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閒堂記
予嘗評閒矣,有仕而閒,有耕而閒,有遊於仕農之外。而閒遊於仕農之外者,其閒不容於先王之世,吾置而勿論也。若既仕而丐閑者,事若優而情或有未知,則閒亦謾爾。惟耕有餘力而後閒,跡若苦而情優,非世俗之閒有所矯激而後得者比已。雲間倪仲玉氏不仕而歸農,名其所居堂為「耕閒」。農之暇,雞肥豕蕃,家所釀穀,作春輔會,不閱月而熟。仲玉作輔會,必與親戚故舊而作堂上,極夫琴歌笑詠之樂而後止,胸中廓然無一物之留,戶內外熙熙然無一世故之撓,非吾所謂跡若苦而情至優,非世俗之閑有所矯激而後得者耶!
仲玉且自記曰:「吾祖從御史大夫,其亦農耳,其勞至帶經而鋤,計其閑,不如吾之耕餘,及其耕而仕也閑益不得。假吾之閑不廢於耕,而經亦不廢於吾子孫,吾非太平之幸民、先德之慶裔歟?」余客呂氏塾,而仲玉之堂為余塾南鄰,且嘗與觴豆堂上,遂以記請。
《甫田》之詩曰「琴瑟擊鼓,以御田祖,以穀我士女。」余亦將休矣,買田三泖上,與子孫為耕耦,暇則與子孫拊格相擊土鼓,以祀先嗇之祖而,且有以式穀吾之士女也,豈非甫田詩人之樂哉?爾祖得失,吾又何議?
仲玉喜而起,自歌曰:「仕而閒,其志煩,其情艱。其情而閒,其志安,其體胖乎!吁嗟!閒先於吾,豈以耕之寬易仕之慳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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