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五十七 續資治通鑑
卷一百五十八
卷一百五十九 

【宋紀一百五十八】起強圉單閼正月,盡屠維大荒落十二月,凡三年。

甯宗法天備道純德茂功仁文哲武聖睿恭孝皇帝開禧三年(金泰和七年,蒙古太祖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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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正月,丁丑朔,兩淮宣撫使邱崈罷。己卯,命知樞密院張岩督視江淮軍馬。

時金已有和意,崈上疏請移書金帥以成前議,且言金人既指韓侂胄為元謀,若移書,宜暫免系銜。侂胄大怒,以岩代崈。李壁力爭,言崈素有人望,侂胄變色曰:「今天下獨有一邱崈耶?」

金完顏匡進攻襄陽。先是匡進所掠女子百人。金主方喜于吳曦之降,賜匡詔曰:「陝西一面,雖下四州,吳曦之降,朕所經略。自大軍出境,惟卿所部眾力為多。今南伐之事,責成卿等,區區俘獲,不足羡慕。彼恃漢水以為險阻,棰馬而渡,如涉坦途,荊楚削平,不為難事。雖天佑助,亦卿籌畫之效也。益宏遠圖,以副朕意。」匡得詔,遂進師,旋遣完顏福海敗宋援兵于白石峪。

戊寅,金敕宰臣舉材幹官。

庚辰,以陳自強兼樞密使。

癸未,金人破階州。

乙酉,金贈故壽州軍士魏全官,賜錢百萬。初,李爽圍壽州,刺史徒單曦募人往斫營,全在選中,為爽兵所執。爽謂全曰:「若為我罵金主,免若死。」全至城下,反罵宋主,爽乃殺之。

戊子,金主召完顏綱赴中都,旋以為陝西宣撫副使,還軍中。

辛卯,吳曦招通判光元府權大安軍事楊震仲,震仲不屈,飲藥死。

甲午,吳曦遣將利吉引金兵入鳳州,以四郡付之,表鐵山為界。曦即興州為行宮,改元,置百官,使人告其伯母趙氏。趙怒,絕之。叔母劉日夜號泣,罵不絕口。曦又遣董鎮至成都治宮殿,分其所統兵十萬為統帥,遣祿祁等戍萬州,泛舟下嘉陵江,聲言約金人夾攻襄陽。下黃榜于成都、潼川、利州、夔州四路,以興州為興德府,召隨軍轉運使安丙為丞相長史,權行都省事。

吳晛為曦謀,宜收用蜀名士以系民心。於是陳咸自髡其髪,史次秦自瞽其目,李道傳、鄧性甫、楊泰之悉棄官去。

吳曦所遣使郭澄等將歸蜀,金主諭之曰:「汝主效順,以全蜀歸附,朕甚嘉之。然立國日淺,恐宋兵侵軼,人心不安,凡有當行事,已委完顏綱移文計議。」旋以同知臨洮府事珠赫哷果勒齊為曦封冊使,諭之曰:「卿以邊面宣力,加之讀書,蜀人識卿威名,勿以財賄動心,失大國體。」

金布薩揆有疾,丙申,命左丞相崇浩兼都元帥,行省于南京,以代之。

金主既殺其叔永蹈、永中,久頗悔之,嘗以密劄賜張行簡曰:「朕念鎬、鄭二王,誤干天常,自貽伊戚,槁葬效野,多歷年所,朕甚悼焉。欲追復前爵,備禮改葬,卿可詳閱故事以聞。」行簡乃具漢淮南厲王長、楚王英、唐隱太子建成、巢刺王元吉、譙王重福故事,並草詔以進。時永中已改葬,二月,丁巳,金主命復鎬王永中、鄭王永蹈爵,諡永中曰厲,其子瑜等仍禁錮。以周王永濟子璪為鄭王後。

己未,程松罷。以楊輔為四川制置使,吳曦逐之。

初,輔知成都,常言吳曦必反。帝意輔能誅曦,乃密詔授輔制置使,許以便宜從事。青城山道人安世道獻書於輔曰:「世道雖方外人,而大人先生亦嘗發以入道之門。竊以為公初得曦檄,即當還書,誦其家世,激以忠孝,聚官屬軍民,素服號慟,因而散金發粟,彭集忠義,閉劍門,檄夔、梓,興仗義之師,以順討逆。而士大夫皆酒缸飯囊,不明大義,尚云少屈以保生靈,何其不知輕重如此!此非曦一人之叛,乃舉蜀士大夫之叛也。且曦雖叛逆,猶有所忌,未敢建正朔,殺士大夫,尚以虛文見招,亦以公之與否卜民之從違也。今悠悠不決,徒為婦人女子之悲,遠近失望。區區行年五十二矣,古人言:『可以生而生,福也;可以死而死,亦福也;』決不忍汙面戴天,同為叛民也。」輔有重名,蜀士大夫多勸舉義兵,而世道之言尤切。輔自以不習兵事,且內郡無兵,遷延不發。曦移輔知遂寧府,輔以印授通判韓植,棄成都去。

以知建康府葉適兼江淮制置使。適謂三國孫氏嘗以江北守江,自南唐以來始失之,乃請於朝,兼節制江北諸州,詔從之。時羽檄旁午,而適治事如平時,軍須皆從官給,民以不擾,其防守皆盡法度。

庚申,以旱,詔決系囚。

癸亥,金主如建春宮;丙寅,還宮。

丁卯,罷江、浙、荊湖、福建招軍。

戊辰,金平章政事兼左副元帥布薩揆卒于下蔡。喪歸,金主親臨奠,諡武肅。揆體剛內和,與物無忤,臨民有惠政。其為將也,軍門鎮靜,賞罰必行。初渡淮,即命撤去浮梁,所至皆因糧於敵,無饋運之勞。未嘗輕用士卒,與之同甘苦,人亦樂為用。

