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柏軒先生文集/卷三十七

卷三十六 老柏軒先生文集
卷之三十七
作者:鄭載圭
1936年
卷三十八

書大學補遺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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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窩公剛毅之氣正大之論。載圭嘗獲私而欽慕之。講質經學未及也。公旣沒。得其所著大學補遺辨讀之。義精辨明。鑿鑿有據。於是竊恨當日之不能執經問質也。公於經靡不究。未嘗立說。惟此辨以其貳於朱子定本也。其意亦淵矣哉。載圭不揆僭妄。略加刊補。而至於語句重複處。辨之詳。不害其層見也。不可刊也。仍念晦齋之爲補遺。豈敢多於朱子。公之辨。亦豈少晦齋哉。仁智異見。有不可以苟同者耳。然以朱子而盡一生精力。而著爲定本。後朱子而學者貳而超詣。不若信而不逮之爲無弊也。蓋朱子之道不尊。後人之議論。容易敢到。則非斯文細憂也。然則公之爲此辨。其亦有補於世敎歟。

答問類編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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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編始於庚辰。而今始甫就。蓋門人金錫龜,鄭義林首其議。之孫宇萬贊其決。以屬載圭。竊伏惟念先生在。道在先生。先生沒。道在遺書。梁摧遽矣。微是何述。乃不揆僭妄。編輯爲若干卷。而其有疑不敢專輒者。寄書錫龜以相訂焉。時以收拾之未完。不能斷手。後因文集之役。散在諸子巾衍者。庶幾畢集。往取湖上。始克成編。總十五卷。其收拾繕寫訂定門類。始終致力。金顯玉獨賢焉。嗚呼。先生之道。大而遠矣。是編何足以盡其蘊。譬諸洪鍾。大叩則大鳴。顧叩之者。槩乎其小者耳。雖然理無大小。苟能於此沈潛反覆而有得焉。則其未盡之蘊。亦將因此而得之。學者宜盡心焉。

書止巢吳公行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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載圭少從蘆下學。聞同門丈人行。有止巢吳公。傑然爲南服之望。而坐春立雪。交臂相失。自恨無分於賢者。及其會送南陽之阡。始承顔色。時公年八十。首於列者。風表魁岸。迥出等夷。望之如山岳。心竊念其天稟之異。旣而公將還。出師門唱和詩十數首以贈曰。吾爲示君而袖來也。敬受一閱。英氣老而不衰颯。聲韻之壯。意趣之遠。信乎稱其人。雖未叩罄底蘊。只此亦足以當師門許與也。自是厥後。賤迹疎於頭流以北。而公亦觀化。不復承警欬矣。今因其從孫在烈。得松沙君所爲狀德而讀之。卓犖之氣。𡺚崒之眉。不待龍眠而傳神逼眞。其嘗見之者。愀然復見於今。而晩而好學。罔俾呂進伯專美。噫。天豈俾公以有用之資。而竟使袖手林樊以終何歟。不必爲公怊悵。可爲斯世於邑。丙子開港以後。島夷縱橫域中。公常不勝悲憤。一日聞彼將設會於荒山。蹶然起坐。顧左右而言曰。彼若設會。則吾當袖鐵椎而往。擊碎虜酋。與之同死。荒山是太祖神武遺墟。而彼虜敢乃爾耶。吾居在山下。寧忍坐視。汝等諒之。縣倅聞之瞠然曰大事出矣。知不可止公。而爲之善辭於虜以送之。時公臥病久矣。赤際熱血。至死未磨。使公在今日。則尤當如何矣。丙寅義旅。斷當復擧。嗚呼。九原不作之痛。於是爲切。此逸於原狀。故附見于後。因念載圭於公未嘗有平日之雅。而衆中一見。特賜眷愛。其意豈淺淺哉。而一自樑摧。志業荒廢。人事顚錯。旣闕靈几一哭。又無薤露一章以償疇昔之意。奉讀行狀。豈容但已。謹書此以補前齾云爾。

書孝子宋公行蹟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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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公煕麟。載圭世交家也。其篤孝純誠。孚感於人。自家而鄕。碑屹巷口。載圭聞之。蓋詳且久矣。及讀其所錄行蹟。以雪菌冰鰻雉鳩鳧鱉。擬之於王祥之鯉雀。孟宗之筍。咨嗟歌詠。以爲感天之證。宋公之誠能動物。求無不得。非天翁之降監而陰相之者。惡能爾也。然其於所以致感之由。略而不詳。載圭請以夙所豔聞而欽嘆者。言其一二。採於山釣於水。盡日不得息。似董召南。軆無全衣。親極滋味。似王延。艱難供奉。不使親知。載在小學。而實踐是境。古難其人。公則有之。不計有無。惟親意之所欲是承。家間什佰。無一長物。盡入於供養之資。至於傾甑而爨。傳衣而衣。若妻若弟。無纖毫咨嗟色。隣里觀感。凡有異味。輒分而致饋。以至賣鼎買肉。頑校悍隷。亦能感服。及官司聞之。蠲除戶役。則輒曰我是何人。不供民職乎。招里正強給之。嗚呼賢矣。蓋證之於天。不如證之於人。證之於人。不如卜之妻子。眞誠之積。內而家人感化。外而鄕里孚信。則於昭之天。豈有不降監者乎。今與後之欲知公之孝者。毋徒咨嗟於感天之異蹟。夷考其所以致感之由。則於知公也幾矣。

