒作樂。男女們披髮掛彩,跳舞歌唱,以此鳴鑼吹角。」寶書同柳緒商量道:「×蠻飲酒歌唱,明欺咱們兵少將微不敢惹他。我瞧對面那座大山十分險峻,蠻營密布,一定是他緊要之處。

  咱們今晚乘著風雨,攻其不備,占著他蠻營,豈不是一件美事!咱們初到這兒,也要立點功,別叫人笑話。」柳緒點頭大喜,暗傳號令,俱要飽餐。

  候至半夜時分,大雨傾注,四山水如潮至。那些蠻營俱放心醉睡,再也想不到官兵殺來。這苦竹嶺乃賊人緊要之所,柳緒夫妻率領義兵以一當十,蜂擁而上,指東殺西,無不奮勇。

  那蠻兵都在醉夢之間,湊手不及,滿山亂竄,彼此不能相顧。

  各義民盡力剿殺,忽聽山後大炮喧天,火光照映山谷。有一路人馬喊殺而來,十分勇猛,殺的男女蠻兵紛紛逃竄。寶書對柳緒道:「已有官兵前來接應,咱們趁勢將四面圍住,殺他一個乾淨。」柳緒點頭,傳令四路截殺,占住緊要險口,搶奪蠻營。

  眾義民得令,奮力爭先。寶書手執銀槍,猶如猛虎。直殺到天亮,蠻兵殺死不計其數,餘下的俱已逃散。生擒男女蠻人三百餘名。

  此時風雨稍住,那一路官兵還在搜剿。柳緒見一猛將手執雙錘,到處無敵,心中十分贊歎。與寶書策馬上前,相去不遠,看的明白,原來不是別人,就是馮富。連忙高聲招呼,一面著人飛馬前去知會。馮富聽見大喜,跑馬過來相見,彼此大樂,無暇敘談。馮富道:「你們且占住賊營,老爺們的大兵也就快到了。」柳緒點頭,領著義兵先將賊營占住。耳邊只聽炮聲不絕。

  不一會官兵四路齊至,紛紛截殺,至下午收兵。領兵的是桂兵備同胡、鄧兩位總鎮。紮下營盤,桂堂同馮佩金正在搜山查營,遇著馮富說柳緒們就在前面,心中喜極,連忙來找。姐妹兄弟相見,那裡說得了這番樂處。桂堂聽說母親、妹妹俱好,柳家繼母亦相處一家,甚是欣慰。傳令造飯歇息,一面查點搶得賊人多少槍炮、軍械、糧草、牛馬、金銀、旗帳,均令登記冊檔。姐妹們用飯,歇息一會,同著桂堂都往大營參見報功。

  包勇在轅門外瞧見,歡喜非常,忙上前請安問好,並問太太安好。柳緒將家中近況對他說知,包勇放心樂極。隨領著姐妹們進大營。上帳參見。

  桂兵備正同胡、鄧兩總鎮商議軍情,見柳緒們進來,真是喜從天降。寶書們上前請安,稟過金夫人懸念致意說話,呈上家信,並將昨夜乘雨殺賊搶營之事細稟一遍。桂兵備聽說大喜,慰勞幾句,命與兩位總鎮見禮。令將帶來義兵五百名,「就著你夫妻統領,在前敵左邊紮營為掎角之勢,彼此救應。所得賊人糧草、牛馬、金銀分在各營充公備賞;槍炮、器械、旗帳等項分給各營應用;其餘一切物件,盡賞給昨夜出力兵將、義勇「。命中軍官查記殺賊最多功勞、名姓;一面差將官將生擒賊人解赴節度大營,聽候發落。桂兵備分派已畢,同兩位總鎮分兵查看山勢,將賊人營寨盡行放火燒拆,又派兵各處搜剿不提。

  且說這些蠻賊出其不意,被官兵四面剿殺。搶去山梁、巢寨,傷人甚多,生擒了十幾個有名頭目。賊人心膽俱落,逃回蠻峒,去見蠻王沙哩雅哭訴其事。沙哩雅大怒,隨傳令調七十二峒蠻兵,要親自領兵報仇復恨。被後峒的烏蘇夫人知道,連忙來見蠻王,說道:「俺們與官家向無仇恨,因被海裡鰍們引誘,替他報仇,惹動官兵,倒傷了多少峒寨。今調七十二峒蠻兵撕殺,勝敗難定。況且我在早晚就要生崽,爾忍心丟下我去?

