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進東坡文集事略 (四部叢刊本)/卷第五十五
經進東坡文集事略 卷第五十五 宋 蘇軾 撰 宋 郎曄 注 景烏程張氏南海潘氏合藏宋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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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進東坡文集事略卷第五十五
迪功郎新紹興府𡹴縣主簿臣郎 曄 上進
碑
韓文公廟碑 表忠觀碑
上清儲祥宫碑 宸奎閣碑
司馬温公神道碑
韓文公廟碑〈東坡外集載與呉子野論韓文公廟碑書云文公廟碑近巳𭔃去矣〉
〈潮州自文公未到則巳有文行之士如趙徳者蓋風俗之美乆矣先伯父與陳文惠〉
〈公相知公在政府未嘗一日忘潮也云潮人雖小民亦知禮義信如子野言也碑中〉
〈巳具論矣伯父即提刑渙文惠即堯佐也〉
匹夫而爲百丗師一言而爲天下法是皆有以參天地
之化關盛衰之運其生也有自來其逝也有所爲故申
吕自岳降〈申即申伯吕侯乃姜氏即甫侯也𥘉爲吕侯後爲甫侯崧髙詩云維嶽降神生甫及申〉
傅爲列星〈莊子大宗師篇云傳說得之以相武丁奄有天下乗車維𮪍箕尾而比於列星〉古
今所傳不可誣也孟子曰我善養吾浩然之氣是氣也
寓於㝷常之中而塞乎天地之間卒然遇之則王公失
其貴晉楚失其冨良平失其智賁育失其勇儀秦失其
辯是孰使之然哉其必有不依形而立不恃力而行不
待生而存不隨死而亡者矣故在天爲星辰在地爲河
岳幽則爲神而明則復爲人此理之常無足怪者自
東漢巳來道䘮文弊異端並起歷唐正觀開元之盛輔
以房杜姚宋而不能敕獨韓文公起布衣談𥬇而麾之
天下靡然從公復歸於正蓋三百年於此矣文起八代
之衰〈愈傳賛云正元元和間愈以六經之文爲詣儒倡八代謂東漢魏晋宋斉梁陳隋也〉道濟天
下之溺〈賛云自晋訖隋老佛顕行聖道不断如帶愈独喟然引聖争四海惑〉忠犯人主之
怒〈憲宗遣使迎佛骨八禁中愈上表極諫帝大怒以愈為不可赦於是中外駿懼虽戚里諸貴亦為愈言乃〉
〈貶潮州〉而勇奪三軍之帥〈鎭州乱殺田洪正而立王廷湊詔愈宣抚衆皆危之愈至對廷〉
〈湊力折其黨廷湊曰今砍廷湊何所爲愈曰神䇿六軍將如牛元翼者為不乏但朝廷顧大体不可棄之公乆〉
〈圍之何也廷湊曰即出之愈曰亦則无亊矣㑹元翼亦潰圍出廷湊不敢進〉此豈非參天地
關盛衰浩然而獨存者乎蓋嘗論天人之辨以謂人無
所不至惟天不容偽智可以欺王公不可以欺豚魚力
可以得天下不可以得匹夫匹婦之心故公之精誠能
開衡山之雲〈愈有謁衡嶽廟詩云我来正逢秋雨莭隂氣晦昧无清風潜心默禱有應豈非正〉
〈直能感通須静掃衆峯出仰見突兀撐青空〉而不能回憲宗之惑能馴鱷魚
之𭧂〈愈至潮問民疾苦皆曰惡溪有鱷魚爲民害愈為文投溪水中祝之是夕𭧂風震電起溪中数日水〉
〈尽涸西徙六十里自是潮无鱷魚患〉而不能弭皇甫鎛李逢吉之謗〈憲宗得愈〉
〈謝表頗感悔欲復用之皇甫鎛素忌愈直即奏言愈終狂䟽可且内移乃改袁州宰相李逢吉因臺参之亊便〉
〈愈与李紳交闘遂罷愈為兵部侍郎〉能信於南海之民廟食百丗而不能
使其身一日安之於朝廷之上蓋公之所能者天也其
所不能者人也始潮人未知學公命進士趙德爲之師
〈韓文潮州請置郷挍牒云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今此州户万有餘豈无庶幾者耶刺史縣令不躬爲之師里閭〉
〈後生无所從斈耳趙徳秀才沈雅專静頗通經有文章能知先王之道論且排異端而宗孔氏可以爲師矣〉
