羣書治要 (四部叢刊本)/卷第十五

卷第十四 羣書治要 卷第十五
唐 魏徵 等奉敕編 景上海涵芬樓藏日本尾張刊本
卷第十六

羣書治要卷第十五

    秘書監鉅鹿男臣魏徵等奉 勅撰

  漢書三

韓信淮陰人也家貧無行不得推擇爲吏常從

人寄食從項羽爲郞中數以䇿干項羽弗用亡

楚歸漢上未奇之也數與蕭何語何奇之至南

鄭諸將亡者十數人信度何巳數言上不我用

卽亡何聞信亡不及以聞自追之人有言上曰

丞相何亡上怒如失左右手居一二日何來謁

上且怒且喜罵何曰若亡何也曰臣非敢亡追

亡者耳上曰所追誰曰韓信上復罵曰諸將亡

者以十數公無所追追信詐也何曰諸將易得

至如信國士無雙王必欲長王漢中無所事信

必欲爭天下非信無可與計事者王曰吾亦欲

東耳何曰王必東能用信信卽留不能用信信

終亡耳王曰吾以爲將何曰雖爲將信不留王

曰以爲大將何曰幸甚必欲拜之擇日齋戒設

壇場具禮乃可王許之諸將皆喜人人各以爲

得大將至拜乃韓信也一軍皆驚信巳拜上坐

王曰丞相數言將軍將軍何以敎寡人計䇿信

因問王曰今東向爭天下豈非項王耶曰然大

王自料勇悍仁強孰與項王漢王曰弗如也信

曰唯信亦以爲大王弗如也然臣嘗事項王請

言項王爲人也項王意烏猝嗟千人皆廢言羽一嗟

千人皆廢不收也然不能任屬賢將此特匹夫之勇也

項王見人恭謹言語姁姁人有疾病涕泣分食

飮至使人有功當封爵刻印刓忍不能與此所

謂婦人之仁也又背義帝約而以親愛王諸侯

不平所過無不殘滅多怨百姓百姓不附特劫

於威強服耳名雖爲覇實失天下心故曰其強

易弱今大王誠能反其道任天下武勇何不誅

以天下城邑封功臣何不服以義兵從思東歸

之士何不散且大王之入武關秋豪無所害除

秦苛法秦民無不欲得大王今失職之蜀民無

不恨者今王擧而東三秦可傳檄而定也於是

漢王大喜自以爲得信晚漢王以信爲左丞相

擊魏信問酈生魏得無用周叔爲大將乎曰柏

直也信曰豎子耳遂進擊魏虜豹定河東使人

請漢王願益兵三萬人臣請以北擧燕趙東擊

齊南絕楚之糧道西與大王會於滎陽漢王與

兵三萬人進破代禽夏說以兵數萬欲東下井

陘擊趙趙王成安君陳餘聚兵井陘口廣武君

李左車說成安君曰聞漢將韓信渉西河虜魏

王禽夏說議欲以下趙此乘勝而去國遠鬭其

鋒不可當臣聞千里餽糧士有飢色樵蘓後爨

樵取薪也蘓取草也師不宿飽今井陘之道車不得方䡄

騎不得成列行數百里其勢糧食必在後願足

下假臣奇兵三萬人從間路絕其輜重足下深

溝高壘勿與戰彼前不得鬭退不得還不至十

日兩將之頭可致麾下成安君不聽信知其不

用大喜乃引兵遂下井陘口斬成安君泜水禽

趙王歇乃令軍母斬廣武君頃之有縛而至麾

下者於是問廣武君僕欲北攻燕東伐齊何若

有功廣武君辭曰臣聞之亡國之大夫不可以

圖存敗軍之將不可以語勇若臣者何足以權

大事乎信曰僕聞之百里奚居虞而虞亡之秦

而秦伯非愚於虞而智於秦也用與不用聽與

不聽耳使成安君聽子計僕亦禽矣僕委心歸

計願子勿辭廣武君曰臣聞智者千慮必有一

失愚者千慮亦有一得故曰狂夫之言聖人擇

焉顧恐臣計未足用願效愚忠故成安君有百

戰百勝之計一日而失之軍敗鄗下今高邑是也

死泜水上今足下虜魏王禽夏說不旬朝破趙

二十萬衆誅成安君名聞海內威震諸侯衆庶

