繹史 (四庫全書本)/卷119

卷一百十八 繹史 卷一百十九 卷一百二十

  欽定四庫全書
  繹史卷一百十九   靈壁縣知縣馬驌撰齊宣王好士稷下諸子竝附
  戰國策鄒忌事宣王仕人衆宣王不説晏首貴而仕人寡王説之鄒忌謂宣王曰忌聞以為有一子之孝不如有五子之孝今首之所進仕者以㡬何人宣王因以晏首壅塞之 先生王斗造門而欲見齊宣王宣王使謁者延入王斗曰斗趨見王為好勢王趨見斗為好士於王何如使者復還報王曰先生徐之寡人請從宣王因趨而迎之於門與入曰寡人奉先君之宗廟守社稷聞先生直言正諫不諱王斗對曰王聞之過斗生於亂世事亂君焉敢直言正諌宣王忿然作色不説有閒王斗曰昔先君桓公所好者五九合諸侯一匡天下天子授籍立為太伯今王有四焉宣王説曰寡人愚陋守齊國唯恐夫抎之焉能有四焉王斗曰先君好馬王亦好馬先君好狗王亦好狗先君好酒王亦好酒先君好色王亦好色先君好士而王不好士宣王曰當今之世無士寡人何好王斗曰世無騏驎騄耳王之駟已備矣世無東郭俊盧氏之狗王之走狗已具矣世無毛嬙西施王宫已充矣王亦不好士也何患無士王曰寡人憂國愛民固願得士以治之王斗曰王之憂國愛民不若王愛尺縠也王曰何謂也王斗曰王使人為冠不使左右便辟而使工者何也為能之也今王治齊非左右便辟無使也臣故曰不如愛尺縠也宣王謝曰寡人有罪國家於是舉士五人任官齊國大治吕氏春秋能意見齊宣王宣王曰寡人聞子好直有之乎對曰意惡能直意聞好直之士家不處亂國身不見汚君身今得見王而家宅乎齊意惡能直宣王怒曰野士也將罪之能意曰臣少而好事長而行之王胡不能與野士乎將以彰其所好邪王乃舍之○與王斗同意 齊宣王見顔斶曰斶前斶亦曰王前宣王不説左右曰王人君也斶人臣也王曰斶前斶亦曰王前可乎斶對曰夫斶前為慕勢王前為趨士與使斶為慕勢不如使王為趨士王忿然作色曰王者貴乎士貴乎對曰士貴耳王者不貴王曰有説乎斶曰有昔者秦攻齊令有敢去栁下季壟五十歩而樵採者死不赦令曰有能得齊王頭者封萬户侯賜金千鎰由是觀之生王之頭曾不若死士之壟也宣王黙然不説左右皆曰斶來斶來大王據千乘之地而建千石鐘萬石簴天下之士皆為役處辯智竝進莫不來語東西南北莫敢不來服萬物無不備具而百姓無不親附今夫士之髙者乃稱匹夫徒歩而處農畝下則鄙野監門閭里士之賤也亦甚矣斶對曰不然斶聞古大禹之時諸侯萬國何則徳厚之道得貴士之力也故舜起農畝出於野鄙而為天子及湯之時諸侯三千當今之世南面稱寡者乃二十四由此觀之非得失之策與稍稍誅滅滅亡無族之時欲為監門閭里安可得而有也哉是故易𫝊不云乎居上位未得其實而喜其為名者必以驕奢為行据慢驕奢則凶必從之是故無其實而喜其名者削無徳而望其福者約無功而受其禄者辱禍必握故曰矜功不立虚願不至此皆幸樂其名而無其實徳者也是以堯有九佐舜有七友禹有五丞湯有三輔自古及今而能虚成名於天下者無有是以君王無羞亟問不愧下學是故成其道徳而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功名於後世者堯舜禹湯周文王是也故曰無形者形之君也無端者事之本也夫上見其原下通其流至聖眀學何不吉之有哉老子曰雖貴必以賤為本雖髙必以下為基是以侯王稱孤寡不榖是其賤之本與非夫孤寡者人之困賤下位也而侯王以自謂豈非下人而尊貴士與夫堯𫝊舜舜𫝊禹周成王任周公旦而世世稱曰眀主是以眀乎士之貴也宣王曰嗟乎君子焉可侮哉寡人自取病耳及今聞君子之言乃今聞細人之行願請受為弟子且顔先生與寡人遊食必太牢出必乘車妻子衣服麗都顔斶辭去曰玉生於山制則破焉非弗寳貴矣然大璞不完士生乎鄙野推選則祿焉非不尊遂也然而形神不全斶願得晩食以當肉安歩以當車無罪以當貴清浄貞正以自娛制言者王也盡忠直言者斶也言要道已備矣願得賜歸安行反臣之邑屋則再拜而辭去君子曰斶知足矣歸真反璞則終身不辱