〈請攝海陽縣尉為衙推專管當州斈以督生徒〉自是潮之士皆篤於文行延及
齊民至于今號稱易治信乎孔子之言君子學道則愛
人小人學道則易使也潮人之事公也飲食必祭水旱
疾疫凡有求必禱焉而廟在刺史公堂之後民以出入
爲艱前守欲請諸朝作新廟不果元祐五年朝散郎王
君滌來守是凡所以養士治民者一以公爲師民旣
恱服則出令曰願新公廟者聽民讙趨之下地於州城
之南七里期年而廟成或曰公去國萬里而謫于潮不
能一歳而歸没而有知其不眷戀于潮也審矣軾曰不
然公之神在天下者如水之在地中無所往而不在也
而潮人獨信之深思之至焄蒿悽愴或見之譬如鑿
井得泉而曰水專在是豈理也哉元豐元年詔封公昌
𥠖伯〈敕魏晉以還斈者浸陋不足以名家而韓愈晚岀於唐然以羽翼六經自任其文章議論後丗儒〉
〈者頗宗焉冝有追褒仍躋從祀厥惟光顕以𭄿將來宜特封昌𥠖伯〉故牓曰昌𥠖伯韓文
公之廟潮人請書其事于石因爲作詩以遺之使以
祀公其詞曰公昔𮪍龍白雲郷〈莊子乗彼白雲遊于帝郷〉手決雲漢
分天章天孫爲織雲錦裳〈史記曰四星在危南匏𤓰牽牛爲犧牲其北織女織女天〉
〈孫女也道書太上飛行羽經曰七色夜光雲錦帬〉飄然乗風來帝旁下與濁丗
掃粃糠西游咸池略扶桑〈離騷云飲余馬於咸池𠔃揔余轡乎扶桑淮南子曰日出〉
〈晹谷浴於咸也拂于扶桑〉草木衣昭回光追逐李杜參翶翔〈言公与李〉
〈杜相上下〉汗流籍湜走且僵〈張籍皇甫湜皆從韓公游附見本傳後〉滅没倒景
不可望〈司馬相如大人賦云貫列缺之倒景服䖍曰人在日月之上下視日月反從下照故其景倒〉
作書詆佛譏君王〈愈傳云憲宗遣使者往鳯翔迎佛骨入禁中三日乃送佛祠王公大人奔〉
〈走係路愈惡之乃上表諫帝大怒將抵以死裴度崔羣䓁力救解之乃貶潮州刺史〉要觀南海窺
衡湘歷舜九疑弔英皇〈楚辭九歌云九疑紛𠔃並近山海經曰蒼梧之川其中有九疑〉
〈山漢武廵狩祀舜于此海外經曰九疑山在零陵營道縣湘中記曰疑似也山有九峯其形相似故曰九疑堯〉
〈以二女妻舜長曰娥皇次曰少英離騷九歌謂娥皇爲君謂女英爲帝子王逸云從舜南征三苗不返道死沅〉
〈湘之間〉祝融先驅海藏〈大人賦云祝融警而蹕御張揖曰炎帝之佐也獸身人靣韓文〉
〈南海神廟碑云海於天地間爲物最鉅考於傳記而南海神次最貴在北東西河伯之上號爲祝融洪善曰〉
〈大公金匱云南海之神曰祝融東海之神曰勾芒北海之神曰顓帝西海之神曰蓐収山人或謂退之因祝融〉
〈爲火正遂以爲南海神而不知自有所據也離騷云使湘靈鼔瑟𠔃令海舞馮夷〉犦牲雞卜羞
我觴〈犦者犎牛也郊祀志云立粤祠而以雞卜李竒曰持雞骨卜如鼠卜〉於粲荔丹與蕉
黄〈愈羅池廟碑銘云荔子丹𠔃蕉黄〉公不少留我涕滂翩然髪下大
荒〈愈雜詩云翩然下大荒髪𮪍騏驎洪内翰邁谷斉隨筆云刘夢得李習之皇甫持正李漢皆誦韓公〉
〈之文各極其挚及東坡之碑一出而後衆盡廢𮪍龍白雲之詩蹈厲發越直到雅頌所謂捕龍蛇搏虎豹〉
〈者大哉言乎〉
錢氏表忠觀碑
熈寜十年十月戊子資政殿大學士右諌議大夫知杭
州軍州事臣抃言〈趙抃字閱道三衢人即清献公也〉故呉越國王錢氏
墳廟及其父祖妃夫人子孫之墳在錢塘者二十有六
在臨安者十有一皆蕪廢不治父老過之有流涕者謹
按故武肅王鏐始以郷兵破走黄巢名聞江淮〈五代史呉越世〉
〈家云錢鏐字具美杭州臨安人唐乾符二年浙西禆將王郢作乱石鑑鎮將董昌募郷兵討賊以鏐爲偏將擊〉
〈郢破之是時黄巢衆巳数千人攻掠浙東至臨安鏐日鎮兵少難以禦宜出竒以邀之乃与勁卒二十伏山谷〉
〈中巢先鋒渡險皆𮪍鏐伏弩射殺其將巢兵乱鏐引勁卒蹂之斬首数百級先鋒潰鏐曰此可一用尓大衆〉
〈至何可敵耶乃引兵趍八百里告道旁媪曰臨安兵屯八百里巢衆至聞媪語不知其地名皆曰嚮十餘卒不〉
〈可敵况八百里乎遂急引兵過〉復以八都兵討劉漢宏并越州以奉董