莫不傾耳以待命者然而衆勞卒疲其實難用

也今足下擧勌弊之兵頓之燕堅城之下情見

力屈欲戰不㧞曠日持久糧食單竭若燕不破

齊必拒境而自強二國相持則劉項之權未有

所分也當今之計不如按甲休兵饗士大夫北

首燕路然後發一乘之使奉咫尺之書以使燕

燕必不敢不聽從燕而東臨齊雖有智者亦不

知爲齊計矣如是則天下事可圖也兵固有先

聲後實者此之謂也信曰善於是發使燕燕從

風而靡遂度河襲歷下軍破龍且楚巳亡龍且

項王恐使武渉往信信謝曰臣得事項王數年

官不過郞中位不過執㦸言不聽畫䇿不用故

背楚歸漢漢王授我上將軍印數萬之衆解衣

衣我推食食我言聽計用吾得至於此人深親

信我背之不祥武渉巳去蒯通知天下權在於

信深說以三分天下之計信不忍背漢又自以

功大漢不奪我齊遂不聽項羽死徙信爲楚王

信初之國陳兵出入有變吿信欲反上僞游於

雲夢信謁於陳高祖令武士縛信載後車信曰

果若人言狡兎死良狗烹上曰人吿公反遂械

信至雒陽赦以爲淮陰侯信知漢王畏惡其能

稱疾不朝

黥布六人也漢封爲淮南王十一年高后誅韓

信布心恐憂復誅彭越盛其醢以徧賜諸侯王

布見醢大恐遂聚兵反書聞上召諸將問布反

爲之奈何皆曰發兵坑豎子耳何能爲汝陰侯

滕公以問其客薛公薛公曰是固當反滕公曰

上裂地而封之疏爵而貴之疏分南面而立萬

乘之主其反何也薛公曰前年殺彭越往年殺

韓信三人皆同功一體之人也自疑禍及身故

反耳

楚元王交高祖少弟也玄孫向字子政本名㪅

生爲諫大夫向見光祿勲周堪光祿大夫張猛

二人給事中大見信弘恭石顯憚之數譖毀焉

向上封事曰臣前幸得以骨肉備九卿奉法不

謹乃復𫎇恩竊見灾異並起天地失常徵表爲

國欲終不言念忠臣雖在甽畆猶不忘君況重

以骨肉之親又加以舊恩乎臣聞舜命九官

司空弃后稷契司徒咎繇作士埀共工益朕虞伯夷秩宗蘷典樂龍納言凡九官也濟濟

相讓和之至也衆賢和於朝則萬物和於野故

四海之內靡不和寧及至周文開基西郊雜遝

衆賢罔不肅和崇推讓之風以銷分爭之訟武

王周公繼政朝臣和於內萬國驩於外故盡得

其驩心以事其先祖下至幽厲之際朝廷不和

轉相非怨君子獨守正勉強以從王事則反見

憎毒讒愬故其詩曰密勿從事不敢吿勞無罪

無辜讒口嗸嗸當是之時天變見於上地變動

於下水泉沸騰山谷易處由此觀之和氣致祥

乖氣致異祥多者其國安異衆者其國危天地

之常經古今之通義也今陛下開三代之業招

文學之士優游寛容使得並進今賢不肖渾淆

白墨不分邪正雜糅忠讒並進朝臣更相讒愬

轉相是非文書紛糺毀譽渾亂所以熒惑耳目

感移心意者不可勝載分曹爲黨將同心以陷

正臣進者治之表也正臣陷者亂之機也乘治

亂之機未知孰任而災異數見此臣所以寒心

者也夫乘權席勢之人子弟鱗集於朝羽翼陰

附者衆毀譽將必用以終乖離之咎是以日月

無光雪霜夏隕陵谷易處列星失行皆怨氣之

所致也夫遵衰周之䡄迹循詩人之所刺而欲

以成太平致雅頌猶却行而求及前人也初元

以來六年矣按春秋六年之中災異未有稠如

今用賢人而行善政如或譖之則賢人退而善

政還夫執狐疑之心者來讒賊之口持不斷之

意者開羣枉之門讒邪進者衆賢退羣枉盛者

正士銷故易有否泰小人道長則君子道銷君

子道銷則政日亂故爲否否者閉而亂也君子

道長則小人道銷小人道銷則政日治故爲泰

