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學記言 (四庫全書本)/卷20

卷十九 習學記言 卷二十 卷二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習學記言卷二十     宋 葉適 撰史記
  列傳
  遷本意取髙讓不受利樂者為列傳首是也然許由卞隨務光空寓言無事實學者所共知遷為是故以六藝正百家之妄正於其所不必正一也按冉有問於子貢曰夫子為衛君乎子貢曰諾吾將問之入曰伯夷叔齊何人也曰古之賢人也曰怨乎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出曰夫子不為也子曰見善如不及見不善如探湯吾見其人矣吾聞其語矣𨼆居以求其志行義以達其道吾聞其語矣未見其人也齊景公有馬千駟死之日民無得而稱焉伯夷叔齊餓于首陽之下民到于今稱之其斯之謂歟論夷齊之事無大於此者矣以子臧季札考之未嘗有所怨則夷齊何怨焉謂夷齊為怨者傳逺而説訛爾遷雖以孔子之言謂伯夷之非怨而又以妄人之詩疑伯夷之不能不怨既正於其所不必正復以所不必正者害其所正二也且負芻吳光皆弑君竊國子臧季札尚不恥立於其朝蓋其待之如糠粃外物不寘是非於心乃讓國之常節况武王周公以至仁大義滅商夷齊奚為惡之此特浮淺之詞而遷信之何哉孔子謂餓于首陽者言其甘於貧賤而難之也遷遂以為不食死懟而不知命豈仁人之意乎三也盜跖不軌之人何足與夷齊顔子較賢否聖賢之所自為者天之所不能為遷雖稱重輕清濁各有所在而實理蓋未之知四也又遷所謂名者顔子因孔子而傳則固信矣若夷齊則在孔子之前五六百年孔子所敬而畏者故曰民到于今稱之是不待孔子而後彰也稽古道續先民聖人之職當然也豈以是為軒輊於其間哉遷雖定一尊於孔氏而其陋若此者非所以為尊五也余觀孟子論伯夷最為精義猶推惡惡之心有近隘之行非所謂得仁求志也必以孔子為正
  遷載管仲稱鮑叔事甚鄙不可以示後世子思所謂信乎友獲乎上者豈若是哉論卑而易行此漢初語非春秋時語也俗之所欲否未必是因而予奪未必合福未必因禍敗未必能功如此等語議論無當於治乃蠧術浮説誤後學不可不審也且管仲不能盡由禮故孔子以三歸具官反坫樹塞門明之遂謂其富擬公室亦非也序老子頗似鬼物隠見不常而其子孫乃有名數至漢可考何也其所著書具在雖不合於聖人要皆有指歸可見所謂虚無因應變化無為稱微妙難識者亦未然也
  子路問事君子曰勿欺也而犯之然則説何難易之有自春秋末漸有要説之術而盛行於戰國故孟子亦曰説大人則藐之勿視其巍巍然其終曰在彼者皆我所不為也在我者皆古之制也吾何畏彼哉是説在藐而不在畏也韓非剽剥儒墨以售其殘民蹙國命之學而其中弱自畏如此説未行而身已隳裂可悲也夫左氏前後載齊事甚詳使有穰苴暴起立功不應遺落也况伐阿鄄侵河上皆景公時所無大司馬亦非齊官遷故稱田乞豹由此怨髙國若不考信於左氏者蓋作書之人夸大其詞而遷信之爾
  信如遷所稱吳起能以吮疽使士而不以險守西河然則行之於楚安得以刻暴少恩忘其軀蓋要在彊兵而破馳説之言從横者戰國腹心之疾也雖欲治國家保民人終不可得而相隨以亡起以是相楚其所交貴戚大臣怨惡者衆矣一日君死而難作耳
  白公如不自立為君功謀亦不可勝道未知功謀何所能至
  仲尼弟子列傳以論語左氏次之不至甚謬至子貢稍欲見其一二遽為辨士所扳引浮鄙淫誕殆不可洗濯而遷亦載之何耶古文與俗説不並立然遷意所喜不能盡去也
