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資治通鑑長編拾補/卷八

 卷七 續資治通鑑長編拾補
卷八
卷九 

  哲宗

  △元祐八年癸酉,一○九三

  1、七月丙子朔,觀文殿學士、大中大夫範純仁為通議大夫、尚書右仆射兼中書侍郎。《紀事本末》卷九十九。案:《續宋編年資治通鑒》:召範純仁為右仆射,侍禦史來之邵論純仁師事程頤,闇很不才,於國無補,不可復相。楊畏亦攻純仁,皆不報。純仁辭,不允。入謝,太皇太後宣諭曰:“相公且與呂大防同心協力。”《編年備要》雲:時知潁昌府,遣內侍齋詔賜之,令乘驲赴闕。他日,太皇太後又曰:“公父仲淹,可謂忠臣,在章獻垂簾時,惟勸章獻盡母道;及仁宗親政,惟勸仁宗盡子道,可謂忠臣。相公名望,眾人所歸,必能繼紹前人。”純仁頓首謝曰:“臣不肖,何足以當勸獎委任之意,然不敢不勉。”《範忠宣行狀》雲:上遣中使齋詔撫問,仍賜銀合、茶藥。召公赴闕,拜通議大夫,再為右相。公辭六七,不允。又遣中使促公就位,因入謝,簾中驟曰:“卿此來且與呂大防等同心協力,人言卿必先引用王覿、彭汝礪。”公對曰:“臣方欲薦此二人,望陛下早賜進用。”陳桱《通鑒》雲:純仁之將召也,殿中侍禦史楊畏附蘇轍,欲相之,因與來之邵上疏,謂純仁不可復相,乞進用章惇、安燾、呂惠卿,不報。及純仁視事,呂大防欲以畏為諫議大夫,純仁曰:“諫官當用正人,畏不可用。”大防乃止。案:大防後十一月卒以楊畏為禮部侍郎。《範太史集》載:元祐八年,範純仁以通議大夫、尚書右仆射兼中書侍郎,再拜右相。誥曰:“朕嗣宅丕後,若昔大猷,勞於求賢,職在論相。眷言舊德,還復宰司,乃頒命書,播告在位。具官範純仁,秉心直諒,履道坦夷。寬閑出於天資,忠義本於家學。始終一節,出入四朝,向解鈞衡,少曠藩屏。介圭修覲,喜見儀型,公袞言歸,益隆體貌。是用延登右弼,仰應中臺,寵進文階,增陪井賦。於戲!高宗恭默思道,得傅說以代言;康王垂拱仰成,有畢公之正色。惟賢能俊傑盡其用,則陰陽寒暑得其和。外鎮四夷,內附百姓。非至公不能成庶務,非一德無以底丕平。厥殫乃心,無替朕命。”

  《續宋編年資治通鑒》雲:令陜西沿邊專行鐵錢。案:《宋史•本紀》:戊寅,令陜西沿邊鐵錢、銅錢悉還近地。王鞏《隨手雜錄》雲:陜西每銅錢一貫,用鐵錢一貫三千文可換,因常司指揮諸州,勿出銅錢,遂效之民間,相傳鐵錢將不用矣。家家收蓄銅錢,輕用鐵錢,由是鐵錢賤而物加貴。

  1、八月案:錢大昕《朔閏考》:是月丙午朔。辛酉,太皇太後有疾,上不視事。《紀事本末》卷九十一。

  2、壬戌,呂大防、範純仁、蘇轍、鄭雍、韓忠彥、劉奉世入崇慶殿問聖體。大防等言:“元豐五年,神宗皇帝服藥,常降在京及畿內罪人。”太皇太後曰:“莫不消如此。”大防曰:“元豐中,神宗皇帝自以聖躬服藥,降此指揮。今上為太皇太後,於體尤順。”上曰:“依故事。”前此凡奏事,上未嘗處分,至是上以太皇太後意在謙仰,故有此宣諭。《紀事本末》卷九十一。

  3、丁卯,呂大防、範純仁、蘇轍、鄭雍、韓忠彥、劉奉世入崇慶殿後邠,問太皇太後聖體。太皇太後諭大防等曰:“今疾勢有加,與相公等必不相見,且喜輔佐官家,為朝廷社稷。”初,大防等欲退,太皇太後獨留純仁,意有所屬也。上令大防以下皆往,太皇太後曰:“老身受神宗顧讬,同官家禦殿聽斷,公等案:《範忠宣言行拾遺錄》引《長編》,“公等”作“公事”。 試言九年間,曾施私恩與高氏否?”大防對曰:“陛下以至公禦天下,何嘗以私恩及外家。”太皇太後曰;“固然只為至公,一兒一女病且死,皆不得見。”言訖泣下。大防曰:“近聞聖體向安,乞稍寬聖慮服藥。”太皇太後曰:“不然。正欲對官家說破,老身歿後,必多有調戲官家者,宜勿聽之。公等亦宜早求退,令官家別用一番人。”乃呼左右,問曾賜出社飯否,因謂大防曰:“公等各去吃一匙社飯,明年社飯時,思量老身也。”《紀事本末》卷九十一。原註:此段據邵伯溫辨誣並蔡惇《直筆》刪修。蔡惇雲:是日社。按戊辰乃二十三日,而《實錄》太皇太後謂呂大防等,必不相見,乃二十二日,或太皇太後預言之,今止從《實錄》,係之二十二日。

  4、戊辰,太皇太後服藥,肆赦。《長編》卷四百七十八:元祐七年十月癸巳,肆赦。原註:八年秋,太皇太後服藥,肆赦。案:《太平治跡統類》雲:八月庚午,以太皇太後服藥,放朝參。呂大防等入問太皇太後聖體。前此大防奏:“每日進呈文字頗煩,乞自今細事毋煩省覽。”宣諭太後今日脈息平和,延福宮奏章已得吉兆。畢沅《通鑒》雲:戊辰,赦天下。《長編》不系日,依畢《鑒》附戊辰日。