泰者通而治也昔者鯀共工讙兜與舜禹雜處

堯朝周公與管蔡並居周位當是時迭進相毀

流言相謗豈可勝道哉帝堯成王能賢舜禹周

公而銷共工管蔡故以大治孔子與季孟偕仕

於魯李斯與叔孫俱宦於秦定公始皇賢季孟

李斯而銷孔子叔孫故以大亂故治亂榮辱之

端在所信任所信任旣賢在於堅固而不移詩

云我心匪石不可轉也言守善篤也易曰渙汗

其大號言號令如汗汗出而不反者也今出號

令未能踰時而反是反汗也用賢未能三旬而

退是轉石也論語曰見不善如探湯今二府奏

佞諂不當在位歷年而不去也出令則如反汗

用賢則如轉石去佞則如㧞山而望陰陽之調

不亦難乎是以羣小窺見間隙巧言醜詆流言

飛文譁於民間故詩云憂心悄悄愠于羣小小

人成羣誠足愠也昔孔子與顏淵子貢更相稱

譽不爲朋黨禹稷與皐陶傳相汲引不爲比周

何則忠於爲國無邪心也故賢人在上位則引

其類而聚之朝在下位則思與其類俱進故湯

用伊尹不仁者遠而衆賢至類相致也今佞邪

與賢臣並在交㦸之內合黨共謀違善依惡數

設危險之言欲以傾移主上如忽然用之此天

地之所以先戒災異之所以重至者也自古明

聖未有無誅而治者也故舜有四放之罰而孔

子有兩觀之誅然後聖化可得而行也今以陛

下明智誠深思天地之心迹察兩觀之誅覽否

泰之卦歷周唐之所進以爲治原秦魯之所銷

以爲戒考祥應之福省災異之禍以揆當世之

變放遠佞邪之黨壞散險詖之聚杜閉羣枉之

門廣開衆正之路決斷狐疑分别猶豫使是非

炳然可知則百異銷滅而衆祥並至太平之基

萬世之利也向又見成帝營起昌陵數年不成

制度泰奢上疏諫曰臣聞易曰安不忘危存不

忘亡是以身安而國家可保也故賢聖之君博

觀終始心通三統一曰天統二曰地統三曰人統天命所授者

博非獨一姓也孔子論詩至於殷士膚敏灌將

于京喟然歎曰大哉天命善不可不傳于子孫

是以富貴無常不如是則王公其何以戒愼民

萠其何以勸勉蓋傷微子之事周而痛殷之亡

也雖有堯舜之聖不能化丹朱之子雖有禹湯

之德不能移末孫之桀紂自古及今未有不亡

之國也故常戰慄不敢諱亡孔子所謂富貴無

常蓋謂此也孝文皇帝居覇陵顧曰以北山石

爲椁豈可動哉張釋之進曰使其中有可欲雖

錮南山猶有隙使其中無可欲雖無石椁又何

慼乎孝文寤焉遂爲薄葬易曰古之葬者厚衣

之以薪藏之中野不封不𣗳後世聖人易之以

棺椁黃帝葬於橋山堯葬濟陰丘壠皆小葬具

甚微舜葬蒼梧二妃不從禹葬會稽不改其列

不改官里樹木百物之行列也殷湯無葬處文武周公葬於畢

秦穆公葬於雍樗里子葬於武庫皆無丘壠之

處此聖帝明王賢君智士遠覽獨慮無窮之計

也其賢臣孝子亦承命順意而薄葬之此誠奉

安君父忠孝之至也故仲尼孝子而延陵慈父

舜禹忠臣周公悌弟其葬君親骨肉皆微薄矣

非苟爲儉誠便於體也宋桓司馬爲石椁仲尼

曰不如速朽逮至吳王闔閭違禮厚葬十有餘

年越人發之及秦惠文武昭嚴襄五王皆大作

丘壠多其瘞藏咸盡發掘暴露甚足悲也秦始

皇帝葬於驪山之阿下錮三泉上崇山墳棺椁

之麗宮館之盛不可勝原又多殺宮人生埋工

匠計以萬數天下苦其役而叛之驪山之作未

成而周章百萬之師至其下矣數年之間外被

項籍之災內離牧豎之禍豈不哀哉是故德彌

厚者葬彌薄智愈深者葬愈微無德寡智者葬

愈厚丘壠彌高宮廟甚麗發掘必速由是觀之