  商鞅變法大事也遷不加疏别淺深無次而學者亦考之不詳所謂令民為什伍而相収司連坐者此變法之本意也古者為比閭族黨使民相保相受相和親有罪竒衺相及亦連坐而非厲民者不相収司也孟子敎治滕則曰死徙無出鄉鄉田同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蓋治小國合散民以親睦為先雖有罪竒衺亦未暇相及也先王以公天下之法使民私其私商鞅以私一國之法使民公其公此其所以異也不告姦者腰斬告姦者與斬敵首同賞匿姦者與降敵同罰此因事積習致然蓋有受是賞罸者若遽立為一成之法以齊秦俗則民之叛秦不待勝廣矣不分異者漸以倍賦法偪奪之先王之法雖防民情如成訟勿讎避讎令民情有所出入葉公曰吾黨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證之孔子曰吾黨之直者異於是父為子𨼆子為父𨼆直在其中矣今鞅使民一切不得私鬭相蔽𨼆直情徑達以奉公上又事末利及怠而貧者先王雖有里布屋粟之罰而閒民轉移執事不舉而収挐之也其設法抑民輕重曲折事不一端遷之所載謂直若酒之鴆藥之烏喙疾之寒熱匕首之濡縷立死者亦未然也至如集小鄉為縣開井邑為阡陌之類則固可遽行矣蓋其禁民巧察民專沈鷙果敢一施於上下而私其便於國故雖殺其身卒不能廢其法數百年而禁制成秦已亡而猶不可變凡行於後世者増損厚薄微有不同大扺皆鞅之遺術也何獨彼之非乎
  以孟子荀卿冠之諸子雖於大體不差而有可憾者知不言利之為是而未知所以不言之意且於騶衍分數終為多耳又言武王仁義伯夷不食周粟天下惟一理武王果仁義則伯夷何名死之蓋傳者妄也後世謂孔孟絶學秦漢以後無人可到亦非虚爾
  馮驩事與戰國䇿馮煖稍殊史記蓋别有所本其義為勝也
  如魏無忌不幸而立於頽俗與諸公子同有致士之名輕去宗國不重千乗而為節俠之雄惜哉不然以其精識至誠實得天下士於屠沽鄙賤之中雖商周之先民何以尚兹
  余謂樂毅之詞變化而能知本流放而不失正故曰免身立功以明先王之迹臣之上計雖不得於今君而無子胥商鞅之僇君子將有取焉若夫蒯通主父偃廢書而泣何為於此遷豈謂二人之好惡亦足以重輕其間乎殆毅書因是而傳耳
  藺相如持璧睨柱進缻秦王當是時氣習之所激有志者皆能自奮也庸人所難君子所易雖非必易而義不得止矣若夫君子所易則庸人固難之稱病讓頗亦相如之所優為也遷論未盡因著之
  樂毅雖已破齊而未能定齊代以騎刼燕之敗形已具田單出萬死急計僥倖而勝理勢固然謂之能以亡為存可矣竒正還相生非所以施之於此學者細考文景時天下已定取士有法士可以求志反本修飾𨼆約以待上用矣而鄒陽之徒猶抱倀倀之空意祖談客之餘説波蕩客游雜襲䜛諂汙賤之間以罹困辱所謂不貴其身而詘其徳者與董仲舒揚雄異矣
  楚為霸强數百餘年前後君臣未嘗失計至懐王愚而信䜛暗而自用空墮張儀之諼為諸侯笑秦楚雌雄既分天下之勢始有所歸而楚遂以亡此其國之大變也若屈原之明於治亂智足以扶危定傾而䟽斥不用諫爭莫行離騷之詞當為是起蓋五子作歌三仁自獻文義詳畧不同而大指可見矣遷乃以為困於上官大夫故疾其君而作夫一身之利害少自好者不露芒刃而况原乎國風小雅雖有其間取義狹者若夫好色而不淫怨誹而不亂則淺陋甚矣聖人何取哉遷誠貴原然不足以知之又習見賈誼賦詮次失序本末顛倒後世因相沿論議至今不能明可重歎也
  吕不韋之賈不特以貨為貨而又以國為貨卒遂其欲士之有利心左右化居何止一不韋而已哀哉若遷所載范蠡為陶朱公是不以國為貨而以身為貨賢不肖雖異要不免於貨也
  遷以刺客滑稽紀年豈孟子聞而知之者耶曹沫無其事專諸聶政盜也世固多此人遷所褒進似不可曉也或言荆軻乗人主不意法不可長以孟子法考之則不然
