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過齋集 (四庫全書本)/全覽

聞過齋集 全覽


  欽定四庫全書     集部五
  聞過齋集       别集類四
  提要
  等謹案聞過齋集八卷元呉海撰海字朝宗閩縣人至正末遭逢兵亂絶意仕進明洪武初守臣欲薦諸朝力辭得免既而徴詣史局亦力辭不赴事迹具明史隠逸傳是集為其門人王偁所編初海與永福王翰善元亡之後海以翰嘗仕元勸以死節而自撫其遺孤教之成立即偁是也史稱其文嚴整典雅一歸諸理又載海嘗言楊墨釋老聖道之賊管商申韓治道之賊稗官野乗史道之賊支詞艷説文章之賊上之人宜勅通經大臣會諸儒定其品目頒之天下民間非此不得輒藏坊肆不得輒鬻云云雖持論少俠非古人兼資博攷之義然其宗㫖之正亦于此可見矣其題曰聞過齋者海平生虚懐樂善有規過者欣然立改嘗以聞過名其齋偁因以名其集云乾隆四十一年五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陸錫熊孫士毅
  總 校 官   陸 費 墀











  欽定四庫全書     集部五
  聞過齋集目錄     别集類四
  卷一
  叙
  吳氏世譜序
  厚本錄序
  自試方題
  葬書叙
  雙谷叙
  送龍江書院山長叙
  美監郡編役叙
  贈劉僉憲卷後序
  贈醫師郭徽言序
  送林生赴延平學正叙
  贈閩縣學教諭序
  送王潮州叙
  贈順昌縣綜理官叙
  潘氏世譜叙
  送燕經歴入京叙
  王氏家譜序
  魯客序
  傅德謙復氏序
  孫氏二子名字叙
  送傅德謙還臨川叙
  梅花莊詩序
  卷二
  叙
  送徐宗度叙
  送程伯崇還江西叙
  送吳生序
  林氏宗譜題辭
  覺是文集叙
  新安吳氏家譜序
  楊徽字序
  吳氏家譜叙
  潘氏族譜叙
  送鄭訓導之古田叙
  魏氏支派圖叙
  卓氏家譜叙
  魏氏世譜叙
  林和字叙
  孫戣字叙
  薛懷安文集序
  送寜化訓導序
  思鳳臺詩幷序
  薛氏家譜序
  卷三
  記
  祠堂記
  後記
  獨樂千古軒記
  改軒記
  淡軒記
  潮州三皇廟記
  游鼓山記
  永思堂記
  慎德齋記
  烏稷堂記
  鄭公渡記
  種德堂記
  游黄巖記
  悠然軒記
  友蘭軒記
  知止軒記
  歸帆樓記
  雲竹山房記
  東陽橋記
  卷四
  記
  讀書室記
  遊上林記
  重遊鼓山記
  春暉閣記
  遺安堂記
  南樓記
  集芳堂記
  心遠堂記
  宗㑹堂記
  愛日堂記
  阜林鄉學記
  致樂堂記
  靜對樓記
  逸興堂記
  望雲亭記
  平遠堂記
  碧玉堂記
  草心堂銘記
  景山樓記
  近道齋記
  卷五
  墓誌銘行狀
  林彦中墓誌銘
  林清源行狀
  韓公權厝誌
  鄭維寳妻吳氏墓誌
  故王將軍夫人孫氏墓誌銘
  友石山人墓誌銘
  元故翰林直學士林公墓誌銘
  故前將樂縣典史林君墓誌銘
  卷六
  書哀辭傳
  與林待制書
  别後答貢尚書
  復陳左丞書
  與使者書
  與秦景容書
  投鄭彦斌書
  黄孝仲哀辭
  林公偉哀辭
  阿彛哀辭
  王山人哀辭
  擬招
  友石先生傳
  閩寡婦傳
  卷七
  箴銘題跋賛
  聞過齋箴
  慎獨齋箴
  慎獨箴
  吳彝字箴
  葉遲字箴
  愚樂齋箴
  惜陰齋箴
  古鼎銘
  古劍銘
  石磬銘
  石巵銘
  孝經圖跋
  題風雨歸舟圖
  題醉圖
  題商山四皓圖
  題太公釣渭圖
  書三先生帖後
  醉道士圖跋
  題劉監丞海岳圖
  題孫位畫馬融吹笛圖
  醉道士圖跋
  題鼬食𤓰圖
  跋羅源黄氏所藏朱文公手帖
  跋藍仲晦三體千文
  題半方所
  宋少帝賜高應松辭㕘政不允詔後書書張原霆文集後
  琴賛
  混沌子賛
  逍遥道人真賛
  友石山人真賛
  直方賛
  薛子威真賛
  自賛
  卷八
  雜著祭文
  刊子朱子家禮成讀之有感書齋壁自儆感春操
  木石居辭
  答問
  書禍
  書閩南集後
  書盧明安事後
  讀管子
  讀墨
  讀鬼谷子
  題念上人詩集
  樸存解
  書楊公遺稿後
  祭鄭氏甥女文
  諸妹哭羅氏姊文
  祭葉祺文
  祭鄭以宏文
  祭蘇善卿六丈文
  祭漳州知事史大年文
  祭陳氏女文
  雞心巒墓祭文



  聞過齋集原序
  文以道輕重自昔有是言也由古訖今其文之行後者莫不皆然舍道而論文則其人品之髙下何由而見哉夫言者心之聲而文又言之精者也心明乎道故其言皆可法昧乎道者反是是故理明而辭達文之上也理勝乎辭文之次也辭勝乎理不足謂之文矣況磔裂靡陋以趨時好者乎今觀閩中吳先生聞過齋集敘事嚴整議論正大雄健宏奥離合變化一歸於理非通經博古之精而信之篤養之有素何能致是韓子有云根之茂者其實邃膏之沃者其光曄仁義之人其言藹如也信然哉先生平生剛直終身隠約未嘗求知於人然非其人則亦莫能知也如尚書宣城貢公翰林學士晉安林公皆擅文名當世不易下人惟於先生者深加敬畏則其人品可知矣矧文章如良金美玉自有定價何待後世如揚子雲者出而後知耶先生没迨今逾十五年是集藏於門人王偁家近吾友胡伯寜氏同知鹽運於閩見而喜之將於其同志建寜郡守芮君志文率好義之士為鋟諸梓以廣其傳間以公事道過鄉郡出以示余請序自顧老病昏塞安敢謂知言哉鄙野之辭不足軒輊姑書此以志景仰之私云歲在辛巳春正既望將仕佐郎前温州府儒學教授永嘉徐起書












  欽定四庫全書
  聞過齋集卷一      元 吳海 撰叙
  吳氏世譜序
  按吳本姬姓泰伯之後以國氏後子孫散居天下其在閩有繇光州來者唐光啓中有曰英從王氏入閩相傳始祖也海昔為兒童聞先君言㓜時見吾父嘗閱巨帙問曰此族譜也自先世宗族及後代子孫悉錄於是吾父不幸没於易代之際母倉猝棄産擕㓜入古靈山中依外家以居譜牒遺失吾年方九歲及冠乃歸又言吾支故不蕃吾曽祖舉進士初授寜國府知錄而卒曽祖生祖及叔祖而叔祖無子先祖生吾父兄弟四人長及季又無嗣次僅得一子而吾父乃生我及叔寜知後世何如也又言吾先世家郡城東後徙居下渡侯官吳帝俞自横棣來繼石鼈之宗至則謁先君講兄弟之禮曰兄派河口河口派出侯官吾偪族也帝俞生與先君同年而月日差後侯官兵不及耉老猶存其言必當有受先君又言吾前後詢吾譜殆三十餘年而竟莫能得其諸族分已乆而吾所記特近宜其不能合也苟終吾身而不得其作於汝乎先君即世海追承先志嗣而錄之恐於是弗作則來者益無所考昔穀梁子有言信以傳信疑以傳疑吾亦由是而已吾父吾所見之世也寜國以下吾所聞於吾父也此傳信也其他則傳疑也吾不敢以疑為信故是譜斷自寜國以下抑吾於此重有感焉古者宗法行於天下宗族有所統一人心有所聨屬故孝弟隆而習俗美先王之治易易然是法既廢人各以意自私其親恩不廣而義不終至有視周親若塗人者然則今日所頼惟簡牒之存使知木本水原之義是譜所以作也嗟夫夫人孰不念祖宗哉亦孰不願其子若孫世世親睦哉而祖宗之望有不若予乎苟推予之心以及祖宗則逺者猶近疏者猶親服斬而情不斬屬盡而愛無窮夫恩固賴於相成而道實原於自致子焉自致其孝無怨乎父之不慈父焉自致其慈無疾乎子之不孝兄焉自致其友無責乎弟之不恭弟焉自致其恭無恤乎兄之不友致於已而不望於人則其道易成也是則海命譜之意非亶為紀名系設也嗚呼子孫念敬之哉嗚呼子孫念敬之哉
  一譜首為圖具世次而派别之以名系世蓋畧以考派别則不紊無後者直疏其下曰絶謂無子而不置後者有官者疏曰某官從後授遷居者曰遷某所
  一首既為圖以繫世次次為譜亦以派别乃詳記名字行次娶某氏歴官某生子幾人某甲子生年若干卒葬某處某人為誌若遷居者備述其由
  一譜後述先世家訓文字畧者及墓誌若先世著述文字多者别為集不錄於此先世家訓及述子孫保藏之以傳後人
  一子孫名次從水木火土金行為一世五行相生循環無窮
  一子孫行次五行從名次五行男陽女隂世次易考如名從水則行次男壬一女癸一名從木則行次男甲一女乙一之類每世從一起數則不相紊
  一後世子孫有棄父母出家為僧為道者不錄謂不繫世次也
  一後世有無子不立宗人而以壻與外孫為繼者不錄直疏其下曰絶謂其自絶於祖宗也
  一喪事不得用浮屠道士營修科典不惟於死者無益而生者重有損
  一葬事隨力厚薄不得用俗禮焚化大不孝後雖有悔終不能及
  一浯州府君嘗謂海曰吾行四方樂鄒魯土風之厚甚欲徙居其地萬一不能汝能承吾志乎