  《續宋編年資治通鑒》:兩京、河北、淮南水。案:《宋史•本紀》:八月丁未,久雨。壬戌,案視京東西、河南北、淮南水滅。《五行誌》:八年,自四月雨至八月,晝夜不息,畿內、京東西、淮南、河北諸路大水。詔開京師宮觀五日,所在州縣令長吏祈禱,宰臣呂大防等待罪。

  1、九月案:錢大昕《朔閏考》:是月丙子朔。 戊寅,太皇太後疾革,宰臣等入問聖體,見上於崇慶殿之西楹。上泣曰:“太皇太後保佑朕躬,功德深厚,今疾勢至此,為之柰何?應祖宗故事,有可以尊崇追報者,宜盡施行。”《紀事本末》卷九十一。

  2、太皇太後崩。《紀事本末》卷九十一,又卷九十三。案:《宋文鑒》畢仲遊《宣仁太後哀冊文》作九月三日癸酉崩於壽康殿。然考錢氏《朔閏考》,是月丙子朔,無癸酉日,三日正戊寅日也。《哀冊文》所載幹支恐誤。《宋史•本紀》、薛應旂、王宗沐、畢沅《通鑒》均與此同。又案:《宋史宣仁聖烈高皇後列傳》雲:元祐八年九月,屬疾崩,年六十二。

  3、己卯,文武百僚詣崇慶宮聽太皇太後遺詔,園陵制度依章獻明肅皇太後典故。詔有司易園陵為山陵。《紀事本末》卷九十一。案:《欒城集》:改園陵為山陵。手詔:“大行太皇後受遺稱制,保佑眇躬。勤勞九年,阜安四海。大德未報,奄棄東朝。布宣末命,中外悲怛。永惟平日謙恭之至意,每避先後臨禦之常儀。逮茲遺言,止以園陵為號,既非朕尊崇之本誌,又失臣下愛戴之誠心。宜詔有司易園陵為山陵。”

  4、戊子,端明殿學士兼翰林侍讀學士、禮部尚書蘇軾知定州。《紀事本末》卷百五。原註:按軾奏議,八月十九日猶以端明侍讀《禮》、《書》,論漢,唐正史,則六月二十六日不應已除定州。又《實錄》於九月十三日再書除定州,恐六月二十六日所書或誤。不然六月二十六日初除,尋不行,故九月十三日再書,而《實錄》不能詳記所以也。案:《紀事本末》此註見《長編》卷四百八十四元祐八年六月壬申軾知定州下。《紀事本末》於九月十三日又系知定州之文,是必《長編》兩存,《紀事本末》因兩述之。然考《長編》卷四百八十四知定州下原註,於“《實錄》不能詳記所以也”句下又有雲:“六月八日,軾乞越州,不允。七月二十四日,軾又以新知定州乞改越州,詔不允。政目亦二十八書軾知定州。”以上凡四十二字,《紀事本末》刪去不錄。又案:王氏宗稷《東坡先生年譜》雲:元祐八年,尋以二學士出知定州。九月十四日,東府雨中作《示子由詩》雲:“去年秋雨時,我在廣陵歸;今年中山去,白首歸無期。”蓋定州之除,必在九月矣。據此,則九月十三日為不誤。又考《東坡集》卷三十三載《朝辭起定州論事狀》雲:元祐八年九月二十六日,端明殿學士兼翰林侍讀學士、左朝奉郎、新知定州蘇軾狀奏:“右臣聞天下治亂,出於下情之通塞。至治之極,至於小民,皆能自通;大亂之極,至於近臣,不能自達。《易》曰‘天地交,泰。’其詞曰‘上下交而其誌同’。又曰‘天地不交,否’。其詞曰‘上下不交,而天下無邦。’夫無邦者,亡國之謂也。上下不交,則雖有朝廷君臣,而亡國之形已具矣,可不畏哉!臣不敢復引衰世昏主之事,只如唐明皇,中興刑措之君也。而天寶之末,小人在位,下情不通,則鮮於仲通以二十萬人全軍陷沒於瀘南,明皇不知馴致其事。至安祿山反,兵已過河,而明皇猶以為忠臣。此無他,下情不通,耳目壅蔽,則其漸至於此也。臣在經筵,數論此事。陛下為政九年,除執政、臺諫外,未嘗與並臣接。然天下不以為非者,以為垂簾之際,不得不爾也。今者祥除之後,聽政之初,當以通下情除壅蔽為急務。臣雖不肖,蒙陛下擢為河北西路安撫使,沿邊重地,以此為首冠,臣當悉心論奏,陛下亦當垂意聽納。祖宗之法,邊帥當上殿面辭,而陛下獨以本任闕官,迎接人眾為辭,降旨拒臣,不令上殿,此何意也?臣若伺候上殿,不過更留十日,本任闕官,自有轉運使權攝,無所闕事,迎接人眾,不過更支十日糧,有何不可?而使聽政之初,將帥不得一面天顏而去,有識之士,皆謂陛下厭聞人言,意輕邊事,其兆見於此矣。臣備位講讀,日侍帷幄,前後五年,可謂親近。方當戍邊,不得一見而行,況疏遠小臣,欲求自通亦難矣。《易》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又曰‘帝出乎震,相見乎離。’夫聖人作而萬物睹。今陛下聽政之初,不行乘乾出震見離之道,廢祖宗臨遣將帥之故事,而襲行垂簾不得已之政,此朝廷有識者所以驚疑而憂慮也。臣不得上殿,於臣之私,別無利害,而於聽政之始,天下屬目之際,所損聖德不小。臣已於今月二十七日出門,非敢求登對。然臣始者本俟上殿,欲少效愚忠,今來不敢以不得對之故,便廢此言。唯陛下察臣誠心,少加采納。古之聖人,將有為也,必先處晦而觀光,處靜而觀動,則萬物之情,畢陳於前,不過數年,自然知利害之真,識邪正之實,然後應物而作,故無不成。臣敢以小事譬之,夫操舟者,常思不見水道之曲折,而水濱之立觀者常見之,何則?操舟者身寄於動,而立觀者常靜故也。弈棋者,勝負之形,雖國士有所未盡,而袖手旁觀者常盡之,何則?弈者有意於爭,而旁觀者無心故也。若人主常靜而無心,天下其孰能欺之?漢景帝即位之初,用黽錯更易法令,黜削諸侯,遂成七國之變。景帝往來兩宮,寒心者數月,終身不敢復言兵。武帝即位未幾,遂欲用兵,鞭達四夷,兵連禍結三十餘年,然後下哀痛詔,封宰相為富民侯。臣以此知古者英睿之君,勇於立事,未有不悔者也。景帝之悔速,故變而復安;武帝之悔遲,故幾至於亂。雖遲速安危小異,然比之常靜無心,終始不悔如孝文帝者,不可同年而語矣!今陛下聖智絕人,春秋鼎盛,臣願虛心循理,一切未有所為,默觀庶事之利害,與並臣之邪正,以三年為期,俟得利害之真,邪正之實,然後應物而作,使既作之後,天下無恨,陛下亦無悔。上下同享太平之利,則雖盡南山之竹,不足以紀聖功,兼三宗之壽,不足以報聖德。由此觀之,陛下之有為,惟憂太早,不患稍遲,亦已明矣。臣又聞為政如用藥方,今天下雖未大治,實無大病。古人雲‘有病不治,常得中醫’。雖未能盡除小疾,然賢於誤服惡藥,覬萬一之利,而得不救之禍者遠矣!臣恐急進好利之臣,輒進此說,敢望陛下深信古語,且守中醫安穩萬全之策,勿為惡藥所誤,實社稷宗廟之利,天下幸甚!”竊以此疏證之,蓋知定州在九月,非六月也。且有不令上殿面辭之指揮,《紀事》不載。至六月二十六日,恐即因九月二十六日,誤“九”字為“六”字。若六月已有知定州之命,此疏不應有“新知”字也。又《長編》原書及註中所引“讀《禮》、《書》,論漢、唐正史狀”,其文未列,未知是否楊氏仲良削去,抑或李氏《長編》本未取其文。今據《東坡集》中所載並附錄於此。《東坡集•申省讀漢唐正史狀》雲:元祐八年八月十九日,端明殿學士兼翰林侍讀學士、左朝奉郎、守禮部尚書蘇軾,同顧臨、趙彥若狀申:“昨準內降宰臣呂大防劄子奏,臣每旬獲侍經筵,竊見進讀《五朝寶訓》,將欲了畢,自來多用前代正史進讀。竊謂其間有不足上煩聖覽者,欲乞指揮讀講官同將漢、唐正史內可以進讀事跡鈔節成篇,遇讀日進呈敷演,庶裨聖治。取進止。奉禦寶批依奏。右軾等今已鈔節繕寫,稍成卷帙,於將來開講日進讀,即未審與《五朝寶訓》並進,為復間日一讀。謹申尚書省,伏候敕旨。”