書傳神訣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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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呼。聖養亡矣。其不可復見耶。其不可見者外眞也。外眞猶可寫也。若內眞則神也。內眞不可以不可見者而見之。雖以顧愷之之工畫。傳其在外之眞耳。曷嘗傳其內耶。若此訣者。乃聖養之自寫其內眞而傳其神也。旣傳其內。其著於外者。因亦可見。嗚呼。其嘗見之者。於此而復見之矣。聖養其不亡矣乎。昔越之流人。見似人者而喜。人情大抵然矣。今聖養之不見幾年矣。於此而復見之。非特似人者。而廢卷而竊悲焉。抑又何哉。嗚呼聖養。嗚呼聖養。遂嘆息而書諸後。

書晩悔主人自序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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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鄰於吝而處吉凶之間。故在易爲憂虞之辭。不能無疵也。然凡人之改不善以從善。非悔不得。悔之於人。亦大矣。雖然悔貴早不貴晩。晩則過時而無及矣。終於疵而已也。主人乃於六十生朝。以悔名扁而冠以晩。殆若枯落悲歎之爲者。吾恐人之觀主人者。以名求之則失之矣。主人十歲。屬文鉛槧。才十年而止。專以飭躬躬稼。盡心於養親訓子而無慕乎外。悔之不亦早乎。朝悔暮復。夫人之常病存焉。主人一拋擧業不復應。晩後門父以主人名納券得解。而主人曰非吾志也。不赴會圍。此非一悔終身不復者乎。主人之意。蓋曰惟不遠而復。乃能无祇悔。而才悔則已晩矣云爾。雖然不遠而復。惟知幾者能之。言之有所不敢。姑以不能闕殆。愼行自咎。使其子及時勉勵。然其實以屛山三字符。俾當無恤之𥳑也。然則晩悔之扁。乃主人傳家之心法也。法不自行。待人而行。主人之子。吾知其爲其人也。父傳子受。不亦休哉。感嘆之餘。遂書此於主人自序之後。以勖其子。主人柳氏華植。其子遠重其名。

蘭樵李公遺稿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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載圭少嘗得御。遠視之富貴達人。近視之淸寒高士。心竊擬之於紈扇雪竹。今觀公之所以自道。則有曰芳蘭可以樵乎。太玄竟誰知乎。遂自號曰蘭樵。玄士蓋內抱芬芳。有歲暮之感。而猶有待於後世之子雲者矣。於是竊恨夫當時年淺學薄。但慕其見於外而未及叩其蘊乎中也。然遺文爲六丁下收。而令子零星收拾。僅太山一毫芒耳。後世雖有子雲。何由而知之。若所妄擬。可與語於及公之世者。異世想像則蒹葭秋水。所謂伊人。竟不知其何人也。然則蘭樵居士。終不可見歟。方公之無恙時。世以蘭臺名士期之。而公亦不以林樊拙修自待。又壽僅中身。翩然乘化。恐不暇爲著書傳後計。所謂太玄。只是默然守玄之意也。懷珍而不自衒者。古難其人。公乃自珍其難而寧樵不自言。觀於此。居士可見。其介然自守之操。畢竟是雪裏悄竹。畫得其七分心。世之知言者以爲如何。載圭自少拙陋。不諧時眼。公獨眷愛。有若可以期待者然。抑何歟。白首阿蒙。傷公之明。而且朝暮人於世。奉閱遺稿。撫念悲感。不容無一言。

跋復菴遺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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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冥先生旣沒。敬義之學不傳。士趣日益卑。出入乎四寸之間。事理不相涵。言行不相符。吾儒之學。遂爲無用之空言。而異敎乘時而入。淪一世於汙濁。噫。其誰咎哉。後先生三百餘載。而得復菴子於先生之後孫。講而明之。踐而實之。如臨如履。兢兢乎自持之嚴。不激不隨。循循乎處物之宜。有所不知。知必究其蘊。有所不言。言必要其中。其見實見。其行實行。處有守出有爲。存諸中著於外。眞個是直方堂主人。擴而充之。展而拓之。期使吾家日月。大明於世。而遽然觀化。嗚呼悲矣。復菴子資稟不待矯揉而近道。知見不待磨礱而自明。早透名利之關。未嘗學爲文章而斷然以家學自任。遡淵源於洛閩洙泗。雖沉痾在身。未嘗有一日之或懈。其所論著。得於積久沈潛之餘。而根據端的。條理縝密。有足以發往哲之微言。開後人之心目者。而非世俗所謂能言之士所能及也。使世之學者。心復菴之心。學復菴之學。而參錯於域中。則世道必不至於今日之淪陷。重可悲矣。其孤庸相以其遺稿三冊示余。謁玄誌。兼囑丁乙。揆以平素。若不可辭。而顧有拙戒。不敢犯手於琬琰之刻。而丁乙又豈謏寡耄昏者所能。姑書此於卷末。以告後之讀者。

題權應九切偲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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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先人所用。雖簪梳之微。古之人有珍藏而不失者。况師友切偲之言。先人之用以服膺者耶。明狂子旣沒。其弟舜卿甫作是帖以遺其孤。帖中陋生曁山石公之言最多。其言或諷或直截。非明狂子。固不能受。又不敢言。今已矣。吾兩人之言。將亦已矣。林立寰宇。堪此者更有何人。其孤苟能知其先人之心。繼其先人之志。則其先人平日所受用以服膺者。豈不是無恤之簡。其孤之一生服膺。亦在於是。知也未。攬涕而爲之識。識之者後死友艾山鄭載圭。書之者山石金顯玉。時明狂子入地後四日。癸巳六月也。