金完顏匡久圍襄陽,士卒疾疫;會聞崇洗至汴,庚午,引師還。

辛未,蠲兩淮被兵諸州租賦。

癸酉,金判平陽府事衛王永濟改武定軍節度使,兼奉聖州管內觀察使。

監興州合江倉益昌楊巨源謀討吳曦,乃陰與曦將張林、朱邦甯及忠義士朱福等深相結。眉州人程夢錫知之,以告安丙。丙時稱疾,未視事,乃屬夢錫以書致巨源,延至臥所。巨源曰:「先生而為逆賊丞相長史耶?」丙號哭曰:「目前兵將,我所知,不能奮起。必得豪傑,乃滅此賊。」巨源曰:「非先生不足以舉此事,非巨源不足以了此事。」會興州中軍正將李好義,亦結軍士李貴、進士楊君玉、李坤辰、李彪等數十人謀誅曦。好義曰:「此事誓死報國,救四蜀生靈。但曦死後,若無威望者鎮撫,恐一變未已,一變復生。」欲立長史安丙以主事,使坤辰邀巨源與會。巨源往與約,還報丙。丙始出視事。君玉與白子申共草密詔。

乙亥,未明,好義率其徒七十四人入偽宮。時偽宮門洞開,好義大呼而入曰:「奉朝廷密詔,以安長史為宣撫,令我誅反賊,敢抗者夷其族。」曦衛兵千餘,聞有詔,皆棄梃而走。巨源持詔乘馬,自稱奉使,入內戶。曦啟戶欲逸,李貴前執之,刃中曦頰。曦反撲貴僕於地,好義即呼王換斧其腰,曦始縱貴,貴遂斫其首,馳告丙。宣詔,持曦首撫定,城中市不易肆,盡收曦黨,殺之。眾推丙權四川宣撫使,巨源權參贊軍事。丙陳曦所以反及矯制平賊便宜賞功狀,上疏自劾,待罪,函曦首及違制法物與曦所受金人詔印送於朝。曦僭立凡四十一日。

先是韓侂胄聞曦反,大懼,與曦書,許以茅土之封,且召知鎮江府宇文紹節問計。紹節云:「安丙必能討賊。」侂胄乃密以帛書諭丙云:「若能圖曦報國以明本心,即當不次推賞。」書未達而誅曦,露布已至,舉朝大喜。

曦首至臨安,獻於廟社,梟之市三日。詔誅曦妻子,家屬徙嶺南,奪曦父挺宮爵,遷曦祖璘子孫出蜀,存璘廟祀,玠子孫免連坐。

金珠赫哷果勒齊未至蜀而吳曦已誅,金主聞之,意殊沮,遣使責完顏綱曰:「曦之降,自當進據仙人關,以制蜀命,且為曦重。既不據關,復撤兵,使安丙無所憚,是宜有今日也!」

三月,丁丑,斬偽四川都轉運使徐景望於利州。

庚子,以楊輔為四川宣撫使,安丙副之,許奕為宣諭使。

金以完顏匡為左副元帥。

壬寅,四川宣諭使程松落職,筠州安置;尋徙澧州。

楊巨源、李好義謂安丙曰:「曦死,賊破膽矣。關外西和、成、階、鳳四州,為蜀要害,宜乘勢復取之;不然,必為後患。」丙從之,好義進兵,次於獨頭嶺,會忠義及民兵夾擊,金人死者蔽路。七日,至西和州,金將完顏欽遁去。好義整眾而入,軍民歡呼迎拜,好義籍府庫以歸於官。於是張林、李簡復成州,劉昌國復階州,張翼復鳳州,孫忠銳復大散關。金鞏州鈐轄完顏阿實戰死,金主命完顏綱撤五州之兵,退保要害。好義進趣秦州,軍聲大振,丙心忌之。

夏,四月,丙辰,金以赫舍哩子仁為右副元帥。

己未,以方信孺為國信所參議官,如金軍。時韓侂胄募可以報使金帥府者,近臣薦信孺可使,自蕭山丞召赴行在,命以使事。信孺曰:「開釁自我,金人設問首謀,當以何詞答之?」侂胄矍然。信孺遂持張岩書以行。

丁卯,召楊輔還,以吳獵為四川制置使。時朝廷察安丙與輔異,召輔赴闕。輔抵建康,引咎不進。著作佐郎楊簡言輔棄成都,不當召,遂命輔知建康。

戊辰,以資政殿學士錢象祖參知政事。

己巳,改興州為沔州,以李好義為副都統制。

庚午,贈楊震仲官,仍官其子一人。

癸酉,金人復破大散關。安丙素惡孫忠銳,至是大散關失守,丙檄忠銳還,欲殺之,先命楊巨源偕李邦寧以沔兵二千策應。巨源至鳳州,因忠銳出迎,伏壯士于幕後,突出殺之,及其子揆。丙遂以忠銳附偽表聞於朝。

五月,戊寅,詔:「吳曦党李紳之等十六人,除名,編管兩廣及湖南諸州。」

己卯,金主幸東園,射柳。

辛卯,太皇太后謝氏崩。

戊戌,復以楊輔為四川制置使,召吳獵還。

李好義攻秦州,圍皁角堡,金都統珠赫哷果勒齊以兵赴之。好義列陳山谷,以武車為左、右翼,伏弩其下,徑前搏戰,果勒齊禦之。南師陽卻,果勒齊追之,遇伏,不得前,乃退而結陳。好義麾眾復至,凡五戰,南師陳益堅。果勒齊患之,分騎為二,輪悉出戰;久之,潛遣兵自山馳下合擊,南師陳動,士卒多死,好義乃解圍去。

是月,金放宮女二十人。

六月,乙巳朔,金詔:「朝官六品、外官五品以上及親王,舉通錢穀一人,不舉者罰,舉不當者論如律。」

己酉,金以山東多盜,制:「同黨能自殺捕者,官賞有差。」

戊午,金以烏庫哩誼為元帥左監軍,完顏薩喇為元帥左都監。

己未,李好義遇毒死,時吳曦舊將王喜,遣其党劉昌國赴西和州,聽好義節制。好義與之酬酢,歡飲達旦,好義心腹暴痛死,昌國遁去。即殮,口鼻爪指皆青黑,居民號慟如私親。朝廷慮喜為變,授節度使,移荊鄂都統制。既而昌國痘發死。