  5、癸卯,翰林學士兼侍讀範祖禹上言:“臣伏以天下不幸,太皇太後登遐,陛下號慕哀毀,孝性天至,在廷聞者無不摧隕。今將總攬庶政,延見群臣,四方之民,傾耳而聽,拭目而視。此乃宋室隆替之本,安危社稷之基,天下治亂之端,生民休戚之始,君子小人消長進退之際,天命人心去就離合之時也。嗚呼!可不慎哉!案:《範太史集》此下有雲:臣等久備講讀,職在論思,首獻言以助萬一。陛下宜先誠意正心,推廣聖孝,發為德音,行為仁政,以慰天下生民之望,此在陛下加意而已,非難致也。願陛下循其本而行之,則其末可以無難。昔周公以成王幼弱,故位冢宰,治天下七年,制禮作樂,以致太平,其功德至隆。周公既沒,成王追念周公之勛勞,賜魯以天子禮樂,使世世祀周公,以為非此不足以稱周公之德也。成王所以報周公如此,故天下莫不歸心。漢大將軍霍光,尊立宣帝,霍光既沒,亦葬以天子之禮;帝始親政事,又思報大將軍功德。夫周公、霍光皆人臣也,有非常之功,故成王、宣帝皆報以非常之禮。而況太皇太後,英宗之配,神宗之母,陛下之祖母,有大功於宗廟社稷,有大德於億兆人民,於陛下之恩,與天地無極,豈人臣之比哉!然則今陛下所宜先者,莫如報太皇太後之德也。自仁宗以來,三後臨朝,皆有大功。章獻明肅之於仁宗,慈聖光獻之於英宗,鞠養扶持,勤勞艱難,亦未得如太皇太後之於陛下也。元豐之末,神宗寢疾病,不能出號令,陛下年始十歲,太皇太後內定大策,擁立陛下,儲位遂定。陛下之有天下,乃得之於太皇太後也。聽政之初,詔令所下,百姓無不歡欣鼓舞。自古母後,多私外家,惟太皇太後未嘗毫朆假借族人。不惟族人而已,徐王、魏王皆親子也,以朝廷之故,疏遠隔絕。魏王病既歿,然後一往;太皇太後疾已革,然後徐王得入。進退群臣,必隨天下之望,不以己意為喜怨賞罰,故至公無私之德,雖匹夫匹婦之口,亦能道之。臨朝九年,未嘗少自娛樂,焦勞刻苦,以念生民,所以如此者,豈有他哉?凡為趙氏社稷,宋室宗廟,專心一意,保佑陛下也,故身當其勞苦,使陛下享其安逸。昔章獻明肅時,親黨多僥幸濫恩,仁宗既親萬機,不免釐革,故小人不能無怨。今太皇太後臨朝以來,左右請求,一切拒絕,內外肅然,蓋以朝廷不可無紀綱,故身當其怨而使陛下坐收肅清之功。陛下如欲報太皇太後之德,莫若循其法度而守之。祖宗以來,惟以德澤結百姓之心,欲四海安靜無事。仁宗行之四十二年,天下至今思之,恭惟太皇太後之政事,乃仁宗之政事也。然仁宗皇帝聖性寬裕,不忍拒人,內降濫恩,其後比比而有,惟太皇太後嚴正至靜,不可幹犯,故能斥逐奸邪,裁抑僥幸,九年如一。故雖德澤深厚,結於百姓,而小人怨者不少矣。