書河秀士行錄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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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河秀士諱龍輔字義汝之行。而其孤進海爲之錄者也。進海斤斤述父行。無一字浮辭。亦嘉矣哉。其意蓋冀其有一言也。病廢泓穎久矣。柰之何。然摩挲數回。愀然如復見二十年前顔面。不覺悲感。余亦少業擧子。文翰交遊亦多矣。旣而自知迂拙。不能與世馳逐。遂廢鉛槧。自甘竆寂。自是厥後。疇曩交遊。不復相從。而惟義汝甫惠然肯顧。歲每三四。豈夷所思。昔余居憂。陋室足蝎。凡弔客之來。夜則輒移宿隣家。而義汝獨不肯曰。足蝎則不能睡。與主人哀談話達曙。不亦善乎。此意又何可忘也。其入地之日。當有薤露一章。而時余挈家棲屑而未及焉。茹情未吐。如中鉤之魚。今見此錄。不容守拙戒。書此於後。逝者有知。庶乎知余之不忘也。

書白波金公行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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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物之無情者也。惟襟懷澹泊者爲能好之。是故山水之結契忘形。類在於物外高蹈之士。白波金公業功令。晩登上舍。宜若不免役志於物。而酷好山水。遠近遊賞殆遍。曷故焉。古之高士有混俗打乖者。抑公之擧業。隨俗之應迹也。山水其性於自然者歟。然則公之襟懷可想也。孝親睦婣。內行甚備。有足聽聞。而其誠於事師。歿而不衰。省墓恤孤。尤令人感歎。近世華西李先生於少時科業之師。爲之修墓立後。極致誠力。走每竊咨嗟以爲雖傳經講道之師。世不多見。而今於公復見焉。雖未悉其傳於師者如何。而其匹美於華西則允矣。竊願表而出之。以告今與後之曰師曰弟子云者。其玄孫弘基奉遺稿二冊。誤以弁卷見託。陋矣無聞。曷敢玄晏。謹書此以歸之。

書柳溪宋公行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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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溪宋公晩受天餉之厚。居有田宅山水園圃樹果。行有代步。役有息軆。仰事而有兼珍。俯育而無苦勞。賓朋至則有肴有酒。式燕以娛。此仲長統所志之樂而不羨入帝王之門者。公乃得之。優享其樂。豈徒然而然哉。夷考其行。孝友睦婣勤儉敦禮。爲鄕閭之稱頌如此。信乎其自求多福矣。靈芝有根。醴泉有源。公之所以爲公。厥有根源。母夫人虎巖異迹。與厥先祖雙淸公大夫人柳氏。異世匹美。漑食之報。亶其然乎。家東包山。寔公永宅。而世稱吉兆。子孫蕃衍。立齋以爲修芬苾課詩禮之所。宋氏之福。其未艾也。冢曾孫鍾萬請書一言於行狀之後。蓋以余爲鄕里生云。

書權舜卿答金士文心說問目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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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子曰。心也性也一理也。又曰心卽性也。今之儒者皆以性爲理。以心爲氣。理氣決是二物。然則程子之言。亦可廢矣。性有眞而无妄。而心該眞妄。性有善而無惡。而心有善惡。此性理心氣之話欛。泛言之則然矣。而心之該眞妄善惡。乃其末失也。揆其初而言之。心者天之明命。人之所得以爲明德者。所謂得於天之本心也。故程子曰。在天爲命。在人爲性。主於身爲心。其實一也。又曰心本善。發於思慮則有善有不善。而凡前哲之言本心處。何嘗雜眞妄善惡而言之哉。苟言其末失。則不但心爲然。惟性亦然。周子所謂剛善剛惡柔善柔惡。程子所謂惡亦不可不謂之性。皆是也。此所謂氣質之性。氣質之性。亦非外本然之性而別爲一性也。只是此性爲形氣所拘而然耳。心之有妄有惡。亦非爲形氣所拘而然者耶。論性則必欲極本竆源。論心則只擧末失而必欲歸之於氣。無亦有不公不平之失歟。世儒異同之說。愚每掩耳而不欲聞者以此也。心性只是一理。則何爲而有二名也。就心而言其條理則曰性也。就性而言其統軆則曰心也。心之統性。猶身之具四體。統四軆爲一身。而四體各自有名也。惟其有條理也。各有界限面貌。惟其爲統軆也。自能主宰具應。故邵子喩心於郛郭。喩性於形體。朱子以性爲實底。以心爲虛底。只是一物而隨其所指。各有地頭。非若理與氣之以二物而合爲一軆也。有問者曰蘆翁嘗言心者一身之精英。身者氣質之團聚也。子亦嘗言性可挑出而言之。心不可卸氣而言。今曰云云則不幾於左右佩劒乎。曰一身之精英。卽理之所在也。朱子曰。氣之精英者是神。水火金木土非神。所以爲金木水火土者是神。在人則仁義禮智信是也。周子圖說。言得其秀而最靈。最靈是心。而朱子以人極釋之。吾故曰一身之精英。卽理之所在也。性是眞靜之體也。方其靜也。氣未用事。惟理而已。故可以挑出而言之。太極圖第一圈。乃其在陰陽圈裏面者。挑出而置之上頭。以明造化之樞紐根柢也。若心則衆理之總會而主宰衆理。所謂心爲太極也。然所藉以爲地盤。所乘以爲運用之機。乃其一身之精神魂魄。朱子所謂氣之精爽者也。除却此魂魄精爽之界至。則無說討個心字處。所以不可卸氣而言。朱子所謂比性微有迹者以此。蓋性蘊動靜而靜體爲主。心該軆用而妙用爲主故也。心統性情。仁義禮智性也。愛敬宜知情也。以仁愛。以禮敬。以義宜。以智知者心也。以之者爲主。而性情其條理準則也。未發而知覺不昧。心之主乎性者也。已發而品節不差。心之主乎情者也。性情皆以心爲主。今乃遺卻其主者。但討個精神魂魄。閃閃爍爍地光景謂心。是氣判心性爲二物。而至有尊性而卑心者。氣而主理。卑而主尊。亦有是歟。嗚呼。天下將何事不有。臣而制君。夷而奪華。亦不足恠者歟。抑又論之。泛謂之心卽理則擧本而遺末。使學者不察乎危微之幾。而弊或至於認賊爲子矣。泛謂之心卽氣則擧末而遺本。使學者不知有天命之尊。而勢將至於主僕無分矣。何者。理氣雖是二物。而脗合一體。混瀜無間。相須爲用。理是氣之所以生之妙也。氣是理之所由乘之機也。理有作用之妙而無作用。作用之任在於氣。氣若一順乎理。則氣之用卽理之用。所謂心卽理者。誠得矣。如或所乘之勢反重。而未發而不昏則亂。已發而放逸橫走。騁其伎倆。自作自用。如曹瞞之挾天子以令諸侯。則以其所挾者天子。而認爲天子之令。惟令是從。則豈非認賊爲子者乎。知氣之伎倆如此。而謂心爲氣。則其於危微之際。固若可以戒謹省察矣。然心也者爲一身之主。提萬事之綱者也。爲主提綱者。果所謂氣。則所謂理者。不得不聽命於氣。而爲寄寓可憐之物。如漢獻帝之徒擁虛號而慵懦無能。雖十分恐懼。十分戒愼。君如彼何哉。豈非主僕之無分者乎。然則心果是何物。所謂合理氣者是耶。人之魂魄。是陰陽之靈。而爲心之當軆互機也。性情是無極之眞。而爲心之實軆妙用也。眞爲之主而靈爲之資。以此而謂理氣之合則亦得矣。若或錯認合字。昧主資之分。對峙而迭發。則惡乎可哉。程子言仁不可以一字訓。愚於心亦云。但知氣之精爽爲之資。理之妙用爲之主而加存養之功。知主或失職則所資者反爲橫走而加省察之功則足矣。此君子之所以戒懼謹獨。不敢有須臾忽者也。此所謂心學也。