  我有個主意,一舉兩便。現今(以下刪節1個字)人梟悍,往往霸佔俺們峒寨。只要差一能言頭目去見狗王,叫他們去同官兵撕殺,俺們看光景再去不遲。」蠻王連連點頭道:「夫人說的很是。我依爾說,就差人見狗王,叫他去同官兵撕殺。」烏蘇夫人大樂,立刻派了一個會說話的頭目前去;一面差人去探官兵消息。分派已畢,拉著蠻王同往後峒飲酒取樂。放下不提。

  原來這(以下刪節1個字)人就是上古盤古氏的遺種。黔、楚、粵、蜀溪峒之間,滋蔓數千里。所居總在山林深鬱,岩谷險峻之處。其人衣斑斕布褐,推髻跣足,言語侏儷;登臨險峻,如履平地;刀耕火種,無甚資產;出入持弩佩刀,喜用藥箭,中之必死;又能忍饑行鬥,見利亡命,自稱為狗王。家有畫像,狗首人身,歲時祝祭。其姓有盤、藍、雪、鍾、苟,這五姓自相婚配,不與外人通婚嫁。其配合總在賽神酬願,男女聚會,飲酒歡樂,覿面歌唱,適意者即相配合。喪葬則作樂歌唱,謂之暖喪。暇則相聚,射虎逐鹿,飲酒沉醉,擊掌歌舞以為樂。

  喜則人,怒則獸。忿爭之際,雖至親亦手刃。復仇報冤,視死如歸。往往嘯聚劫掠,朝服夕叛,不可施以恩信。其頑獷較蠻人更甚。因其滋生繁眾,遂以狗王為長。沿邊一帶,深為地方之害。

  這日,狗王正領著一群(以下刪節1個字)女(以下刪節1個字)婆在深山逐虎。忽見(以下刪節1個字)兵綁著一人推到面前,說道:「拿著一個奸細。」狗王問其來歷,那人道:

  「俺是蠻王差來的。因有金銀、牛馬、糧草等項來送狗王,被官兵搶去,請狗王自去奪來受用。」狗王聽說大喜,放起蠻人,就令他引路,點起(以下刪節1個字)婆(以下刪節1個字)兵,直犯邊境。

  此時各路官兵陸續到齊,都在要隘處紮營,以便刻日進兵搜剿。誰知(以下刪節1個字)兵大至,慓悍非凡,越殺越多,勢如潮湧。官兵抵敵不住,連次失機。又被他搶去幾處隘口,丟掉好些軍裝、糧草。嵇節度在大營十分惱恨,傳令四路兜殺,毋許賊兵逼近大營。各處官兵、義勇奮力拒敵。無如賊勢梟猛,冥不畏死。各處打仗隘口,得而復失者數次。

  光陰迅速,轉眼經年。桂兵備的金夫人,自柳緒們去後不多幾天添生一位公子。接著是桂兵備占得蠻人營寨山梁,報捷家書。心中大喜,就將二公子取名桂捷。不覺桂捷業已週歲。

  桂兵備行兵未了,金夫人思夫念子之心,日深一日。又兼柳太太一子二媳,相別經年,想念甚切。因此差人寄信與桂兵備,令他弟兄姐妹輪班來家,彼此俱有照應。此時桂兵備奉旨專管糧餉,不在軍營。已將桂堂們調為後隊,專司護解糧餉,很可放心。這天正要差桂堂同寶書們回去,忽然接著家信,拆開看了幾句,不覺大喜。不知那書中是什麼喜事,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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