  新序齊有閭丘卭年十八道遮宣王曰家貧親老願得小仕宣王曰子年尚稚未可也閭丘卭對曰不然昔有顓頊行年十二而治天下秦項橐七嵗為聖人師由此觀之卭不肖耳年不稚矣宣王曰未有咫角驂駒而能服重致逺者也由此觀之夫士亦華髪墮顛而後可用耳閭丘卭曰不然夫尺有所短寸有所長驊騮綠驥天下之俊馬也使之與貍鼬試於釡竈之閒其疾未必能過貍鼬也黄鵠白鶴一舉千里使之與燕服翼試之堂廡之下廬室之閒其便未必能過燕服翼也辟閭巨闕天下之利器也撃石不闕刺石不銼使之與管稾決目出眯其便未必能過管稾也由此觀之華髪墮顛與卭何以異哉宣王曰善子有善言何見寡人之晩也卭對曰夫鷄豚讙嗷即奪鐘鼔之音雲霞充咽則奪日月之眀讒人在側是以見晚也詩曰聽言則對譖言則退庸得進乎宣王拊軾曰寡人有過遂載與之俱歸而用焉韓詩外𫝊齊宣王謂田過曰吾聞儒者親喪三年君與父孰重過對曰殆不如父重王忿然曰曷為士去親而事君對曰非君之土地無以處吾親非君之祿無以養吾親非君之爵無以尊顯吾親受之於君致之於親凡事君以為親也宣王悒然無以應之詩曰王事靡盬不遑將父○説苑同
  韓非子齊宣王問匡倩曰儒者博乎曰不也王曰何也匡倩對曰博貴梟勝者必殺梟殺梟者是殺所貴也儒者以為害義故不博也又問曰儒者弋乎曰不也弋者從下害於上者也是從下傷君也儒者以為害義故不弋又問儒者鼓瑟乎曰不也夫瑟以小絃為大聲以大絃為小聲是大小易序貴賤易位儒者以為害義故不鼓也宣王曰善仲尼曰與其使民諂下也寜使民諂上列女𫝊田稷子相齊受下吏之金百鎰以遺其母其母曰子為相三年矣祿未嘗多若此也豈修士大夫之費哉安所得此對曰誠受之於下其母曰吾聞士修身潔行不為茍得竭情盡實不行詐偽非義之事不計於心非理之利不入於家言行若一情貌相副今君設官以待子厚祿以奉子盡力竭能務在效忠㢘潔公正故遂而無患今子反是逺忠矣夫為人臣不忠是為人子不孝也田稷子慙而出反其金自歸罪於宣王請就誅焉宣王聞之大賞其母之義遂舍田稷子之罪復其相位而以公金賜母
  説苑齊宣王出獵於社山社山父老十三人相與勞王王曰父老苦矣謂左右賜父老田不租父老皆拜閭丘先生不拜王曰父老以為少耶謂左右復賜父老無徭役父老皆拜閭丘先生又不拜王曰拜者去不拜者前曰寡人今日來觀父老幸而勞之故賜父老田不租父老皆拜先生獨不拜寡人自以為少故賜父老無徭役父老皆拜先生又獨不拜寡人得無有過乎閭丘先生對曰惟聞大王來遊所以為勞大王望得夀於大王望得富於大王望得貴於大王王曰天殺生有時非寡人所得與也無以夀先生倉廩雖實以備菑害無以富先生大官無缺小官卑賤無以貴先生閭丘先生對曰此非人臣所敢望也願大王選良富家子有修行者以為吏平其法度如此臣少可以得夀焉春秋冬夏振之以時無煩擾百姓如是臣可少得以富焉願大王出令令少者敬長長者敬老如是臣可少得以貴焉今大王幸賜臣田不租然則倉廩將虚也賜臣無徭役然則官府無使焉此固非人臣之所敢望也齊王曰善願請先生為相
  韓詩外𫝊齊宣王與魏恵王㑹田于郊魏王曰亦有寳乎齊王曰無有魏王曰若寡人之小國也尚有徑寸之珠照車前後十二乘者十枚奈何以萬乘之國無寳乎齊王曰寡人之所以為寳與王異吾臣有檀子者使之守南城則楚人不敢為宼泗水上有十二諸侯皆來朝吾臣有盼子者使之守髙唐則趙人不敢東漁於河吾臣有黔夫者使之守徐州則燕人祭北門趙人祭西門從而歸之者十千餘家吾臣有種首者使之備盜賊而道不拾遺吾將以照千里之外豈特十二乘哉魏王慙不懌而去詩曰辭之懌矣民之莫矣○史世家係之威王年表魏恵王在位實厯威宣會田之事未定何王之時
  史記宣王喜文學游説之士自如騶衍淳于髠田駢接予慎到環淵之徒七十六人皆賜列第為上大夫不治而議論是以齊稷下學士復盛且數百千人韓非子兒説宋人善辯者也待白馬非馬也服齊稷下之辯者乘白馬而過闗則顧白馬之賦故籍之虚辭則能勝一國考實按形不能謾於一人 魯連子齊辯士田巴服徂丘議稷下毁五帝罪三王服五伯離堅白合同異一月服千人有徐劫者其弟子曰魯仲連年十二號千里駒徃謂田巴曰臣聞堂上不奮郊草不芸白刃交前不救流矢急不暇緩也今楚軍南陽趙伐髙唐燕人十萬聊城不去國亡在旦夕先生奈之何若不能者先生之言有似梟鳴出聲而人惡之願先生勿復言田巴曰謹聞命矣巴謂徐劫曰先生乃飛兔也豈直千里駒巴終身不談○史注引
  新序齊王聘田巴先生而將問政焉對曰政在正身正身之本在於羣臣王召臣臣改制鬋飾問於妾奚若妾愛臣諛臣曰佼臣臨淄水而觀然後自知醜惡也今齊之臣諛王者衆王能臨淄水見已之惡過而自改斯齊國治矣○藝文引按國策之鄒衍吕覽之列精子髙此之田巴其辭一也
