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圖第一奇女/第51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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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曹文豹自那日住在前安鎮單員外家,教雙印演武。二人意氣相投,竟成莫逆。每日耍槍舞劍,跑馬拉弓,觀覽兵書,指引他戰鬥迎守之法。這日雙印打聽得皇家掛榜招賢之信,遂走來與曹爺商議說:「如今南北作亂,聖上鑄印,挑選美才,掛印平賊。咱弟兄既負才藝,何不同去赴選?倘得僥幸成名,方稱平生之誌。兄長以為何如?」曹爺大喜道:「正逢其時,怎麽不去?那兩口帥印明明是與咱弟兄鑄下的,你我不去,誰能懸掛?」雙印笑道:「但只願吾兄獨占鰲頭,小弟麾下隨征,沾榮多矣。」

書房中兩個英雄商議定,忙壞了更名改姓單守英。轉身回至後堂去,遂把緣由稟二兄。守仁聽畢即應允,叫平氏打點行李不消停。包裹衣箱與被套,金銀路費與能行。當時起身將京上,惟怕挨遲誤考程。守誌看看心內想,展轉思量在腹中:「公子此去套帥印,他本是將帥的子弟定有成。縱然不能得狀首,用為偏將也隨征。萬一挑在征南數,高千歲現在三賢諸葛城。我何不如此這般跟了去,遇機緣叫他父子好相逢。」啞叭主意安排定,忙忙走至己房中。急將那昔日皮箱開了鎖,取出了小衣小帽被紅綾。手鐲鞋襪珍珠鎖,包了個包裹抱懷中。望著李氏打手勢,口內哈哈哼兩聲。指指南邊又指指己,邁步翻身往外行。李氏不解其中意,跟在後面看分明。這其間,車馬人夫諸事安,曹爺雙印要登程。守仁送至大門外,囑咐跟去的人四名。文豹打躬辭員外,雙印作揖別長兄。只見啞叭朝前走,抱著個包裹去如風。望著大哥指雙印,向南努嘴口中哼。回身扒到車兒上,安然端坐在其中。大家一見直了眼,單守仁走向前來問一聲。

說:「二弟,他們上京應募,你坐在車上,莫非要跟了三弟去麽?」啞叭點點頭兒。雙印說:「二哥不要去罷,這比不得素常的近處,小弟今已成丁,又有曹兄一路照應,二哥何必勞乏?只管放心在家,幫著大哥料理家務,大料不過一年之內,必有好信來報。」啞叭聽了也不理他,牢牢坐在車上。那單員外因見素日他待雙印的光景,又珍藏小衣小襖,料其中必有原故,便不攔阻,遂向雙印說:「三弟,你自幼兒不曾離過你二哥半天,你今日遠行,他一定放心不下,如若帶他同去,一則遊玩遊玩,二來他各自有他各自心事,強不叫他去,看悶出病來,反為不美。」啞叭見大哥說的投機,喜的他眉歡眼笑,坐在車上,一發不動。雙印見此光景,只得從兄之命。

當下車馬起程。一路饑餐渴飲,夜住曉行。那日到了滎陽縣地方,忽然大風甚厲,塵土飛空,黃沙迷目,只得忙忙尋店,撣塵凈面,用飯已畢。那風越刮越大,不多時黃昏時候,大家收拾安寢。到了半夜,家丁起來與馬上草,店家打著燈籠,來至棚中一看,只見北墻上剜了偌大一個窟窿,四匹坐騎,還有店家一個驢子,五個牲口都不見了。家丁大驚,連忙回稟了,雙印、曹爺二人忙忙起身。曹爺只氣得暴躁如雷,要打那店家。店家嚇的叩頭哀告道:「小人開店招客,但願賺幾個平安錢,那有願意爺們失盜之理?只求老爺息怒,我明日多多著人與老爺尋找;如找不著,照樣兒賠老爺的坐騎就是了。」曹爺喝道:「休說夢話!我那馬是匹沖鋒打仗得力的龍駒,你那裏有照樣的賠我?」雙印一旁從容解勸,啞叭也不住的拱手哈哈。曹爺怒氣不息,把一張桌子幾乎拍碎。