  厚本錄序
  人之大倫有五而父子夫婦兄弟莫先焉此人道之始也蓋三者居於内而君臣朋友際於外内者由恩而起義外者因義以生恩恩厚則義無不隆矣世學不明風俗益薄人之道將不立於天下予甚懼焉暇日採摭傳記小説凡古今孝子順孫節婦列女兄弟之相友姒娣之相宜者著為一編必求其行事卓卓而不尚乎多將使夫婦女童稚里巷小人皆向誦而習之養心以成德猝有變故禍難當有所守又附以感應禍福禽獸微物各為一卷意謂人道固所當盡有不能者觀於報應之間亦可以勸矣而又不察則禽獸微物固猶有人心者其可不自愧乎以人道本於此故名曰厚本錄若夫君臣之事則有史册在朋友之義則學者所講此不錄
  自試方題
  乙亥嵗予自武林疾歸逾年弗瘳以至於困前後閱醫二十餘輩最後醫來但診脉即辭去皆云不可治始甚憂即不可如何則安以俟之頼先世藏書頗多醫方亦數十種稍讀之以意度其可用者試之每一試而一疾卒減遂屢試之疾以次而除畢是嵗脱然悉去體矣自後遍閲諸方遇家人有疾請醫弗効者又屢試之頗皆得愈因錄前後所試及意度可者裒為集以備遺忘而便檢尋不幸有疾又將以自試而非敢以試人也
  葬書叙
  地理之説不可謂無也古人别州分土卜宅營塟率皆用之則其不可廢亦明矣世技術之流張其説以自神而禍害吉慶紛紛然起慕利圖福者往往深信為所欺賣説愈熾而人情愈疑理愈晦而人事愈繆相承既乆雖知術者亦不自知其誣也可勝歎哉昔不孝孤嘗負罪於天地乆不獲伸先君葬非其土比改葬而兆域果為水潦所侵用是痛志以求其法取古今葬家之言掇其向於理者彚為四卷以示子孫使不為邪説所蠱而與我同病者或將覽焉必能棄其慕利圖福之心而專求必信無悔之道則亦可以自恔乎庶不為滛巫瞽史眩
  雙谷叙贈秦景容
  至正二十一年魏郡秦君景容來為福建行省郎中先是平章普公募商胡克舟寇有功胡因益暴横君至綱紀甚嚴其衆屢謀害君而不敢動即亂普公得除南臺以出而燕公實來代之兵頓城外屢挫議者皆欲講解以紓難君獨以為不可卒平之君欲去黨亂數人臺臣佑之嗾臬司以飛語中君君退居水西里自號雙谷他日謂吳海曰裕伯生也介量不容物不能與衆雷同終以致咎今號欲重自改蓋其文取諸名若字其義取諸容也子幸有以教我乎予曰諾夫古人之取號非以表其微則以箴其闕君之有取於是豈非以其廓然太虚淵乎有容善來而必受可以益德與惡至而弗逆可以寡怨與容大德也君子之於人無所不容惟不能與小人並立夫子相魯先去正卯後世稱名公卿當其年盛氣壯才茂而識敏天下事蔑足滯其慮者其進賢若拔茅其屛邪若去草矣及其更歴既乆磨礪已深位益尊而望益重顧乃詘焉若訥避焉若遜閔焉若不足混是非墨白而並容之前後所為若二人者多矣豈其髮衰志墮有弗覺邪將慮熟計精故為是乾没也夫務姑息容小人貽敗國家與務為兼容以安其身皆自私而不廣豈斷斷能容者邪惟君子能容必有所不容今君以不容亂人為小人所不容乃用是自警得無少有悔乎抑君之號取雙焉一以示其容容乎一以寓其不容容乎不然谷一而已君由其虚中之義而用以優柔寛綽天下之善將盡歸之天下之惡將盡化之徒恐或者不察以苟容為德而責於君則乖已
  送龍江書院山長叙
  漳居七閩底東南傅大海西北引潮汀諸山地僻且多險羣獠憑谿峒以居時出為民患古以南荒視之晉始置郡宋朱文公過化而後北溪陳氏出焉其民益讀書知禮義往時蹈難死義之夫貞烈不二之婦亦既有之至順元統間盜賊連起攻城剽邑殺掠民庶然卒不能一日據而有者其故何哉聖賢之流風未遠向背順逆之在人心者易曉雖以盜賊之暴而民不從教之有益於世如是哉漳有書院在九龍江始因文公而置兵興以來他郡邑學官或燬或哆鞠為茂草博士僦居民舍嗜逐利棄弦誦寥然其存者不過為士卒之營壘矣而漳故皆無恙亦氣數適然也尤溪陳生以俊茂之資廣學而多識為龍江學官來諗别且求言予曰噫天下古今治亂時世不同而人心無不同者理一而已夫獸困則鬭鳥窮則啄皆非其欲也勢蹙而不得顧其死耳在上者以賦斂為飲食刑辟為娛樂民安得保其生哉夫欲使民囘心而向道士雖窮而不舍義雖死而不為亂則教之事也今漳學官有宫室廩食有弟子得以施其教生之行不為徒取具員而已其見諸儒必勸之以篤學力行尊文公陳氏之道勿為流俗所變見父老子弟必勉之以孝悌忠信事上不悖有問政者亦將告之曰民安則政理安民在於富之使民有所賴焉則難動而易固矣郡幕府潘君吾故人也乆不相見勞為致謝區區焉
  美監郡編役叙
  古之役民用其力而已然嵗不過三日其用之為甚輕唐制嵗役民二旬有事而加役免其調役三旬則租調俱免不幸有蟲霜水旱之灾即課役悉除之意用其力則緩其財用其財則紓其力民者國之本不欲傷之也後世役浸重有但用其力而國家立法非不善後益誅取焉福建當天下彈丸黑子之地比年盜賊軍旅饑饉民死傷流亡之餘視舊不加衆也地之所産物視舊不加多也而今日官員吏胥何啻三十倍於舊百司皂𨽻無賴亡命之徒詭為兵者不知幾十倍於舊又鄰省他州不能即治所而寓於此者是皆給在何人常賦不充至於預借勸助不足乃立科率民無所出至捐生而逭禍者屢有之矣豈非目前之事耶郡侯在任久知役法之病奉省憲命而新之卒事衆稱其仁有老父言曰福州附版圖將九十年至治以來法凡六更夫民力不齊大者三十年小者十年強弱異矣官據籍不知變弱者不過一役即貧貧而貸之況有不貸乎間一更法當事者或恃其明察或負其強悍以獨見為精敏以衆詢為不能聚數百人於庭鞭笞拷掠責其成於一二日之間吏巧法與豪猾表裏貧民受抑無訴彼且擅以為名聲不亦誤耶今侯自建局以至竣事屛去刑罰朝夕費千百言諄諄勸告侯豈不賢於彼哉吁侯入宫自撫其子為之節飲食時寢興曰吾子也誠愛之矣而坐黄堂之上視其傫然在下者其不曰是亦吾子也問其疾病察其所苦亦思有以寛之耶侯之心於是蓋可推矣嗚呼使在上者能馭下以寛在下者能撫民以寛則庶幾其有瘳乎
  贈劉僉憲卷後序
  國家設官分職倣古制置亷訪使者布諸道撫臨郡邑立内外臺以總之其意甚周百年境土奠安政治鮮闕此之由也自古一代之興必有一代之制其綱紀所繫治亂關之國家綱紀繫於風憲自海内多故以來民心皇皇無所底止雖守令饕殘之所致亦由任是職者不能提綱振紀取國家立法之意自壊之閩雖僻逺比年風憲益弛自劉君之除人已想其風采比至見其約已守法百司肅然不敢犯其行部舉刺各宜民志慰悦紀綱法度殆復振舉矣一旦慨然念其親老將棄職奉太夫人以歸有持君善蹟示余徴言者予曰劉君剛方質直天性也聰察強敏學力也守法不撓忠之餘也仁恕不苛孝之推也大夫人年已耄耋君辭秩為養去之宜也獨惜夫風紀既壊將復振而遽去也是為國家去也若夫政蹟之詳在於諸人之言不復書
  贈醫師郭徽言叙
  舉天下之術惠利足以及人溥而不窮者惟醫為然古人以醫與相並稱蓋相賢否係天下安危醫良庸關斯人壽夭小大不侔顧其類同耳醫師郭氏吾郡之良也居閩縣官賢里先世由科目仕有人其得攻瘍術四世矣瘍醫世稱外科謂於内科不通執是技者不過辨其瘇潰金折之屬制其祝藥劀殺之劑而已於切脉審證湯飲醪醴之用不與焉郭氏謂瘍雖外實發於内必先去其本然後施瘍治以五毒五藥次第攻調之兼其内不獨守其外故舉他醫不能者雖居逺村然都邑之來迎者無虚日有貧不能賫一錢謁者靡不為盡心他郡不遠千里求之若郭氏之術可謂致精也已予於郭氏善而最善徽言徽言之為人信乎古所謂有恒者而其有勛又克賴焉予益喜常念與郭氏厚無以及其子孫適進士黄某來求言予因得以言贈夫心和氣和形和起居以時飲食以宜六沴不干諸瘍毋生此一身之安也上下和内外和閨門合睦昆弟輯諧釁隙不形烖害不作此一家之安也或不然加之以正而報者常逆施之以恩而復者常讐則亦安之而已情逆者必自反也事逆者必深忍也此安之長乆也凡予所言徽言既已行之而享其利矣誠願徽言之子若孫脩徽言之道而世世享其利焉則予與郭氏厚平日愛望之意醫之事吾何敢言之哉然吾聞良醫多隂德他日有起家為公相者皆未可知也醫國之道亦猶其治家與身也郭氏子孫尚勉之哉
  送林生赴延平學正叙
  古者天子諸侯由國都至閭巷皆有學教立而道彰化興而俗敦秦廢儒術民以法令為師漢唐惟宗太學郡邑雖稍置學官而教術已龎宋朝始尊學政州郡倣成均増置正錄教授秩卑郡將不敢以曹屬遇之國朝遵宋氏之舊然教授於學事無不領簿書錢榖悉皆蒞焉太守憲臣不知體者遂以有司責之而不任是職者亦往往有司自處獨學正職掌規矩學錄職程課業無有司之事得專行其教里人林生性端慤識見開敏為學務切已省試授延平學正來别且請益予曰古之為政者教學為先今惟存文具而已教者所以導民使為政者易治也教之不行為政者之病也然而弗察也古之教者擇師為甚嚴非取其威儀詞藻在乎德行道藝也師不善必更之慮教尼也揚雄謂師者人之模範而弗善焉害哉吁治之不興教禍之也然而弗察也廼若子者可以教矣生辭曰瓛不敏不足以辱教事惟落學是懼願先生卒成之予曰聖人有言主忠信夫忠信有諸已也水之潤用以澤火之熱用以烹人賴之忠信有諸已也子行乎哉以子所有施於人子所未有者聖賢方册皆子師也記曰學然後知不足教然後知困夫知不足也知困也然後能自反也自強也是教學相長也矧延平四君子之鄉去今未遠流風遺教必有在其人者子訪詢而或得之他日南歸吾將從子求益焉