  史記齊有三騶子其前騶忌以鼓琴干威王因及國政封為成侯而受相印先孟子其次騶衍後孟子騶衍睹有國者益淫侈不能尚徳若大雅整之於身施及黎庻矣乃深觀隂陽消息而作怪迂之變終始大聖之篇十餘萬言其語閎大不經必先驗小物推而大之至於無垠先序今以上至黄帝學者所共術大竝世盛衰因載其禨祥度制推而逺之至天地未生窈冥不可考而原也先列中國名山大川通谷禽獸水土所殖物類所珍因而推之及海外人之所不能睹稱引天地剖判以來五徳轉移治各有宜而符應若兹以為儒者所謂中國者於天下乃八十一分居其一分耳中國名曰赤縣神州赤縣神州内自有九州禹之序九州是也不得為州數中國外如赤縣神州者九乃所謂九州也於是有禆海環之人民禽獸莫能相通者如一區中者乃為一州如此者九乃有大瀛海環其外天地之際焉其術皆此類也然要其歸必止乎仁義節儉君臣上下六親之施始也濫耳王公大人初見其術懼然顧化其後不能行之是以騶子重於齊適梁梁恵王郊迎執賔主之禮適趙平原君側行襒席如燕昭王擁彗先驅請列弟子之座而受業築碣石宫身親徃師之作主運其游諸侯見尊禮如此漢書隂陽家鄒子四十九篇居稷下號談天衍 鄒子終始五十六篇○師古曰亦鄒衍所説 自鄒衍與齊之稷下先生如淳于髠慎到環淵接子田駢騶奭之徒各著書言治亂之事以干世主豈可勝道哉法言或言莊周有取乎曰少欲鄒衍有取乎曰自持至周罔君臣之義衍無知於天地之間雖隣不覿也 或問鄒莊有取乎曰徳則取愆則否何謂徳愆曰言天地大經徳也否愆也愆語君子不出諸口戰國策淳于髠一日而見七人於宣王王曰子來寡人聞之千里而一士是比肩而立百世而一聖若随踵而至也今子一朝而見七士則士不亦衆乎淳于髠曰不然夫鳥同翼者而聚居獸同足者而俱行今求柴胡桔梗於沮澤則累世不得一焉及至睾黍梁父之隂則郄車而載耳夫物各有疇今髠賢者之疇也王求士於髠若挹水於河而取火於燧也髠將復見之豈特七士也説苑齊宣王坐淳于髠侍宣王曰先生論寡人何好淳于髠曰古者所好四而王所好三焉宣王曰古者所好何與寡人所好淳于髠曰古者好馬王亦好馬古者好味王亦好味古者好色王亦好色古者好士王獨不好士宣王曰國無士耳有則寡人亦説之矣淳于髠曰古者驊騮騏驥今無有王選於衆王好馬矣古者有豹象之胎今無有王選於衆王好味矣古者有毛廧西施今無有王選於衆王好色矣王必將待堯舜之士而後好之則禹湯之士亦不好王矣宣王嘿然無以應○與前王斗語同 史記昔者齊王使淳于髠獻鵠於楚出邑門道飛其鵠徒揭空籠造詐成辭徃見楚王曰齊王使臣來獻鵠過於水上不忍鵠之渴出而飲之去我飛亡吾欲刺腹絞頸而死恐人之議吾王以鳥獸之故令士自傷殺也鵠毛物多相類者吾欲買而代之是不信而欺吾王也欲赴他國奔亡痛吾兩主使不通故來服過叩頭受罪大王楚王曰善齊王有信士若此哉厚賜之財倍鵠在也○禇先生補𫝊 韓詩外𫝊𫝊曰齊使使獻鴻于楚鴻渴使者道飲鴻玃笞潰失使者遂之楚曰齊使臣獻鴻鴻渴道飲玃笞潰失臣欲亡為失兩君之使不通欲㧞劍而死人將以吾君賤士貴鴻也玃笞在此願以汙事楚王賢其言辯其詞因留而賜之終身以為上客故使者必矜文辭喻誠信眀氣志觧結申屈然後可使也詩曰辭之懌矣民之莫矣
  史記淳于髠齊人也博聞彊記學無所主其諫說慕晏嬰之為人也然而承意觀色為務客有見髠於梁恵王恵王屏左右獨坐而再見之終無言也恵王怪之以讓客曰子之稱淳于先生管晏不及及見寡人寡人未有得也豈寡人不足為言邪何故哉客以謂髠髠曰固也吾前見王王志在驅逐後復見王王志在音聲吾是以黙然客具以報王王大駭曰嗟乎淳于先生誠聖人也前淳于先生之來人有獻善馬者寡人未及視㑹先生至後先生之來人有獻謳者未及試亦㑹先生來寡人雖屏人然私心在彼有之後淳于髠見壹語連三日三夜無倦恵王欲以卿相位待之髠因謝去於是送以安車駕駟束帛加璧黄金百鎰終身不仕
  吕氏春秋齊王欲以淳于髠傅太子髠辭曰臣不肖不足以當此大任也王不若擇國之長者而使之齊王曰子無辭也寡人豈責子之令太子必如寡人也哉寡人固生而有之也子為寡人令太子如堯乎其如舜也凡説之行也道不智聽智從自非受是也今自以賢過於堯舜彼且胡可以聞説哉説必不入不聞存君
  淮南子齊人淳于髠以從説魏王魏王辯之約車十乘將使荆辭而行又以為從未足也復以衡説其辭若然魏王乃止其行而疏其身失從心志而又不能成衡之事是其所以固也夫言有宗事有本失其宗本技能雖多不若其寡也故周鼎著倕而使齕其指先王以見大巧之不可也故慎子曰匠人知為門能以門所以不知門也故必杜然後能門新論淳于髠至鄰家見其竈突之直而積薪在旁謂曰此直有火使為曲突而徙薪鄰家不聽後果焚其屋鄰家救火乃滅烹羊具酒以謝救火者不肯呼髠智士譏之曰曲突徙薪無厚澤焦頭爛額為上客葢傷其賤本而貴末也