書澹對軒三九講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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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朱之道。天下萬世之所共祖述者也。而後而觀風考德者。必於汶陽考亭之間。蓋神化有存過之別。來說有遠近之殊。其遺風餘澤。雖無遠不曁。而亦於密邇申夭之地。爲深且切矣。今澹對軒。蘆沙先生藏修之所也。諸君子講學於斯。設契立約。以明先生之道。攝齊升堂。愀然必有見乎其容。執經問難。肅然必有聞乎其警欬。其慕于羹于墻。其遇若朝若暮。豈遠方之士抱遺書以淑其身之比哉。且况松沙斯文。吾黨之所擬望者。不下於尼門之思。而繼守斯軒。諸君子與之從事。儀表在是。諸君子進德修業。自有不容已者。而四方之士。將於諸君而觀風而考德焉。豈不休哉。松沙子以載圭亦常猥及於先生之門者。請置一言。忠信進修之方。諸君子已見之昭陵。規警奬勵。載圭非其人。且道諸君子薰沐之邇且深者。以致欽豔之意云。

書崔孝仲西征記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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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坡吾晩友也。居一舍地。衰白相識何哉。梧坡早歲蜚英。從都下賢士大夫遊。吾迂拙無能。自甘竆蟄。升沈不同。如黃鵠壤蟲。其不相及固也。又世之學騰騫者。趨榮赴勢。不擇所從。曷嘗事賢而友仁哉。其中或有自謂稍出頭角。而卽不過朱先生所謂觀其俯仰。亦可憐者也。不惟彼不求我。我亦不願求也。日有一儒冠叩衡門。偉然之氣。見於眉宇容止之間。揖而問之。乃梧坡崔孝仲也。梧坡有聲塲屋。屢入鼎鐺之耳。斯人也何乃爾。心異之。叩其所與遊。李承宣甯齋公其主人也。爲我道甯公之人與文。且誦其相與唱酬者。其議論文章。有根據有筋骨。而世俗俯仰之態。無一點子著得。吁觀遠人視其主。觀近人視其所爲主。於是乎可以知梧坡而甯公又可知也。甯公邇來樹立。可謂今世之完人。慨並世而不相見。今得見其所與者。是所謂如見元賓焉。亦足自慰也。其後梧坡向余道甯公之亡。竊不自勝其痛嘆悲傷。非爲梧坡弔。實憫斯世。梧坡徒步千里。哭甯公於沁都。往來之所耳目者。一於詩發之。錄之爲西征記。往往慷慨嗚咽。有燕市歌筑遺響。侑文哀辭。調古意眞。眞得甯公之髓者。竆山壹鬱。得此而可以少瀉。梧友之惠我亦多矣。梧友今老矣。無復當世之念。蓋時然也。此吾之得與梧友遊。梧友之不幸。而吾之幸也歟。