  贈閩縣學教諭叙
  教諭邑學官也漢以來文學校魏宋唐博士皆以士通經者為之國朝初用郡學計吏小吏滿考輒為學官知㑹計矣烏能知教哉向嘗竊謂宜選郡學訓導嵗乆者則士業素厲為教有方近年更以鄉貢士亞等為之則宋待補也里人林某年富學茂一應鄉試即中亞等授閩縣學教諭衆榮之而生俛然若不足一日來謁予曰某材學未自信遽職教事大懼弗任願先生有以教之予曰閩里邑也子邑士也邑中之人非子親戚則朋友故舊也識子者大半矣教之行易耳古人之教以身不以言今夫執卷誦章句操觚牘騁詞翰欲以取科第為子之榮者夥矣是不賴子也子獨修而身齊而家睦而親戚正而鄉黨有一善朝行之夕傳焉不數日而播之百里非難也故子之教易矣況子一門諸父昆弟皆鄉學又中亞等者三人人信之子之教不難也夫教者治之本也生勉之仕途發軔方自此始今日為百里師善其教他日為百里SKchar必能善其政矣
  送王潮州叙
  予少負意氣自謂天下無難事及壯見世之仕者多不稱且云某地難治某事難集竊疑焉既又有能者乃知人之材不相逮而居以營私者衆也迨犬馬齒衰矣觀古人益多閱世故益深廼知天下特有不可為之時耳而事實無難者顧難得其人也河西王君用文剛直明快遇事剖決權勢不能奪人以為難者君處之有餘刃治永福羅源吏畏若神民戴之猶父母比去耄倪蔽道垂地而不可進君何以致人若是哉由其存心也公律已也嚴愛民也誠故苞苴内謁不行也而姦欺屛息強梗馴化利之所在知之必與民興之害之所伏知之必與民除之孜孜焉惟懼其政之僻而又和易可近故民疾痛輒聞凡八閩蹤跡未嘗至者人莫不慕焉分省陳公辟居幕府每有贊翊既而以邉陲多擾非剛明仁恕之材不足以鎮之以郎中出守潮州兼督循梅惠州任固重矣四州之民幸矣然陳公遠一良佐豈不甚可惜哉君行過予别請曰先生何以教我予曰德則君有之惠則民賴之譽則四方聞焉然予得無贈乎夫為山者在乎積土石也不欲崇朽壤為川者在乎納衆流也不欲涵汚惡君子為政在任賢材也不欲雜小人自古君子少而小人多小人情偽百端其入人也易將覺之也難宋韓魏公號稱賢相或者猶謂其明於知君子暗於别小人君其慎諸
  贈順昌縣綜理官叙
  國初時福建置行省尋以地狹不足容大府而罷再置復罷近復治上命臣信出鎮凡事得以便宜行之福建西北阻大敵頓兵數萬之衆一日費恒數百金供億之繁民不堪命省府以郡邑權輕擇精悍果敢之材舉為幕屬俾制焉勢隆法重指事可集顧以為甚善處置也延平屬邑曰順昌綜理者聞其惠聲適予有宗人來始相見勞苦之宗人曰吾邑是幸得賢綜理林公民賴以寛不然死矣安能復相見耶順昌小邑當往來之衝累嵗盜賊殘燬之餘存者不能室屋以居田萊荒蕪丁壯從戎民食一粥又轉餉方殷百工器械之資猝然令下朝戒而夕取辦他邑盡乗刑罰督責吾邑特召社胥里長敦切告之民至期輸則公喜以為不至於罰也又蹙然閔若知其出之不易也間有不能足亦不忍遽罰則民固已輒知之矣予曰信然哉是仁者之用心也其果賢矣夫上之所需下無不應或有無不齊不能具於臨時特少寛之事既不闕而民亦免於戾豈不上下俱得哉謂猛者集事寛者亦未嘗廢事也然寛者民愛而懐猛者民殘而怨為政何苦不求其懐而求其怨乎吾觀前史所載若朱邑龔遂召信臣其所居見稱所去見思没則祠而祀之又子孫世世昌盛享爵禄無巳若郅都𡩋成王温舒輩非惟禍逮其身子孫亦無遺類豈非天道好仁惡暴其微亦可畏也今順昌得賢綜理如此他邑必有聞之而自改者林公惠利所及不獨百里也況行愈乆而蹟愈著吾見朝廷擢大任賁顯寵將自此始若其子孫之昌大則天理自然之報也宗人曰吾子之言誠使為善者勸為惡者戒豈獨吾邑之人樂聞願書以貽之
  潘氏世譜叙
  自世姓之學㣲而氏族之源溷而難分而又更數大亂故家譜牒存者十不能一二雖有仁人孝子之心欲推其本於百世之上廣其恩於百代之下者亦將何所從哉大田潘注述其世系與嘗聞於其父倂討一二同姓得其大畧將為家牒以傳子孫而來告予予曰尊祖敬宗而收親睦族人道之大也治家之所由始也古人甚重焉宗法不行漢以來猶尚郡望唐亦尊世族廼有一姓妄相承者衆以為譏見人之良心不容巳也近代益不由禮法壻與甥及外孫為後者何限皆由不勝婦人之見以自滅官府不治而風化安焉人之類將至於大亂矣使譜牒不明其將何以正之按閩縣清亷里潘氏與懐安𤓰山潘氏同宗當其盛時宗族殆百人今皆絶而不續間有存者無非以他姓繼潘氏一脉凜乎不墮惟注一身而已然則子之為譜其可不益嚴乎子為譜由子而上直書之宗族絶續可徴者據實而書之同族别居他所者備書之有名字徒存而支屬不可尋者亦散而錄之其有棄家為僧為道者不錄以異姓來繼者著其所從而其後不錄則今日所屬將來可畏潘氏信譜矣
  送燕經歴入京叙
  嵗強圉協洽江東憲經歴燕君在閩臺臣以大兵南下將臨江淮而閩浙兵力不足犄角燕君通達強敏識時務且自江東歸知其地形人情及近日事遣如京師請師因陳虚實利害士大夫多為詩歌餞行者屬予叙之予不曉世故直據已意而言自古及今天下之事莫不有其機得其機者事半而功倍不得其機者事倍而功半況有至於不可為者亦由屢失其機耳往者中原之亂朝廷嘗命丞相督伐髙郵是時天下之民引領而望王師者莫不以日為嵗奈何間言寢兵於内詔㫖據行於外王師既班民大失望此機一失廼至數嵗比者忠襄奮烈剗平大難事已垂集而功不終豈非天耶今丞相克篤忠貞以恢復為己任事機之㑹良在此時燕君之行所請宜無不允者然事有機亦當有本古人不以城池為固兵甲為利者以民心為之本也海隅之民倒懸已甚生不自聊而賦斂日蹙刑罰日滋朝廷亦思固其本乎使其本固則無時而非可乗之機矣野人之見如此燕君以為何如
  王氏家譜敘
  河西古諸羌漢武帝時始置郡後擊逐而空其地徙漢人實之唐肅宗起靈武悉召其兵赴難乘間為吐蕃所吞後張義朝發鄆兵二千餘人徃戍河西之有中國人以此周廣順間申師厚為河西節度使用王廷翰等為將蓋中國人子孫也宋朝李元實據之為邊患寳元康定相繼用兵士有䧟没者逮中原為金倂不能自還雜為夏人元初得天下惟河西累年不服最後廼服世祖以其人剛直守義嘉之賜姓唐兀氏俾附歸籍次蒙古一等其俗自别舊羌為蕃河西陷没人為漢河西而士宦者皆舍舊氏用新氏國家尚寛厚雖占舊氏不禁然能存者僅一二數若今福建江西行省郎中王君翰先cq=240世齊人没元昊者其宗族在東阿陽穀甚盛國初附屬時其髙祖即復歸山東殁從其族葬陽穀曽祖從右丞昂吉下江淮以功授武徳將軍領兵千户鎮廬州迄今又三世墳墓皆在廬州迨軍襲職廼冠舊氏名上一日出家牒相示予觀其自曽祖以來皆著私名而以河西名綴其意謂新氏廼天子所命而不敢違舊氏廼祖宗所傳而不可棄故兼錄之所以尊君而重祖也噫世薄俗漓人惟功利之趨而不固其本固有自毁其祖而冐國籍以求仕之顯者安有既授賜姓猶不忍舍其舊乎吾閲是譜不覺為之感歎況其後世子孫能以祖宗為心者乎推此心也以往孝在是也忠在是也節義可為也功業可成也彼自棄其祖者使得觀是譜而能動心悔焉庶亦可改也是譜足以勸世也
  魯客敘
  海㓜時先君子嘗撫海言曰吾行四方樂鄒魯士風之厚吾將徙居焉苟不遂汝能成吾志乎海雖㓜嘗在念不忘比長獲接先生長者交海内名士大夫莫不詢知其土俗其去意大決然丁内外艱情事未効加以眷戀親戚懐故重新逡巡二十餘年而道路不通矣如是因循又二十餘年而累愈重勢愈牽暇日憮然以思曰昔吾㓜無識時先人猶以囑我今有識而反忘之乎自是未嘗一日不疚於懐懼或隕越無以承先君子之志乃自號魯生或譏曰子自擬兩生乎予曰非也吾擇善俗率先志也吾取號有三吾將地魯而取其名也質魯又取其義也吾學魯仲尼之道焉聖人千載之上吾師也吾雖百世之下學者也謂之魯生不亦可乎而吾又何擬乎又必以為不可將曰魯客志予未得反乎魯也今雖在閩吾客也雖造四方亦客也他日至於魯而止焉則為魯人而子又何議乎敘以曉或人
  傅德謙復氏名字敘
  貴溪倪氏金谿傅氏二族所居地甚邇而累世婚姻倪嘗一支絶不立宗人以出為繼故傅氏嗣為倪五世矣有曰韜伯文者嘗病而疑諮於閩郡吳海曰韜之先本傅氏自髙祖以來後於倪非倪也而冒之倪本傅也而不得為傅二者將曷從予曰按春秋莒人滅鄫穀梁曰取後於莒非兵滅也立異姓以蒞祭祀滅亡之道也夫是以辨族不可遷也宗以相承必同屬也子復之曰髙祖以來百餘年遽復之人必惑且宗人皆不欲而韜獨復可乎曰昔冒而今正人何惑宗人不欲子獨復何不可曰復之而後世不吾順奈何曰子為譜敘其由繇髙祖而下正之為私譜他日有能知禮敦本者必從子改矣曰昔倪氏以後託我今復則絶其續奈何曰子復故而為倪氏立後以傅氏女配之代雖遠而系不絶氏得辨而鬼有歸子勿疑禮無異姓為後者使天下後世有議子罪則在海也伯文於是惕然懼曰吾子貺大惠其敢不承命既又請曰韜娠時父出外始生母命名崇徳比謁於父父因之及冠母字之徳謙後從師師乃更名範字伯文季父又改今名然韜亦常竊不自安予曰禮君子已孤不更名謂父不能知也名雖不善猶不可改況其善乎請復名崇德伯文謝曰名正矣然字無儆吾子遂易之予曰子之字命於母取義備矣夫德務崇而謙其柄謙者不自足而取諸人地中有山之象焉復請字德謙以無忘母命徳謙於是泫然涕曰昔吾母甚賢教子有方字名以義吾無識屢更今以子之言復之猶復見吾母受其教吾子之貺大矣請書以為朝夕戒