  今必有小人進言曰:‘太皇太後不當改先帝之政,逐先帝之臣。’此乃離間之言,不可不察也。當陛下嗣位之初,太皇太後聽政之日,臣民上書者以萬數,皆言政令有不便者。太皇太後因天下人心欲改,故與陛下同改之,非以己之私意而改也。既改其法,則作法之人及主其法者,有罪當逐,陛下與太皇太後亦以眾言而逐之。其所逐者,皆上負先帝,下負萬民,天下之所讎疾,眾庶所欲同去者也,太皇太後豈有憎愛於其間哉!顧不如此,則天下不安耳。案:《範太史集》此下有雲:惟陛下清心照理,辨察是非,斥遠佞人,深拒邪說。有敢以奸言惑聖聽者,宜明正其罪,付之典刑,痛懲一人,以儆群慝,則帖然無事矣。陛下若稍入其語,不正其罪,則恐奸言邪說,繼進不已。萬一追報之禮小有不至,則於太皇太後聖德無損而於陛下孝道有虧,必大失天下人心。陛下豈不見司馬光以公忠正直為天下所信服,陛下與太皇太後用以為相,海內之人,無不欣悅,光沒之日,無不悲哀,乃至茶坊酒肆之中,亦事其畫像。光所以得人心如此者,為其能輔佐陛下,與太皇太後功及天下也。以光之功比之太皇太後止是萬分之一,而百姓思之如此,而況太皇太後有天地之恩,於陛下有父母之德,於生民四海愛戴,思慕無窮。陛下若聽小人讒說,或追報有所不至,或輕改其政事,豈不大失天下人心乎!人心離於下,則天變見於上,陛下雖欲為善以救之,改過以補之,亦無及矣。夫孝者萬行之本,本既不立,則其餘何足觀焉!夫小人之情,非為朝廷之計,亦非為先帝之事,皆為其身之利也。日夜伺候,欲逞其恨者久矣。 今太皇太後新棄天下,陛下初攬政事,乃小人乘間伺隙之時也,故不可不預防之。此等既上誤先帝,而今又欲復誤陛下,天下之事,豈堪小人再破壞耶!”《紀事本末》卷九十。案:《範太史集》此下有雲:臣等恭聞陛下,自太皇太後寢疾,朝夕不離左右,躬親藥膳,夜不解帶,憂瘁泣涕,形於顏色。自遭變故以來,哀慕毀瘠,中外具聞,喪服之禮,務從至隆,又復詔發揚太皇太後聖德,推恩高氏,此大孝之極也。至親之際,無所閒然。然而臣等猶言及此者,竊聞以小人眾多,恐置陛下於有過之地也。如臣等所言,雖萬萬無之,然不敢不慮於未然。或有纖芥流聞於外,則臣等上負陛下,不先言之罪大矣。不勝憂國愛君之至,惟陛下深留聖思。取進止。貼黃:臣等伏見英宗即位之初,小臣中有張唐英者,上慎始書,預言不宜追尊濮王。近臣中唯司馬光先言之。其後,建議者上誤英宗追尊濮廟,舉朝皆以為不可。朝廷雖盡逐臺諫而言者不息,英宗終不能奪眾論,聖意但悒怏而已。及神宗即位,深悔英宗不從眾言,遂擢張唐英為禦史,而司馬光大被信任。今小人進言,臣等固未知其有無,然不敢不預,言者亦慮朝廷既有其端,則忠正之士必爭論不已,不唯上撓聖懷,亦使天下聞而不平。人心一離,不可復收,陛下他日追悔無及,臣等憂懼危慄,實在於此,惟陛下深察雲。《續宋編年資治通鑒》:蘇軾先約祖禹上章論列,軾章已就,見祖禹章曰:“公之文,經世之文。軾於朝廷文字失於過當,不若公之言皆可行也。竊願附名,於‘臣’下加一‘等’字。”畢沅《通鑒》雲:戊申,並臣七上表請聽政。太皇太後既崩,人懷顧望,莫敢發言,翰林學士範祖禹慮小人乘間為害,乃上疏曰:“陛下方總攬庶政,延見群臣”雲雲同。又案:《編年備要》雲:祖禹懷不能已,越日又上奏。據《範太史集第二劄子》有雲:臣竊惟太祖受天眷命,刬革五代之亂,櫛風沐雨,為子孫立萬世之基。太宗平一海內,守之以文。由真宗至於神宗,皆致太平,海內晏安百三十有四年,雖三代之盛,未有如此其久者也。自古創業之君,起於細微,身歷艱難,親履勤勞,先有功及民,然後享天下之奉,故失之者常少;守成之主,生於深宮,不歷艱難,不履勤勞,無功及民,而享天下之奉,故失之者常多。是以古人有言“創業非難,守成為難”,蓋危亡必起於治安,禍亂必生於逸豫也。今陛下承六聖之遺烈,守百三十有四年之大業,當思天下者,祖宗之天下,不可一日而怠;人民者,祖宗之人民,不可須臾而忘;百官者,祖宗之百官,不可私非其人;府庫者,祖宗之府庫,不可用非其道。常自抑畏,儆飭聖心,一言一動,如祖宗臨之在上,質之在旁,則可以長享天下之奉而不失矣。自元豐之末,時運艱厄,先帝早棄天下。陛下嗣位,幸賴先太皇太後以大公至正為心,罷王安石、呂惠卿等所造新法而行祖宗舊政,故社稷危而復安,人心離而復合。乃至契丹主亦與其宰議曰:“南朝專行仁宗皇帝政事,可敕燕京留守,使戒邊吏守約束,無生事。”陛下觀戎狄之情如此,則中國人心可知也。先太皇太後日夜苦心勞力,以為陛下立太平之基,九年之間,安靜無事,已有成效,陛下但由此以持循,則成康之隆不難致也。臣願陛下守之以靜,毫朆無所改為,恭己以臨之,虛心以處之,詔左右大臣,動必循守祖宗法度,陛下躬攬於上,諮諏善道,察納讜言,則並臣邪正,萬事是非,必皆了了於聖心矣。夫水所以能照毛朆而物無所隱,其形者至平也;鏡所以能鑒妍詀而人無所遁,其跡者至明也。使水、鏡自動,則雖山嶽不能見也。人心亦然,惟至公可以見天下之私,惟至正可以見天下之邪,惟至靜可以見天下之動。荀卿曰:“虛一而靜,謂之清明。”聖人清明燭理,生於心之虛一也。陛下何不觀先太皇太後自英宗、神宗時不出房闈,未嘗知天下之事,一旦臨朝,所行之政,上當天意,下合人心,其故何哉?惟至公、至正、至靜而已。夫小人之情專為私,故不便於公;專為邪,故不便於正;專於動,故不便於靜。惟欲人君多所作為,朝廷多所變動,則已有所希冀於其間矣。若朝廷守靜,上下各安其分,則小人何所望哉?今陛下既親萬機,小人必欲有所動搖,而懷利者亦皆觀望。臣願陛下上念祖宗之艱難,先太皇太後之勤勞,痛心疾首,以聽用小人為刻骨之戒,守元祐之政,當堅如金石,重如山嶽。山嶽不可移,聖政不可改也,金石可破,聖心不可變也。使讒邪者不能進說,觀望者亦皆革心,則自今以往,朝廷清明,必日勝一日,歲勝一歲矣。陛下如以臣言為然,乞因大臣奏事之時,明示以聖意所向,使中外一心,歸於至正,則天下幸甚。臣久侍帷幄,不敢自同於眾人,恐有奸言邪說,惑誤天聽,故臣近與蘇軾先事上奏,必蒙省覽。陛下聖學稽古,不必遠師,前世之事,唯是儀型。仁宗法則太皇,使天下熙熙然。至於昆蟲草木,各安其生,則臣之誌願也,不勝區區之愚。取進止。