書文敬叔系牒敍述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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譜者一家之春秋。疑而傳疑。信而傳信。書法極其謹嚴。文友敬叔之先系。稽之於古則各家所藏。信而有證。參之於今則諸公所述。亦無異辭。一家之公論。後先如此。彼一時之惎誣。何足爲有無。竊惟孤査公孝義之行。生而滿鄕黨。沒而聞邦國。以光先裕後。而敬叔之致力於先系。老而彌勤。所謂孝子不匱。永錫祚胤者非耶。余與敬叔及其子昌錫其孫正浩三世遊從。其相與之誼。幾乎痛癢相關。玆忘陋一言。以附諸公敍述之後。以賀文氏一門公論之久而不泯也云爾。

龜巖集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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載圭昔嘗侍坐於師門。先生言綾城有文氏子從季方遊。年可十七八。穎悟可愛。又曰才高者騖於虛遠。志大者流於泛博而鮮就平實。於其來也。吾故抑之。渠能因而自省焉則善矣。載圭於是聞君之名。而後於稠座。一識其面。溫溫其恭。謙謙其牧。恂恂乎未見其才氣之見於外者。心竊異之。欲叩其中而未之暇也。後又得鄭友書。稱君學日長進而深致期大之意。於是有自附於麗澤之意。而君不幸短命死矣。惜哉。鄭友收拾君遺文。釐爲二冊。屬載圭校勘。噫。此牛溪先生編梁居士遺集之意也。吁其可悲也已。載圭就而考之。其學蓋謹於危微操存之間。而於義理精微之說。沈潛反覆。規模謹嚴。條緖縝密。絶無虛遠泛博之意而一味平實。宜鄭友之惜其泯沒而無傳也。嗚呼。一入大賢爐韛。而便鑄得成如此。使君無死。吾黨庶乎不孤。而止於斯命也歟。於其還瓻也。遂嘆息而書之。君諱頌奎字繼元。號稱龜巖居士。季方日新鄭友之敬名。引君同升諸先師蘆沙先生之門者也。

書權重彥西行錄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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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之蘇潁濱。曰天下大觀有三。於山於水於人而三者之中。於人爲最大。遂以一見歐陽子。自謂盡天下之大觀。蓋歐陽子。當世之望也。四海之士莫不願見。見之者不啻千百人。其能盡以爲大觀乎。惟觀其貌聽其言察其行。盡得其所以爲歐陽子者而後。方可自許以大觀也。今勉菴崔子。東方之望也。目今天下胥夷。而崔子不憚以身爲頹波之砥柱。方且以扶抑爲任。雖謂之天下之望亦可矣。而權君重彥㴑漢水陟冠嶽。輕千里而往。惟一見之爲快。歸路又歷謁淵齋宋公。宋公承華陽之緖。儼然秉拂儒門。亦一世之望也。重彥於人之見。可謂盡矣。旣歸錄其往來程曆唱酬者以示之。其意蓋亦自多其大觀也。其能觀其貌聽其言而得其所以爲伊人者歟。易曰觀我生。君子無咎。觀人而不反以觀我。則未爲善觀也。願重彥以其所以爲其人者。反之於身。求之於心。以觀其生。早夜孜孜。不負其所謂大觀者則善夫。抑又有感焉。重彥因謁其先子竹村翁墓銘於崔子。其弁卷狀德。先大人公嘗謁於梅山肅齋之門。而重彥又紹述之。孝子不匱。永錫爾類。非此之謂耶。闡揚先德。固難矣。不墜家學。爲尤難。竊惟竹村翁之爲竹村。羣書羣經。探討不厭。箚錄盈箱。斯其所以使諸君子樂爲之文而無愧色也歟。重彥念哉。

書晩棲自序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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晩棲。申翁相圭自號也。余之知翁。數十年之久。而後於翁棲山。又十數年。則翁之棲山。蚤也非晩。而微寓不蚤之憾何哉。翁蚤業功令。視靑紫若可以俛拾。而拕到四十無成。則乃慨然拋棄。抱經入山。枕泉漱石。酣雲餐霞。逍遙自適。悠然有㵎阿永矢之趣。而性於書。未嘗一日不讀書。求之於書。非若疇曩之采華射利之爲。則必有味乎聖賢垂世立敎之旨。旣味於此。則愈讀愈覺有味。愈學愈恐不及。於是有李周翰年高之歎。慕呂進伯晩好之風。惜往日之虛過。而恨不蚤從事於此學也。晩棲之意。其在斯歟。其在斯歟。然翁之爲學之日。今已久矣。其咀嚼眞腴。必有自得於心者。而兩皆衰廢。無緣合席對討。朝暮相思。如雲端人卷中人。此晩契之所以深慨也。遂書此以寄意。翁其肯莞爾否乎。