剛剛至天亮,店家派了四個人,曹爺、雙印、四個家丁,留下車夫與啞叭在店中看守行李,十個人分頭四面去尋,約下三日內,或有或無,在店中會齊。大家尋了幾天,不見蹤跡。只得回店會齊。曹爺只是著急。雙印忙忙勸道:「目今考期已近,不如另買幾匹應考,何必費此無益工夫?」曹爺嘆氣道:「賢弟有所不知,那馬駝我多年,效力已久。五松山不虧惡婦。前者呼兄騎他在路,見了愚兄,他便站住不走,望著我亂叫。這樣良驥,與知心好友何異?你叫我怎忍割舍?賢弟若怕誤了考期,只管先行,愚兄且在此尋找幾天,找著時隨後趕去便了。」雙印說:「萬一尋找不著呢?」曹爺說:「找不著時我情甘舍了這帥印,丟了這件功名,上天入地,也要尋他回來。」說著,就待要哭。雙印說:「兄長不能舍馬,小弟怎敢舍兄?明日大家再往遠處去尋找便了。」

到了次日,眾人都往東西南北去找。曹爺獨自尋來,步至荒郊,拔出寶劍,向天告道:「弟子曹警,上告天地諸神,為取功名,半途失馬,擲劍一卜,指示馬之去向。」曹爺祝畢,叩首平身,將劍向空擲去。只聽吱的一聲,龍泉落地。曹爺見劍尖正指西北,英雄拜謝了虛空,插劍入鞘,向西北尋來。找了一天,不見蹤跡。小爺心內甚是著急。

這英雄次日復又西北找,遇廟逢村都仔細觀。時時刻刻思良馬,逢人即便訪根緣。往前又走了二十裏,但只見一座高山把路攔。樹木參差荒草厚,周圍四望人少煙。小爺低頭朝上走,信步而行上了山。怪石嵯峨無盤道,這英雄附葛牽藤至上邊。坐在那大松之下石頭上,看了看四面八方數裏寬。澗水潺潺聲振耳,狐兔成群來往竄。雜禽嚦嚦枝上叫,松風陣陣透衣寒。英雄對景心增感,追思已往嘆從前:「我曹某自幼習成文武藝,實指望吐氣揚眉作一番。淩煙閣題名光宗祖,在世為人不枉然。豈料心高無好運,顛沛流離這幾年。只因搭救忘形友,把一個學業功名一筆捐。幸喜吾皇明聖主,天恩放赦選英賢。只說是此番際遇非小可,此一去掛印封侯反掌間。豈意半途失良馬,這就是十分不利令人寒。縱然強去必不好,枉想功名只怕難。命也時哉既如此,辛勤勞苦枉徒然。空懷壯誌沖牛鬥,生逢不幸奈何天。塵埋梗梓無人曉,玉隱沙石那個憐?到不如頓斷名韁逃利鎖,只當是一場幻景化飛煙。何須苦覓朱紫貴,羊羔不如菜根甜。慢從臺上裝傀儡,且向人間作散仙。訪那些名山勝景適情興,任著我遍遊天下一身閑。丈夫作事休留戀,趁此急急就下山。」這英雄意懶心灰忙站起,猛見那半山凹中一縷煙。隨風蕩漾飛不還去,陣陣騰空斷復連。曹爺一見止住步,腹內奮呼三五番。

說:「且住,這裏並無樵采的路徑,明明是座荒山,為何煙氣騰空?我且看看,從何而起。」遂轉身向那煙起處走來。繞過一個峰頭,山中露出一座破廟,那煙卻自廟中而起。小爺忙忙走下來,到得一個峰頂,與廟脊上平的去處,隱在石後,望下一看。只見後院中幾棵大樹,北邊墻下有張木床,一個男人躺在上邊,口內唧唧噥噥歌唱,有兩個人在東邊冷竈中燒火,鍋內不知煮著何物。看這兩個人打扮的更又作怪,上身穿著半截衣服,紅綠中衣,腦袋上的頭發只有四五寸長,紮著兩個朝天刷子,還帶著兩朵花兒,不知是男是女。又見那鍋內的東西大盤大碗端來,放在男子面前,三個人坐在一處,大壺大杯,吃喝說笑。曹爺看了一回,轉身要走,忽聽馬嘶之聲,不覺心中一動。遂忙順著聲音,走至西邊,望下一看,只見山墻過道之中,拴著四匹坐騎,正是所失之馬,不由心中大喜。