癸酉,安丙殺參議官楊巨源,初,吳曦之誅,實楊巨源、李好義首倡,安丙以勞績上於朝,偽言以巨源、好義為首,實則獨後二人。及獎諭誅叛詔書至沔州、巨源謂人曰:「詔命一字不及巨源,疑有蔽其功者。」俄報王喜授節度使,而巨源僅得通判,心益不平,乃為啟以謝丙曰:「飛矢以下聊城,深慕魯仲連之高誼;解印而去彭澤,庶幾陶靖節之清風。」即又訴功於朝。或謂丙曰:「巨源謀為亂。」丙令王喜鞫其黨,皆抵罪。時巨源方與金人戰於鳳山之長橋,丙密使興元都統制彭輅收巨源,械送閬州獄,至大安龍尾灘,丙使將校樊世顯取刀斷其首,不絕者逾寸,遂以巨源自殪聞。忠義之士,聞者莫不扼腕流涕。劍外士人張伯威為文以吊,其辭尤悲切。李壁在政府,聞丙上巨源敗狀,歎曰:「嘻,巨源其死矣!」丙以人情洶洶,上章求免。楊輔亦謂丙殺巨源,必召變,請以劉甲代之。

秋,七月,己卯,封不儔為嗣濮王。

庚辰,金朝獻于衍慶宮。

壬午,金詔:「民間交易典貿,一貫以上,並用交鈔,毋用錢。」

大旱,飛蝗蔽天,食浙西豆、粟皆盡。乙酉,下詔罪己,命郡邑賑恤之。

金敕尚書省:「自今初受監察者,令進利害帖子,以待召見。」

甲午,金左副元帥完顏匡自許州還都。

八月,庚戌,金割汝州襄城縣隸許州。

初,方信孺至濠州,赫舍哩子仁止之於獄,露刃環守之,絕其薪水,要以五事。信孺曰:「反俘、歸幣,可也;縛送首謀,自古無之;稱籓、割地,則非臣子所敢言。」子仁怒曰:「若不望生還耶?」信孺曰:「吾將命出國門時,已置生死度外矣。」子仁遣至汴見元帥崇浩,出就傳舍。崇浩使將命者來,堅持五說,且謂稱籓、割地自有故事。信孺曰:「昔靖康倉卒割三鎮,紹興以太母故暫屈,今日可用為故事耶?請面見丞相決之。」崇浩坐幄中,陳兵見信孺,曰:「五事不從,兵即南下矣。」信孺辯對不少屈,崇浩叱之曰:「前日興兵,今日求和,何也?」信孺曰:「前日興兵復仇,為社稷也;今日屈己求和,為生靈也。」崇浩不能詰,授以報書曰:「和與戰,俟再至決之。」

信孺還,詔侍從、兩省、臺諫官議所以覆命,眾議還俘獲,罪首謀,增歲幣五萬,遣信孺再往。時吳曦已誅,金人氣頗索,然猶執初議。信孺曰:「本朝謂增幣以為卑屈,況名分、地界哉!且以曲直校之,本朝興兵在去年四月,若移書誘吳曦,則去年三月也,其曲固有在矣。如以強弱言之,若得滁、濠,我亦得泗、漣水;若誇胥浦橋之勝,我亦有鳳凰山之捷;若謂我不能下宿、壽,若圍廬、和、楚,果能下乎?五事已從其三,而猶不我聽,不過再校兵耳!」金人乃曰:「 割地之議姑寢,但稱籓不從,當以叔為伯,歲幣外別犒師可也。」信孺固執不許。崇浩遂密與定約,覆命。

朝廷以林拱辰為通謝使,與信孺執國書誓草,及許通謝百萬緡。至汴,崇浩怒信孺不曲折建白,遽以誓書來,有誅戮禁錮語,信孺不為動。將命者曰:「此非犒軍可了,別出事目以示之。」信孺曰:「歲幣不可再增,故代以通謝錢。今得此求彼,吾有隕首而已。」會蜀兵入大散關,崇浩益疑之,乃遣信孺還,復書于張岩曰:「若能稱臣,即以江、淮之間取中為界,欲世為子國,即盡割大江為界,且斬元謀奸臣,函首以獻,及添歲幣五萬兩匹,犒師銀一千萬兩,方可議和好。」信孺還,致其書。韓侂胄問之,信孺言:「敵所欲者五事:一,割江、淮;二、增歲幣;三,索歸正入;四,犒軍銀;五,不敢言。」侂胄固問之,信孺徐曰:「欲得太師頭耳。」侂胄大怒。

九月,庚戌朔,金左丞相兼都元帥崇浩卒於軍,諡通敏,崇浩與布薩揆、穆延斯圖賚皆金之宿將也,相繼而歿。臨戰易將,兵家所忌,而宋人不知乘,舉朝惴惴,以和議得成為幸,故金人每笑南朝無人。

壬午,方信孺以忤韓侂胄,坐用私覿物擅作大臣饋遺金將,奪三官,臨江軍居住。信孺三使,金人雖未許即和,然書問往來,亦不拒其請,信孺既貶,欲再遣使,顧在廷無可者,近臣以王楠薦;乃命楠假右司郎中,持書北行,楠,倫之孫也。

甲申,金以左丞布薩端為平章政事,封申國公。命完顏匡代崇浩統師于汴,晉平章政事兼左副元帥,封定國公。

乙酉,權攢成肅皇后于永阜陵。

辛卯,以殿前都指揮使趙淳為江淮制置使。乙未,張岩罷。韓侂胄聞金人欲罪首謀,意懷慚憤,復欲用兵,乃以淳鎮江淮而罷張岩。岩開督府九月,耗縣宮錢三百七十萬緡。

壬寅,祔成肅皇后神主于太廟。

是秋,蒙古再伐西夏,克斡囉該城。

冬,十月,乙卯,復珍州、遵義軍。

丙辰,以邊事詔諭軍民曰:「朕憂勤弗怠,敢忘繼志之誠;寡昧自量,尤謹交鄰之道。屬邊臣之妄報,致兵隙之遂開。第惟敵人陰誘曦賊,計其納叛之日,乃在交鋒之前,是則造端豈專在我!況先捐四州已得之地,亟諭諸將斂戍而還,蓋為修好之謀,所謂不遠之復,無非曲為於生民,詎意復乖於所約,議稱謂而不量彼此,索壤地而擬越封陲;規取貨財,數逾千萬。雖盟好之當續,念膏血之難朘。當知今日之師,愧非得已而應,豈無忠義,共振艱虞!」