  孫氏二子名字敘
  孫氏二子愿忠從臨川傅先生學既冠先生與之字愿曰必恭甫忠曰必信甫而為之請於予曰吾子重有以教之他日有成其敢忘賜焉予謝不敏然不敢辭夫恭者非取臯陶九德之目曰愿而恭乎信者非取孔子之言主忠信乎愿者質之素恭者禮之存愿雖純慤有餘恭則受人之益故愿必在乎恭也盡已為忠以實為信盡已則不欺已以實則不欺人故忠必在乎信也愿思之爾之質既愿乎抑亦有不愿乎愿矣亦恭乎抑亦有未恭乎忠思之爾之心果忠乎抑亦有不忠乎忠矣亦信乎抑亦有未信乎守爾慤篤爾貞毋朴而固敬以自治毋任情直致謹以德而非自是愿也勉之勿枉已勿誣人發必自盡行無詭隨言必可踐慎出諸其口忠也勉之夫人至親莫若父子親則愛愛則願其成人子生而被之美名所以望其終身也世多以榮富夀考為名者其分皆賦於天而不由於人若為徳則由於人而不由於天僉憲公篤厚誠實好善不倦不以在天者望於人而以在人者責其子朝夕命之使朝夕自稱焉稱其名則思其所以名先生又從而字以表其名使必有以成其名必恭也必信也爾不究是豈不負父與師哉然以僉憲公之賢為之父以傅先生之賢為之師朝夕親炙吾見二子之有成也予與傅先生交善又與公相知愛念其猶吾子故於其請也出盡言以箴
  送傅德謙還臨川敘
  予以學樸行方不同於時氣質頑鈍不能自改以適時之宜既屢顛沛不悔則其終身不變亦可知矣吾郡之賢者與遠方之來名士大夫有知其愚念欲開之而辱與之遊者不過數人焉其餘一再相見始雖其心甚勤而終則漸疎非特其遠我而吾亦幸之予之不材若是而望交遊之衆聞見之廣其可得哉始傅君德謙來自臨川邂逅一見即相愛若𪧐契是豈無故而然耶德謙學古道不悦流俗其志與予同行已合誼不顧衆人之譏笑其操與予同爵祿金玉不役其心惟自適為樂其趣與予同讀書有得㝠然感於中精神領㑹端坐若失其嗜與予同閲古史撫治亂得失之機廢興成敗之迹英雄豪傑之運用馳騁大賢君子之經綸施設正人直士之淪落不偶䜛口佞舌之枉忠害善忠臣烈夫之仗節死義未嘗不搏髀拊案奮聲大快或長吁扼腕流涕縱横其狂又與予同也喪亂以來無家可復其窮又與予同也凡與予同者若是其不同者幾何故人結交以知心為難故有舉一世莫知其心而上求古之人下俟乎後之人者今德謙與予同斯世而相知也顧予亦何幸哉德謙舍我而别予豈不自傷而又傷德謙德謙不可㽞予將何以為贈夫天下之義理無窮而學無止法古人所以孜孜斃而後已者蓋海平日所自勵請誦之於德謙也德謙顛沛流離之餘宜増益益深又何待予言抑終不能無戚戚者所知既遠念不得相益亦難乎其為情也言之不足故咏歌之
  傅君隘流俗舉歩追古人古人去已遠斯道為荆榛出門抱髙志區區向誰陳十年江海上漂泊但一身念我德不孤邂逅遂見親相知寜苦晚不覺逾三春精微共探討議論發清新誼合然諾重途窮憂思頻如何語離别使我意酸辛酸辛不在别欲留我何貧閩水東赴海楚山西入秦春波正浩蕩誰能知其津
  梅花莊詩敘
  齊謹之别墅樹梅三百本花時瑩然素合縞積如冰林雪谷謹之結小菴其中吟嘯自適聞有幽人佳士則必延致流觴賦詩焚香彈琴終日不倦率以為常謂予曰是菴未有扁題曰梅花莊如何予曰清矣哉主人之福也夫朝市紱冕之所興貨財之所集求名與利者日趨焉肩相摩而踵相接惟夫山林邱壑之間空虚寥寂世之遠聲利薄世故者乃能居之賀知章之鑑湖鄭子真之谷口司空圖之王官彼皆自得其所而人莫與之爭今梅花之勝豈一人所得專奈何攘攘者不知其樂以與謹之專之然則豈得不謂謹之之福耶謹之又就其深擇盤石之上將構小屋堊以白作雪洞前引水為長渠然後莊中之景始備謹之有梅花十詠士大夫能詩者率和之裒為卷俾予敘其端俟雪洞成日使童子誦佳章予倚樹擊節能發梅花一笑



  聞過齋集卷一



  欽定四庫全書
  聞過齋集卷二      元 吳海 撰敘
  送徐宗度敘
  予始聞建安徐君宗度之名而未識也其為校官來三山予居村落不及交其後再至乃得相見丰神瑩然議論通達經史諸子百家之言靡不貫穿其為文由先秦以下迨近作者莫不淹涵浸漬在其胸中隨所擇焉而發間出其所纂書皇王大訓曰古今帝王之道與其為治之具盡在是矣經世鳴道集曰聖賢之道載之言觀其言足知其所用心愚平日讀書遇有所契輒萃而錄之顧以真西山大學衍義為未純也以昔人所編文粹文類之屬為未精也故二十有餘年用力於斯業而未成也將以貽後之人焉噫其功可不謂勤其志可不謂遠且大哉夫古之君子有志於世而不用則有所著述如荀卿王通之倫彼皆抱其藴而與時不合既不可暴然白諸人而未必信顧不得已援筆而書之以授其徒而後世或有取之者至如蕭統之撰文選李臯之集文輿之類則無不得已而特其好焉者耳今君之所纂錄豈亦有不得已而為之耶將無不得已而直好焉者耶避亂來山中居與予甚邇時則聞其所未聞予方賴君為益而君遽然以别需予言予曰人生聚難散易當其聚時之樂不知有别時之戚今别時之戚不知别後何如也君行慎自愛閩與建相接一水泝洄若登天苟沿流而下則五日可至君别後乗興能如王子猷繼剡溪千古風致否
  送程伯崇還江西敘
  海齒未壯時目當世竊有陵谷之憂間形諸言聞者鮮不謂之狂人又三十餘年不幸而遂驗夫國之興衰係乎人一時公卿大夫隆虚飾外以苟容為賢附順為忠夸誕為髙敏給為才詭誣為智諛諂為敬雖至儒者亦然使世之人踵踵然慕效之嗟乎元之末造風俗好尚毁譽若是國之亡非偶然也予始以侗直朴固見病於時及瞷時之所為然後乃大駭知舉世之尚偽少適其真於是益自守不願與世俗交往程君伯崇自翰苑出掌文臺邂逅一見竊怪不類乎今世之仕宦者及往來益深議論益宻然後得盡君之平生君性沖澹靜而寡欲不能立崖岸坦然盎然者也然如是亦固為當世棄而能優游京師出入館閣與四方縉紳韋布交遊雖不為所稱亦不為所病豈其中又有異於吾之所言者而吾不及知耶時事既殊向之矜名者所守一切塗地而君流離困厄不失平素然後吾之知君益信予以足疾不能入郭且數歲矣交游絶消息予亦不敢以音問及之遽聞行李將反江西欲俟溪滸握手一别而未可卜懼其逺而勤予思也故敘以贈
  送吳生敘
  予故有山水之癖自其為兒時已然侍宦行遊途中遇佳勝處佇立不忍徙年二十常疾病一日忽夢登蜀嶺斜景照耀俯視山川炫然若金碧囘望東南數峯謂是五老既寤汗浹而疾遂以瘳嗟夫人之癖有若是顧夢而可以已疾乎每懐三山五嶽之雄江淮河海之壯不得縱遊其間然歴荒都廢闕靈壇壊址古賢之遺風豪傑英雄之餘迹未嘗不徘徊往來咨嗟慨歎或至使人向隅者今老矣視昏聽瞶顛滿如雪舍杖不可以歩而此志亦衰矣而子方治北裝將省其親有數千里之行來别復觸之而感覺向來之癖未盡去子行乎哉子之行雖有數千里之勞而閲山川風土之廣察古今時物之變以増見聞廣胷次必有動子喜而興子悲者歸而語我豈不逾於聽夢耶子行乎哉為我謝尊公别已乆此心未嘗不繫左右計公之念我亦然曷日歸來山月溪風尚無恙
  林氏宗譜題辭
  譜牒之作示不忘也夫人不忘乎祖然後能不忝乎祖不忘宗族然後能親睦乎宗族孝弟之道蓋在是矣孝弟者天下之達道也不忘則孝弟興矣侯官水西林氏五代時周奉節令文尉肇居於此實為始祖奉節以下子孫昌衍文物彬彬然至於今十有六世矣其十三世孫某重修圖誌立儀文詳具明白使先世易以稽而後代有所守可謂不忘者矣抑吾於此可以觀世德焉昔人有言德盛者流光德薄者流卑夫祖宗積行累功能覆被其子孫至十世而不墜者非賢不能也況又十六世乎況又有能表章之乎夫能修其文則能繼其志已能厚於家則能達之政已吾於某蓋有望焉嗚呼勉之
  覺是先生文集敘
  古者文以載道非苟為空言亦非篤意於求工也漢氏以來而文始涉乎技矣由司馬相如以濫靡之詞飾夸諛之智舉世慕之相承至於魏晉六代而亂雜瑣碎不勝其弊至唐韓子然後能反乎古逮宋歐蘇而其氣益振蓋雖與世升降亦在乎人之自為耳然非聰明俊拔之士學問博洽識見精敏者雖畢其平生之力有不能至焉則亦可謂難矣國朝自程吳諸公以來凡十餘人相繼擅為文章或號簡古或推富贍或稱温雅或宏肆浩汗或魁壘多竒或敷腴清潤或恬淡淵永莫不各得其趣自成一家若公之文宏徤雅肆其敘事明潔類太史公其運意精深類柳子厚其遣辭不滯類蘇子瞻其視國朝諸公固不多讓或與並駕而爭進也昔公嘗與予論古今人文章上下予試問曰公乃自比何人公笑曰能為東坡乎是雖一時戯笑之言亦其内有所信而人不知者晚嵗養疾山中屢言曩驅馳州縣時有所應酬多不出本意欲删去舊藁而索不可得公前後所作文輒錄以貽予蓄之殆二百首遭亂失去今公家所存僅若干首間以公意删其一二詩凡三百餘篇皆豪宕遒逸其四言益渾厚近古公才氣英邁不易出人下其見諸政事已然而其文亦然然喜與人議論聞善則服則人不及也公名泉生字清源覺是其自號云
  新安吳氏家譜敘