昌而自居於杭〈都統髙駢表董昌爲杭州刺史時天下巳乱昌乃團諸縣兵爲八都以鏐爲都〉
〈指揮使中和三年越州觀察使刘漢宏与鏐有隙遣其弟漢宥者岀兵以侵浙西鏐率八都兵夜臨浙江掬江〉
〈沙吞之曰使鏐計賊有功當星月皆晦巳而天大昏霧乃渡江竊賊號斫其營營中驚擾因焚之漢宏等皆走〉
〈其後屡破之遂䧟越州卒斬族其家乃奉昌代漢宏而自居杭州〉及昌以越叛則誅昌
而并越盡有浙東西之地〈越州董昌反昭宗命鏐討之鏐遣顧全武䓁攻昌遂執昌〉
〈㱕杭州行至西小江昌赴水死昭宗拜鏐爲鎮海鎭東節度使鏐如越州受命還錢塘號越州爲東府梁太祖〉
〈封鏐呉越王〉傳其子文穆王元瓘〈長興三軍鏐子元瓘立襲封呉越囯王在位十年而〉
〈薨〉至其孫忠獻王佐遂破李景兵取福州〈元子佐立會閩中王延〉
〈議延政兄弟与諸將李文逹等交攻李景遣兵攻文逹文逹求救於佐二遣其統軍張筠䓁率兵三萬赴之大〉
〈敗景兵俘馘萬計遂取福州而還〉而仁佐之弟忠懿王俶又大出兵攻
景以迎周丗宗之師〈周師攻李景俶乃盡括囯中丁民益兵使邵可遷以舟兵出𤓰歩䓁〉
〈處以赴㑹期丗宗平淮北遣使賜俶兵甲旗幟䓁物〉其後卒以國入覲〈太宗太平㒷囯三年〉
〈五月呉越囯王錢俶上表以所管十三州㱕于有司錢氏五主共八十一年〉三丗四王與五
代相終始天下大亂豪傑蜂起方是時以數州之地盗
名字者不可勝數〈如李茂正據鳯翔號秦楊行密據淮南號呉王審知據福建號閩王延政〉
〈據建州號商刘守光據幽州號燕之𩔖〉旣覆其族延及乎無辜之民罔有
子遺而呉越地方千里帶甲十萬鑄山煑海象犀珠玉
之冨甲於天下然終不失臣節貢獻相望於道〈錢氏兼有兩浙〉
〈幾百年當五代時常貢奉中囯不絶及我 宋之㒷荆楚諸囯相次㱕命势益始傾其囯以亊貢献〉是
以其民至於老死不識兵革四時嬉遊歌鼓之聲相聞
至于今不廢其有德於斯民甚厚 皇宋受命四方
亂以次削平〈太祖建隆元年昭義莭度李筠反車駕親征筠赴火而死澤潞平四年王師入荆南〉
〈髙継沖㪯族㱕朝開寳四年潘美攻拔廣州擒刘鋹以献嶺南平〉而蜀江南其嶮逺
兵至城下力屈𫝑窮然後束手〈太祖乾德二年十一月命王全斌䓁伐蜀二年〉
〈全斌次魏斌蜀主孟昶請降自出師凡六十六日而兩川平開寳七年十月詔曹彬潘美䓁率師伐江南所至〉
〈尅捷八年十一月二十七日曹彬䓁攻拔昇州擒唐囯主李煜以献江南乎〉而河東劉氏百
𢧐守死以抗王師積骸爲城釃血爲池竭天下之力僅
乃克之〈太宗太平㒷囯三年正月詔潘美率諸將征太原二月車駕親征四月次太原上親擐甲胄督〉
〈諸將攻城五月拔羊馬城累詔刘継元㱕降坚不聽命癸未夜攻城城欲壞繼元始納欵甲申継元率�官屬〉
〈待罪詔釋之先是 太祖開寳二年親征太原命李継元敗其軍於城下以頓師甘草地以人多腹疾遂班師〉
〈至是何東始平〉獨呉越不待告命封府庫籍郡縣請吏于朝視
去其國如去傳舎其有功於朝廷甚大昔竇融以河西
歸漢光武詔右扶風修理其父祖墳塋祠以太牢〈事見本傳〉
今錢氏功德殆過於融而未及百年墳廟不治行道傷
嗟甚非所以勸奬忠臣慰荅民心之義也臣願以龍山
廢佛祠曰妙因院者爲觀使錢氏之孫爲道士曰自然
者居之凡墳廟之在錢塘者以付自然其在臨安者以
付其縣之净土寺僧曰道微歳各度其徒一人使丗掌
之籍其地之所入以時修其祠宇封殖其草木有不治
者縣令丞察之甚者易其人庻幾永終不墜以稱朝廷
待錢氏之意臣抃昧死以聞制曰可其妙因院改賜名
曰表忠觀銘曰天目之山苕水出焉〈楽史寰宇記云天目山在湖州安𠮷〉
〈縣而水經云浙江水出呉㒷郡於潜縣北天目山山極髙峻崖嶺聳疊上有数百年木謂之双鳯林按王存大〉
〈域志湖州南至杭州界首十五里故天目山於寰宇記則係之湖州於水經則係之於潜而於潜雖属杭州〉
〈与湖州按境故苕溪之水自此而岀〉龍飛鳯舞萃于臨安〈晋郭璞杭州歌云天目山前兩〉