辛未,金陝西宣撫使圖克坦鎰遣將攻下蘇嶺關。

先是,金大定中,定學校所習諸史,《五代》並用薛居正、歐陽修新、舊本。十一月,癸酉,詔:「新定學令內削去薛居正《五代史》,止用歐陽修所撰。」

韓侂胄竊柄久,中外交憤,及妄開邊釁,怨者益眾。金人來索首謀,禮部侍郎史彌遠,時兼資善堂詡善,密建去凶之策。皇后素怨侂胄,因使皇子榮王曮疏言:「侂胄再啟兵端,將不利於社稷。」帝不答,后從旁力贊之,帝猶未許;后請命其兄楊次山擇群臣可任者與共圖之,帝始允可。次山遂語彌遠,得密旨。以錢象祖嘗陳用兵忤侂胄,乃先白象祖。象祖許之,以告李壁,壁謂事緩恐泄,乃命主管殿前司公事夏震統兵伺之。乙亥,侂胄入朝,至太廟前,呵止於途,擁至玉津園側,殺之。彌遠、象祖以聞,帝猶未信;既乃知之,遂下詔暴侂胄罪惡於中外。蓋其謀始於彌遠,而成于楊后及次山,帝初無意也。論功,進彌遠為禮部尚書,加震福州觀察使。

自侂胄專政,宰執、侍從、臺諫、籓閫皆出其門。嘗鑿山為園,下瞰太廟,出入宮闈無度。孝宗思政之所,偃然居之,老宮人見之,往往垂涕。顏棫草制,以為得聖之清;易袚撰答詔,以元聖褒之;餘祕請加九錫;趙師墿乞置平原王府官屬;侂胄皆當之不辭。其嬖妾皆封郡國夫人,每內宴,與妃嬪雜坐,恃勢驕倨,掖庭皆惡之。

初,侂胄為南海尉,廷一士人作館客,甚賢而文,既別,音問不通。侂胄當國,嘗思其人,一日忽至,已改名登第有年矣,一見歡甚,館遇極厚。嘗夜闌酒罷,侂胄屏左右,促膝問曰:「侂胄謬當國秉,外間議論如何?」其人太息曰:「平章家族危如累卵,尚復何言!」侂胄愕然問故,對曰:「是不難知也。椒殿之立,非立于平章,則椒殿怨矣。皇子之立,非出於平章,則皇子怨矣。賢人君子自朱熹、彭龜年、趙汝愚而下,斥逐貶死不可勝數,則士大夫怨矣。邊釁既開,三軍暴骨,孤兒寡婦之哭聲相聞,則三軍怨矣。並邊之民,死於殺掠,內地之民,死於科需,則四海萬姓皆怨矣。叢是眾怨,平章何以當之?」侂胄默然久之,曰:「 何以教我?」其人辭謝再三。固問,乃曰:「僅有一策,主上非心黃屋,若急建青宮,開陳三聖家法,為揖遜之舉,則皇子之怨可變而為恩,而椒殿退居德壽,雖怨無能為矣。於是輔佐新君,渙然與海內更始,曩日諸賢,死者贈恤,生者召擢。遣使聘金,釋怨請和,以安邊境。優犒諸軍,厚恤死士,除苛解慝,盡去軍興無名之賦,使百姓有更生之意。然後選擇名儒,遜以相位,乞身告老,為綠野之游,易危為安,其庶幾乎!」侂胄猶豫不能決,欲留其人,處以掌故,其人力辭去。未幾,禍作。

韓侂胄既死,錢象祖探懷中堂帖授陳自強曰:「有旨,丞相罷政。」自強即上馬,顧曰:「望大參保全。」丁丑,貶自強永州居住。戊寅,貶蘇師旦韶州安置。己卯,師旦伏誅。周筠杖脊,刺配嶺外。詔:「奸臣竄殛,當首開言路以來忠讜,中外臣僚,各具所見以聞。」

辛巳,以邱崈為資政殿學士、知建康府。

貶鄧友龍南雄州安置,旋徙循州。

乙酉,置御前忠銳軍。

丙戌,以御史中丞衛涇簽書樞密院事。

丁亥,立皇子榮王曮為皇太子,更名幬,尋又更名詢。

戊子,貶郭倪梅州,郭僎連州,並安置,籍其家。貶李壁撫州居住。癸巳,貶張岩徽州居住。

金參知政事賈鉉漏言指授事,金主謂鉉曰:「卿罪自知之矣,然卿久參機務,補益良多,不深罪也。」戊戌,出為安武軍節度使。

十二月,壬寅朔,金修《遼史》成。

癸卯,以邱崈為江淮制置大使。

以許奕為大金通問使。

丙午,金詔:「策論進士,免試弓箭、擊球。」

己酉,落葉適寶文閣待制。庚戌,貶許及之泉州、薛叔似福州居住。再貶皇甫斌英德府安置。

癸丑,金人復破隨州。

庚申,金以右丞孫即康為左丞,參知政事通吉思忠為右丞,中都路都轉運使孫鐸為參知政事。

辛酉,以錢象祖為右丞相,兼樞密事;衛涇及給事中雷孝友並參知政事;吏部尚書林大中簽書樞密院事。

初,韓侂胄欲納交于大中,大中不許,而上書極論其奸,因辭官屏居,絕口不及時事。侂胄當國,或勸其通問以免禍,大中曰:「福不可求而得,禍可懼而免耶?」不聽,凡十二年而復起。

甲子,太尉楊次山除開府儀同三司。次山謹畏,不敢以外戚自驕,人無惡之者。

乙丑,以禮部尚書史彌遠同知樞密院事。

丙寅,贈呂祖儉朝奉郎、直秘閣,官其子一人。

丁卯,詔改明年為嘉定元年

金山東安撫使張萬公乞致仕,許之,仍給平章政事俸之半。尋薨,命依宰臣故事賻葬,諡文貞。萬公淳厚剛正,門無雜賓,所薦引多廉讓之士焉。

甯宗法天備道純德茂功仁文哲武聖睿恭孝皇帝嘉定元年(金泰和八年,蒙古太祖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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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正月,壬申,金主朝謁衍慶宮。