  嗚呼吾觀新安吳氏之譜而得其二善焉其足法矣乎吳氏自居新安以來十有二世有曰天麟者以甥出繼於舅又五世矣在鄭則知其為吳也在吳則見其非鄭也蓋自天麟之出而吳諸不絶書既著其繼鄭之由又紀其子孫之名以系世次至於今未嘗廢故權也得有以考而復之夫為是譜者不既仁矣乎仁者不遺其親亦不間人之親權之復其故也其亦仁者之心乎吾於是得二善焉夫異姓之不可以相承猶馬之不可以繼牛桃之不可以續李也祖宗之於子孫一血氣之所傳也彼以壻與甥外孫為繼者亦曰吾血氣之所傳是大惑也夫坤道善成而不為主非天施則地不生故婦人之族不可以承夫也奈之何舉世安之而不為非也不亦祖非其祖族非其族乎夫祖非其祖而自棄其祖族非其族而自離其族此人心之所不安也奈之何舉世安之而不為非也吾於是有取焉者蓋取得夫子存羊之意亦孝弟之不容已也嗚呼是可以為世法矣是可以為世法矣
  楊徽字敘
  楊文質先生與予交乆而敬深他日見其嗣子徽曰吾兒魯鈍不能讀書嗣吾業又不能操耒耜服田畝奈何厄於貧其終將以技食營錐刀之利以餬口乎然既娶且抱子矣鄰里鄉黨不欲名斥思有以賁其稱者幸因吾子謀之予視徽朴以素慤以愿喜焉夫徽者美也朴而不離其真素而不事於飾慤則自守也專愿則於人無競其質可謂美矣質美而後可以入道夫子所謂繪事後素者也徽也由是日修其孝弟忠信焉夫孝者事親之美弟者事長之美忠者處已之美信者待人之美此内美也金玉之富軒冕之榮第宅之華服食之鮮則外美也内美則願爾有之彼外美者得與不得固在天而不在人君子不以為美也請字曰仲美古者士之子常為士為士不足則為農農又不能則從事於末其勢然也其等雖不同也而其行則無不同也仲美勉之他日使人稱曰慶元君子之裔雖貧且賤則固賢於人矣此予之所望亦而父而祖之所望也仲美勉之文質謝曰子之言實出我心請書而授之簡於是乎書
  吳氏家譜敘
  姓氏以别族類而已皆出於古聖賢之裔卿大夫之家晉宋以來遂分差次非法之正也閩自漢武帝時盡徙其民江淮而墟其地後入居者多四方之人亦不一姓矣水西髙隑吳氏不詳所本始由行商至此喜其地遂居焉閱其圖由昶而下凡十四世田園自業資用饒裕至東乃從予學東外家與予同里閈異時予避亂嘗客於東東以同姓故稱予伯父予亦姪視之他日求一辭題系端予曰我先祖后稷以農立國周公亦明農後世豪傑之土不見於時皆勤身畎畝之中古者農之秀為士士不足則為農農與士常相出入也吾以衰病無庸志願耕田而筋力不逮嘗以子孫落學不能事農為恨吾見子數世皆顓謹樸實藹然淳古之風非立本者不浮乎勤勞既乆將有所發子其勉之子以同姓待我厚則待同宗當厚於我待其至親當益厚於同宗凡自是推之而已詩云無念爾祖聿修厥德如是則可以承先世之澤如是則可以衍方來之福東也勉之後世子孫亦莫不勉之
  潘氏族譜敘
  氏所以辨族也族所以廣親也系所以原逺也自宗法不行而先王之禮廢民忽忘其本有能念先祖而厚宗族者蓋鮮蓋族衆則易疏代逺則易忘此常人之情不能自其本推之將見愈疏而愈忘也譜牒之作衰世之意也嗟夫自一人之身分而至於千百人之身由一人之世傳而至於千百年之世自千百人視之誠已疏自一人視之則不疏由千百年舉之誠已逺由一人舉之則非逺且吾之所以望吾子孫者孰不欲其廣而不疏乎孰不欲其乆而不忘乎何等而上之之不及其等而下之也何待其祖宗之不及待其子孫也何其不能反而思之也譜之設蓋欲其賢者因心而篤之不肖者反求而得之有以企而及之也懐安𤓰山潘得寜氏出其家譜求題一言予觀其譜自文振公以來十五世矣文振以上不著所從來文振兄弟四人於倫為次一昆二季譜皆不及獨記其所居地為詳有足考者兹亦可謂闕矣若其先世宦顯有階至金紫光祿大夫者女適人有為宰相夫人者其賢有學于朱氏為世名儒者抑可謂盛矣傳世既乆不能無顯晦絶續今之存者由得寜觀之則皆疎且逺矣得寜讀祖父之書教授於鄉凡吾前所云者皆將責之子也由子之身修之以親其族人以倡其後人因以率其鄉人夫顧不偉歟嗚呼勉之
  送鄭訓導之古田敘
  百里之邑有學官置文學一人掌凡學之政令招邑之秀民子弟入學選經明行修之士延請為之師師治諸生講誦課業傳授而程督之其位雖卑而其任則重教之尼行人材之成否率由是耳古田故為壯縣提封之廣居民之衆邑里之華文物之盛蓋彬彬焉他邑鮮及也邇年凋弊甚矣聞皆不如昔吾黨鄭生以選為邑學師將行來别辭曰某也於學每見其不足也今其可以教人乎予曰子之言善矣即子之言可以為教矣夫學至於聖人猶不自足也況衆人乎夫道無鉅細精粗無乎不在而實髙且逺也惟升髙者必自下陟逺者必自邇也此為學之序也夫學能知不足則必力力則無有間斷而進進不已進進而不已焉則無髙逺之不至也彼躐等驟進好髙欲速者望道必不見為學必無成也子行乎哉以子不能足之心施於人使人人得子不能足之心以為學使其志立誼明躬修學得則措之於用無所不可苟務外而不務内事人而不事已者少有得焉則矜夸侈大傲然自肆其去道益逺矣抑非君子之用心也因子之言導邑之諸生彼幸毋謂我耄而言迂
  魏氏支𣲖圖敘
  圖譜之設所以辨氏族定世次也古人甚重焉自離亂薦更故家大族能保而存之蓋鮮夫圖以著名必簡而易見譜以記實則備而致詳此圖譜之所以異也然古人多稱譜而不及圖近世多為圖而不及譜故其圖之所載雜亂繁碎遽覽之而不能識浮屠正念奉其族支𣲖圖為謁按其先姓魏氏由玉融來長樂為陳氏嗣子孫有知禮者乃復姓魏氏居桃坑十有二世所記歴官娶婦女適某人生年若干卒葬某所皆譜所宜具而非圖之法也既為正之而為之言曰天下之物必有本子孫本於祖宗猶木本水源也世代既遠而宗族益衆夫衆則易疏遠則易忘亦常人之情也故蘇老泉著族譜引曰自一人之身分而至於塗人者勢也勢吾無如之何也而歐陽子曰人而不知祖宗是禽獸也吾嘗重是而病蘇言也夫世乆而疏逺雖勢惟情愛之不可忘乃理也如使數世之後服絶已乆屬疎已甚其相視遽可若途人乎詩云雖有他人不如我同姓此情性之正也夫圖之設正所以使人不忘祖宗也今魏氏居桃坑十二世苟無是圖以徴之則行於道有不相識者矣況乎人之子孫不能以皆賢賢者固篤於親親而不賢者或昧焉使觀是圖而知木本水源之義知今日行道若將不相識者自祖宗視之固無親疎亦將勉於親睦矣是圖豈小助耶若正念既已出家毁形以從異教而猶惓惓然念其親因林琦來請益見天理之不可泯孝弟之在人心者無時而已也況其宗族兄弟在家者乎正念又致其昆之言曰吾未嘗獲見夫子吾將謀介焉其詞為有禮故遂為之敘
  卓氏家譜敘
  閩自黄巢之亂邑里邱墟田萊荆杞其居民往往從他方來爰宅於此始為鄉井皆以豪右所居稱名如黄岡三十六宅之類卓氏之來亦當先後此時相傳由㑹入四明由四明來三山其來三山始居長溪又由長溪分派於閩縣之清亷里與懐安楊﨑之上今所謂卓宅是也清廉楊﨑實相兄弟同出長溪迨今四百年始祖諱邁其間世次名字不可得詳累經兵火譜牒失之今之所錄姑自耳目所及以傳信也求予序其端予惟譜牒之作古人甚重焉蓋使人不忘祖宗也使人不棄宗族也祖宗本也宗族枝也枝者本之所生千萬而實一也故宗族雖衆别居雖逺服屬已絶音問不通相視漠然如塗人一旦邂逅出其譜而合焉雖先後百嵗其昭穆次第粲然可考恩疎者復親勢逺者復近豈非以譜牒之故乎此古人所甚重也若卓氏之先垂四百載亦可謂逺也矣苟非祖宗積累之厚安能長乆若是耶祖宗之所積累非謂廣田宅豐貨財也謂孝弟忠信節儉仁愛修於身而行於家其餘以及後世也為子孫者當思祖宗所以裕後之道勉而行之使世澤不衰而祖宗之傳益以逺大彼三十六宅之後今其蕃衍昌熾不墜不絶者尚幾姓耶嗚呼是可以有鑑哉
  魏氏世譜敘
  宋歐陽公著族譜用漢年表法蘇老泉取禮大小宗為次二譜之法非不善然非讀書知古者驟而觀之亦難遽識不若他例之明白而易曉也魏氏先浮光人入閩首居福清後繼長樂陳氏是譜稱始祖者非始祖也由福清徙長樂之始祖也故稱始祖焉譜始於是者近而能詳也不錄福清者逺不能詳也地阻屬絶譜不相通欲系之而無由也必述之者不敢忘所自也吾之所以樂為之言者嘉其後陳而能復也噫彼陳氏棄其宗而立他姓魏氏亦棄其宗而後他姓皆失之大者既又能復焉則魏不遺其先而陳自滅其後矣今世之姓氏溷淆往往類此蓋十而五六使閲是譜而有感焉既迷而能復已失而能改豈非錫類之大乎嗚呼閲是譜者可以有戒矣可以有勸矣
  林和字敘
  禮樂人之大端也人非禮則不立非樂則不成禮非玉帛樂非鐘鼓之謂謂敬也和也理之不可易情之不可變者也禮樂相資禮雖不可無樂而樂必由於禮蓋禮先而樂後也林氏子和既冠其父為之請字於予予曰是子嘗習禮也乎曰未也然則吾將字之曰敦禮夫禮者履也君子之所履也忠信其本義其實也禮不本於忠信謂之虚禮揆諸義而不恊謂之忒禮禮也者莊敬嚴畏勤儉恭遜而不與人爭也先王以承天道殽地法管人情蓋得之則生失之則死有禮則安無禮則危君子不可斯須去身也斯須不莊不敬不嚴不畏不勤儉恭遜焉則慢易之心生肌膚不固筋骸無束不至於渙散墜壊而不止禮之不可不重也如此禮之不可不慎也如此昔有子言知和而和不以禮節之亦不可行孔氏過庭之訓尤切然則禮之用雖在於和而和之本實由於禮人不欲學君子則已苟欲學焉舍禮奚以哉噫世學不明禮樂道喪人不為容容苟苟則為朋比阿私顧不患其不能和患其不由禮也不惟禮而惟和吾懼其流而不知其極也其不為鄉之原人則為世之鄙人也者幾希子敦禮哉子敦禮哉