明暗之效葬之吉凶昭然可見矣陛下卽位躬

親節儉始營初陵其制約小天下莫不稱明及

徙昌陵增埤爲高積土爲山發民墳墓積以萬

數營起邑居期日迫卒功費大萬百餘大萬一億也

死者恨於下生者愁於上怨氣感動陰陽因之

以飢饉物故流離以十萬數臣甚惽焉以死者

爲有知發人之墓其害多矣若其無知又安用

大謀之賢智則不悅以示衆庶則苦之若茍以

悅愚夫淫侈之人又何爲哉陛下慈仁篤美甚

厚聰明疎達蓋世而顧與暴秦亂君競爲奢侈

比方丘壠悅愚夫之目隆一時之觀違賢智之

心忘萬世之安臣竊爲陛下羞之唯陛下上覽

明聖黃帝堯舜禹湯文武周公仲尼之制下觀

賢智穆公延陵樗里張釋之意孝文皇帝去墳

薄葬以儉安神可以爲則秦昭始皇增山厚葬

以侈生害足以爲戒初陵之摹宜從公卿大臣

之議以息衆庶書奏上甚感向言而不能從其

計向見上無繼嗣政由王氏遂上封事極諫曰

臣聞人君莫不欲安然而危莫不欲存然而亡

失御臣之術也夫大臣操權柄持國政未有不

爲害者也昔晉有六卿智伯范中行韓趙魏也齊有田崔

衛有孫寗魯有季孟常掌國事世執朝柄後田

氏取齊六卿分晉崔杼殺其君光孫林父寗殖

出其君衎弑其君剽季氏卒逐昭公皆陰盛而

陽微下失臣道之所致也故書曰臣之有作威

作福害于而家凶于而國孔子曰祿去公室政

逮大夫危亡之兆也秦昭王舅穰侯及涇陽葉

陽君皆昭王母之弟專國擅勢假大后之威三人者權

重於昭王家富於秦國國甚危殆賴寤范雎之

言而秦復存二世委任趙高趙高專權自⿱㳄心 -- 恣

蔽大臣終有閻樂望夷之禍秦遂以亡近事不

遠卽漢所代也漢興諸呂無道擅相尊王呂產

呂祿席大后之𠖥據將相之位欲危劉氏賴忠

正大臣絳侯朱虛等竭誠盡節以誅滅之然後

劉氏復安今王氏一姓乘朱輪華轂者二十三

人靑紫貂蟬充盈幄內魚鱗左右大將軍秉事

用權五侯驕奢僭盛並作威福擊斷自⿱㳄心 -- 恣行汗

而寄治身私而託公依東宮之尊假甥舅之親

以爲威重尚書九卿州牧郡守皆出其門筦執

樞機朋黨比周稱譽者登進忤恨者誅傷游談

者助之說執政者爲之言排擯宗室孤弱公族

其有智能者尤非毀而不進遠絕宗室之任不

令得給事朝省恐其與己分權數稱燕王蓋主

以疑上心避諱呂霍而弗肯稱內有管蔡之萠

外假周公之論兄弟據重宗族磐牙歷上古至

秦漢外戚貴未有如王氏者也雖周皇甫秦穰

侯漢武安呂霍上官之屬皆不及也物盛必有

非常之變先見爲其人徵𧰼孝昭帝時冠石立

於泰山有石自立三石爲足一石在上故曰冠石也仆桺起於上林

而孝宣帝卽位今王氏先祖墳墓在濟南者其

梓柱生枝葉扶疎上出屋根埀地中雖立石起

桺無以過此明也事勢不兩大王氏與劉氏亦

且不並立如下有泰山之安則上有累卵之危

陛下爲人子孫守持宗廟而令國祚移於外親

降爲皁隷縱不爲身奈宗廟何婦人內夫家而

外父母家此亦非皇太后之福也孝宣皇帝不

與舅平昌樂昌侯權所以全安之也夫明者起

福於無形銷患於未然宜發明詔吐德音援近

宗室親而納信黜遠外戚無授以政以則效先

帝之所行厚安外戚全其宗族誠東宮之意外

家之福也王氏永存保其爵祿劉氏長安不失

社稷所以襃睦外內之姓子子孫孫無疆之計

也如不行此䇿田氏復見於今六卿必起於漢

爲後嗣憂昭昭甚明不可不深圖不可不早慮

也唯陛下深留聖思覽往事之戒居萬安之實

用保宗廟久承皇太后天下幸甚書奏天子召