  按李斯𫝊諸侯叛秦李斯數欲請間諫二世不許而責問李斯以肆志廣欲長享天下李斯不知所出乃以督責之術對税民深為明吏殺人衆為忠臣而二世乃云李斯馮却等諫止作阿房宫省四邉戍二世欲造千乗之駕萬乗之屬遂殺李斯是時去秦亡不過年嵗間君臣雖欲各肆其志何暇施行且李斯既已阿意求容則又安能諫恐亦各有錯誤未必本事也斯趣秦於滅固不足道然五帝三王數千年之法治一旦剗削無遺斯自神其術則當别有效騐而國與其身相隨以盡漢人猶謂忠而被極刑而遷又責以不與周召列也何哉言魏豹彭越不死而虜囚無異故獨患無身耳雲蒸龍變欲有所㑹其度言季布為人奴不死欲有所用其未足故終為漢名將按管仲請囚子路以為未仁孔子曰微管仲吾其被髮左衽矣豈若匹夫匹婦之為諒也自經於溝瀆而莫之知也孔子之所以與管仲者以其一匡天下之功有大於死故也季布不死免髙祖報怨之過於義猶有所就若魏豹彭越徒為身計乗時伺間蓋將奮其姦雄以毒螫生民此法之所禁義之所誅不必逆探其心許其囚而惜其死也韓信事當與張良並看漢所以得天下開闔變化皆在其中豈惟漢蓋三代之後天下雖大徒手號令而以一夫智力取之皆自是始至蒯通掉舌縱横使已合者幾散尤異也孔子稱惡利口之覆邦家堯舜三代及春秋時所謂利口猶未至是哉遷責韓信不學道謙讓伐功矜能至於夷滅信雖不足以知此然當受此責矣何也當天下發難與沛公先後起者各有得鹿之心固以其力自斃無恠也獨蕭何張良與信沛公之所須如左右手然其君臣之分當素定也若信猶欲自立則漢誰與共功是天下終不可得而定也信托身於人而市井之度不改始則急迫以不得不與終則徼幸於必不可為以黥彭所以自處者而處周召太公之地欲不亡得乎蒯通論戰國權變為八十一首太史公記有戰國䇿所無者豈取之於此乎而班固不言
  按酈生陸賈叔孫通傳皆言髙祖罵儒生憎儒服而漢所共事皆武人刀筆吏無有士人獨張良非軍吏不知何服也然儒書儒服自春秋戰國時固已詬戾之矣游説法術之學行道義既絶至是陸賈始發其端如陽氣復於大冬學者蓋未可輕視之也
  揚雄稱齊魯有大臣史失其名蓋漢至中世董仲舒之流出頗見古人本末而叔孫通以刓方希世為儒者所貶然豈知通於暴秦勝羽中以其所學綿蕝自立之為難也儒術賴以粗傳真叔孫通陸賈之力觀兩生所言殆亦未知者昔公劉失其稷官自竄戎狄詩人追美之與文武同詞故曰肆不殄厥愠亦不隕厥問言有以致之也安得以孫曽之文誚祖宗之質乎
  漢文帝令張釋之卑之無甚髙論令今可行也舊稱王制乃文帝時博士諸生所為及記禮者大扺多漢初文字信乎其為論髙矣文帝接秦之弊本欲有所為惜乎當時無知治明道之士而其間既已空缺數百年髙則有慕古之迂卑則有循俗之陋故其事止於如此後世去文帝時雖逺然君臣議論執礙不行處亦不過如此蓋未見有實能通知者然則行之可否百世一理何論古今哉
  觀張釋之馮唐孟舒所論及周亞夫治兵此做成文帝時一種治體由秦漢以後未之有及也即更有賢於此數人者在弼違任政之地未知當得復何如周召力行孔孟知言終要有歸宿處世所講明亦其粗爾
  扁鵲事浮稱濫引不可根據蓋為醫者寓言以神其學如黄帝岐伯之流無是實也以術能見五臓雖不異然必有其人而後有其事不考於實而信其妄則遷過矣田蚡灌夫不必論竇嬰本以節行自喜以功名自任而其處廢興之際如此可歎也
  李廣自用之兵人所不及世或以常律論之固非矣然終不立夫功名未知其故安在遷謂其將兵數困辱有由殆亦未然也
  古者世系訓典故志春秋詩禮樂各自為書也皆史官職之舉以教人則各為設官葢皆可以懲勸也孔子之於諸書擇義精矣可以為世教者則用之如世系之類於教粗矣不用也至左氏為春秋作傳盡其巧思包括諸國㕘錯萬端精粹研極不可復加矣遷欲出其上别立新意而成此書然無異故盡取諸書而合之耳如刻偶人形質具而神明不存矣書完而義鮮道德性命益以散微學者無所統紀其勢不得不從事於無用之空文然則人材何由而可成嗚呼孔子稱天之未喪斯文者豈謂是耶