  孫戣字敘
  孫戣字景嚴其名與字始皆大父命之其父為之請於予曰願有以發其義俾戣也勉思自力庶幾克承大父之志豈惟戣也受賜將某亦有賴焉予辭不獲乃言曰夫戣兵器也古人内以自克而外以威不順者也其嚴乎夫惟剛明正直果斷裁制用無不利而物不能犯所以為嚴也若君子得之以修巳則貞固而亷潔以刑家則整齊而如一以事上則忠信不阿以待人則威而不怒書曰惟干戈省厥躬必先正其本也昔孔聖之孫有曰戣君嚴者守節清苦議論正直為唐名臣韓愈退之嘗論其德古人尚慕前輩或取以自名若司馬犬子慕藺相如遂名相如意者大夫希孔君之賢將使戣也畫一以孔君為師乎孔君之事載在方册昭然可考景嚴動必稽之他日不悖於孔君則為無負於爾祖矣詩云髙山仰止景行行止景嚴勉之
  薛懐安文集序
  古人文不苟作必根於理詩不苟作必止乎禮義苟或不然不如無作也懐安薛大夫予不及識聞其去時邑中送者千餘人攀戀號泣不忍别既去有父老數人持詩文一帙以來示予曰此吾薛大夫所作吾謹錄之吾子不可無贊一辭予老眊且多病聚足不出山將二十年於世事一不省乃問父老薛大夫為人曰大夫惠人也其愛民若魯恭其處已若田仲其施教若文翁其為政一以德化而不恃刑罰吾民賴之若父母然其去而不能留也吾民安得不慼哉異時為政者不知盡職於已盡心於民惟務其家之肥而視民若土苴故民之視之也其至猶盜賊之臨其去若病疾之脱今薛大夫父母也吾得忘之哉言且泣予曰信哉薛大夫之賢也不然何其民之愛之之至是也視朱邑之於桐鄉庶其近之矣因閲其所作其文信本於理其詩不徒發其情庶幾逮古之作者而不為苟因大夫之言而見其心因民之思而徴其德薛之賢不誣矣予所為序者欲使後人誦大夫之文必知大夫之德也大夫名武字子威號雲壑廣陵人世儒者云
  送寜化訓導序
  八閩惟汀僻逺其大民質素少文其細民勇而固吏善撫之則易以治不善撫之則易以亂非其俗獨異也教之施有弗至矣夫民知禮則不犯上知義則可服使生厚則自愛往時為政者不知出是惟以禁令法律為主民重不堪遂至無所逃罪非其民之罪也聖人有言不教而殺謂之虐夫教治之本也學校風化之原也教之道德以淑其心教之生産以立其業教之禮義以正其俗教非徒文詞之謂也文詞之為教猶禁令法律之為政也抑末矣夫民知教則良心生教立則善人衆大家既服小民視之而化風俗無不美矣生以温柔敦厚之學而贊邑教人將信之教之行有日矣於為政豈小助耶生勉之
  思鳳臺詩幷序
  至正間尚書玩齋貢公來閩寓城西香嚴寺荒茀中得凸地為臺構亭其上以時燕息與其徒講學題曰鳴鳯且自為文記之亦一時盛事也時異事殊屋毁臺圮斷碑卧草中門人鄭桓舁歸𤓰山鄉學後有小邱植梧竹焉懐其師而不能忘也名曰思鳯既為記請予繼之予能恝然無情乎歌以冩懐併著桓之思云
  臺有梧其隂孔敷鳯不來兮奈何臺乎臺乎空有梧臺有竹脩其如玉鳯不見兮奈何臺乎臺乎空有竹昔之巢兮阿閣亦既下兮虞庭有止其集有雝其鳴去世德而不返使我心兮怦怦登斯臺兮騁望邈秋霄之㝠㝠我思悠悠日月其征睠焉斯臺憂心如憕
  薛氏家譜序
  譜牒之作以親親也人之親莫重乎父子兄弟自吾身而上推而至於逺祖而莫非父也自吾身而下推而究於百世而莫非子也旁而推之自吾之兄弟吾祖吾父之兄弟至凡族人皆世世兄弟之次雖屬有逺近禮有隆殺而義無獨殊者由人之生一本故也世教不立人道大隳愚者昧於其理懦者安於所習不孝不仁者蔑祖宗棄親戚至有無子不立宗人而以他姓為繼自絶其後而不悟不悔使鬼神不得歆其禋祀亦由譜牒不明故也薛本春秋諸侯之國後世因以為氏在唐時居江東者為望族今薛氏世家揚之泰興其派出河東舊有譜而失之其可徴特自髙祖以下故今以為譜首其間他姓為後者皆削而不錄或曰彼雖異姓而繼我既乆難遽去之毋亦别錄以附於後可乎曰不可夫他姓之人自棄其祖而來附吾之祖自撒其姓而來冒吾之姓亦可謂不孝不仁者矣譜正欲其辨也而又混之是何不忍於他姓之非親而能忍於吾姓之至親乎彼他人而吾謂之父子兄弟於心果安於理果可推乎今吾棄而不錄使彼亦得反於其族豈不二者俱當耶噫附枝大者其本悴異姓蕃者其宗危觀於薛氏之圖抑可懼已吾子慎之嚴譜牒之法著人倫之義去異姓而革其混淆明本親以篤其恩愛則木本水源發茂流逺宜自今日正譜始薛大夫儒者故以是告之使施之於政亦可以正俗已












  聞過齋集卷二
<集部,別集類,金至元,聞過齋集>



  欽定四庫全書
  聞過齋集卷三      元 呉海 撰記
  祠堂記
  昔先君子嘗書積善于家以自命其在外亦書之在器或書之先君子沒海懼其久而遂冺也用揭之祠堂詔不忘焉夫善人所固有也生而莫不善天地之性為性也發而為情亦未始不善也耳目鼻口累乎欲視聼言動出乎已物我相形萬事相感利害相權也日用酬酢之間有不得其正焉斯其為不善也反之而善非取于外也存其固有者而已矣故雞鳴而起孜孜焉一言之發必稽一為之施必愼晝之所營夜以自考夜之所息旦而騐之造次顚沛不敢忽而況其餘乎夫莫高于天天者髙之積也莫厚于地地者厚之積也莫大于聖人聖人者盛徳之積也然則君子為善可以有已乎哉抑古人有言善必積而後成惡雖小而可懼夫善惡之勢常相持也此長則彼消彼長則此消善一日不積則隳一念不繼則怠成者易毁隳者難全甚可畏也海之以是銘者亦惟先志是述將垂之無窮海之不肖敢不戰兢夙夜他日將見先人于地下惟是後世子孫奉承不替則海實大願焉詩云無念爾祖聿修厥徳銘曰人性至善出乎自然孰能安之其動也天衆人不能氣拘物誘本心既放遂失其有子孝臣恭夫正婦從豈人實為惟帝降衷視聴有常言動有則一毫不順乃害于徳嗚呼夙夜敬之戒之勿縱爾欲勿興爾私欲勝則流私勝則蔽怠勝則滅巧勝則偽人心孔熾善端實微初六履霜堅冰以之精致其知勇致其力纎惡不為善乃可積積日為月積月為時三百六旬積而為期積縷成杼積粒成庾縷粒或遺于積奚取父積遺子祖積遺孫孫亦有後來昆仍雲凡是衆善皆我固有匪為人積曷其不可已則不善又以加人不愧于心不畏于天恭惟我考垂言立則爾不能孝爾罪罔極易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嗚呼可不愼與
  後記
  海既表積善于祠堂仍扁其外扉曰思孝戒奉先者必遵訓也古今人累金玊廣田宅遺子孫卒皆不能守惟有善者常有後焉夫祖宗積善自所當為耳而為善之福乃及子孫子孫積善亦自所當為耳而為善之美有光前世此祖宗所望于子孫而子孫必體祖宗之心乃以為孝非曰享祀之而已夫孝而後能饗其親故合天道之宜因時物之變中心怵惕而悽愴思之不忘誠極而著烹熟羶薌奉承以進慤信愛敬盡禮而不過失焉鬼豈有不饗乎不然則宫室雖修服物雖具豐盛粢潔牲腯酒清而孝不至焉神或吐之矣夫古人之祭也事死者如事生思死者如不欲生祭之日樂與哀半夫事死如事生則忠之至也思死者如不欲生則愛之至也樂與哀半則思之至也夫古人之祭如是乎故夫祭非難也忠愛之為難忠愛非難也思為難思非難也孝為難將入室者必視斯扁如生理之本直不善不可以為人念祖訓之至勤不孝不可以為子日夜思進于善焉則上可以承祖宗而下有以啟于子孫矣詩云永言孝思孝思維則嗚呼可不敬與銘曰
  維父與母實生吾身吾之所生子孫至親曽是話言莫匪至教曰善與孝順天之道爾亦有子爾亦有孫有不能孝爾心豈安積金遺之易散難守良田美宅寧數世有書不能讀積亦徒爾惟善固有孝可動天爾不媚天將胡媚焉明明祖訓是訓是式祖宗有善爾世世積凡百子孫敬之無斁
  獨樂千古軒記
  有以足于中無待于外裕于巳不求于人則心逸體順神融而氣和樂之發于中如飲者之醉食者之飽充然陶然可以自喻而不可以告人也若嗜利者以貨財為樂耽禄者以勢位為樂彼内實無有而恃物以矜不得則戚得之而惴惴焉恐失之樂果何自而生耶乃至老釋之徒遺形骸絶聖智亦姑足謝外膠耳惟君子能全其性分所有而無私欲之蔽日用之間浩乎天理之流行事至物來應之不勞隨寓而安無入而不自得昔者吾夫子飲水曲肱而樂在其中顔子簞瓢陋巷不改其樂後世學者不能以身體之知其所樂為何事獨孟子言曰萬物皆備于我矣反身而誠樂莫大焉而韓愈亦云仰不愧天俯不怍人内不愧心發撝明白聖賢之樂如是不其至與江東傅崇徳好學篤志慕聖賢之道挺然自拔于流俗所居軒題以獨樂千古間謂予曰是崇徳所自命友朋有欲為記且銘者崇徳辭焉敢請吾子予曰夫君子之樂將與衆也而君以獨名生斯世也而君以古名何恝然與人悖哉我知之矣君之志非不欲樂與衆人同斯世也顧衆人之樂與君異而君亦與衆異異不可以苟同夫烏得不獨哉觀斯世不能與同遊心千古之上求與同者而得之夫烏得不千古哉且君嘗學易矣觀隂陽之變萬物之化古今徃來治亂相㝷聖人所以酬酢萬變者如彼所以洗心退藏者如此凡坐軒中焚香展卷觀其象而玩其辭終日與聖賢對不知一世之樂有易此者乎衆人之樂有若此者乎否也于是傅君作而曰唯願書以為記