  1、十月案:錢大昕《朔閏考》:是月乙巳朔。 丙午,中書舍人呂陶言:“臣伏以太皇太後保佑聖躬於今九年,垂簾聽政,天下安治,一旦棄四海之養,凡在臣庶,痛心泣血,無所迨及。然臣於此時,以無可疑而為疑,以不必言而言。蓋自太皇太後垂簾以來,屏黜兇邪,裁抑僥幸,橫恩濫賞,一切革去,小人之心,不無怨憾。萬一或有奸邪、不正之言,上惑聖聽,謂太皇太後斥逐舊臣,更改政事。今日陛下既親萬機,則某人宜復用,某事宜復行。此乃治亂之端,安危之機,君子小人消長之兆,在陛下察與不察也。若元祐初,臣任臺諫官,嘗因奏事簾前,恭聞德音宣諭雲:‘朝廷政事,於民有害,即當更改,其他不系利害,亦不須改。每改一事,必說與大臣,恐外人不知。’臣思此語,則太皇太後凡有更改,固非出於私意,蓋不得已而後改也。至如章惇悖慢無禮,呂惠卿奸邪害物,蔡確毀謗大不敬,李定不持母喪,張誠一盜父墓中物,宋用臣掊斂過當,李憲、王中正邀功生邊事,皆自積惡已久,罪不容誅。則太皇太後所改之事,皆是生民之便,所逐之臣,盡是天下之惡,豈可以為非乎!臣又聞昔者明肅皇太後稱制之日,多以私恩遍及親黨,聽斷庶務,或致過差。及至仁宗皇帝親政之初,臣下遂有希合上意,言其缺失。仁宗察見情偽,降詔止絕,應明肅皇太後垂簾日所行詔命,已經施行,遇諸般公事,更不得輒有上言。於是天下之人,皆謂仁宗深念社稷之功,能全子母之愛,聖德廣大,度越古今,載在史冊,垂範後世,陛下所宜法而行之。”《紀事本末》卷九十一,又卷百一。

  2、庚寅,監察禦史來之邵言:“著作佐郎張耒除起居舍人。按耒性質獧薄,士望素輕,雖經權用,資格猶淺。平居惟以附依權貴,供撰書疏,以謀進取為事,故縉紳之論未嘗少與其為人,而執事大臣,獨以為賢也。望寢耒成命,以慰士論。”《紀事本末》卷百一。