  學者必學乎孔孟葢孔子之言約而盡其義孟子之言詳而義不遺今董生説春秋至數百千言前後章義俱不盡雜然漫載遷之言亦然學者以為是與孔孟同撓而從之斯大患矣
  遷言堯雖賢興事業不成得禹而九州寧且欲興聖統惟在擇任將相哉葢歎衛霍公孫𢎞之事微其詞也漢武用妄人殘民不已幾亡天下其不能興聖統固宜也然未知遷所謂擇人以興者又當如何堯舜三代之時禮義修而夷狄服不必盛兵也若秦漢以後蠻夷部落盛衰小大不可預計則中國所以待之者又烏有定法備守邊陲使彼不能加我而已如以漢武為建功未深而異人間出葢將有功於此者則余不能知矣
  漢武五十年用兵獨嚴安一疏論事有本末言秦失之强幾病當世有味
  遷𫝊倉公司馬相如最詳扁鵲事既不可據而倉公一家之方非後世所宗本也若相如之文不則於義不當於用而盡載之亦不可曉槩之書法自未應傳
  孫叔敖子産公儀休石奢李離事全似雜説不經質正學者安所效法成王戒君陳曰毋依勢作威毋倚法以削甫刑曰哀敬折獄禹臯陶所以相傳官伯族姓之所當戒至詳悉矣焉有不正身而可以正人者乎奉法循理亦可以治何必威嚴此對慘酷者而言非本論也季康子曰如殺無道以就有道何如孔子對曰子為政焉用殺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徳風也小人之徳草也草尚之風必偃蓋是時吏治已趨於酷矣而孔子之論如此既不以本對末固不以末勝本也遷謂奉法循理亦可以治是以末勝本也後世之治終不能反之正者自遷之為循吏傳始
  昔孔氏之門不許㳺夏以知道春秋筆削傳者又謂其不能措一辭然後世顯重大抵子夏之徒公羊為春秋悖謬更甚分門專業者競於枝葉之末流益逺益訛而自周衰以文字為敎者既已有訓詁箋注之漸矣是先王之道至於漢儒非獨秦火能晦蝕之蓋亦其勢也且燒書六年而秦遽亡師友源流耳目睹記豈不尚在俗師相授屋壁獨藏自不同耳游夏本得道之辭華而漢儒所聞又詞華之分散零落者遷用此作儒林傳上面分數目不能多也
  序酷吏以世俗言之則美以王道訂之則差孔子所謂道之以政齊之以刑者是桓文以上事何暇及此輩正謂如子文治楚子産治鄭耳人之材智在所以導之遷所序酷吏之流上古何嘗乏少先王所以力行全要消弭習服如此等人還於中道不使平民受其無告而遷謂之在彼不在此是以末勝本之論愈熾王道無時可回也
  怪民竒論不經之書上世為甚非聖人之智不足以放而絀之也遷因張騫使還始以禹本紀山海經為不可信然則遷之所信者固多矣推此意以經世其得之寡失之衆學者當以為戒不當以為法也
  淳于髠任己自賢於當世無所敬以孟子考之其人可知也至遷欲列於滑稽之首遂使與二優同稱斯太甚矣又謂不流世俗不爭勢利上下無所凝滯以道之用夫以其居言之則何所不流而又何所爭羣居終日言不及義則烏往而不滯孔子謂栁下惠少連降志辱身矣言中倫行中慮其斯而已矣謂虞仲夷逸𨼆居放言身中清廢中權遷之所云不亦異是乎
  古之聖人以民不能自衣食而教以衣食之方及其敝也上下無制而因其所以衣食者鬭其力專其利爭奪而不媿贍足而不止老耼以是為教者之過也故曰至治之極民各甘其食美其服安其俗樂其業彼以為不貴難得不見可欲能使之然雖非正論尚有意也今遷將以聖人之所教老氏之所廢者同歸一途所謂善者因之其次利道其次教誨整齊者其權皆聴於姦猾不軌之細民而後可則孰與為治兼失之矣
  史遷自序