〈乳長龍飛鳯舞到錢塘其未句云五百年生異姓王自東晋迄五代錢鏐時適當五百年〉篤生異人
絶𩔖離羣奮挺大呼從者如雲仰天誓江月星晦蒙強
弩射江江海爲東〈梁開平四年築捍海塘作障潮通江門江濤激之板築不能就鏐以強弩〉
〈数百射濤頭作詩投于海門濤趨西陵功乃就〉殺宏誅昌奄有呉越金劵玉𠕋
〈唐莊宗入洛鏐遣使貢献東玉𠕋郭崇韜尤不平之樞密承旨叚囘曲爲鏐請乃賜鏐玉𠕋金印〉虎符
龍節〈鏐還郷曰三莭還郷𠔃挂錦衣即鎭海䓁軍莭鐡也〉大城其居包絡山川
〈鏐増築夾城環包氏秦望山三十里又増羅城自秦望東属之江七十里〉左江右湖控引島
蠻歳時歸休以燕父老〈鏐每逰衣錦城宴故老〉曄如神人玉帶毬
馬〈梁太祖嘗問呉越進奏吏曰錢鏐平生有所好乎吏曰好玉帶名馬太相𥬇曰真英雄也乃以玉帶一匣〉
〈打毬御馬十疋賜之〉四十一年〈長㒷三年鏐薨年八十一在位四十一年〉寅畏小心厥
篚相望大具南金五朝昏亂罔堪托國三王相承以待
有德旣𫉬所歸弗謀弗咨先王之志我維行之天胙忠
孝丗有爵邑允文允武子孫千億帝謂守臣治其祠墳
母俾樵牧愧其後昆龍山之陽巋焉新宫匪私于錢唯
以勸忠非忠無君非孝無親凡厥有位視此刻文〈潘子眞詩〉
〈話云東坡作表忠𮗚碑荆公寘坐隅葉致逺楊德逢二人在坐公曰斯作絶似西漢坐客歎譽不巳公𥬇曰西〉
〈漢誰人可擬德逢對曰王褒蓋易之也公曰不可草草德逢復曰司馬相如揚雄之流乎公曰相如賦子虚大〉
〈人洎諭蜀文封禅書耳雄所著大玄法言以淮易論語未見其叙亊典贍此也直須与子長馳騁上下坐客〉
〈又從而賛之公曰畢竟似子長何語坐客悚然公徐曰漢以來諸侯王年表也〉
上清儲祥宮碑〈大洞玉經曰上清有宮門有兩闕左金闕右玉闕有羽衣守土〉
〈内有玉芝流霞之泉刻金以題衆真飛僊之號 太宗賜名之意蓋取諸此其後〉
〈神宗修宫復加儲祥二字〉
元祐六年六月丙午制詔臣軾上清儲祥宮成當書其
事於石臣軾拜手稽首言曰臣以書命待罪北門記事
之成職也然臣愚不知宮之所以廢興與凡財用之所
從出敢昧死請〈公奏議中有撰上清儲祥宮碑奏請狀云近准敕修蓋上清儲祥宮將欲了畢〉
〈合用修宮記差臣撰文并書石今有下項亊合奏請者一𥨸見上清宮係 太宗皇帝創建於慶曆中遺火焚〉
〈蕩今欲見元建及遺火年月乞下史院檢㑹降下一今來上清儲祥宮係 神宗皇帝賜名方議修蓋至元祐〉
〈中𫎇内出錢物修蓋成就今欲見 先朝所賜錢物及今來内岀錢物数目及係是何庫錢支揆或係 太皇〉
〈太后皇帝本殿錢物並乞檢㑹降下一今欲見 神宗皇帝賜名修宮因依及 二聖賜錢修蓋成就意指乞〉
〈賜頒示一臣切見朝廷自來修建寺𮗚多是立碑仍有銘文於躰爲宜若只作記即更无銘未委今來爲碑爲〉
〈記乞降指揮〉乃命有司具其事以詔臣軾始 太宗皇帝以
聖文神武佐 太祖定天下旣即位盡以 太祖所賜
金帛作上清宮朝陽門之内旌興工之功且爲王代兵
革之餘遺民赤子請命上帝以至道元年正月宮成民
不知勞天下頌之至慶曆三年十二月有司不戒于火
一夕而燼自是爲荆𣗥瓦礫之凡三十七年元豐二
年二月 神宗皇帝始命道士王太𥘉居宮之故地以
法籙符水爲民禳禬民趨歸之稍以力修復祠宇詔用
日者言以宮之所在爲 國家子孫地乃賜名上清儲
祥宮且賜度牒與佛廟神祠之遺利爲錢一千七百四
十七萬又以官田十四頃給之刻玉如漢張道陵所用
印〈神仙傳云張道陵者後漢沛國人也本太斈生博通五經晚乃歎曰此無益於年命遂學長生之道乃與〉
〈弟子入蜀住鵠鳴山忽有天人來授道陵以新出正一盟威之道道陵受之能治病於是百姓翕然奉亊之以〉
〈爲師弟子户至数萬其所用符印之屬龍虎山子孫至今傳之〉及所服冠佩劒履以
賜太𥘉所以寵之者甚備宮未成者十八而太𥘉卒
太皇太后聞之喟然歎曰民不可勞也兵不可役也
敕禁中供奉之物務從約損斥賣珠玉以巨萬計凡所
謂以天下養者悉歸之儲祥積㑹所賜爲錢一萬七千