  3、侍禦史楊畏言:“張耒近除起居舍人,命下,以耒持論喧然,以為未允。按耒雖精工文辭,而素行輕傲,言揚歷,則資淺;論人才,則望輕。止緣請謁宰臣執政之門,或造膝密交,或代為文字,故大臣力為援引,命以此官。伏望罷耒新命,以協輿情。”先是,呂大防欲用侍禦史楊畏為諫議大夫,要範純仁同書名進擬,純仁曰:“上新聽政,諫官當求正人,畏傾邪不可用。”大防素稱畏敢言,且先密約畏助己,謂純仁曰:“豈以畏嘗言公耶?”蘇轍時在旁,因誦畏彈文。純仁曰:“純仁初不知也。”然除目不敢與聞,遂因求避位。大防竟超遷畏為吏部侍郎。純仁恐傷大防意,不復爭。原註:此據邵伯溫《辨誣》及《聞見錄》、《範純仁墓誌行狀•言行錄》刪修。 畏尋上疏案:《續宋編年資治通鑒》雲:畏為禮部侍郎,首叛呂大防,上疏雲雲同。言:“神宗皇帝更法立制以垂萬世,乞賜講求法制,以成繼述之道。”上即召畏登殿,詢畏以先朝故臣孰可召,朕皆不能盡知,可詳具姓名密以聞。畏即疏章惇、安燾、呂惠卿、鄧溫伯、李清臣等行義,各加題品;且密奏書萬言,具言神宗所以建立法度之意,乞召章惇為宰相。上皆嘉納焉。《紀事本末》卷百一。原註:此據王铚元祐八年《補錄》十二月事。今因畏遷禮部侍郎,附見。《補錄》稱禮部侍郎楊畏,則畏遷禮侍必在十一月末,或十二月初也。

  4、庚子。《長編》卷三百七十五:元祐元年四月乙巳,詔八路選人歸吏部差遣。原註:八年十月二十六日,呂大防雲雲。案:原文已佚。

  1、十一月,案:錢大昕《朔閏考》:是月乙亥朔。 先是,樞密院出劉瑗等以下十人姓名,並換入內供奉官。後數日,樞密院復出內批,以劉惟簡、隨龍除內侍省押班,權入內押班;梁從政內侍省都知。命既下,中書舍人呂希純封還詞頭。《紀事本末》卷百一。 戊戌,執政同進呈希純狀,上曰:“只為京中闕人,兼有近例。”大防曰:“雖如此,眾議頗有未安。”忠彥曰:“此與馮宗道、梁惟簡例正相似。”轍曰:“此事非謂無例,蓋為親政之初,中外拭目以觀聖德,首先擢用內臣,故眾心驚疑耳。然臣等前者不能仰回聖意,至使宣布於外,以致有司封駮,此皆臣等罪也。”奉世曰:“雖有近例,外人不可戶曉,但以卒然施行為非耳!”大防曰:“致令人言,浼瀆聖聽,此實臣罪。今若不從其言,其除命舍人亦未肯奉行,專益滋章,於體不便。”上釋然曰:“除命且留,俟祔廟取旨可也。”既退,大防等知上從善如流,莫不相慶。《紀事本末》卷百一。