列公,你道這三個人是誰?原來這兩個紮刷的就是前安鎮白衣庵中的似空、非空。那個男子名叫郁六,別號郁老鼠,就是那郁海棠的族兄。貓行狗盜,流落在前安鎮上單員外家作了二年長工,後來單員外見他有些手腳不穩善,遣出來,投在白衣庵作活。就與二尼作了相與。三人欲作長久夫妻,遂席卷了廟中所有,連夜逃出來,藏在這深山破廟之中,修養青絲。郁老鼠還是夜夜出來作他的舊事。這日可巧摸索到店中,得了這四匹馬,一驢子宰了吃肉,將馬指望拉到遠處去賣。這時天下用武,赴考舉子都買好馬,他得了這個利市,十分歡喜。內中這匹黑馬,曹爺未來到單家的時候。常聽見呼延平誇獎這馬許多好處,那時都是命他飲餵,見了他不咬不踢,所以被他得手盜來,養在此處,等冷一冷再牽出去,好賣個重價。不想被曹爺尋著。

當下英雄見馬,心中大喜,暗道:「神天指示,果然不差。原來被這狗男女弄在此處。這廝一定夜夜出去,攪害良民,將他除卻,方覺痛快。」

想罷的英雄睜虎目,留神向下看分明。見他三人說又笑,十分高興樂情濃。小爺難按心頭火,刷楞楞亮出龍泉三尺鋒。轉身走至相近處,他這裏用聲叱咤似雷。一縱彪軀朝下跳,兩腳沾塵落院中。大罵:「欺心狗男女,竟敢偷盜我能行!老爺今朝尋至此,叫你們各各赴幽冥!」三人一見魂不在,思想要跑又不能。一齊跪倒在平地,磕頭陪罪不絕聲。曹爺劍指郁老鼠,說:「叫我饒了你且聽:姓甚名誰從實講,偷盜幾次快說明。我瞧你是個男子漢,那兩個是甚麽東西須講清。好好直說饒不死,半字支吾剁肉成。」三人怕死連叩首,從頭至尾訴實情。小爺問出當年事,寇雲龍賣馬情由才得明。英雄火上重添火,不暇再問眼圓睜。第一劍先砍了郁老鼠,一個無頭項冒紅。兩個禿驢連二下,似空非空色是空。豪傑純鋼歸了鞘,牽出了四匹征駒拴在松。搬些柴草堆殿內,四面八方點祝融。英雄提起死男女,屍首人頭撂火中。回身牽馬將山下,抓鬃一縱上烏龍。失而復得非容易,這番歡喜甚非輕。連忙緊緊回裏趕,四匹馬跑一團風。兩天的途程一日到,日色平西進店中。店家一見心歡喜,滿面春風往上迎。

店家見他找了馬來,心中暗暗念佛,連忙招呼:「小夥計們,快來接馬,我的爺好本事,怎麽找了來?」曹爺說:「被那狗男女弄在西北那座山上,被我無意中找在那裏,如此如此結果了他們,牽馬回來。」店家道:「原來那棗核山裏住下賊了,怪不的我們這裏常常失盜,該殺,該殺!那兩個姑子更該多剁他幾刀,既作佛門弟子,就該謹守清規,為何作這下地獄的事!」小二說:「因他沾辱了佛門,佛爺見過,才叫他現世現報了。」店家說:「也是能賊,四五個牲口他一人弄了去,還有幫手罷?可是曹爺沒看見我那驢子嗎?」曹爺說:「你那驢子被他們吃了。」店家說:「難得有了老爺的馬就是了,我那毛驢子吃了也罷。」小二說:「三個人與一個驢子償了驢命,也值了。」啞叭見找尋回馬來甚喜,望曹爺舉手哈哈,不住致賀。