  史記慎到趙人田駢接子齊人環淵楚人皆學黄老道徳之術因發眀序其指意故慎到著十二論環淵著上下篇而田駢接子皆有所論焉騶奭者齊諸騶子亦頗采騶衍之術以紀文於是齊王嘉之自如淳于髠以下皆命曰列大夫為開第康莊之衢髙門大屋尊寵之覽天下諸侯賔客言齊能致天下賢士也漢書法家慎子四十二篇 道家蜎子十三篇名淵楚人老子弟子 捷子二篇 田子二十五篇游稷下號天口駢 隂陽家鄒奭子十二篇齊人號曰雕龍奭
  慎子威徳天有眀不憂人之暗地有財不憂人之貧聖人有徳不憂人之危也天雖不憂人暗闢户牖必取已眀焉則天無事也地雖不憂人貧伐木刈草必取已富焉則地無事也聖人雖不憂人之危百姓準上而比於下其必取已安焉則聖人無事也故聖人處上能無害人不能使人無已害也則百姓除其害矣聖人之有天下也愛之也非敢取之也百姓之於聖人也養之也非使聖人養己也則聖人無事古者工不兼事士不兼官工不兼事則事省省則易勝士不兼官則職寡寡則易守故士位可世工事可常百工之子不學而能者非生巧也言有常事也今也國無常道官無常法是以國家日繆教雖成官不足官不足則道理匱矣古者立天子而貴者非以利一人也曰天下無一貴則理無由通通理以為天下也故立天子以為天下非立天下以為天子也立國君以為國非立國以為君也立官長以為官非立官以為官長也法雖不善猶愈於無法所以一人心也夫投鈎以分財投策以分馬非鈎策為均也使得美者不知所以美使得惡者不知所以惡此所以塞願望也眀君動事分職由慧定功分財由法行徳制中由禮故欲不得干時愛不得犯法貴不得踰親禄不得踰位士不得兼官工不得兼事以能受事以事受利若是者上無羡賞下無羡財 民雜民雜處而各有所能者不同此民之情也大君者大上也兼畜下者也下之所能不同而皆上之用也是以大君因民之能為資盡包而畜之無能取去焉是故必執於方以求於人故所求者無一足也大君不擇其下故足不擇其下則為下易矣易為下則莫不容容故多下多下之謂大上君臣之道臣有事而君無事也君逸樂而臣任勞臣盡智力以善其事而君無與也仰成而已事無不治治之正道然也人君自任而務為善以先下則是代下負任䝉勞也臣反逸矣故曰君人者好為善以先下則下不敢與君爭善以先君矣皆稱所知以自覆掩有過則臣反責君逆亂之道也君之智未必最賢於衆也以未最賢而欲善盡被下則下不贍矣若君之智最賢以一君而盡贍下則勞勞則有倦倦則衰衰則復返於人不贍之道也是以人君自任而躬事則臣不事事也是君臣易位也謂之倒逆倒逆則亂矣人君任臣而勿自躬則臣事事矣是君臣之順治亂之分不可不察也 徳立立天子不使諸侯疑立諸侯不使大夫疑立正妻不使羣妾疑立嫡子不使庻孽疑疑則動兩動兩則争雜則相傷害在有與不在獨也故臣有兩位者國必亂臣兩位國不亂者君在也恃君不亂矣失君則亂子有兩位者家必亂子兩位而不亂者父在也恃父不亂矣失父則亂臣疑君而無不危國孽疑宗而無不危家○漢志四十二篇今五篇非全書也其諸家引用逸文附于左方 善為國者移謀身之心而謀國移富國之術而富民移保子孫之志而保治移求爵禄之意而求義則不勞而化理成矣 王者有易政而無易國有易君而無易民湯武非得伯夷之民以治桀紂非得蹠蹻之民以亂也民之治亂在於上國之安危在於政 與天下於人大事也煦煦者以為恵而堯舜無徳色取天下於人大嫌也潔潔者以為汚而湯武無愧容惟其義也 小人食於力君子食於道先王之訓也故常欲耕而食天下之人矣然一身之耕分諸天下不能人得一升粟其不能飽可知也欲織而衣天下之人矣然一身之織分諸天下不能人得尺布其不能煖可知也故以為不若誦先王之道而求其説通聖人之言而究其㫖上説王公大人次匹夫徒歩之士王公大人用吾言國必治匹夫徒歩之士用吾言行必修雖不耕而食饑不織而衣寒功賢於耕而食之織而衣之者也 鷹善撃也然日撃之則疲而無全翼矣驥善馳也然日馳之則蹶而無全蹄矣 能辭萬鍾之禄於朝陛不能不拾一金於無人之地能謹百節之禮於廟宇不能不弛一容於獨居之餘葢人情每狎於所私故也治水者茨防決塞雖在夷狄相似如一學之於水不學之於禹也 法者所以齊天下之動至公大定之制也故智者不得越法而肆謀辯者不得越法而肆議士不得背法而有名臣不得背法而有功我喜可抑我忿可窒我法不可離也骨肉可刑親戚可滅至法不可闕也 毛嬙西施天下之至姣也衣以皮褐倛則見者走易以𤣥楊則行者皆止 