  2、翰林學士兼修國史範祖禹言:“近聞陛下召內人十人,而李憲之子亦在其中;又召數人,而王中正之子亦在數中。中外之臣,以至民庶,無不藉藉私議,深以為憂。案:《範太史集》此下有雲:皆言執政大臣不能固執,置陛下於有過之地,自今更有大於此者,驟加召用,必駭眾聽。若大臣又不能固執,則朝廷全無紀綱,公議遂廢,其於聖德為損不細。 何者?陛下初親庶政,今方逾月,四海之人,傾耳屬目,未嘗聞行一美政,訪一賢臣,先進用內臣,如此眾多,必謂陛下私於近習。伏望聖慈更加審察,特賜追改,以安中外之心。”不報。庚寅,遂請對垂拱殿劄子,案:《範太史集論召內臣劄子》為十一月十一日,此《論邪正劄子》下註雲十一月十六日,崇政殿進呈,奉旨留中。據《朔閏考》,是月己巳朔,前丙戌為十一日;此十六日,庚寅也。據補“庚寅”二字。 言:“臣伏見熙寧之初,王安石、呂惠卿等造立新法,先言天不足畏,眾不足從,祖宗不足法,使朝廷不懼滅異,不恤眾言,悉變更祖宗舊制,案:範太史《集》作“舊政”。故多引小人以誤先帝。案:《範太史集》此下有雲:勛舊之臣,屏棄不用;忠正之士,相繼引去。又啟導先帝,用兵開邊,結怨夷狄。至熙寧七八年間,天下愁苦,百姓流離。幸賴先帝聖明覺悟,再罷安石,兩逐惠卿,終元豐之世,不復召用。而所引小人,已布滿中外,不可復去。如蔡確連起大獄,王韶開邊熙河,章惇開邊湖南,沈起引惹交賊,寇陷三州,朝廷討伐,前後死傷二十萬。呂惠卿、沈括、俞充、李稷、種諤等興造西事,死傷又二十萬。先帝悔悼,親諭輔臣曰:“安南、西師死傷皆不下二十萬,朝廷不得辭其咎。”又言:“呂惠卿可誅。”元豐之末,吳居厚行鐵冶之法於京東,王子京行茶法於福建,蹇周輔行鹽法於江西,李稷、陸師閔、李元輔行茶法、市易於西川,劉定教保甲於河北,諸路之民,皆愁苦嗟怨,比屋思亂。當此之時,人心懍懍,朝夕不保。 幸賴陛下與先太皇太後早從眾言,悉罷新法,修復舊政,天下之民,如解倒懸。九年之中,海內晏安,事理無疑,明如日月,外至戎狄,無不鹹賴。惟是向來所逐小人,日夜伺候,今日事變,妄意陛下不以修改法度為是,如使小人得至朝廷,必進奸言,上以惑誤陛下,次以傾害善人,下以脅持群臣。萬一陛下過聽而小人復用,豈惟正人不敢立朝,恐宗室自此陵遲,不復振矣。”《紀事本末》卷百一。案:《範太史集》此下有雲:臣每思元豐之末人心已離,不意朝廷復有今日,所以不避萬死為陛下明言之。伏望陛下常以社稷為念,深懲小人傾危國家,明諭執政大臣,凡向來所逐,除已死亡外,存者屏廢,永不復用,則海內無不安枕矣。《續宋編年資治通鑒》:範祖禹言:“漢有天下四百年,唐有天下三百年,及其亡也,皆由宦官,同一軌轍,蓋與亂同事,未有不亡者也。漢自元帝任用石顯,委以政事,殺蕭望之、周堪,廢劉向等,漢之基業,壞於元帝。唐自明皇使高力士省決章奏,宦官始盛,李林甫、楊國忠皆自力士以進,唐亡之禍,基於開元。熙寧、元豐間,內臣李憲、王中正、宋用臣者三人最為魁傑。憲總兵熙河,中正總兵涇原,震動內外;憲陳再舉之策,以至永樂陷沒;用臣興土木之役,為國斂怨,此三人雖加誅戮,未足以謝萬姓。朝廷只從寬典,量加廢黜,雖憲已死,中正、用臣猶存。陛下近召內臣十人,續又召數人,而李憲、王中正之子皆在其中,又除押班二人,帶禦器械二人,中外無不駭愕。既而聞二人以執政言其有過先罷,三人以舍人繳詞頭且輟,然前來指揮,首違故事。又李憲、王中正之子既得入侍,則中正、用臣亦將進用,人心不得不憂,臣所以敢極言之。陛下與太皇太後聽政之初,外逐蔡確、章惇、呂惠卿等及群小人,故朝廷肅清,內外皆無兇人,故天下安靜,近古內外肅清,未有如今日也。陛下誠能聽臣之言,悉追罷用內臣,指揮未到,別與差遣;已入者,復援外官,則內外之人,稱頌聖德,萬口一辭。”上曰:“所召內臣,朕豈有意任用,欲各與差遣爾。”祖禹乃退。又案:此為《論宦官劄子》。《範太史集》於此《劄子》下註雲:與《論邪正劄子》同日上。《紀事》未載,今附此。而《續宋編年資治通鑒》於文多所刪節,今據集中補錄之。案“漢之基業,壞於元帝”下有雲:東漢鄧後臨朝,中官用事,手握王爵,口含天憲,順帝以後,五侯專朝。桓帝、靈帝之時,十常侍擅天下子弟親黨,割剝百姓,毒流四海,附之者寵及三族,違之者滅及五宗,大考黨獄,夷戮天下名士,於是黃巾賊起,朝野崩離。及袁紹誅宦官,獻帝奔播困餓,而曹操因之以篡雲雲。又“唐亡之禍,基於開元”下有雲:肅宗任李輔國,未年寢疾,輔國以兵劫遷明皇於西內,殺張皇後及二王,明皇以憂崩,肅宗以駭沒。貴為天子,上不保其父,中不保其身,下不保妻子,由用輔國一人而已。代宗用程元振,功臣畏讒,吐蕃寇陷京師,播遷於陜。德宗用宦官分領神策禁兵,其後天子由其所立,唐室終以此亡。憲宗服金丹躁忿,為陳洪誌所弒,敬宗為劉克明所弒。文宗欲討憲宗之賊,謀泄,仇士良殺四宰相及朝臣,滅其族,流血成渠,朝廷半空,文宗憂憤,以至於沒。武宗以後,皆由宦官所立。僖宗呼田令孜為父,天下大亂,黃巢賊起,播遷於蜀,又幸興元。楊復恭自稱“定策國老”,呼昭宗為“負心門生天子”。劉季述等廢昭宗於東內。韓全誨等劫昭宗,幸鳳翔,於是崔裔誅中官,而朱全忠劫遷昭宗,遂弒之。漢、唐亡國之禍,其酷如此,後之人主,可不以為刻肌刻骨之戒哉?太宗時,王繼恩有平蜀之功,中書欲除宣徽使,太宗曰:“朕讀前代書史,不欲宦官預政事。宣徽使,執政之漸也。”宰相懇言繼恩有大功,非此不足以賞。太宗切責宰相等,乃命學士別立宣政使之目,以使繼恩。布衣韓拱辰詣檢院上言繼恩功大賞薄,太宗大怒,以拱辰妖言惑眾,杖脊黥面,配流崖州。太宗可謂深鑒前古而塞禍亂之源矣。英宗服藥,任守忠往來交搆兩宮,致慈聖太後與英宗不相悅。言者劾奏其罪,貶蘄州安置,盡逐其黨。然後慈聖、英宗母子如初,宮省肅清雲雲。“未有如今日也”下有雲:祖宗法度所以維持,後世不可輕變,陛下柰何先自壞之?陛下所以享南面之尊,蒙已成之業,四方萬里奔走,而聽命者以朝廷公正,天下心服也。陛下可不慎乎!法度規矩,增修德政,使過於垂簾之時,然後不失天下之望。今未及進一賢,行一善,先驟用中官。如此之盛,四方聞之,必以為政出宮掖,無復綱紀,如衰季之世,豈不大失人心哉?夫人心一失,欲復收之甚難。陛下若作一二事,使中外悅服,四方悚動,則他日所為,有順流之易,人心先信故也。若作一二事,使中外憂疑,四方解體,他日雖有美意,人已不信在前,豈得便心服乎?如此而望德業之光,名譽之隆,非臣之所知。今中官止是陛下左右給事使令,臣雖至愚,亦知其必未害政之事。然欲治外者,必先治內;欲治遠者,必先治近,是以明王慎選左右。壬人,堯、舜畏之,佞人,孔子遠之,恐其有損而不自覺也。昔唐之時,仇士良教其黨曰:“天子不可令閑常,宜以奢靡,娛其耳目,使日新月盛,無暇更及他事,則吾輩可以得誌。慎勿使之讀書,親近儒生,彼見前代興亡,心知憂懼,則吾輩疏斥矣。”士良以此固其權寵,故能專恣二十餘年。夫漢、唐之事,當今必無。然以先帝天資英睿,聖學高明,可謂不世出之主,而內外為小人所誤,外興師旅,內興百役,先帝未嘗享太平之樂,終以憂勤損壽。凡不便之事,皆群小所為,而使先帝受天下之謗,臣常痛之,故不欲陛下復近小人,蓋以此也。雲雲。“萬口一辭下”有雲:以為至美,乃可以解眾庶之惑,洗陛下之謗,此如反掌之易,何難而不為哉?自聞近日兩次指揮以來,外議洶洶,皆雲大臣不能爭執,陛下於過舉臺諫之臣,又皆畏避中人,莫敢一言。但恐陛下未之知耳,若使之知必不為。臣侍經筵八年。日望一日,歲望一歲,期陛下為令德之主,唯恐有纖毫之失,故不避違拂聖意,數進苦口之言。陛下每留睿聽,以臣愚直見知,臣亦不量微力,竊以獻納自任。今茲事體,實系朝政汙隆,人情去就,臣義均休戚榮辱,不忍默默坐視,敢冒萬死而獻其忠,唯陛下裁察。取進止。