癸酉,金以左都監完顏薩喇為參知政事。

乙亥,安丙遣兵襲鶻嶺關,敗還。

丙子,金左司郎中劉昂等坐與蒲陰令大中私議朝政,下獄。孫鐸進曰:「昂等非敢議朝政,但如鄭人遊鄉校耳。」金主悟,乃杖而釋之。

戊寅,右諫議大夫葉時等,請梟韓侂胄首於兩淮以謝天下;不報。

辛巳,下詔求言。

癸未,金主如春水。

丙戌,葉時復請梟韓侂胄首於兩淮。

金主如先春宮。

壬辰,以史彌遠知樞密院事。

權兵部尚書倪思求對,言:「大權方歸,所當防微,一有干預端倪,必且仍蹈覆轍。今侂胄既誅,而國人之言猶有未靖者,蓋以樞臣猶兼宮賓,不時宣召。宰執當同班同對,樞臣亦當遠權以息外議。」樞臣,謂史彌遠也。

時方召婁機為吏部侍郎,機還朝,即言:「惟至公可以服人。權臣以私意橫生,敗國殄民,今當行以至公。若曰私恩未報,首為汲引,私仇未復,且為沮抑,一涉于私,人心將無所觀感矣。」

以許奕為大金通謝使。

二月,戊申,追復趙汝愚觀文殿大學士,諡忠定。

以韓侂胄冒定策功,詔史官:「自紹熙以來侂胄事蹟,悉從改正。」

甲寅,金主如建春宮。

戊午,再貶程松賓州安置。

庚申,金諭有司曰:「方農作時,雖有禁地,亦令耕種。」

己巳,金主還宮。

是月,柳州黑風洞寇羅世傳作亂;招降之。

三月,癸酉,以毛自知首論用兵,奪進士第一人恩例。

戊子,復秦檜王爵、贈諡。當時用事者亟欲反韓侂胄之政,而不顧公議如此。

王楠至金,請依靖康故事,世為伯侄之國,增歲幣為三十萬,犒軍錢三百萬貫,蘇師旦等,俟和議定後,當函首以獻。完顏匡具以楠言奏于金主,命匡移書索韓侂胄首以贖淮南地,改犒軍錢為銀三百萬兩。會錢象祖移書金帥府,諭已誅韓侂胄事,楠未之知也。匡問楠曰:「韓侂胄貴顯幾年矣?」楠曰:「已十餘年,平章國事才二年矣。」匡曰:「今欲去此人,可乎?」楠曰:「主上英斷,去之何難!」匡顧笑,和議始定,因遣楠還。

己丑,詔百官集議。倪思謂有傷國體。吏部尚書樓鑰曰:「和議重事,待此而決,奸宄已斃之首,又何足惜!」因命臨安府斫棺取首,梟之兩淮,遂以侂胄及師旦首付楠送金師,以易淮、陝侵地。

初,方信孺為侂胄所貶,至是楠奏:「和約之成,皆方信孺備嘗險阻,再三將命之功,信孺當其難,臣當其易。每見金人,必問信孺安在,公論所推,雖仇敵不能掩也。乞錄信孺功而蠲其過。」乃詔信孺自便,尋除知韶州。

庚寅,金主以與宋和諭尚書省。壬辰,金宰臣上表謝罪。

召江西常平提舉袁燮為都官郎,遷司封。燮入對,言:「陛下即位之初,委任賢相,正士鱗集,而竊威權者從旁睨之。彭龜年逆知其必亂天下,顯言其奸,龜年以罪去,而權臣遂根據,幾危社稷。陛下思追龜年,蓋嘗臨朝太息曰:『斯人猶在,必大用之。』固已深知龜年之忠矣。今正人端士不乏,願陛下常存此心,急聞剴切,崇獎樸直,一龜年雖沒,眾龜年繼進,天下何憂不治!臣昨勸陛下勤于好問,而聖訓有曰:『好問則明。』臣退與朝士言之,莫不稱善。而側聽十旬,陛下之端拱淵默猶昔也,臣竊惑焉。夫既知如是而明,則當知反是而暗,明則光輝旁燭,無所不通;暗則是非得失,懵然不辨矣。」遷國子司業、秘書少監,進祭酒、秘書監。延見諸生,必迪以反躬切己,忠信篤實,是為道本。聞者悚然,士氣益振。時史彌遠主和,燮爭益力。臺諫劾燮,罷之,提舉鴻慶宮。

臨安大火,凡四日,焚御史臺等官舍十餘所,民舍五萬八千餘家,死者甚眾。城中廬舍,十毀其七,百官多僦舟以居。民訛言相驚,無賴因而縱火為奸。

夏,四月,戊申,金禘於太廟。

庚戌,金主如萬甯宮。時蒙古日強,特未嘗與金絕,金主遂以為北邊無事。甲寅,命東北路招討使還治泰州,就兼節度使,其副招討仍置於邊。

丙辰,贈彭龜年寶謨閣直學士;落李沐寶文閣學士,尋貶信州居住。

戊午,再貶陳自強雷州安置,籍其家。

閏月,辛未,置拘榷安邊錢物所,凡韓侂胄與它權幸沒入之田及圍田、湖田之在官者,皆隸焉。所輸錢租,籍以給行人金繒之費。迨後與北方絕好,軍需邊用,每於此取之。

金翰林侍講學士富察思忠,言使宋當慎擇人。金主曰:「思忠所言甚當,彼通謝使雖未到闕,其報聘人當先議擇。此乃更始,凡有禮數,皆在奉使,今既行之,遂為永例,不可不慎也。」

甲申,詔:「自今視事,令皇太子侍立。」

辛卯,以旱,禱於天地、宗廟、社稷。乙未,蠲兩浙闕雨州縣貧民逋賦。命大理、三衙、臨安府、兩浙州縣決系囚。丁酉,詔求直言。

五月,王楠以韓侂胄、蘇師旦首至金,丁未,金主御應天門,備黃麾立仗受之,百官上表稱賀。懸二首並畫像於通衢,令百姓縱觀,然後漆其首,藏軍器庫。遂命完顏匡等罷兵,更元帥府為樞密院,遣使來歸大散關及濠州。

金主問右司郎中王維翰曰:「宋人請和,復能背盟否?」維翰曰:「宋主怠于政事,南兵佻弱,兩淮兵後,千里蕭條,其臣懲韓侂胄、蘇師旦,無敢執其咎者,不足憂也。唯北方當勞聖慮耳。」

辛酉,賜禮部進士鄭自成以下四百六十二人及第、出身。

丁卯,以蝗災,詔侍從、臺諫疏奏闕政,監司、守令條上民間利害。太子詹事婁機言:「和議甫成,先務安靜,葺罅漏以成紀綱,節財用以固邦本,練本卒以壯國威。」俄遷禮部尚書。