當下英雄洗臉用飯,與啞叭對飲,到三更不見雙印等回來,只得安寢。次日還不見到,心中甚是著急,不知去向,又難去尋找,只是走出走進,怪叫連天,哎聲嘆氣,鬧的店家心驚肉跳。偏偏又下起雨。直到六天後方才陸續到齊。雙印見尋找回馬來,心中大喜,進門就問:「何以尋著?」曹爺說:「愚兄尋至一山,見有煙起,信步上山看看。先見三人,後聽馬嘶,方才尋著。被我把那三個狗男女……」剛說至此,雙印擺手送目說:「兄長趁天色尚早,咱們趕路要緊,走著慢慢說罷!」遂一面吩咐家丁收拾車輛行李。曹爺哈哈大笑道:「賢弟你是怕我同著他們說出殺人的事麽?實對你說,我早已告訴他們,比你先知道了。」雙印也笑起來。店家說:「難得老爺殺了那廝,與敝處除害,正感之不盡,誰還多事不成?」

當下開發了店錢,大家起身。只因這一耽擱,緊趕慢趕,二月十九日方到了東京。一路行聽,也有說兩個元帥都已選定,不久就要發兵了。也有只中了一個武魁,還有一個帥印,尚無人掛,還要考呢。也有說後趕的只管入名掛號,空劄隨征。那些應試舉子也有來的,也有去的,紛紛不斷,傳說不一,總也不得準信。這日到京,進城投店。只見小二門外招呼道:「平南元帥老爺們,往這裏來呀!在下這店裏房屋乾凈,菜蔬精致,茶飯鮮明。狀元茶、狀元酒、狀元包子、狀元粉湯,還有一碗大雞大栗的頭菜白送狀元老爺們下酒。住在我這裏的都是貴人,來罷!」曹爺大喜,向雙印道:「這店家十分和氣,就在此處住罷。」雙印點頭,遂命將車趕進店中。

安排已畢,小二放桌擺上酒飯,點上燈燭。曹爺上坐,啞叭與雙印在左右對面,小二提壺在手,說:「小人借花獻佛,先敬狀元老爺一杯喜酒。」說著,斟了三杯遞上。曹爺甚喜,說:「小二哥。你方才說住在此處都是貴人,莫非那個舉子是從你店中高發麽?」小二說:「正是。目今平北侯爺就是住在小店來著。」曹爺說:「平南元帥到底選著了無有?」小二說:「聖上有旨,眾英傑分上中下三等,上等的第一名掛印,其次為護軍監參謀,中等為偏將,下等的掛名隨征,俟立功後封賞。如今只選了一位平北元帥,那平南元帥還與二位老爺著呢!」曹爺見他說話有趣,越發喜歡起來。又問道:「新元帥既在你店裏住過,想必知他的姓名。」小二道:「怎麽不知?姓寇名潛,表字雲龍。」曹爺說:「呵,姓什麽?」小二又說了一遍。曹爺端著一杯酒且不顧飲,連忙又問道:「你可知他那裏人氏?」小二說:「翰林之後,江南仁和縣人氏。」曹爺大喜,望著雙印說:「這不是我寇賢弟麽?」雙印問道:「此人多大年紀,怎生個面貌?」小二說:「面如美玉,眉目精神,喜怒罕見於色,十分沈靜。身材不甚高大,今年兩個十歲了。閑中與他的管家說話兒,生日我都打聽在耳,是八月十三日。」曹爺聽了,踴躍起來,把一杯酒都灑在身上,全然不覺,大笑道:「果然是寇賢弟,但不知他怎麽也學武藝?」雙印說:「分別已二載有餘,想是遇著異人傳授得來。」曹爺點頭道:「賢弟所見不差,有之,有之。小二哥,拿大杯來待我痛飲一番。」小二答應,取過大杯,滿滿斟上,說:「小人再借花獻佛,奉賀老爺一杯。」曹爺接來,把小杯也斟上,遞與小二說:「小二哥,你也吃我一杯喜酒。」小二接來說:「我今日吃賀令友的喜酒,明日老爺們掛了平南帥印,小人還要討賞呢。」