六百二十八萬而宮乃成内出白金六千三百餘兩以
爲香火𤓰華之用召道士劉應眞嗣行太𥘉之法命入
内供奉官陳典領其事起四年之春訖六年之秋爲
三門兩廡中大殿三旁小殿九鍾樓二石壇一建齋殿
于東以待臨幸築道館于西以居其徒凡七百餘間雄
麗靖深爲天下偉觀而民不知有司不與焉嗚呼其可
謂至德也巳矣臣謹按道家者流本出於黄帝老子其
道以清净無爲爲宗以虚明應物爲用以慈儉不爭爲
行合於周易何思何慮仁者靜壽之如是而巳自秦
漢以來始用方士言乃有飛仙變化之術〈眞經云仙道有飛行之羽〉
〈以躡虚空〉黄庭大洞之法〈道家有黄庭内景經大洞眞經〉太上天眞木公金
母之號〈仙傳拾遺云漢𥘉張子房遇四五小兒路上羣戯一兒曰着青裙入天門揖金母拜木公時人〉
〈莫之知子房往拜之曰此東王公之玉童也所謂金母者西王母也木公者東王公也此二元尊乃隂陽之公〉
〈母天地之本源木公爲男仙之主金母爲女仙之宗長生飛化之士昇天之𥘉先覲金母後謁木公然後㫒三〉
〈清朝太上矣〉延康赤明龍漢開皇之紀〈九天生神章經云延康无期刼眇眇離本〉
〈條又云龍漢元年化生天宝君岀書時號髙上大有玉清宫龍漢開圖化生靈宝君至赤明元年岀書度人時〉
〈號上清元都玉京七宝紫微宮赤明元年化生神宝君經二刼生上皇元年出書時號三皇洞神太清太極宫〉
〈又云開皇以後数至甲申諸天選叙〉天皇太乙紫微北極之祀下至於丹
藥竒技符籙小數皆歸於道家學者不能必其有無然
臣嘗竊論之黄帝老子之道本也方士之言末也脩其
本而末自應故仁義不施則韶濩之樂不能以格天地
忠信不立則郷射之禮不能以致刑措自漢興蓋公治
黄老而曹參師其言以謂治道貴清浄而民自定以此
爲政天下之曰蕭何爲法講畫一曹參代之守而
勿失載其清浄民以寜壹〈事見曹參傳〉其後文景之治大率
依本黄老清心省事薄歛緩獄不言兵而天下冨〈竇太后好〉
〈黄老故文景亦依本之崇尚清浄減田租定箠令寢兵息民天下冨矣〉臣觀上與 太皇
太后所以治天下者可謂至矣檢身以律物故不怒而
威捐󠄂利以予民故不藏而冨屈巳以銷兵故不戰而勝
虚心以觀丗故不察而明雖黄帝老子其何以加此本
旣立矣則又惡衣菲食卑宫室陋器用斥其贏餘以成
此宫上以畢 先帝未究之志下以爲子孫無疆之福
宫成之日民大和㑹鼔舞謳聲聞于天天地喜荅神
祇來楷祝史無求福禄自至時萬時億永作神主故曰
修其本而末自應豈不然哉臣旣書其事 皇帝曰
大哉太祖之功太宗之德 神宗之志而 聖母成之
汝作銘詩而朕書其首曰上清儲祥宮碑臣軾拜手稽
首而獻銘曰天之蒼蒼正色非耶〈莊子云天之蒼蒼非正色耶以其逺而至〉
〈極也〉其視下也亦斯耶我築上清儲祥之宫無以求之
其肯我從元祐之政媚于上下何修何營曰是四者民
懷其仁吏服其廉畏其正神予其謙帝旣子民維子
之視云何事帝而其子允哲文母以公滅私作宮千
柱人𥘉不知於皇 祖宗在帝左右風馬雲車從帝來
狩閱視新宫察民之言佑我 文母及其 孝孫孝孫
來饗左右耆苟無競維人以燕我後多士爲祥 文母
所培我膺受之篤其成材千石之鍾萬石之簴〈戰囯策云大國〉
〈據千乗之地而建千石鍾万石簴相如上林賦云撞千石之鍾立万石之簴張揖曰千石十二萬斤也顔師古〉
〈曰簴獸也立一百二十万斤之簴以架鍾也〉相以銘詩震于四海〈趙伯山中外舊亊云〉
〈紹聖中有人過臨江軍驛題二詩不書姓名時貶東坡毀上清碑令蔡京别撰詩云李白當年流夜郎中原不〉
〈復漢文章納官贖罪人何在壯士悲淚兩行又云晉公功業吾唐吏部文章日月光千載断碑人膾灸不〉
〈知丗有叚文昌乃江鄰幾作或云張文潜〉
宸奎閣碑
皇祐中有詔廬山僧懐璉住京師十方淨因禪院召對
化成殿問佛法大意奏對稱㫖賜號大覺禪師是時北
方之爲佛者皆留於名相囿於因果以故士之聦明超
軼者皆鄙其言詆爲蠻夷下俚之璉獨指其妙與孔