行海者坐而至越有舟也行陸者立而至秦有車也秦越逺途也安坐而至者械也 詩徃志也書往誥也春秋往事也 愛赤子不慢其保絶險者不慢其御 措鈞石使禹察之不能識也懸於權衡則釐髪識矣 兩貴不相事兩賤不相使家富則疎族合家貧則兄弟離 不聰不眀不能王不瞽不聾不能公海與山爭水海必得之 匠人成棺不憎人死利之所在忘其醜也 蔵甲之家必有兵遁市人可驅而戰安國之兵不由忿起 禮從俗政從上使從君國有貴賤之禮無賢不肖之禮有長幼之禮無勇敢之禮有親疎之禮無愛憎之禮 堯為匹夫不能使家化至南面而立則令行禁止由此觀之賢未足以服不肖而勢位足以屈賢也 法之功莫大使私不行君之功莫大使民不爭今立法而行私是與法爭其亂甚於無法立君而尊賢是賢與君爭其亂甚於無君故有道之國法立則私善不行君立則賢者不尊民一於君斷於法國之大道也弩弱而增髙者乘折風也 河下龍門流駛竹箭駟馬追之不及 蓍龜所以立公言也權衡所以立公正也書契所以立公信也法制禮籍所以立公義也凡立公所以棄私也○意林藝文御覽諸書引
  吕氏春秋田駢以道術説齊齊王應之曰寡人所有者齊國也願聞齊國之政田駢對曰臣之言無政而可以得政譬之若林木無材而可以得材願王之自取齊國之政也駢猶淺言之也博言之豈獨齊國之政哉變化應來而皆有章因性任物而莫不宜當彭祖以夀三代以昌五帝以昭神農以鴻淮南子田駢以道術説齊王王應之曰寡人所有齊國也道術難以除患願聞國之政田駢對曰臣之言無政而可以為政譬之若林木無材而可以為材願王察其所謂而自取齊國之政焉已雖無除其患害天地之閒六合之内可陶冶而變化也齊國之政何足問哉此老聃之所謂無狀之狀無物之象者也若王之所問者齊也田駢所稱者材也材不及林林不及雨雨不及隂陽隂陽不及和和不及道
  戰國策齊人見田駢曰聞先生髙議設為不宦而願為役田駢曰子何聞之對曰臣聞之鄰人之女田駢曰何謂也對曰臣鄰人之女設為不嫁行年三十而有七子不嫁則不嫁然嫁過畢矣今先生設為不宦訾飬千鍾徒百人不宦則然矣而富過畢矣田子辭
  吕氏春秋客有見田駢者被服中法進退中度趨翔閑雅辭令遜敏田駢聽之畢而辭之客出田駢送之以目弟子謂田駢曰客士歟田駢曰殆乎非士也今者客所弇歛士所術施也士所弇斂客所術施也客殆乎非士也故火燭一隅則室偏無光骨節蚤成空竅哭厯身必不長衆無謀方乞謹視見多故不良志必不公不能立功好得惡與國雖大不為王禍災日至故君子之容純乎其若鍾山之玉桔乎其若陵上之木淳淳乎慎謹畏化而不肯自足乾乾乎取舍不説而心甚素樸
  説苑齊宣王謂尹文曰人君之事何如尹文對曰人君之事無為而能容下夫事寡易從法省易因故民不以政獲罪也大道容衆大徳容下聖人寡為而天下理矣書曰睿作聖詩人曰岐有夷之行子孫其保之宣王曰善
  尹文子大道無形稱器有名名也者正形者也形正由名則名不可差故仲尼云必也正名乎名不正則言不順也大道不稱衆有必名生於不稱則羣形自得其方圓名生於方圓則衆名得其所稱也大道治者則名法儒墨自廢以名法儒墨治者則不得離道老子曰道者萬物之奥善人之寳不善人之所寳是道治者謂之善人藉名法儒墨者謂之不善人善人之與不善人名分日離不待審察而得也道不足以治則用法法不足以治則用術術不足以治則用權權不足以治則用勢勢用則反權權用則反術術用則反法法用則反道道用則無為而自治故窮則徼終徼終則反始始終相襲無窮極也有形者必有名有名者未必有形形而不名未必失其方圓白黒之實名而不可不㝷名以檢其差故亦有名以檢形形以定名名以定事事以檢名察其所以然則形名之與事物無所隱其理矣名有三科法有四呈一曰命物之名方圓白黒是也二曰毁譽之名善惡貴賤是也三曰况謂之名賢愚愛憎是也一曰不變之法君臣上下是也二曰齊俗之法能鄙同異是也三曰治衆之法慶賞刑罰是也四曰平準之法律度權量是也術者人君之所密用羣下不可妄窺勢者制法之利器羣下不可妄為人君有術而使羣下得窺非術之奥者有勢使羣下得為非勢之重者大要在乎先正名分使不相侵雜然後術可祕勢可専名者名形者也形者應名者也然形非正名也名非正形也則形之與名居然别矣不可相亂亦不可相無無名故大道無稱有名故名以正形今萬物具存不以名正之則亂萬名具列不以形應之則乖故形名者不可不正也令親賢而疎不肖賞善而罰惡賢不肖善惡之名宜在彼親䟱賞罰之稱宜屬我我之與彼又復一名名之察者也名賢不肖為親疎名