見向歎息悲傷其意謂曰君且休矣吾將思之

向毎召見數言公族者國之枝葉枝葉落則本

根無所庇廕方今同姓疎遠母黨專政祿去公

室權在外家非所以強漢宗𢌿私門保守社稷

安固後嗣也向自見得信於上故常顯訟宗室

譏刺王氏及在位大臣其言多痛切發於至誠

終不能用向卒後十三歲而王氏代漢

季布楚人也項籍使將兵數窘漢王項籍滅高

祖購求布千金敢舍匿罪三族布匿濮陽周氏

周氏廼髠鉗布衣褐置廣桺車中載以喪車欲人不知也

之魯朱家賣之朱家心知其季布也買置田舍

廼之雒陽見汝陰侯滕公說曰季布何罪臣各

爲其主用職耳項氏臣豈可盡誅耶今上始得

天下而以私怨求一人何示不廣也且以季布

之賢漢求之急如此此不北走故南走越耳夫

忌壯士以資敵國此伍子胥所以鞭荆平王之

墓也君何不從容爲上言之滕公心知朱家大

俠意布匿其所廼許諾侍間果言如朱家㫖上

廼赦布布爲河東守孝文時人有言其賢召欲

以爲御史大夫人又言其勇使酒難近至留邸

一月見罷布進曰臣待罪河東陛下無故召臣

此人必有以臣欺陛下者今臣至無所受事罷

去此人必有毀臣者夫以一人譽召臣一人毀

去臣恐天下有識聞之有以窺陛下窺見陛下深淺也

上默然慙曰河東吾股肱郡故特召君耳

欒布梁人也爲梁大夫使於齊未還漢召彭越

責以謀反夷三族梟首雒陽下詔有收視者輒

捕之布還奏事彭越頭下祠而哭之吏捕以聞

上召罵曰若與彭越反耶吾禁人勿收若獨祠

哭之與反明矣趣烹之方提趨湯顧曰願壹言

而死上曰何言布曰方上之困彭城敗滎陽成

皐項王所以不能遂西徒以彭王居梁地與漢

合從苦楚也當是之時彭王壹顧與楚則漢破

且垓下之會微彭王項氏不亡天下巳定彭王

割符受封亦欲傳之萬世今漢壹徵兵於梁彭

王病不行而疑以爲反反形未見以苛細誅之

臣恐功臣人人自危也今彭王巳死臣生不如

死請就烹上廼釋布拜爲都尉

蕭何沛人也漢殺項羽卽皇帝位論功行封羣

臣爭功歲餘不決上以何功最盛先封爲酇侯

食邑八千戶功臣皆曰臣等身被堅執兵多者

百餘戰少者數十合攻城略地大小各有差今

蕭何未有汗馬之勞徒持文墨議論不戰居臣

等上何也上曰諸君知獵乎曰知之知獵狗乎

曰知之上曰夫獵追殺獸者狗也而發縱指示

獸處者人也諸君徒能走得獸耳功狗也至如

蕭何發縱指示功人也且諸君獨以身從我多

者兩三人蕭何擧宗數十人皆隨我功不可忘

也羣臣後皆莫敢言列侯畢巳受封奏位次皆

曰平陽侯曹參身被七十創攻城略地功最多

宜第一關內侯鄂千秋時爲謁者進曰羣臣議

皆誤夫曹參雖有野戰略地之功此待一時之

事夫上與楚相拒五歲失軍亡衆跳身遯者數

矣然蕭何常從關中遣軍補其處非上所詔令

召而數萬衆會上乏絕者數矣夫漢與楚相守

滎陽數年軍無見糧蕭何轉漕關中給食不乏

陛下雖數亡山東蕭何常全關中侍陛下此萬

世功也今雖無曹參等百數何缺於漢漢得之

不必待以全奈何欲以一旦之功而加萬世之

功哉蕭何當第一曹參次之上曰善於是乃令

何第一賜劔履上殿入朝不趨是日悉封何父

母兄弟十餘人皆食邑何爲民請曰長安地陜

上林中多空地弃願令民得入田母收稾爲獸

食上大怒曰相國多受賈人財物爲請吾苑乃

下何廷尉械繫之數日王衛尉侍前問曰相國

胡大罪陛下繫之暴也上曰吾聞李斯相秦有

善歸主有惡自予今相國多受賈豎金爲請吾