  1、十二月案:錢大昕《朔閏考》:是月甲辰朔。 乙巳,尚書右仆射呂大防言:“乞放《唐六典》,委官置局,修成官制一書,為國朝大典。仍乞修史院官兼領之。”《紀事本末》卷九十三。案:畢沅《通鑒》雲:甲寅,放《唐六典》修官制。蓋上言在初二日乙巳。而十一日甲寅下詔置局也。

  2、甲寅,詔令於秘書省置局。差範祖禹、王欽臣充編修官,內範祖禹兼領回報文字,宋匪躬、晁補之充檢討官,仍具畫一申尚書省。《紀事本末》卷九十三。

  3、己未,降授通議大夫、提舉洞霄宮案:“降授通議”至“霄宮”十一字,據《十朝綱要》補。 章惇復資政殿東案:“東”字據《十朝綱要》補。 學士,《長編》卷四百七十六:元祐七年八月癸亥,知湖州,復提舉洞霄宮。原註:雲:八年十二月十六日,復資政殿學士。 散官案:“散官”二字,據《十朝綱要》補。 呂惠卿復中大夫、提舉崇福宮。《長編》卷四百六十八:元祐六年十二月辛巳,詔呂惠卿除光祿卿,分司。權給事中姚勔封還。罷之。原註:雲:八年十二月十六日,復中大夫、崇福宮。案:《續宋編年資治通鑒》:十二月,章惇除資政殿學士,呂惠卿復中大夫,王中正復遙郡團練使。給事中吳安詩不書惇錄黃,中書舍人姚勔不草呂惠卿、王中正告詞,皆不聽。《太平治跡統類》:己未,權給事中吳安詩言:“章惇除資政殿學士,差遣依舊,所有錄黃未敢書讀行下。”詔依前降指揮。

  4、王子韶除集賢殿修撰。《長編》卷四百七十七:元祐七年八月甲申,王子韶罷秘書監。原註:雲:八年十二月十六日,除集校。案:《宋史本傳》:出知濟州,建言乞追復先烈以貽後法,復以太常少卿召,進秘書監,拜集賢殿修撰、知明州。

  5、丙寅,朝奉大夫郭知章奏:“臣竊見大河分東北之流數矣,議論蜂起,上惑朝廷之聽,至今未決,河北之民被患滋久,已失賦租,蕩析田畝,其害不可勝計。臣以謂地形有高低,水勢有逆順,河道有淺深,河流有緩急利害,皆可目睹。方茲隆冬霜降,水落復槽,則利害猶易辦也。臣比緣使事至河北,自澶州入北京,渡孫村口,見水趨東者,河甚闊而深;又自北京往洺州,過楊村淺口復渡,見水之趨北者叆十分二三,然後知大河可以閉北而使行東無疑也。今東流之河,即商胡之故道,詢諸父老,具言舊行此七十餘年矣。今者水之復行天也,殆非人力也。夫東流之利甚博,其大略則存溏泊也,通禦河也,固北都也,復民田也。至堤防之費,兵夫之役,官員之數,芟草之用,所省不貲,則臣言為可取。乞早降睿旨,下都水監相度施行。”《長編》卷五百十七:元符二年十月甲子,郭知章等以導河東流之議無功。原註:附載元祐八年十二月二十三日郭知章奏疏。今據原註輯此,又見三月癸酉。案:《續宋編年資治通鑒》雲:是歲,河決內黃。《長編》卷五百十七原註:曾孝廣論河事不合,水官卒建東流之議,已而河決內黃,俾孝廣按行,因得行其素誌。《宋史•本紀》:是歲,河入德清軍決內黃口。《河渠誌》三:五月,水官卒請進梁村上、下約,束狹河門。既涉漲水,遂壅而潰。南犯德清,西決內黃,東淤梁村,北出闞村,宗城決口復行魏店,北流因淤遂斷,河水四出,壞東郡浮梁。十二月丙寅,郭知章奏雲雲。於是吳安持復兼都水。《宋史•馬默傳》:初,元豐間,河決小吳,因不復塞,縱之北流。元祐議臣以為東流便,水官遂與之合。默與同時監司上議,以北流為便。禦史郭知章復請從東流,於是作東西馬頭,復故道為長堤壅河之北流者,勞費甚大。明年,復決而北,竟不能復使之東。

  仁和張大昌輯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