書鄭景晦答客說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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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有問今之所謂學校新學。擧世奔趨。惟恐不及。其旨趣何如。余曰。夷狄之前茅。禽獸之先路。正路晦蝕而人心僻違。降華而用夷。背義而趨利。樂於從彼。所謂不善變之尤者也。曰當此時局。有志於時務者。亦不可不爲。又曰今之所謂儒者。只是空言。有甚實用。余曰。今日異說。如谷騰霧。一世澒洞。正程子所謂數孟子。無如之何者也。縱不能遏。忍助之乎。使堯舜湯文之道。孔孟程朱之學。不得有一線之傳者。必此言也。假使今之儒者。皆無實用。爾愛其羊。我愛其禮。羊存則禮或有可擧之日。今之空言。安知不爲異日之伏生,安國耶。曰非此之謂也。吾於彼。旣無如之何。則但借彼學校之名。別爲吾家實用之學。豈今之朝入學而暮剃髮。甘爲夷奴者之謂也。余曰。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吾知聖人之言必可信。若假彼之名而爲吾學。則名之不正甚矣。不順不成。而其禍將至於使民無所措其手足。且五伯之所假者仁義也。以其先詐力。而聖門之五尺童子。猶羞稱之。况假彼夷狄之法。而加之先王之敎之上。其爲詐也何如矣。儒者立心。行一不義而得天下。有所不爲。藉使有爲。不可冒爲。况萬萬無可爲之理乎。今看景晦所記答客說一通。皆吾曩日與或人發端而未竟之說也。無復可言而因竊有所感於心。彼所謂空言無用。抑有却顧而大家懲創者。吾東造士。專以科擧之學。而有用之六行六藝。一不講焉。逮夫科擧廢。而世之讀書者無所於歸。往往託名於儒者之學。而夷考其立心制行。則只學他言語。做他貌樣而已。卽是楦麟耳。梔蠟耳。有甚實用。請略言之。聖人垂世立言。皆指示吾人當行之路。是以儒者之學。口讀底便是身做底。說出底便是心存底。今之所謂學者。口聖而身愚。說舜而心跖。聖人言古之學者爲己。今之學者爲人。乃其心之所存。全在爲人一邊。聖人言君子喩於義。小人喩於利。乃其行之所趨。專向私利一邊。聖人言主忠信。乃侈然虛夸。聖人言毋自欺。乃苟然徇外。聖賢千言萬語。口誦不錯一字。而無一句眞切服膺。是以三綱五常。不過爲假面粧點之具。天人性命。不過爲騰頰爭競之資。五伯之假借。猶爲近實。而南朝之淸談。不是過也。儒乎儒乎。若是而謂儒。則果非所謂無用之空言耶。人之元氣虛而客邪入。異敎之乘時懷襄。亦無足怪者。孟子曰。君子反經而已。經正斯無邪忒。今吾輩之零星收拾。欲強此而艱彼者。盍亦反經矣乎。反經之道無他。以實心行實事。所讀聖賢之言。段段句句。必欲心悟而身軆之。獨善兼善。隨遇而行而已。苟或不然而徒斥時學之爲夷狄禽獸。則安保其不爲解胡之慷慨悲憤乎。可懼可懼。此吾輩之十分反顧。十分內省。不敢斯須忽者也。

書姜汝明服制說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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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作春秋以詔萬世。而必託始於魯隱公何意。孟子曰。詩亡而春秋作。詩亡謂周室東遷。王政不行。黍離降爲國風也。大義固如此。而若專以東遷而言。則惠公初年。周室已東遷矣。奚必以隱公爲始。隱公之立也。上不請命於天王。內不受命於先君。羣臣扳己以立。而立以爲君。君臣之義。父子之道。於是乎蔑如矣。聖人託始之意。嗚呼其微矣。嗚呼其嚴矣。姜君汝明。後於其伯父。何曾上有所請命歟。其伯父以有庶子。不欲立後而屬其先世祀事於其季。如南冥,愼獨齋已事。則何曾內有所受命歟。特以宗族父兄之議。而遂以爲後。服斬三年。則與魯隱公之羣臣扳立。奚以異哉。嗚呼。春秋之不講久矣。人心晦蝕。天理滅絶。朱子所謂子焉而不知有父。臣焉而不知有君。夷狄愈盛。禽獸愈繁者。殆今日之謂也。汝明之大不俚於口。吁亦宜哉。抑竊有所感於中者。剝復之循環。理之常也。變於上則生於下。無間可容息也。然則今日一線微陽。寓在何處。凡冠儒服儒。師孔朱而講春秋者。雖以枯項黃馘。屛處巖穴。其所寓者。顧不輕而重矣。其所以保養稺陽。以爲大來之基本者。其用力之沈深而微密。俾無一毫之漏洩也。當何如也。先王之至日閉關。有以夫。汝明知也未。

書烈婦崔氏行蹟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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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之烈婦豈必死。能從一而終則烈耳。然自稱必曰未亡人。蓋以不死。有慊於心也。我東禮義成俗。遠邁前古。凡士族婦女。一醮不改。可謂比屋可旌。而視爲當然。褒典不及。惟辦命下從。以遂其未亡之志。則見聞莫不齎咨嗟異。必欲其不泯而表章之。蓋難其死也。然倉卒徑情難而易。從容就義難而難。若慶州崔氏。亦可謂難矣哉難矣哉。殯斂而能自力以致誠信。處置後事。上奉下育之道。皆有區畫。至一月而沐浴更衣。恬然自裁。非視死如歸。則安能如此其從容乎。崔氏生長寒微。擩染有素。未保其必有。而歸于具昌晳。具亦微矣。具以安詳勤敏。恭而有禮。蚤有譽於鄕黨。而其妻之貞烈又如此。世之以地衡人者陋矣。抑有感焉。今天下趨利而忘義。入于幽谷。吾東亦不免淪胥。弁髦禮義。而婦女之以貞烈聞者往往焉。獨何歟。衛風淫靡。而女子有能知禮而畏義者。讀詩者以爲先王之化猶有存焉故也。嗚呼。亦曰猶有存焉故也。其子鎭斗讀書慕義。亦克家子也。示行蹟一通。請下一言。遂歎息而書之。