  改軒記
  宜春夏生請于予曰敢問為學之道予曰精知而力行之曰知有不逮繼可以進行有所失則當如何予曰改之改者天下之大善也成湯以大聖而不吝改過蘧伯玊屢察其非而至于化仲由喜聞過令名垂無窮古之聖賢猶爾況後世學者乎故改者天下之大善也不改而遂失天下之至惡也非遽為至惡也涓涓可以滔天星星乃至燎原故不改者天下之至惡也然人孰肯受天下之至惡哉試以號于衆曰子徒欲為天下之大善耶欲為天下之至惡耶則孰不艴然怒曰是何薄我若是且孰不欲為善人乎試嘗察之則其所為己多不善猶忿人之告已也宋趙康靖公嚴于自治嘗取黒白豆二器置于几上每行一善即投白豆發意一不善即投黒豆數日較之初黒多後適均又後黒絶無矣古之人重改過若此夫知其不善而日日改之以至于無可改豈不為大善乎不知而不改不明知而不改自棄自棄者不可與言改矣況念慮之微方發于中有善不善惟自知之他人不能與為力也然知之誠難知之精在乎窮理而已子試黜子之心而觀古人之心以古人所行騐之子之所行合則由不合則改予觀孟氏答陳賈戴不勝之言則改之明戒也夏生瞿然曰謹奉教即日以名其軒併求書此為記予因作二通一以貽夏生一以傅聞過齋自警
  淡軒記
  天下之味易牙能辨之而易牙不能嘗于無味非其精有不逮非口之所接也無味者天下之至味也顧得之者鮮矣傅君徳謙介特清簡有志古人淡泊之道每憤流俗汙濁欲潔身去之脫埃𡏖御泠風遨遊乎太初無極之表特病口不能絶粒臂不能植翰耳所居軒名獨樂千古不理于口改名淡軒復請記之予曰嘻夫所謂淡非吾所謂無味者乎天下之物皆有味而皆無味惟道無味而深有味所謂至味君子淡而不厭是也揚雄云夫味必淡然非易牙之所嘗也人惟徳不勝慾而為世味所奪故失其自然有能洗心濯慮使方寸湛然理義以為之主則道充為富不待夫萬鍾身安為貴無藉乎五等疏食惡服不與易文綉膏粱湛然此心淵乎止水隨流而行遇坎則止窮不為悔達不為喜而天下之物惡足以動其中哉視區區勢利之徒亡身以殉慾決性命以饕富貴者猶蠛蠓之慕醯蠅蚋之甘骴誠不知其何味而又何嗜然既謂吾淡矣又敢與之語味哉若君雅志沖淡知用不諧于時覺天下之物為無味而獨沈酣乎理趣咀嚼乎道腴怡然自處栖遲偃仰于一榻之上清風時來振膝獨吟明月入懐引盃孤酌今來古徃蘧然一客意到無語與軒相答問軒比南陽諸葛廬西蜀子雲亭謂何軒曰諾遂書此以為記
  潮州三皇廟記
  潮州督守王公那木翰以書來言曰吾郡三皇廟舊在澄清里燬於火十五年矣屬時艱虞戎壘在野郡邑失守民莫寧居自翰來此招集懐撫惟民事之急未遑及也既二年矣念祀典所重循是不舉大懼失職乃視故址隘陋規欲改作既度地城西隅合材庀工成有日矣惟殿廡門庭堂室齋厨之位悉如其舊而制度深廣加焉聞古者宫廟之作皆有述也子其為我記之海竊惟洪荒之世有不得而考者矣自伏羲神農黄帝氏作其實始見于經易大傳著伏羲氏畫八卦神農氏作耒耜聚貨為市黄帝氏垂衣裳制舟楫牛馬杵臼弧矢蓋其聰明神智首出庶物其開物成務神化宜民無非因天地之道以立人之道因天地之利以興人之利蓋萬世之道原系焉萬世之治原出焉方風氣未開生民違禽獸不遠微三皇氏繼天立極使五帝三王之治有所承則天地不能以自立嗚呼大哉昔周外史掌三皇之書漢孔安國謂三皇之書謂之三墳言大道也而後世無傳焉夫道尊萬世者享萬世之祀位髙天下者受天下之奉萬世之祀非徒有天下者所得與焉者也若三皇道與天地並功與造化侔雖祠宇遍天下曷足報其萬一哉自古聖帝明王前代罕列通祀惟肇迹之地有祠唐天寶中始制立三皇廟于京師有司以時祭饗元有天下乃令郡縣立廟祀用春秋二季然使醫學掌之取厯代名醫從食于廡下亦有所不講也竊意如唐制天子親致祠焉則于禮為至庶㡬一人有得師之實而四海蒙佑神之化顧不韙歟然豈草茅所得議哉乃今多事之秋列郡生靈憔悴已甚而王君獨能緩刑薄賦以蘇民力修廢舉墜以崇祀典興是役而民樂之則其政亦可嘉也
  游鼓山記
  福為八閩都㑹上四郡皆山地勢局促不能廓以舒下皆瀕海風氣䟽蕩不能隩以周惟是州處其中不蕩不局得二者之宜環州之山惟東石鼓為最髙能興雲雨蓋州之望也嵗乙巳九月十五日郡人黄伯宏約予與廣平程伯崇建安徐宗度自河口買舟順流而下抵白雲廨寺時日已西遇東漈石橋橋覆以亭流水出其下潺潺有聲沿麓稍登澗鳴在左荔隂團團有大石可坐近里許有亭曰乗雲近亭有竅泉行者掬以飲又里許至半山亭亭後少豁俯瞰山下又里許閣曰圓通憇焉閣外踈竹斜映倚闌平睇江流二道如白虹游龍縈帶長洲靡焉而東趨漁歌互答西山凝暉碧翠異狀前登嶺路夕影射人背轉而右見竒光玲瓏篩林若金色點綴樹上如花嬰條如果有葉華彩相映瑰麗不可名狀玩之久而後去又轉而上皆幽林清樹半里許夾道有小松曰松闗日已下山暝色將斂促行度屺表曰全閩第一𡶶下坂皆平途左為矮垣迤𨓦達寺已昏黒訪法上人宿于超凡閣明日逕寺右行蔬畦間度松林二三百歩入叢篁中徑旁小竹微露綴其上如珠時滴人衣覺清爽出篁竹皆微蹊二里許登小頂峰峰直寺後下視殿閣若騎其尾西望郡城列雉數千市㕓闤闠雜沓鱗次麗譙浮屠臺閣府寺釋老之宫揮霍崇麗閗出其間州邑之雄可為罕儷舊時村墟野落化為瓦礫之場而居者鮮矣由小頂而上又里許近大頂使童僕行前伐灌莽披荊棘擬歩而後可進若是二百舉武少轉而南然後造乎屴崱之顛行者盡疲人以意擇石而坐午食畢乃拂石刻觀晦翁大字讀沈公蟻銘摩挲徐麗卿請雨記記漫久乃可辨時晴空景明萬象呈露幽竒詭異不待搜剔自來獻狀使人翛然而塵慮消淡然而情境融極目西北諸峰若數百里攅者騖者凌者鬭者攘者赴者突者簉者特立獨出者齦齶劍㦸者西南諸峰若雲矗波湧若牛羊驅若車馬馳逺至數千里之内皆周旋徘徊頓伏妥帖間之以溪壑流之以江河蓋自劍邵來者至水西旂山而止自汀泉來者至水南方山而止自建來者至是山而止若夫建劍汀邵之溪合流至于洪塘分為二江南過石頭納永福之溪與瀬溪出西峽北過新歩亦分為二又合而至于長隑乃與西峽江合過石馬下洞受長樂港與夐港出閩安鎮而入于海東南彌望浩蕩不可極逺至于琉球之國近而梅花南交諸島咸在五歩之内自永福閩清長樂以至福清之境歴歴可見焉迴眺附城諸山前者若迎後者若隨左右環輔森列若大將之治旅尊嚴閒暇部伍整肅而不亂南洲諸山若鸞翔鶴翥邱垤礧礧若子之在枰耳滄溟無波上下同色輕飇徐來緑皺千里潮落渚出平沙衍迤蒼鳶白鳥共下齊起日既暮乃刋木為堂束薪為門薦席以莽綴樹張幄寺僧持鷄黍來餉亦共宿焉中宵露零月色如午剛風忽起隂𡋹雷動出而視之立不能定五鼓愈甚衆相與捉衾聨立東望扶桑以候朝旭奔星矢馳四面相射有𤣥雲横亘在海面髙四五丈不得視其初出之景須臾日上巳髙山烟水霏蒼茫逺近隱顯迭出恍然如畫圖中又一竒也露晞下山至寺已近午出寺左遊靈源洞石磴垂梯兩崖崇墉通以石梁白雲亭其上坐稍久洞谷生風時來襲人起觀蔡君謨書有竒石立道側若甲卒號將軍石于是履危棧度石門求晦翁題名趙子直詩抵天風海濤之亭極焉孤撑巉巖凭䦨欲墮川分谷擘江面如沼險絶清曠遂兼得之盤桓至日晡誦楊志行古篇還宿法上人禪房又明日復登超凡閣伯崇題詩閣上觀王氏賜神晏書乃歸是時也比之常觀蓋不侔矣夫升㟝嶁者隘一方陟岡阜者薄百里乃今縱目力于霄漢納溟渤于胸次晦㝠晝夜収拾舉盡豈非所處者益髙所見者益逺所造者益深則所獲益富古人登東山而小魯登泰山而小天下愚雖不及竊㝠㑹之矣嗟夫山川萬古世變無窮景物須同人心異感是遊豈徒登覽之娯有以散其憂愁拂鬰之思發其豪宕雄逸之氣重其治亂興亡之感而峴首之悲牛山之念仰止之慕雖吾四人者亦詎能盡同也且是山昔人莫不發之近百年來人迹罕到自予始登命樵夫為導亦不知其路乃縁壑徑上顛踣者屢而后得至其所忽得舊路循之而下果達寺蓋宋時所闢而僧除之始絶頂皆短荆無林木今可張幄矣始寺外多數百歲古樹今但見新植矣向予始登㡬三十年重來二十餘年與伯宏來亦十五六年今復得諸君遊此而予髮種種矣因刻名山石而記其詳約後遊輒復紀之較方來尚幾遊也
  永思堂記
  呉元育于其居室之東闢一堂以為祠舍垣墉周嚴門庭邃深清閟靜幽宜神所居祀其先由高祖而下至于禰揭以永思求予記之曰願聞所以起予衷警予惰勸予後者庶幾是堂頼以不廢予曰悲夫夫居是堂者皆子孫所欲孝而不可得焉者也欲孝而不可得焉則其思將何已乎言之而無與接視之而無與存聴之而無與傳也夫安得不思乎定省無所于施温凊無所與時出入無所告行無所受命也夫安得不思乎至于霜露降而天氣肅春雨濡而時物變思之不能已而將有事焉齋戒潔清以致其誠笑貌聲音志意嗜欲不絶于耳目心思然後彷乎有見彿乎有聞入室之日焄蒿悽愴冀其洋洋乎在上也苾芬豐潔冀其食而勿吐也已祭而徹將餕而凝知神之享不享也夫安得不思乎夫祖宗之于子孫苟可以厚之無所不至子孫之于祖宗不過報之祭祀而已祭豈足為孝欲孝者惟在于思乎思承歡之無從而精意以致享思聞教之不復而臻至以自修為善必果思以為親榮見惡必避懼以為親辱當事而思當食而思當寢而思終其身而思之不廢乃所謂永思也若是者可以登此堂也不思者不孝也不孝者不思也于是堂乎奚有于吾言又奚有