老合者其言文而眞其行峻而通故一時士大夫喜從
之游遇休沐日璉未盥潄而户外之屨滿矣 仁宗皇
帝以天縱之能不由師傳自然得道與璉問荅親書頌
詩以賜之凡十有七篇至和中上書乞歸老山中〈惠洪冷齋〉
〈夜話云大覺璉禅師學外工詩舒王少與游嘗以其詩示歐公歐公曰此道人作肝臟饅頭也王不悟其戯問〉
〈其意歐公曰是中無一菜氣璉𮐃 仁廟賞識留住東京净因院甚乆嘗作偈進呈乞還山林曰千簇雲山〉
〈萬壑流閑身歸老此峯頭懃懃願祝如天壽一炷清香滿石樓又曰堯仁況是如天闊乞與雲自在飛〉
上曰山即如如體也將安歸乎不許〈馬永卿嫩眞子云仁宗皇帝道德如〉
〈古帝王然禅學亦自髙逺僕遊阿育王山見所賜璉師御書五十三卷而偈頌極多内有一頌留璉住京師云〉
〈虚空本無礙智解來作祟山即如如體不落偏中位〉治平中再乞堅甚 英宗皇
帝留之不可賜詔許自便璉旣渡江少留于金山西湖
遂歸老于四明之阿育王山廣利寺四明之人相與出
力建大閣藏所賜頌詩榜之曰宸奎時京師始建寳文
閣〈此閣在 閣之北舊曰夀昌曆𥘉改今名嘉祐八年詔以 仁宗御書藏於寳文閣命翰林斈士王〉
〈珪撰記立石〉詔取其副本藏焉且命歳度僧一人璉歸山二
十有三年年八十有二臣出守杭州其徒使來告曰宸
奎閣未有銘君逮事 昭陵而與吾師游最舊其可以
辭臣謹按古之人君號知佛者必曰漢明梁武〈𡊮宏漢紀曰浮〉
〈屠佛也西域天笁國有佛道焉佛者漢言覺也將以覺悟羣生也佛長丈六尺黄金色佩日月光變化無方𥘉〉
〈明帝夢見金人長大項有日月光以問羣臣或曰西方有神其名曰佛陛下所夢得無是乎於是遣使天笁問〉
〈其道術而圖其形像焉梁武自天監中用釋氏法長斎断魚日止一食甚至於捨身宗廟祭祀不用犠牲代〉
〈以趃麪〉其徒蓋嘗以藉口而繪其象于壁者漢明以察爲
明〈帝紀論曰明帝法令分明日晏坐朝幽枉必逹而鍾離意宋均之徒常以察慧爲言夫豈洪人之度未優〉
〈乎〉而梁武以弱爲仁〈上專精佛戒毎断重罪則終日不擇或謀反逆事斍亦泣而宥之由〉
〈是王侯益横或日晝殺人於都街或暮夜公行剽掠上雖知其弊而溺於慈愛不能禁也故卒有侯景之禍餓〉
〈死臺城亊並見梁武帝紀〉皆縁名失實去佛逺甚恭惟 仁宗皇帝
在位四十二年未嘗廣度僧尼崇侈寺廟干戈斧鑕未
嘗有所私貸而升遐之日天下歸仁此所謂得佛心法
者古今一人而巳璉雖以出丗法度人而持律嚴甚
上嘗賜以龍腦鉢盂璉對使者焚之曰吾法以壞色衣
以瓦鐵食此鉢非法使者歸奏 上嘉歎乆之〈冨鄭公聞此毎〉
〈語客曰此道人可謂佛弟子也儻使立朝必能尽莭以其人品不凡故隨所遇輒盡其才今則璉軰何其少耶〉
銘曰
巍巍仁皇體合自然神耀得道非有師傳維道人璉逍
遥自在禪律並行不相留礙於穆頌詩我旣其文維佛
與佛乃識其眞咨爾東南山君海王時節來朝以謹其
藏〈紹興三年夏六月明州阿育王山住持浄曇以宸所藏 ��書詣行在所献書凡三十五軸字〉
〈有三一曰眞書二曰飛白三日梵書上二書丗多見之而梵書亦自竒古駭愕也〉
司馬温公神道碑
上即位之三年朝廷清明百揆時叙民安其生風俗一
變異時薄夫鄙人皆洗心易慮務爲忠厚人人自重恥
言人過中國無事四夷稽首請命惟西羌夏人叛服不
常懷毒自疑數入爲宼 上命諸將按兵不戰示以形
𫝑不數月生致大首領章青宜經闕下〈亊見上注〉夏人數
十萬㓂涇原至鎮戎城下五日無所得一夕遁去〈元祐〉
〈二年九月巳未夏人犯鎭戎軍圍之五日㝷即遁去〉而西羌兀征聲延以其旅萬
人來降〈邈川東界䓁処大首領兀征聲延聞鬼章巳擒震恐以爲漢兵且至皆求内附許之〉黄河
始決曹村旣築靈平復決小呉横流五年朔方騷然而
今歳之秋積雨彌月河不大溢及冬水入地益深有此
流赴海復禹舊迹之𫝑〈河自元豐以來復決小呉�漸趨北流至是有北播九河之𫝑〉
凡上所欲不求而獲而其所惡不麾而去天下曉然知
天意與上合庻幾復見至治之成家給人足刑棤不用