金遣使分路捕蝗。

六月,金主謁謝于衍慶宮。

乙亥,參知政事衛涇罷。

癸未,金以許宋平,詔中外,免河南、山東、陝西等六路夏稅,河東、河北、大名等五路半之。

甲申,簽書樞密院事林大中卒,諡正惠。大中清修寡欲,退然如不勝衣;及遇事而發,凜乎不可犯。

丁亥,金以左都監烏庫哩誼為御史大夫。

辛卯,以史彌遠兼參知政事。

秋,七月,辛丑,詔呂祖泰特補上州文學。

乙巳,金朝獻于衍慶宮。詔頒捕蝗圖於中外。

癸丑,召江淮制置大使邱崈同知樞密院事,未至,卒。崈嘗慷慨曰:「生無以報國,死願為猛將以復仇!」

尋用趙汝愚子奉議郎、知南昌縣崇憲為籍田令,崇憲上疏力辭,以為:「先臣之冤未悉昭白,而其孤先被寵光,非公朝所以勸忠孝、厲廉恥之意。」俄改監行在都進奏院,又引陳瓘論司馬光、呂公著復官事申言之,「乞以所陳下三省集議,若先臣心跡有一如言者所論,即近日恩典皆為冒濫,先臣復官賜諡與臣新命,俱合追寢。如公論果謂誣衊,乞昭示中外,使先臣之讒謗既辨,忠節自明,而憲聖慈烈皇后擁佑之功德益顯,然後申飭史館,改正誣史,垂萬世之公。」又請正趙師召妄貢封章之罪,究蔡璉與大臣為仇之奸,毀龔頤正《續稽古錄》之妄,詔兩省、史館考定以聞。吏部尚書兼修國史樓鑰等請施行如章,從之。

已而誣史尚未正,崇憲復言:「前日史官徒以權臣風旨,刊舊史,焚元稿,略無留難;今被詔再三,莫有慨然奮直筆者,何小人敢於為惡,而謂之君子者顧不能勇於為善耶?」聞者愧之。其後玉牒、日曆所卒以《重修龍飛事實》進呈,因崇憲請也。

八月,辛巳,以禮部尚書婁機同知樞密院事,吏部尚書樓鑰簽書樞密院事。鑰持論堅正,忤韓侂胄意,奉祠累年,至是與機同入樞府。值干戈甫定,信使往來,機裨贊之功為多。尤惜名器,守法度,進退人物,直言可否,不市私恩,不避嫌怨。

庚寅,金主如秋山。

甲午,發粟三十萬石,賑糶江、淮流民。

九月,辛丑,金使完顏侃、喬宇入見。詔以和議成諭天下。中書議表賀,又有以此為二府功,欲差次遷秩。權兵部尚書倪思曰:「澶淵之役,捷而班師,天子下詔罪己,中書、樞密待罪。今屈己以盟,奈何君相反以為慶?」乃止。

壬子,出安邊所錢百萬緡,命江淮制置大使司糴米賑濟饑民。

史彌遠漸作威福,倪思進對,因言:「臣前日論樞臣獨班奏事,恐蹈往轍。宗社不堪再壞,宜親擢臺諫以革權臣之弊,並任宰輔以防專權之失。」彌遠聞而恚恨,思遂求去,出知鎮江府。

召太學正浦城真德秀為博士。人對,首言:「權臣開邊,南北塗炭,今茲繼好,豈非天下之福!然日者行人之遣,金人欲多歲幣之數,而吾亦曰可增;金人欲得奸人之首,而吾亦曰可與;往來之稱謂,犒軍之金帛,根括歸明流徙之民,皆承之惟謹,得無滋嫚我乎?抑善謀國者,不觀敵情,觀吾政事。今號為更化,而無以使敵情之畏服,正恐彼資吾歲賂以厚其力,乘吾不備以長其謀,一旦挑爭端而吾無以應,此有識所為寒心。」又言:「侂胄自知不為清議所容,至誠憂國之士,則名為好異,於是忠良之士斥而正論不聞;正以誠意之學,則誣以好名,於是偽學之論興而正道不行。今日改弦更張,正當褒崇名節,明示好尚。」

召李道傳為太學博士,遷太常博士兼沂王府小學教授。會沂府有母喪,遺表,官吏例進秩,道傳曰:「有襄事之勞者,推恩可也,吾屬何預焉!」於是皆辭不受。遷著作佐郎,見帝,首言:「憂危之言不聞於朝廷,非治世之象,今民力未裕,民心未固,財用未阜,儲蓄未豐,邊備未修,將帥未擇,風俗未能知義而不偷,人才未能匯進而不乏,而八者之中,復以人才為要。願陛下搜羅人才,以待天下未至之憂。」帝嘉納之。

初,道傳為蓬州學教授,吳曦黨以意脅道傳,道傳棄官去,且貽書安撫使楊輔,謂曦可坐而縛。至是曦平,詔以道傳抗節不撓,召入。執政有不喜道學者,道傳略不為動。

甲子,金遣吏部尚書賈守謙等十三人與各路按察司推排民戶物力。

乙丑,金主還都。

冬,十月,丙子,以錢象祖為左丞相,史彌遠為右丞相,雷孝右知樞密院事,樓鑰同知樞密院事,婁機參知政事。

陳晦草彌遠制,用「昆命元龜」語,倪思歎曰:「董賢為大司馬,冊文有『允執厥中』一語,蕭咸以為堯禪舜之文,長老見之,莫不心懼。今制詞所引,此舜、禹揖遜也,天下有如蕭咸者讀之,得不大駭乎?」乃上省牘,請帖改麻制,詔下分晰。彌遠道除晦殿中侍御史,即劾思籓臣,僭論麻制,鐫職,罷之,自是思不復起。

詔:「朱熹特賜諡,令有司議奏,仍與遺表恩澤一名。」

己卯,褒錄慶元上書楊宏中等六人。

庚辰,封伯柷為安定郡王。

辛巳,蔡璉除名,配贛州牢城。

十一月,丁酉朔,金初設三司使,掌叛鹽鐵、度支、勸農事,以樞密使赫舍哩子仁為之。詔諸路按察使並兼轉運使。

癸卯,金主戒諭尚書省曰:「國家之治,在於紀綱;紀綱所先,賞罰必信。今乃上自省部之重,下逮司縣之間,律度弗循,私懷自便,遷延曠廢,苟且成風,習此為恒,從何致理?朝廷者,百官之本;京師者,諸夏之儀。其勖自今,各懲已往,遵繩奉法,竭力赴功,無枉撓以徇情,無依違而避勢,一歸於正,用範乃民。」