善惡為賞罰合彼我之一稱而不别之名之混者也故曰名稱者不可不察也語曰好牛又曰不可不察也好則物之通稱牛則物之定形以通稱隨定形不可窮極者也設復言好馬則復連於馬矣則好所通無方也設復言好人則彼屬於人矣則好非人人非好也則好牛好馬好人之名自離矣故曰名分不可相亂也五色五聲五臭五味凡四類自然有焉天地之間而不期為人用人必用之終身各有好惡而不能辨其名分名宜屬彼分宜屬我我愛白而憎黒韻商而合徴好膻而惡焦嗜甘而逆苦白黒商徴膻焦甘苦彼之名也愛憎韻舍好惡嗜逆我之分也定此名分則萬事不亂也故人以度審長短以量受少多以衡平輕重以律均清濁以名稽虛實以法定治亂以簡治煩惑以易御險難以萬事皆歸於一百度皆準於法歸一者簡之至準法者易之極如此頑嚚聾瞽可與察慧聰眀同其治也天下萬事不可備能責其備能於一人則賢聖其猶病諸設一人能備天下之事能左右前後之宜逺近遲疾之間必有不兼者焉茍有不兼於治闕矣全治而無闕者大小多少各當其分農商工仕不易其業老農長商習工舊仕莫不存焉則處上者何事哉故有理而無益於治者君子弗言有能而無益於事者君子弗為君子非樂有言有益於治不得不言君子非樂有為有益於事不得不為故所言者不出於名法權衡所為者不出於農稼軍陳周務而已故眀主不為治外之理小人必言事外之能小人亦知言損於治而不能不言小人亦知能損於事而不能不為故所為者極於儒墨是非之辨所為者極於堅偽偏抗之行求名而已故眀主誅之古語曰不知無害於君子知之無害於小人工匠不能無害於巧君子不知無害於治此信矣為善使不能得從此獨善也為巧使人不能得從此獨巧也未盡善巧之理為善與衆行之為巧與衆能之此善之善者巧之巧者也所貴聖人之治不貴其獨治貴其能與衆共治貴工倕之巧不貴其獨巧貴其能與衆共巧也今世之人行欲獨賢事欲獨能辨欲出羣勇欲絶衆獨行之賢不足以成化獨能之事不足以周務出羣之辨不可為户説絶衆之勇不可與征陳凡此四者亂之所由生是以聖人任道以夷其險立法以理其差使賢愚不相棄能鄙不相遺能鄙不相遺則能鄙齊功賢愚不相棄則賢愚等慮此至治之術也名定則物不競分眀則私不行物不競非無心由名定故無所措其心私不行非無欲由分眀故無所措其欲然則心欲人人有之而得同於無心無欲者制之有道也田駢曰天下之士莫肯處其門庭臣其妻子必遊宦諸侯之朝者利引之也遊於諸𠉀之朝皆志為卿大夫而不擬於諸侯者名限之也彭䝉曰雉兔在野衆人逐之分未定也雞豕滿市莫有志者分定故也物奢則仁智相屈分定則貪鄙不生圓者之轉非能轉而轉不得不轉也方者之止非能止而止不得不止也因圓之自轉使不得止因方之自止使不得轉何苦物之失分故因賢者之有用使不得不用因愚者之無用使不得用用與不用皆非我用因彼所用與不可用而自得其用奚患物之亂乎物皆不能自能不知自知智非能智而智愚非能愚而愚好非能好而好醜非能醜而醜夫不能自能不知自知則智好何為貴愚醜何為賤則智不能得夸愚好不能得嗤醜此為得之道也世有因名以得實亦有因名以失實宣王好射説人之謂已能用强也其實所用不過三石以示左右左右皆引試之中闕而止皆曰不下九石非大王孰能用是宣王説之然則宣王用不過三石而終身自以為九石三石實也九石名也宣王説其名而喪其實齊有黄公者好謙卑有二女皆國色以其美也常謙辭毁之以為醜惡醜惡之名逺布年過而一國無聘者衛有鰥夫時冒娶之果國色然後曰黄公好謙故毁其子不姝美於是争禮之亦國色也國色實也醜惡名也此違名而得實矣楚人擔山雉者路人問何鳥也擔雉者欺之曰鳳凰也路人曰我聞有鳳凰今直見之汝販之乎曰然則十金弗與請加倍乃與之將欲獻楚王經宿而鳥死路人不遑惜金惟恨不得以獻楚王國人𫝊之咸以為真鳳凰欲以獻之遂聞楚王王感其欲獻於已召而厚賜之過於買鳥之金十倍魏田父有耕於野者得寳玉徑尺弗知其玉也以告鄰人鄰人隂欲圖之謂之曰怪石也畜之弗利其家弗如復之田父雖疑猶録以歸置於廡下其夜玉眀光照一室田父稱家大怖復以告鄰人曰此怪之徴遄棄殃可銷於是遽而棄於逺野鄰人無何盗之以獻魏王魏王召玉工相之玉工望之𠕂拜而立敢賀王王得此天下之寳臣未嘗見王問價玉工曰此無價以當之五城之都僅可一觀魏王立賜獻玉者千金長食上大夫禄凡天下萬里皆有是非吾所不敢誣是者常是非者常非亦吾所信然是雖常是有時而不用非雖常非有時而必行故用是而失有矣行非而得有矣是非之理不同而更興廢翻為我用則是非焉在哉觀堯舜湯武之成或順或逆得時則昌桀紂幽厲之敗或是或非失時則亡已是而舉世非之則不知已之是已非而舉世是之亦不知已之非然則是非随衆賈而為正非已所獨了則犯衆者為非順衆者為是故人君處權乘勢處所是之地則人所不得非也居則物尊之動則物從之言則物誠之行則物則之所以居物上御羣下也國亂有三事年饑民散無食以聚之則亂治國無法則亂有法而不能用則亂有食以聚民有法而能行國不治未之有也 