  太史公言春秋之義本於公羊董仲舒麄淺妄意非其實也然後世多以為按據雖自命精深者猶墮其説余於春秋及左氏傳既頗著見之今以遷所聞畧疏其下余聞董生曰周道衰廢孔子為魯司冦諸侯害之大夫壅之孔子知言之不用道之不行也是非二百四十二年之中以為天下儀表貶天子退諸侯討大夫以達王事而已矣子曰我欲載之空言不如見之於行事之深切著明也
  孔子曰吾自衛反魯然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又曰加我數年五十以學易又曰小子何莫學夫詩又曰夏禮吾能言之又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孔子之於六藝蓋樂而學之謂斯文之在也其所以修春秋者史法未正義理未一舊章可續近事當明所以遺後世者大矣若夫諸侯害大夫壅言不用道不行而以是達王事者是欲大孔子而反小之也
  夫春秋上明三王之道下辨人事之紀别嫌疑明是非定猶豫善善惡惡賢賢賤不肖存亡國繼絶世補敝起廢王道之大者也
  若春秋如是而為王道之大則詩書禮易豈其不如是而為王道之小此漢人專門之説而後世學者信之以為孔子自珍最後之書此其於道不深也
  易著天地隂陽四時五行故長於變禮經紀人倫故長於行書記先王之事故長于政詩記山川溪谷禽獸草木牝牡雌雄故長於風樂樂所以立故長於和春秋辨是非故長於治人是故禮以節人樂以發和書以道事詩以達意易以道化春秋以道義
  六經豈自為分别而各擅其長乎漢人之陋徃往而是其中亦有遷自出意者不特董生語也夫專門者既視他經為無有而能盡知六經者又止於如此道何從而明哉
  撥亂世反之正莫近於春秋
  若書之仲虺湯誥武成論語堯曰咨爾至於舉逸民所謂撥亂世反之正矣春秋因事以明義雖其大指歸於撥亂反正然天子諸侯大夫之間節目甚多未易言也公羊區區執藩籬之見開苛擾之門已則不正而何以反亂世於正乎
  春秋文成數萬其指數千萬物之散聚皆在春秋春秋之中弑君三十六亡國五十二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勝數察其所以皆失其本已
  湯武以仁義拯桀紂之暴戾保諸侯之國家一本而已非各有本而失之也如公羊董生之説銖寸以度之則安能免此禍哉
  故有國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前有䜛而弗見後有賊而不知
  按周公作鴟鴞之詩以遺成王而成王執金縢之書以泣其君臣之際變而復正不以能知春秋為主也
  為人臣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守經事而不知其宜遭變事而不知其權
  孔子曰未可與權可與權矣則不論經事變事惟其是而已故孔子自謂無可無不可也然經事變事上世固莫之分雖春秋亦莫之分也春秋之時事之變故不可勝道若以權合變則道將愈散何以反本若居末世不能反本而猶變之合則奚取於聖人春秋之學蓋不然也
  其實皆以為善為之不知其義被之空言而不敢辭古無被人以空言而為義者春秋之時家異意人異説而義有隨以異者如趙盾許止及其他赴告書法多一時立義春秋不能正而有因之者非以是為當然也
  法之所為用者易見而禮之所為禁者難知
  此尤非春秋本義以法對禮乃漢儒語也















  習學記言卷二十
<子部,雜家類,雜學之屬,習學記言>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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