當下說說笑笑,曹爺向雙印道:「賢弟,明日且先自去掛號,待我看著敝友回來再去。」小二說:「曹爺要去,趁今晚就去。三、六、九、二、五、八都是考試操演之期,下晚就回府內;一、四、七、十閑暇之日,都是他丈人家請了去吃酒,三四天才回來呢。」曹爺詫異道:「他那個丈人?」小二說:「鸞配鳳,龍配蛟,耗子配貓。人家那樣的人,還有不濟事丈人不成?就是當朝宰相呂大人。剛中了第四天,就結了這門親事。會親的那日,合朝文武官員有多一半去陪親郎,道喜作賀,結彩懸花,鳴鑼演戲,好不榮耀熱鬧!」曹爺聽他說至此間,登時把兩只眼氣直了一對,看著小二問道:「這話可是真麽?」小二說:「人所共知,怎麽不真?」曹爺心頭火起,大叫一聲:「氣死吾也!」一只虎腕向桌子一拍,碗盞碰得叮當亂響,濺了啞叭一身蠟油,往後一仰,小二叫聲「媽呀」,一溜歪邪,倒退幾步,撞到堂屋去了。

只見他站將起來雙腳跳,白臉上先是黃來後是紅。手拍胸膛連聲響:「曹警原來瞎眼睛!愛友交朋如骨肉,誰想真金變廢銅!」手拉雙印呼賢弟:「我與他九死一生你盡明。」雙印說:「兄長不須發急躁,想必其中別有情。」曹爺搖頭說:「無別故,明明是貴易妻來富易朋。他素來表正形端明禮義,是怎麽分別三載性情更。重續婚姻忘原聘,首失人倫事一宗。野青園辜負郁氏蓮英女,背德忘恩喪信行。許配別門遠罷了,為什麽趨赴奸雄?忘恩負義兼無恥,令人可惱實難容。我今定去將他找,細數從前把帳清。」說畢翻身就要走,雙印著忙吃一驚。用手相攔呼兄長:「且請息怒暫從容。今朝業已天色晚,這幾天身軀勞乏不安靜。且請將息養身體,何苦招煩惹氣生。另日小弟陪兄去,問他個皂白與青紅。」曹爺冷笑呼賢弟:「你這心思我也明。不過是因他目下為侯爵,烈烈轟轟甚不輕。又有宰相新嶽父,這般榮耀了不成。恐有不測難為我,因此相攔不放行。賢弟放心休要慮,那怕他目下作朝廷。」雙印陪笑說:「兄說的是,但只是還有一言望屈從。自古道:君子絕交無惡語。」文豹搖頭說:「我不能。」雙印說:「兄長只顧一時怒,豈不耽誤取功名?」曹爺說:「什麽功名什麽印?劣兄心內已成水。想曹某,一生交友心如火,只當是人心也與我心同。費盡資財因義重,拋家失業為賓朋。受多少辛勤跋涉奔波苦,經多少遲眠早起險耽驚。流多少無人之處英雄淚,落多少分外閑談匪類名。背井離鄉負重罪,身如斷梗與飄蓬。衛秀才恩將仇報將我首,險把殘生被友傾。這是為人得好報,再不想今朝又壞了寇雲龍。世人難交已至此,卻原來多半衣冠裹畜生。世情如此心寒透,莊子格言我記得清。眾生好度人難度,果然不錯不脫空。問他個明白出了氣,尋一個深山古洞去修行。消去這招非惹事的賊毛發,從此後你去為官我作僧。」雙印笑說:「兄差矣,世上人多自不同。小弟捫心敢自信,單守英實不能負義舍恩兄。」曹爺說:「舍與不舍由賢弟,快快離開把手松。今日若不容我去,一定氣死赴幽冥。」雙印為難只是勸,曹文豹著急只要亮鋼鋒。無奈的小爺撒了手,只見他虎步如飛往外行。

且說店小二躲在堂屋裏燈影之後,看著雙印勸他不住,氣昂昂雄赳赳竟自去了。他這裏半天方出了一口氣,說:「哎呀,我的姥姥!好一個烈性的傲爺,可嚇死我了!早知如此,爛了嘴也不望他說話!」當下啞叭雖說不出話來,心裏甚是著急,望著雙印不住哈哈。雙印也怕他鬧出事來,遂忙忙跟在後面,探聽消息。這一來,有分教:管叫他十分怒惱,變成兩頰羞慚;滿面風霜,化作一團和氣。要知端的,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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