書訥窩師友書帖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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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於綾陽尹斯文訥窩處士。竊有三慨焉。訥窩余獲知於皓首。其自修之篤。聞見之博。使余望洋焉。因仍蓬麻則庶有扶直之效。而桑楡景短。志氣不可以復強矣。敢望收效。此一慨也。入其室。架上儲書千卷。比之鄴侯之籤,公擇之房。未知多寡之如何。而亦可謂富有矣。余素貧。敝簏無貯。一生寡陋。非直聰明之不及也。亦半坐是。使得與訥友靑少相識。則訥友非厚蠧魚而薄士友者。庶隨其後。掇拾餘香。少充其枵然之腹而未及焉。此一慨也。及考其師友書帖。域中儒門長德。以至一鄕善士。無不載焉。何修而交遊之富。至於此也。竊欲藉訥友紹介。周流四方。承警欬受箴砭。以爲晩暮寡過之地。而柰衰相此甚。非抖擻之所可壯何哉。此又一慨也。噫。雖然炳燭之思。猶耿耿未已。訥友何以相之。又念洛陽淵海。雖非魚目之所可混球琳琅玕。若彼其積疊。而獨以固陋。爲子雲書中西蜀富人。亦甚可哀。遂書此卷尾。以致私慨云。

書林景三處變錄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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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昔先師書金豐五家乘序後曰。不愧于人。不畏于天。吾知豐五必有後矣。景三此錄。大略與豐五序意同。恥崇鞱而慕狄靑。亦可謂不負所學。吾亦知景三之必有後也。豐五序乘之時。人心之陷溺。猶不至於今日。今則蕩然無復愧恥。無復忌憚。景三此錄。表章于世。則或可爲淑人心之一端。而我非其人。又耄昏。與毛生絶交久矣。柰景三何。遂書此以歸之。

書柳公懋矢志說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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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之學者。口讀底便是身做底。說出底便是心存底。今之學者。口身心三者不相符。學而爲聖爲凡。其機在於此。苟知其機之在此。則此心常如過危木橋。自不敢須臾忽也。須日櫽栝所言所行所存。勿使有掣肘矛盾而誠心力行。如劉元城之爲。則亦可以心口相應而超凡希聖矣。此一幅紙。在君可爲千斤擔負矣。吾故書此紙尾。以爲一臂之助。

晩雲馬公遺集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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竆經將以致用也。世之學者。朝暮於經傳。而於當世之務。蓋昧昧也。昔人所譏束之高閣以待天下太平者。未必非自召也。今晩雲馬公早從儒賢之門。其於專經之業。聞之宜稔矣。而其所上封事及廟堂方伯之書。皆切切於時務之急。而又皆本之正心修身。若公眞所謂竆經者耶。使公致位當務。則做說之必相似。非臆度所料。而雖使識務辦事。號稱豪傑者論之。必不以公爲束閣以待之人物。嗚呼賢矣。公以忠勳世家。常懷報國之念。及値戊申逆變。聞賊陷淸州。馳入完營。上告方伯。下諭士民。倡義鍊兵。行將討賊。已而聞賊平而止。公之氣義。於此可見矣。惜乎無時無命。官止一命。而送老湖山。起遐想於孤雲也。其後孫東碩收拾遺文。誤以弁卷見託。載圭陋矣無聞。何敢玄晏。子雲,堯夫世自有人。姑書所感于中者。俾歸以俟之。

書烈婦李氏傳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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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之烈婦何必死。惟從一而終。爲恒德之貞。而若夫亡又無子。三從無地。寧以身下從。此蓋情理迫切十分盡頭處。此迫切地頭。不爲倉卒自處之計。而能從容就盡。非貞心烈氣金石失其堅確者不能。若巴山李氏。可謂云爾也。方其夫屬纊臯呼之時。一慟便絶。有頃而甦。則乃定神降氣。不復爲慘切之狀。手裁斂具。及葬有日。躬辦諸具訖。謂諸人曰。吾事已了。夜夢亡夫招我。我曷敢不赴招。自此絶飮啖至十日而殉。前葬期五日也。先是其夫公。憫其無依。請合家。曰旣喪夫子。不忍並廢夫子所居之室。待葬後議之未晩也。蓋致命之志。已決於內矣。其叔舅。勉菴崔公門人也。省勉菴於越海燕獄也。爲言其事。勉菴嘆息而立傳焉。嗚呼今日。何等時也。夷狄盛異言豗。日以戕滅倫綱爲事。夫婦人倫之始。外內正位。所以正家而天下定者。而蕩然撤去防限。至以朝廷命婦。而逢迎外人。不以爲恥。爭相效顰。遂成風俗。若是而可論其從一之義乎。造端之地旣如此。則無怪其畔君背父。相率而入於禽獸之域矣。于斯時也。而乃有此殉綱之節。所謂礫中之玉者非耶。宜勉翁之嘆息而爲之傳也。李氏之夫曺汶鉉。吾緦兄之宅相也。故其兄岐鉉。請余一言。余閣筆硯久矣。於此有不容但已也。

書申國範自警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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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畫一規矩。揭壁自警。乃古人座右銘之意也。座右有銘。奚以哉。審此心危微之幾。懼此道須臾之離。欲其常接乎目。每警乎心。以備忽然而或忘也。瀛州斯文申君國範。吾畏友也。惠然遠來。叩其山居用功節度。國範示以自警文一通。自寢興起居。以至日用酬應讀書課程。皆有定度。一遵乎古人成法而切實縝密。翼翼乎以敬爲主。信儒門之學則也。僅能守此。不失爲善人吉士。已優矣。進而擴充之。則爲賢爲聖。亦不外此。吁其盡之矣。國範早自志於古人之學。每見見其加進。今則樹立可謂完固矣。凡此節目。固已鐫於國範肝膈者。而又書之于壁。乃所以備忽忘也。豈今之人侈壁之謂哉。於是吾爲國範懼言出而躬不逮恥也。志大而力不充吝也。吾知國範一生。無處而不虎尾。無時而不春冰。戰戰兢兢。不敢須臾之自暇自逸。爲其朋友者。雖無以助之。亦豈不却顧瞿瞿。於其歸也。遂書此以贈之。