丁未,金諭臨潢、泰州路兵馬都總管承裔等修邊備。

金主得嗽疾,頗困,時承御賈氏、范氏皆有娠,未及乳月。會衛王永濟自武定軍來朝,金主無嗣,疏忌宗室,以永濟柔弱,鮮智能,故愛之,欲傳以位。朝辭之日,力疾與之擊球,謂衛王曰:「叔王不欲作主人,遽欲去耶?」李元妃在旁,謂金主曰:「此非輕言者。」乙卯,金主疾革,衛王未發。元妃與黃門李新喜議立衛王,使內侍潘守恆召之。守恆曰:「此大事,當與大臣議。」乃使守恆召平章政事完顏匡。匡,顯宗侍讀,最為舊臣,有征伐功,故獨召之。匡至,遂與定策立衛王。

丙辰,金主殂于福安殿,年四十一。遺詔:「皇叔衛王即皇帝位。」且曰:「朕內人見有娠者兩位,如其中有男,當立為儲貳,皆男,則擇可立者立之。」衛王承詔舉哀,即皇帝位。

戊午,右丞相史彌遠以母憂去位。

十二月,戊辰,左丞相錢象祖罷。

庚午,四川初行當五大錢。

升嘉興府為嘉興軍節度。

戊寅,遣曾從龍使金弔祭。己丑,遣宇文紹彭使金,賀即位。

是冬,蒙古再伐托克托及庫楚類汗。時斡伊喇部等遇蒙古前鋒,不戰而降,因用為鄉導,至蘇兒迪實河,討默爾奇部,滅之。托克托中流矢死,庫楚類汗奔契丹。

甯宗法天備道純德茂功仁文哲武聖睿恭孝皇帝嘉定二年(金大安元年,蒙古太祖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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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正月,庚子,詔內外有司條陳節用事。

辛丑,金太史奏:「飛星如火,起天市垣,有尾,跡若赤龍。」

金遣費摩正來告哀。

丁巳,以樓鑰參知政事,御史中丞章良能同知樞密院事,吏部尚書宇文紹節簽書院事。

鑰上書曰:「諸道置帥官,稱安撫,兼兵民之權,有分閫之制,朝廷選擇甚重。比來遇盜賊竊發,州縣所不能制者,必使帥臣親行,雖多成功,臣竊慮之。水旱、饑饉既不能免,則安保無潢池弄兵者」若自此以為故事,帥臣動輒臨戎,恐非國家之長策也。神宗皇帝垂意邊事,廟謨深遠,乃熙寧九年,知成都府蔡延慶言,乞發陝西兵援茂州,候兵集自將以往,令轉運司攝府事,詔以朝廷已遣將部兵,延慶務在持重,毋得輕去成都;元豐六年,河東經略司言西賊入麟州神堂寨,知州訾虎等領兵出戰有功,詔虎自今毋得輕易出入,遇有邊患,止令裨將出兵掩逐。神宗之慮深矣!蓋帥守之臣,民之司命,一有失宜,眾心易動。當令指授方略,調度軍食,持重鎮撫,以靖四方,雖有摧衄,根本不搖。若其輕出,利害甚大。蓋帥臣之行,建牙郊野,堪戰之士,咸在行陳,從行兵卒,必是單弱,而又隨宜遷次,登陟險隘,脫有桀黠之盜,伏隱篁竹,乘間捷出以犯大帥之顏行,則賊勢易張,國威難振,倉卒之頃,可勝言哉?」

庚申,詔:「侍從、兩省、臺諫各舉監司、郡守治行尤異者二三人。」

金遣富察知剛來,致遺留物。

壬戌,金改元大安,大赦天下,立元妃圖克坦氏為皇后。

二月,己巳,金遣使來告即位。

庚午,黎州蠻蓄卜犯良溪寨,官軍敗績。

壬午,詔:「會子折閱日甚,侍從、兩省以下各條上所見。」

丁亥,罷法科,試經義,復六場舊法。

金平章政事布薩端、尚書左丞孫即康奏:「先帝承御賈氏,當以十一月免乳,今則已出三月。范氏產期合在正月,醫稱胎形已失。范氏願削髮為尼。」壬辰,金主以其事詔中外。尋封皇子從恪等六人為王。

金東京留守圖克坦鎰過闕入見,金主曰:「卿兩朝舊德,欲用卿為相;太尉匡,卿之門人,朕不可屈卿下之。」遷開府儀同三司,充遼東安撫副使。

金以同知中都路轉運使孟奎為博州防禦使。先是奎上言:「親民之寄,不宜輕其選。今吏部使武夫計資而得,權歸胥吏,安望其澄吏治乎?宜參用士人,使紀綱其事。」及奎蒞博州,裁斷明決,下令:「凡屬縣事應赴州者,不得泊於逆旅,以防吏奸。」州人便之。

三月,甲辰,金葬憲天光運仁文義武神聖英孝皇帝于道陵,廟號章宗。大赦。以布薩端為右丞相。

己酉,詔:「民以減會子之直籍沒家財者,有司立還之。」

戊午,禁兩淮官吏私賈民田。

是春,輝和爾國降於蒙古。輝和爾,即唐之高昌也。

蒙古主入河西,夏主安全遣其太子率師拒戰。敗之,獲其副元帥高令公,克兀刺海城,俘其太傅西壁氏。進至克夷門,覆敗夏師,獲其將威明令公,薄其中興府,引河水灌之,堤決,水外潰,遂撤圍還。遣太傅額克入中興招諭,夏主納女請和。

夏,四月,戊辰,放廬、濠二州忠義軍歸農。

金主命議黃門李新喜罪,廷臣皆以為當誅。參知政事孫鐸曰:「此先朝用之太過耳。」金主曰:「卿今日始言之,何耶?」既而復曰:「後當盡言,勿在此介意。」頃之,遷左丞,兼修國史。