苑以自媚於民故繫治之王衛尉曰夫職事茍

有便於民而請之眞宰相事也陛下奈何乃疑

相國受賈人錢乎且陛下距楚數歲陳狶黥布

反時陛下自將往當是時相國守關中搖足卽

關西非陛下有相國不以此時爲利乃利賈人

之金乎且秦以不聞其過亡天下夫李斯之分

過又何足法哉陛下何疑宰相之淺也是日使

使持節赦出何何年老素恭謹徒跣入謝上曰

相國休矣相國爲民請吾苑不許我不過爲桀

紂主而相國爲賢相吾故繫相國欲令百姓聞

吾過也

曹參沛人也爲齊丞相參聞膠西有蓋公善治

黃老言使人厚幣請之旣見蓋公爲言治道貴

淸靜而民自定推此類具言參於是避正堂舍

蓋公焉其治要用黃老術齊國安集大稱賢相

蕭何薨使者召參參去屬其後相曰以齊獄市

爲寄愼勿擾也後相曰治無大於此者乎參曰

不然夫獄市者所以幷容也今君擾之姦人安

所容乎吾是以先之夫獄市兼受善惡若窮極姦人姦人無所容竄反且

爲亂秦人極刑而天下叛孝武峻法而獄繁此其效也老子曰我無爲民自化我好靜民自正

參欲以道化爲本不欲擾其末也始參微時與蕭何善及爲宰

相有隙至何且死所推賢唯參參代何爲相國

擧事無所變更壹遵何之約束擇郡國吏長大

取年長大者訥於文辭謹厚長者卽召除爲丞相史

史言文刻深欲務聲名輙斥去之日夜飮酒卿

大夫以下吏及賓客見參不事事不事丞相之事來者

皆欲有言至者參輙飮以醇酒度之欲有言復

飮酒醉而後去終莫得開說開謂有所啓白相舍後園

近吏舍日飮歌呼從吏患之無如何乃請參遊

後園聞吏醉歌呼從吏幸相國召按之乃反取

酒張坐飮大歌呼與相和參見人之有細過專

掩匿覆蓋之府中無事參子窋爲中大夫惠帝

怪相國不治事以爲豈少朕與乃謂窋曰汝歸

試私從容問乃父曰高帝新弃羣臣帝富於春

秋君爲相國日飮無所請事何以憂天下然無

言吾吿汝也窋旣洗沐歸諫參參怒而笞之二

百曰趣入侍天下事非乃所當言也至朝時帝

讓參參免冠謝曰陛下自察聖武孰與高皇帝

上曰朕乃安敢望先帝參曰陛下觀參孰與蕭

何賢上曰君似不及也參曰陛下之言是也且

高皇帝與蕭何定天下法令旣明具陛下埀

參等守職遵而勿失不亦可乎惠帝曰善君休

矣百姓歌之曰蕭何爲法講若畫一講或作較曹參

代之守而勿失載其淸靜民以寧壹

張良字子房韓人也沛公欲以二萬人擊秦嶢

關下軍良曰秦兵尚強未可輕臣聞其將屠者

子賈豎易動以利願沛公令酈食其持重寶啗

秦將秦將果欲連和俱西良曰此獨其將欲叛

士卒恐不從不如因其解擊之沛公廼引兵擊

秦軍大破之遂至咸陽秦王子嬰降沛公沛公

入秦宮室帷帳狗馬重寶婦女以千數意欲留

居之樊噲諫沛公不聽良曰夫秦爲無道故沛

公得至此爲天下除殘去賊宜縞素爲資今始

入秦卽安其樂此所謂助桀爲虐資質也欲令沛公反秦奢

儉素以爲質也且忠言逆於耳利於行毒藥苦於口利

於病願沛公聽樊噲言沛公廼還軍覇上

陳平戶牖人也背楚因魏無知見漢王漢王拜

爲都尉典護軍綘灌等或讒平曰聞平居家時

盜其嫂事魏王不容亡而歸楚不中又亡歸漢

今大王尊官之令護軍臣聞平使諸將金多者

得善處金少者得惡處平反覆亂臣也願王察

之漢王疑之以讓無知問曰有之乎無知曰有

漢王曰公言其賢人何也對曰臣之所言者能

也陛下所問者行也今有尾生孝巳之行孝巳高宗

之子有孝行也而無益於勝敗之數陛下何暇用之乎