如咸平景德間也或以問臣軾上與 太皇太后安所
施設而及此臣軾對曰在易大有上九自天祐之吉無
不利孔子曰天之所助者順也人之所助者信也履信
思乎順又以尚賢也是以自天祐之吉無不利今 二
聖躬信順以先天下而用司馬公以致天下士應是三
德矣且以臣觀之公仁人也天相之矣何以知其然也
曰公以文章名於丗而以忠信自結人主朝廷知之可
也四方之人何自知之士大夫知之可也農商走卒何
自知之〈公嘗賦温公獨樂園詩有云兒童誦君實走卒知司馬〉中國知之可也九
夷八蠻何自知之〈文潞公彦博甞謂温公曰某留守北京遣人入大遼詷事回云見虜主大〉
〈宴羣臣伶人戯劇作衣冠者見物必攫取懷之有從其後以挺扑之者曰司馬端明耶君實清名在夷狄如此〉
〈温公愧謝見邵氏聞見錄〉方其退居於洛眇然如顔子之在陋巷纍
然如屈原之在陂澤其與民相忘也乆矣而名震天下
如雷霆如河漢如家至而日見之聞其名者雖愚無知
如婦人孺子勇悍難化如軍伍夷狄以至於姦邪小人
雖惡其害巳仇而疾之者莫不歛袵變色咨嗟太息或
至於流涕也元豐之末臣自登州入朝過八州以至京
師民知其與公善也所在數千人聚而號呼於馬首曰
𭔃謝司馬丞相謹母去朝廷厚自愛以活百姓如是者
蓋千餘里不絶至京師聞士大夫言公𥘉入朝民擁其
馬至不得行衛士見公擎跽流涕者不可勝數公懼而
歸洛遼人夏人遣使入朝與吾使至虜中者虜必問公
起居而遼人敕其邊吏曰中國相司馬矣謹母生事開
邊𨻶其後公薨京師之民罷市而往弔鬻衣以致奠巷
哭以過車者蓋以千萬數 上命户部侍郎趙瞻内侍
省押班馮宗道護其䘮歸葬瞻等旣還皆言民哭公哀
甚如哭其私親四方來㑹葬者蓋數萬人而嶺南封州
父老相率致𥙊且作佛事以薦公者其詞尤哀炷香於
手頂以送公葬者凡百餘人而𦘕像以祠公者天下皆
是也此豈人力也哉天相之也匹夫而能動天亦必有
道矣非至誠一德其孰能使之記曰惟天下之至誠惟
能盡其性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能盡人之性則能
盡物之性能盡物之性則可以賛天地之化育矣書曰
惟尹躬曁湯咸有一德克享天心又曰德惟一動罔不
吉德二三動罔不凶或以千金與人而人不喜或以一
言使人而人喜之者誠與不誠故也稽天之潦不能終
朝而一綫之溜可以逹石者一與不一故也誠而一古
之聖人不能加毫末於此矣而況公乎故臣論公之德
至於感人心動天地巍巍如此而斷之以二言曰誠曰
一公諱光字君實其先河内人晉安平獻王孚之後王
之裔孫征東大將軍陽始葬今陜州夏縣涑水郷子孫
因家焉曽祖諱政以五代衰亂不仕贈太子太保祖諱
炫舉進士試祕書省校書郎終於耀州冨平縣令贈太
子太傅考諱池寳元慶曆間名臣終於兵部郎中天章
閣待制贈太師温國公〈行狀云天章公以文學行義事眞宗 仁宗爲轉運使御史知〉
〈𮦀事三司副使歷知六州以清直仁厚聞於天下〉曽祖妣薛氏祖妣皇甫氏妣
聶氏皆封温國太夫人公始以進士甲科事 仁宗皇
帝至天章閣待制知諌院始發大議乞立宗子爲後以
安宗廟宰相韓𤦺等因其言遂定大計〈行狀云𥘉至和三年 仁宗入〉
〈豫國嗣未定諫官范鎮首發其議公時爲并州通判継上三䟽及爲諫官復詣中書見宰相韓𤦺等白其亊時〉
〈嘉祐六年也明年竟立 英宗爲皇子〉事 英宗皇帝爲諌議大夫龍圗
閣直學士論陜西刺義勇爲民患〈時有詔陜西刺民兵號義勇公拯論其害〉
〈章六上不從乞罷諫官不許〉及内侍任守忠姦蠧乞斬以謝天下守
忠竟以譴死〈公上䟽言都知任守忠國之大賊人之巨蠧乞斬之以謝天下詔安置守忠於蘄州〉
〈天下快之〉又論濮安懿王當准 先朝封贈期親尊屬故事
天下韙之〈公上䟽 英宗漢宣帝爲昭帝後終不追尊衛太子史皇孫光武起布衣得天下自以爲〉
〈景帝後亦不追尊鉅鹿都尉南頓君惟哀威靈皆自旁親入繼大統追尊其父天下非之因論濮安懿王云〉