庚辰,金主下詔暴章宗元妃李氏之罪,言:「章宗儲嗣未立,李氏與其母王盼兒及李新喜謀,令侍御賈氏詐稱有身,俟將臨月,于李家取兒以入,日月不偶,則規別取以為皇嗣。章宗崩,謀不及行。又,章宗平昔或有幸御,李氏嫉妒,令女巫李定奴作紙木人、鴛鴦符以事魘魅,致絕聖嗣。今事既發露,遣大臣按問,俱已款服。有司議法當極刑;以其久侍先帝,令賜自盡。王盼兒、李新喜各正法;李氏兄安國軍節度使喜兒,弟少府監鐵格於遠地安置;諸連坐並依律施行;賈氏亦賜自盡。」

初,完顏匡與李氏同受遺詔立衛王,匡欲專定策功,遂構殺李氏。數日,匡拜尚書令,封申王。左副點檢烏庫哩慶壽,坐與李新喜題品諸王,免死,除名。

金以皇子胙王從恪為左丞相,布薩端為右丞相,孫即康為平章政事,封崇國公。

戊子,賜楊震仲諡曰節毅。

五月,丙申,起復右丞相史彌遠。彌遠以母憂歸治喪,太子請賜第行在,令就第持服,以便諮訪。

丁酉,以旱,詔諸路監司決系囚,劾守令人貪殘者。

戊戌,羅日願謀為變,伏誅。日願,江西人,以策干韓侂胄,借補訓武郎,充忠義軍統制。侂胄既誅,其黨有獲罪者,詞連日願,得寬免。日願不自安,潛結黨羽,欲伺史彌遠起復過江,百官迎謁於浙江亭,舉火為號,盡殺宰執以下官,突人大內,脅下詔書。部分已定,守闕進勇副尉景德常知其事,投匭上變。日願磔於市,補德常為武德郎。彌遠方辭起復,又別奏待罪,具言:「陛下昨誅元惡,臣獲密贊,故其餘黨切齒。」優詔答之。

辛丑,命州縣捕蝗。

是月,金試宏詞科。

六月,辛卯,以京湖制置使言,放諸州新軍及忠義人歸農。

秋,七月,乙未,詔:「荒歉州縣,七歲以下男女,聽異姓收養。著為令。」

癸卯,募民以賑饑免役。

八月,甲子,行鐵錢於沿江六州。

乙丑,以安丙為四川制置大使,罷宣撫司。

丙戌,發米十萬石,賑兩淮饑民。

九月,己亥,朝獻景靈宮。庚子,朝饗太廟。辛丑,合祭天地於明堂。

是月,金主如大房山,謁奠睿陵、裕陵、道陵。

冬,十月,己卯,金主詔戒勵風俗。

丁亥,命京湖制置司募逃卒及放散忠義人以補其闕,因放散人聚而為盜故也。

十一月,辛卯朔,沔州統制張林等謀作亂,事覺,貸死,除名,廣南羈管。

甲午,詔浙西監司募饑民修水利。

丙申,金平陽地震,有聲如雷,自西北來。戊戌,又震,浮山縣尤甚。

金翰林學士承旨張行簡薦上京等路按察司楊雲翼之才,且精術數,召授提點司天臺,兼翰林修撰。

是月,郴州黑風峒寇李元礪作亂,眾數萬,連破吉、郴諸縣,詔遣江、鄂、荊、池四州軍討之。

初,羅世傳之降,峒中實苦乏食,而江西帥急欲以買降為功,遂饋之以糧,並餉以鹽。賊喜,謀益逞,外雖送款,陰治器械,而主兵者更奏授以官爵。峒中義丁皆恚,曰:「作賊者得官,赴義者殞命,豈足以服人哉!」於是五合六聚,各以峒名其鄉,元勵及陳延佐之徒,並起為賊,江西列城皆震。

丙辰,知臨安府徐邦憲免,以御史陳晦等論其不能區處饑民也。旋命兵部尚書趙師墿代之,學士蔡行之當草詔,奏言:「師墿為人與其行事,眾耳目素具也,詔必有褒語,臣無詞以草。」旋與行之外祠,卒用師墿。時師墿四為京尹矣。

十二月,壬戌,賜李顯忠諡忠襄。

安丙遣統領官董炤、正將李實,以飛虎軍二百戍雅州,討蓄卜,復遣其子癸仲視師黎州。癸仲豫檄州備船筏幹餱,為深入計。比至,遣實往安靜相山川形勢,實言蓄卜之碉,去大渡河二十里,入之易耳。飛虎軍皆選士,銳欲進攻。癸仲大犒士眾,令炤統飛虎軍,實統禁軍,合沿河諸寨土兵千餘人,甲子,昧爽,涉河,分為三部。山高箐深,積雪擁路,蠻人於山之要害立石堋為俟,官軍或為所壓。既而蠻人大呼突出,官軍驚潰,逃入山谷,蠻人縱獵犬隨之,盡為所掩。日暮,炤先遁歸,實被圍數日乃得脫。於是癸仲還黎州,炤留守安靜。

乙巳,賜朱熹諡曰文。

乙亥,詔諸州毋糴職田租。

是月,金尚書令申王完顏匡薨。匡早受知于顯宗,復侍章宗講讀,最親幸,致位將相,怙寵自用,官以賄成。承安中,撥賜官口地土,匡乃自占濟南、真、定、代州上腴田,百姓舊業輒奪之,及限外自取。章宗聞其事,不以為罪,惟用安州邊吳泊舊放圍場地、奉聖州在官閒田易之,以向自占者悉還百姓。及金主立,復專定策功,故金主優禮之。

金進封越王永功為譙王。

金布薩端進左丞相,以右丞通吉思忠為平章政事,以御史大夫張行簡為太子太保,召知興中府事完顏承暉為御史大夫,知臨潢府事完顏承裕為御史中丞。

初,蒙古主入貢于金,金主時為衛王,章宗使受貢於靜州,蒙古主見衛王不為禮,衛王欲請兵攻之。會章宗殂,金主嗣位,有詔至蒙古,傳言當拜受,蒙古主問金使曰:「新君為誰?」金使曰:「衛王也。」蒙古主遽南面唾曰:「我謂中原皇帝乃天上人,此等庸懦,亦為之耶?何以拜為!」即乘馬北去。金使還奏,金主益怒,欲俟蒙古主再入貢,就進場殺之。蒙古主知之,遂與金絕,益嚴兵為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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