講睦契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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睦本乎德。故帝典言九族之睦。而先之以峻德。周禮言六行之睦。而先之以六德。德得於己者也。己之德足以孚於人。則推之宗族。宗族自睦。無得於己。而徒欲以言語諭之。則雖日誦而月講之。吾未知其能果睦也。夫宗族。同祖之親也。其睦固若無待乎講。而淫於富貴者。忘范氏所謂均視之義。困於貧寠者。有孟子所稱奚暇之患。恩愛有所不周。而至親或至於路人。爲是故也。吳君贊叔貧士也。其族皆資生無業。贊叔懼其因無恒心。而修契立約以講之。蓋以奚暇之貧。欲推於均視之義也。贊叔之爲義也。難而爲慮也審矣。而其族皆樂聞而從之。贊叔之得於己而孚於人者。亦可見矣。松沙奇徵士旣爲之序。其於講睦之義。言之無餘蘊矣。余特道其所以睦者。欲贊叔之加勉焉。

書朴言可贄書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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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物之蠱人心術者。貨色爲最。從上聖賢之所以致意於賤貨遠色者此也。昔雞林金角干。少從娼家遊。自聞母氏誡責。遂不復往。一日醉歸。馬從舊路入娼家。娼出迎。角干拔劒斬馬而歸。後人贊之曰統三韓爲元勳。斬馬衖爲之基。角干之勇。可謂拔出千古。而其功烈之民到于今稱之宜也。今朴君言可年十四。憂菽水之無資。舍書事末。行貨者十年。乃一朝擺脫若執熱。屈首受書。其勇於角干斬馬。恐不多讓。來頭成就。詎可量哉。言可以晩學爲言。余謂蘇老泉二十七。始發憤讀書。君尙少二歲矣。君勉哉。

書金童子行蹟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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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而不秀。聖人所悲。若童子者。亦足悲也。童子名甲潤光山人。金漢章之季子也。有二兄泰鉉,周鉉。其爲人秀朗而端好。爲父兄所鍾愛。迹其行。孝謹不待矯揉而自成。蓋庶幾乎一出言一擧足而不敢忘父母者。二兄待之。一味和柔。而童子恒兢懼。猶或有忤。又勤敏耐事。家間細瑣多委之。而不以爲勞。讀書遇古人嘉言善行。則或朗讀再三。或沈思良久。若有感發契悟者然。嘗讀高允臨死不易辭。輒掩卷發嘆曰。眞不欺之君子也。人固不當若是耶。性度寬重。雖當倉卒。未嘗疾言遽色。居隣城邑。邑中有怪玩異觀。同輩要與偕去。則輒辭以親命。未嘗枉一步。病甚苦痛。而父母見。則必更容。不作叫楚狀。至不可爲。則慨然發嘆曰。生爲男子。至是已耶。不如無生。垂絶精神不亂。無怛化色。生年十六。未冠而沒。嗚呼惜哉。沉徑寸之珠於九淵之中。見其入而不見其出。其父兄之悲如何哉。周鉉哀其行之無所託而傳乞壙誌。余何惜一言以塞其父兄之悲。自念精亡神散。前蹠已踏冥界者。柰童子何。特書此以歸之。

書亡女李氏婦壙誌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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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明湖權友。爲亡女李氏婦。誌其壙者也。噫。此足以不朽矣。吾女質弱而志強。氣仁而行方。在家未十歲時。見其與母辨爭。執己見而不從。母怒之。猶行行自是。祖母呵禁之。亦不服。余厲聲叱責之甚猛。然後已。自是厥後。不復見有一言或咈。及其事繼母。母或有差失。輒近前附耳細告之。使之卽改而不使人知。常左右周旋。恐恐然或見非笑於人。母亦知其有深愛。有爲必招與之議。母女甚相得。只此一二事。亦可以見其爲人矣。我若不言。其誰知之。忍毒而書諸後。以貽其子。

題詠歸亭旬講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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誨諄聽藐。誰昔然矣。若詠歸亭諸生。其免矣乎。諸生課業有程。每旬一會。旣講於友。又質於師。次其問答之語。爲講錄。蓋程朱門下語錄遺規也。不亦善夫。抑有一言奉告者。聽言難矣。或有偶因一時意思而發者。或有發端而未竟者。或有照管不到者。一味膠守而不反復細思。則不失者鮮矣。觀於速貧速朽之說。必待子游而定可見。故聖人旣言博學審問矣。又有愼思明辨之訓。旣言說矣。而又有不繹之戒。苟非聞善言若決江河者。則必須思繹而後得之。諸君念哉。今世何世。讀書種子。殆將絶矣。諸君能守舊規講古道。絃誦不輟。綾城一方。其可謂獨魯也。不食之果。其在斯歟。其在斯歟。感歎之餘。書涴卷尾如此云爾。

書李晦夫先人師友簡帖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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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所敬愛所愛。雖至微物亦然。而况於師友𥳑帖。先人之所嘗盥讀而敬慕者乎。收拾謹藏。爲永世之好。亦孝思之不容已者也。然有大於是。修身謹行。夙夜匪懈。無忝爾所生。使先人師友咸曰某友有子矣。則大善矣。晦夫念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