今楚漢相拒臣進奇謀之士王召平而問曰吾

聞先生事魏不遂事楚而去今又從吾遊信者

固多心乎平曰臣事魏王魏王不能用臣說故

去事項王項王不信人其所任愛非諸項卽妻

之昆弟雖有奇士不能用臣居楚聞漢王之能

用人故歸大王臣臝身來不受金無以爲資誠

臣計畫有可采者願大王用之使無可用者大

王所賜金具在請封輸官得請骸骨漢王廼謝

厚賜拜以爲護軍中尉盡護諸將諸將廼不敢

復言

周勃沛人也爲人木強敦厚高帝以爲可屬大

事惠帝以勃爲大尉高后崩呂祿以趙王爲漢

上將軍呂產以呂王爲相國秉權欲危劉氏勃

與丞相平朱虛侯章共誅諸呂遂共迎立代王

是爲孝文皇帝初卽位以勃爲右丞相後廼免

丞相就國人有上書吿勃欲反下廷尉廷尉逮

捕勃治之勃恐不知置辭吏稍侵辱之勃以千

金與獄吏廼書牘背示之以公主爲證公主者

文帝女也勃太子勝之尚之故獄吏敎引爲證

薄太后亦以爲無反事文帝朝太后曰綘侯綰

皇帝璽將兵於北軍不以此時反今居一小縣

顧欲反耶文帝廼謝曰吏方驗而出之於是使

使持節赦勃復爵邑勃旣出曰吾嘗將百萬軍

然安知獄吏之貴也勃子亞夫文帝封爲條侯

後六年匈奴大入邊以宗正劉禮爲將軍軍覇

上祝兹侯徐厲爲將軍軍𣗥門以亞夫爲將軍

軍細桺以備胡上自勞軍至覇上及𣗥門軍直

馳入將以下騎送迎巳而之細桺軍軍士吏被

甲銳兵刄彀弓弩持滿天子先驅至不得入先

驅曰天子且至軍門都尉曰將軍令曰軍中聞

將軍之令不聞天子之詔有頃上至又不得入

於是上使使持節詔將軍曰吾欲勞軍亞夫乃

傳言開壁門壁門士請車騎曰將軍約軍中不

得驅馳於是廼按轡徐行至中營將軍亞夫持

兵揖曰介胄之士不拜請以軍禮見禮介者不拜

子爲動改容式車使人稱謝成禮而去旣出軍

門羣臣皆驚文帝曰嗟乎此眞將軍矣向者覇

上𣗥門軍如兒戲耳其將固可襲而虜也亞夫

可得而犯耶稱善者久之

樊噲沛人也與高祖俱起高帝嘗病惡見人臥

禁中詔戶者毋得入羣臣綘灌等莫敢入十餘

日噲廼排闥直入大臣隨之上獨枕一宦者臥

噲等見上流涕曰始陛下與臣等起豐沛定天

下何其壯也今天下巳定又何憊也且陛下病

甚大臣震恐不見臣等計事顧獨與一宦者絕

乎且陛下獨不見趙高之事乎高帝笑而起

周昌沛人也爲御史大夫爲人強力敢直言自

蕭曹等皆卑下之昌嘗燕入奏事以上宴時入奏事也

帝方擁戚姬昌還走高帝逐得騎昌項問曰我

何如主昌仰曰陛下卽桀紂之主也於是上笑

之然尤憚昌及高帝欲廢太子大臣固爭莫能

得而昌庭爭之強上問其說昌爲人吃又盛怒

曰臣口不能言然臣心知其不可陛下欲廢太

子臣期期不奉詔上欣然而笑太子遂定

申屠嘉梁人也爲丞相是時太中大夫鄧通方

愛幸賞賜累鉅萬文帝常燕飮通家其寵如是

是時嘉入朝而通居上旁有怠慢之禮嘉奏事

畢因言曰陛下幸愛羣臣則富貴之至於朝廷

之禮不可以不肅上曰君勿言吾私之罷朝坐

府中爲檄召通通恐入言上上曰汝第往吾今

使人召若通至丞相府免冠徒跣頓首謝嘉責

曰夫朝廷者高皇帝之朝廷也通小臣戲殿上

大不敬當斬通頓首首盡出血不解上使使持

節召通而謝丞相曰此吾弄臣君釋之通旣至

爲上泣曰丞相幾殺臣






羣書治要卷第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