仁義禮樂名法刑賞凡此八者五帝三王治世之術也故仁以道之義以宜之禮以行之樂以和之名以正之法以齊之刑以畏之賞以勸之故仁者所以博施於物亦所以生偏私義者所以立節行亦所以成華偽禮者所以行恭謹亦所以生惰慢樂者所以和情志亦所以生淫放名者所以正尊卑亦所以生矜簒法者所以齊衆異亦所以乖名分刑者所以威不服亦所以生陵暴賞者所以勸忠能亦所以生鄙争凡此八術無隱於人而常存於世非自顯於尭湯之時非自逃於桀紂之朝用得其道則天下治失其道則天下亂過此而徃雖彌綸天地籠絡萬品治道之外非羣生所餐挹聖人錯而不言也田子讀書曰堯時太平宋子曰聖人之治以致此乎彭䝉在側越次荅曰聖法之治以至此非聖人之治也宋子曰聖人與聖法何以異彭䝉曰子之亂名甚矣聖人者自己出也聖法者自理出也理出於己已非理也己能出理理非己也故聖人之治獨治者也聖法之治則無不治矣此萬世之利惟聖人能該之宋子猶惑於田子田子曰䝉之言然莊里丈人字長子曰盗少子曰毆盗出行其父在後追呼之曰盗盗吏聞因縳之其父呼毆喻吏遽而聲不轉但言毆毆吏因毆之㡬殪康衢長者字僮曰善搏字犬曰善噬賔客不過其門者三年長者怪而問之乃實對於是改之賔客往復鄭人謂玉未理者為璞周人謂䑕未腊者為璞周人懐璞謂鄭賈曰欲買璞乎鄭賈曰欲之出其璞視之乃䑕也因謝不取父之於子也令有必行者有必不行者去貴妻賣愛妾此令必行者也因曰汝無敢恨汝無敢思令必不行者也故為人上者必慎所令凡人富則不羡爵禄貧則不畏刑罰不羡爵禄者自足於己也不畏刑罰者不賴存身也二者為國之所甚而不知防之之術故令不行而禁不止若使令不行而禁不止則無以為治無以為治是人君虛臨其國徒君其民危亂可立而待矣今使由爵禄而後富則人必争盡力於其君矣由刑罰而後貧則人咸畏罪而從善矣故古之為國者無使民自貧富貧富皆由於君則君専所制民知所歸矣 窮獨貧賤治世之所共矜亂世之所共侮治世非為矜窮獨貧賤而治是治之一事也亂世亦非侮窮獨貧賤而亂亦是亂之一事也每事治則無亂亂則無治視夏商之盛夏商之衰則其驗也貧賤之望富貴甚微而富貴不能酬其甚微之望夫富者之所惡貧者之所美貴者之所輕賤者之所榮然而弗酬弗與同苦樂故也雖弗酬之於物弗傷今萬民之望人君亦如貧賤之望富貴其所望者葢欲料長㓜平賦斂時其饑寒省其疾痛賞罰不濫使役以時如此而已則於人君弗損也然而弗酬弗與同勞逸故也故為人君不可弗與民同勞逸焉故富貴者可不酬貧賤者人君不可不酬萬民不酬萬民則萬民之所不願戴所不願戴則君位替矣危莫甚焉禍莫大焉漢書名家尹文子一篇説齊宣王○據吕氏春秋尹文説齊湣王
  列子老成子學幻於尹文先生三年不告老成子請其過而求退尹文先生揖而進之於室屏左右而與之言曰昔老耼之徂西也顧而告予曰有生之氣有形之狀盡幻也造化之所始隂陽之所變者謂之生謂之死窮數達變因形移易者謂之化謂之幻造物者其巧妙其功深固難窮難終因形者其巧顯其功淺故随起随滅知幻化之不異生死也始可與學幻矣吾與汝亦幻也奚須學哉老成子歸用尹文先生之言深思三月遂能存亡自在幡校四時冬起雷夏造冰飛者走走者飛終身不著其術故世莫𫝊焉漢書道家老成子十八篇
  吕氏春秋宣王為太室大益百畝堂上三百户以齊之大具之三年而未能成羣臣莫敢諌王春居問於宣王曰荆王釋先王之禮樂而樂為輕敢問荆國為有主乎王曰為無主賢臣以千數而莫敢諫敢問荆國為有臣乎王曰為無臣今王為太室其大益百畝堂上三百户以齊國之大具之三年而弗能成羣臣莫敢諫敢問王為有臣乎王曰為無春居曰臣請辟矣趨而出王曰春子春子反何諫寡人之晚也寡人請今止之遽召掌書曰書之寡人不肖而好為太室春子止寡人○新序作香居新序齊有婦人極醜無雙號曰無鹽女其為人也臼頭深目長壯大節昻鼻結喉肥項少髪折腰出胸皮膚若漆行年三十無所容入衒家不售流棄莫執於是乃拂拭短褐自詣宣王願一見謂謁者曰妾齊之不售女也聞君王之聖徳願備後宫之埽除頓首司馬門外唯王