事 神宗皇帝爲翰林學士御史中丞西戎部將嵬名
山欲以横山之衆降公極論其不可納後必爲邊患巳
而果然勸 帝不受尊號遂爲萬丗法及王安石爲相
始行青苗助役農田水利謂之新法首言其害以身爭
之〈巳上奏䟽備見温公𫝊家集〉當時士大夫不附安石言新法不便
者皆𠋣公爲重 帝以公爲樞密副使公以言不行不
受命乃以爲端明殿學士出知永興軍遂以爲留司御
史臺及提舉崇福宮退居於洛十有五年及 上即位
太皇太后攝政起公爲門下侍郎遷正議大夫遂拜左
僕射公首更詔書以開言路〈太皇太后遣使問公所當先者公言宜首開言路五〉
〈月丙申遂下詔其間有云若乃隂有所懷犯非其分肩摇機亊之重迎合巳行之令觀望朝廷以希進皷惑流〉
〈俗以干譽凡出於此必罰無赦公言詔書求諫而逆以六事防之人惟不言言則皆可以六亊罪之矣請刪去〉
〈此節丁亥乃復下詔〉分别邪正進退其甚者十餘人〈元祐𥘉以呂公著爲右僕〉
〈射以范純仁同知樞宻院岀蔡確知陳州章淳知汝州其分別邪正皆此𩔖也〉旋罷保甲保馬
市易及諸道新行鹽鐵茶法最後遂罷助役青苗方議
取士擇守令監司以養民期於冨而教之凛凛嚮至治
矣〈元豐末罷免行錢并市易元祐𥘉弛京東鐡冶减南方鹽課罷免役法罷保甲保馬及新法之害民者復〉
〈賢良詞賦春秋科罷諸路提舉常平使者〉而公卧病以元祐元年九月丙辰
朔薨于位享年六十八 太皇太后聞之慟上亦感涕
不巳時方祀明堂禮成不賀二聖皆臨其䘮哭之甚哀
輟視朝贈太師温國公禭以三品禮服謚曰文正官其
親屬十人公娶張氏禮部尚書存之女封清河郡君先
公卒追封温國夫人子三人童唐皆早云康今爲祕書
省校書郎孫二人植亘皆承奉郎以元祐三年正月辛
酉葬于陜之夏縣涑水南原之晁村 上以御表其
墓道曰忠清粹德之碑而其文以命臣軾臣蓋嘗爲公
行狀而端明殿學士范鎭取以誌其墓矣故其詳不復
再見而獨論其大槩議者徒見 上與 太皇太后進
公之速用公之盡而不知 神宗皇帝知公之深也自
士庻人至于郷大夫相與爲賔師朋友道足以相信而
權不足以相休戚然猶同巳則親之異巳則踈之未有
聞過而喜受誨而不怒者也而況於君臣之間乎方熈
寜中朝廷政事與公所言無一不相違者書數十上皆
盡言不諱蓋自敵巳以下所不能堪而 先帝安受之
非特不怒而巳乃欲以爲左右輔弼之臣至爲叙其所
著書讀之於邇英閣不深知公而能如是乎二聖之
知公也知之於旣同而 先帝之知公也知之於方異
故臣以 先帝爲難昔齊神武皇帝寢疾告其子丗宗
曰侯景專制河南十四年矣諸將皆莫能敵惟慕容紹
宗可以制之我故不貴留以遺汝〈紹宗字紹宗慕容恪之後亊見北史〉而
唐太宗亦謂髙宗汝於李勣無恩我今責出之汝當授
以僕射乃出爲疊州都督〈勣傳云勣旣忠力帝謂可托大亊及疾謂太子曰爾於勣〉
〈無恩今以事出之我死宜即授以僕射彼必致死力矣乃授疊州都督〉夫齊神武唐太宗
雖未足以比隆 先帝而紹宗與勣亦非公之流然古
之人君所以爲其子孫長計逺慮者𩔖皆如此寜其身
亡受知人之名而使其子孫專享得賢之利 先帝知
公如此而卒不盡用安知其意不出於此乎臣旣書其
事乃拜手稽首而作詩曰
於皇上帝子惠我民孰堪顧天惟聖與仁 聖子受命
如堯之初 神母詔之匪亟匪徐聖神無心孰左右之
民自擇相我興授之其相維何太師温公公來自西一
馬二童萬人環之如渇赴泉孰不見公莫如我先 二
聖忘巳惟公是式公亦無我惟民是度民曰樂哉旣相
司馬爾賈于途我耕于野士曰時哉旣用君實我後子
先時不可失公如麟鳯不鷙不搏羽毛畢朝雄狡率服
爲政一年疾病半之功則多矣百年之思知公于異識
公于微匪公之思 种考是懷 天子萬年四夷來同
薦于清廟 神考之功
經進東坡文集事略卷第五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