幸許之謁者以聞宣王方置酒於漸臺左右聞之莫不掩口而大笑曰此天下强顔女子也於是宣王乃召而見之謂曰昔先王為寡人取妃匹皆已備有列位矣寡人今日聼鄭衛之聲嘔吟感傷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激楚之遺風今夫人不容鄉里布衣而欲千萬乘之主亦有竒能乎無鹽女對曰無有直竊慕大王之美義耳王曰雖然何喜良乆曰竊嘗喜隱王曰隱固寡人之所願也試一行之言未卒忽然不見矣宣王大驚立發隱書而讀之退而惟之又不能得眀日復更召而問之又不以隱對但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目銜齒舉手拊肘曰殆哉殆哉如此者四宣王曰願遂聞命無鹽女對曰今大王之君國也西有衡秦之患南有强楚之讎外有三國之難内聚姦臣衆人不附春秋四十壯男不立不務衆子而務衆婦尊所好而忽所恃一旦山陵崩弛社稷不定此一殆也漸臺五重黄金白玉琅玕龍疏翡翠珠璣莫落連飾萬民罷極此二殆也賢者伏匿於山林諂諛強於左右邪偽立於本朝諫者不得通入此三殆也酒漿流湎以夜續朝女樂俳優從横大笑外不修諸侯之禮内不秉國家之治此四殆也故曰殆哉殆哉於是宣王掩然無聲意入黄泉忽然而昻喟然而嘆曰痛乎無鹽君之言吾今乃一聞寡人之殆寡人之殆㡬不全於是立停漸臺罷女樂退諂䛕去彫琢選兵馬實府庫四闢公門招進直言延及側陋擇吉日立太子進慈母顯隱女拜無鹽君為王后而國大安者醜女之力也○列女傳女名鍾離春 韓非子齊宣王問弋於唐易子曰弋者奚貴唐易子曰在於謹廪王曰何謂謹廪對曰鳥數十目視人人以二目視鳥奈何不謹廪也故曰在於謹廪也王曰然則為天下何以異此廪今人主以二目視一國一國以萬目視人主將何以自為廪乎對曰鄭長者有言曰夫虚静無為而自見也其可以為此廩乎 齊宣王使人吹竽必三百人南郭處士請為王吹竽宣王説之廪食以數百人宣王死湣王立好一一聼之處士逃 琴操雉朝飛者齊宣王時處士牧犢子所作也年七十無妻出薪於野見雉雄雌相随而心悲乃仰天嘆曰聖王在上恩及草木鳥獸而我獨以不獲援琴而歌以自傷曰雉朝飛兮鳴相和雌雄羣遊於山阿我獨何命兮未有家時將暮兮可奈何嗟嗟暮兮可奈何○古今注作犢沭子髙士𫝊陳仲子者齊人也其兄戴為齊卿食禄萬鍾仲子以為不義將妻子適楚居於陵自謂於陵仲子窮不茍求不義之食不食遭嵗饑乏糧三日乃匍匐而食井上李實之蟲者三咽而能視身自織履妻擘纑以易衣食楚王聞其賢欲以為相遣使持金百鎰至於陵聘仲子仲子入謂妻曰楚王欲以我為相今日為相明日結駟連騎食方丈於前意可乎妻曰夫子左琴右書禄在其中矣結駟連騎所安不過容膝食方丈於前所甘不過一肉今以容膝之安一肉之味而懐楚國之憂亂世多害恐先生不保命也於是出謝使者遂相與逃去為人灌園○列女𫝊自楚王以下同列士𫝊楚於陵子仲楚王欲以為相而不許為人灌園○索隱曰字子終
  韓非子齊有居士田仲者宋人屈榖見之曰榖聞先生之義不恃仰人而食今榖有樹瓠之道堅如石厚而無竅獻之仲曰夫瓠所貴者謂其可以盛也今厚而無竅則不可剖以盛物而任重如堅石則不可以剖而以斟吾無以瓠為也曰然榖將以欲棄之今田仲不恃仰人而食亦無益人之國亦堅瓠之類也
  戰國策齊王使使者問趙威后書未發威后問使者曰嵗亦無恙邪民亦無恙邪王亦無恙邪使者不説曰臣奉使使威后今不問王而先問嵗與民豈先賤而後尊貴者乎威后曰不然茍無嵗何有民茍無民何有君故有問舍本而問末者邪乃進而問之曰齊有處士曰鍾離子無恙邪是其為人也有糧者亦食無糧者亦食有衣者亦衣無衣者亦衣是助王養其民者也何以至今不業也葉陽子無恙乎是其為人哀鰥寡䘏孤獨振困窮補不足是助王息其民者也何以至今不業也北宫之女嬰兒子無恙邪撤其環瑱至老不嫁以飬父母是皆率民而出於孝情者也胡為至今不朝也此二士弗業一女不朝何以王齊國子萬民乎於陵子仲尚存乎是其為人也上不臣於王下不治其家中不索交諸侯此率民而出於無用者何為至今不殺乎












  繹史卷一百十九
<史部,紀事本末類,繹史>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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