  愼徳齋記
  貳憲呉公謁宋潘先生謙之家祠覽其裔孫得寧讀書之室顔之曰愼徳而求廣其說于予予曰愼者徳之基君子無不愼也然徳有凶有吉夫理出于天而具于人之心至善而無惡純一而不雜者為吉徳肆情而蕩逐物而不返暴逸敗悖者為凶徳顧皆謂之徳則為徳者其可不愼乎夫驅車千里愼于發軔舍矢破的愼于審機行愼于陂言愼于誕意愼于妄動慎于禮取愼于義由衣服飲食威儀之間以至于貧富窮達患難之際無一而不致其慎者無一而不係于徳也故慎終如始慎小如大非徒慎而已又必由學焉學則致知知則知所擇慎則致確確則任所守此慎徳之要也以生年富才俊欲為訓詁詞翰優矣呉公念子先儒之後將使不墜其緒故書以贈生生其刻勵自慎也昔先生受學考亭其進修之日親得之朱夫子生于室求之有餘矣奚予足徴
  烏稷堂記
  金華杜梁叟以醫名來閩中予與徃來三十年矣始治詩修舉業見世之仕者類不能及物歎曰仕而不得行志焉用仕曷若醫以濟人為得行其志哉乃舍其舊而為岐黄之言得鍼灸之術於竇氏之門梁叟又能以儒者理致斟酌而廣張之由是其所契益精而所用益神予素多病前後謁於君無不騐凡士大夫縉紳四方之人來求門如市舟車之迎軿集於巷諸貧民伺君出入籲道上君悉為治之無詞色難者故其所至老稚婦女莫不望而識之咸稱杜公云他日予問梁叟曰君術何以能若是其妙也豈亦有說與梁叟曰人者天地隂陽之會天雨露風霆地山川草木水火土石人九臟百骸天四時寒暑温涼地髙下燥濕人喜怒哀樂飲食起居莫非隂陽而已夫得是氣以生亦由是氣以病然病有標本有上下有内外有竒恒吾切其脉視其色察其神氣形志審其隂陽參伍相合而知其所舍而又揆之于天度之于地厭之于已而後行之或治其俞或治其合或治其經井滎谿谷之分筋骨膚肉之部四時之施各有其當九鍼之用各有其宜虚者實之盛者微之暴者奪之脆者堅之不足補之有餘折之竒之偶之緩之急之上之下之順之逆之正之反之吾治極於一然隨應而動此吾之所以用吾術也曰然則何為若是其妙也曰不知也吾之書曰靜意視義觀適之變是謂㝠㝠莫知其形見其烏烏見其稷稷從見其飛不知其誰吾守吾法而已雖至其妙吾亦不自知也以子之言吾將名吾堂曰烏稷子盍為我記之予曰信哉夫道之與事固未嘗相逺也吾聞古之人有善沒者其出入去來若神人請其故曰吾入也以忠信吾出也以忠信故吾雖沒猶出也雖出猶沒也吾不能神亦不知吾所以神噫杜君之醫之妙其猶古人之没之神乎君且謂不能知則吾何從知之惟忠信則吾所信而君亦自信也忠信所以至于道也何獨醫哉書以為烏稷堂記系之詩云人之有身備乎隂陽隂陽不調疾病乃傷謂醫之良非有他技審疾所在去之而已粗工嘻嘻不知病機九氣既亂七診皆迷病之所生至微至眇萌芽弗絶乃至焚燎良醫明明見入秋毫制其病態使不能逃防之未然測之未至或迎或隨舉適吾意粗工兇兇伐和召凶瞿瞿閔閔暮世則同古稱良醫神聖功巧嗟惟杜君亦造其妙其妙如何妙不可名答如影響視在窅㝠㝠㝠之期若神彷彿中心獨悟口不能出稷稷其稷烏烏者烏不名君堂名誰堂乎
  鄭公渡記
  閩上游四州之水從髙赴下既滙於洪塘遂經臺山帶郡城以東其别流則南循方山而會於長隑臺江古稱險連艦為浮橋以濟行者延祐間始創石梁水道壅遏少有淫雨則暴流汎溢黄岡以上百里皆為巨浸壊廬舍損禾麻無歳無之而其勢日趨於南盪突激觸鬭噬齧江靣益廣舊時臺江之險悉移於此水西水南諸歩視為畏津而新隑陽隑實當江流迴幹之衝又有隧風不時摧帆折柁舟人相語為戒並岸强獷之徒植黨專濟他舟禁莫得行要利不如意則詬辱百端扁舟葦如坐客俱滿至不勝載而後發少遇風濤率多覆溺前後不可以計至正二十五年秋九月十二日舟覆新隑同死者一十八人餘以救獲免海北貳憲鄭公適寓𤓰山聞而閔之白大府取巨木百章營二舟募村甿之習於水者操之一自白苗濟陽隑一自新隑濟陽隑置田二十五畆以給操舟者之食不足又將勸好義者益之舟既鉅無倉猝之虞濟甚利無邀阻之患由是逺近之人徃來者莫不懽忻鼔舞而誦之曰江流渢渢孰濟鄭公我來我徃惠我無窮又曰湯湯江水其深不極脫我魚鱉就我几席匪舟也車匪川也途公功不忘其樂也且於是凡詠歌之人與鄉人父老咸來告於予曰吾儂居水濵不能去舟楫然數十年間阽危者屢矣哀溺者數矣異時舟人怙利且忍視人性命若土芥然雖衆疾之而不能革自公建義渡以來居人絶行者之憂行者如在宇之安獨彼喪其利朝夕懐怏怏之心累謀所以害而奪之者微鄭公之力其蔑有不廢者哉夫安其利者烏知去其害之難也請吾子記之然鄙人不知故聞昔鄭子産以乗輿濟人溱洧君子非之毋廼以公譏乎予曰不然夫子産相鄭國方秉其政而濟人國邑之内於政誠有闕故君子非之若公持節他道政不得行於此一觸耳目所聞見遽興惻隱之心不能拯之於先將圖免之於後蓋仁人君子之用心也夫田之薄不可以不増舟之敝不可以不葺公之心猶有望於後之人後之人抑豈無公之心乎使後之人無公之心則人之思公愈無已衆又曰聞古人有所建置而利不忘於人人多以其氏稱之若白公渠蔡公井蘇公堤李長者陂之類願刻石表曰鄭公渡則如何予曰宜衆咸曰諾遂為記公名潛字彦昭新安人其居官有益於民者類意為之所在時見稱云
  種徳堂記
  水南蘇氏以善稱於鄉三世矣海於蘇氏識其父祖子孫四世矣珠浦翁簡直好善樂周人之急小浦先生廣其徳心遇人有疾病患難窮困其濟之之力殆欲忘其身者而家以是貧徳如生自髫稚有知即習所聞見而安之以故人咸稱蘇氏之積善三世聲問聞於旁邑人皆信之無異詞蘇氏舊有堂名種徳屬予記予惟古人於宫室器物凡命名取義必以自儆近世率為賁飾而已有能因名究義飭厲而力行之蓋寡若蘇氏所謂種徳云者其可謂身力行之名實相副而不浮者與夫徳非自外來也得之於天我固有之也故自吾之愛親慈子而推之以及人之老㓜吾食而閔人之不食吾衣而念人之無衣已安而不忍人之危若其惻隱之情出於天性隨寓而發非以納交要譽於人求報㝠㝠於天也然天道無感而不應人道無施而不酬顧為徳者不可以是設心而已蘇氏之樹徳已久感者宜應施者宜酬則將在其子孫夫承二徳之後不可以不謹也徳所以承徳也不徳所以墜徳也生勉乎哉夫恩惠及人徳之餘也孝弟忠信仁愛誠實著於身徳之本也而祖而父之所種皆自其本推之也夫祖父種徳於前子孫繼徳於後乃所謂能子也生勉乎哉詩云無念爾祖聿修厥徳又云譬猶農夫是穮是蔉雖有饑饉必有豐年請以是為種徳堂記重為之銘曰
  天降民徳五常具全匪我獨有於人則偏惟人之發於心最先推以及物寧不為賢有美蘇氏其心塞淵周貧䘏患濟弱扶顛曽是三世而不倦焉爾心如種人心如田爾種爾藝不求其年人事之積必格乎天善繼勿墜嗚呼勉旃
  遊黄巖記
  水南之山最髙而大者方山山之隂有峯隆然逆馳而西曰黄巖望之特尊歲大旱鄉人必禱焉自予徃來三十年凡方山之勝皆飫覧之惟黄巖僅兩至焉丁未歲杪避兵來此思復一登而淫雨兼旬戊申改紀人日始霽山路泥滑未能即登也越五日乃得遊焉登自前山之麓山皆荔枝無餘木巨石蘿薜綿絡可愛出荔隂入松林憩妙峰小菴菴直西南古靈水西龍湖諸山帷幛屏列望清溪一勺可注尊罍澄江帶如縈過山右水南村落人家可辨良久僧汲山泉煮茗甚佳出菴徐行草逕委蛇徑旁茒葦無復林樹又循岡而進乃抵黄巖之下巖髙十數丈袤不啻倍之壁立陡絶鄉人祠張道者依巖結構堂室樓閣軒檻周廊複道聨屬制度雖狹而寢食燕居臨眺之所具焉屋與巖相庋景與地相宜前山低横有若户限郡城逺出其北連山周遭大江迴繞煙雲吞吐飛鳥往來上下蒼緑紫翠間濃淡之相施逺近之相涵皆於户限外見之亦足以賞心而娯目矣下山復至菴中設食步斜景而歸自前山至巖下約四里凡石憩者六草坐者一班荆而息者再同行六人皆文雅談謔笑咏是遊各極意登降而不知疲焉豈獨忘其患難羇旅之為適哉記之以冠賦詩之首
  悠然軒記
  丈夫出處不失大節至於流離窮困而能隨所遇而適者非其中有所得必能以理自遣者也古今達人賢士莫不由之元有天下垂及百載末年士大夫心術不明風俗偷薄陵夷波委以至亡國其高風逺識如國初劉靜修先生其次如歸公彦温不一二人其竭力死義如余公廷心李公子威者亦不多得予嘗中夜竊嘆丁未之變計吾平日所知其為人者曰行臺侍御史沛郡韓公前閩省郎中魏郡某公潮州督守靈武王君兹三人者其殆不失節乎既而韓公果不辱以死某人者進退不遂而王君浮海徃交占不達屏居龍泉之上謝絶人事與樵夫牧竪為伍室南有山如覿佳客間指謂予曰吾屏居無聊惟終日與此相對使人意定神怡樂而忘倦吾將竊取陶淵明詩所謂悠然者名吾軒子其與之乎予曰與君侯哉然則子其為我記之予曰諾哉夫心有所係皆役於物者也役於物者顧無時而樂求之即即必持之戚戚得之揚揚必失之倀倀嗜欲少者天機深嗜欲多者天機淺夫淵明晉之高士知時之不可而去之與世相忘久矣彼其外物不足以動其中故無欲而自得方其采菊東籬之下悠然而見南山非山能令人悠然也悠然者見山耳故靜而觀之見其安然不可動之象焉見其蒼然不可犯之色焉見其四時有契於中其趣因之而發初不待覩夫崔崔巖巖者然後為有得也嗟夫開闢以來乃有此山獨淵明得其趣今君侯又得其趣山之與人其相遇豈不難哉淵明徃矣君侯之繼淵明者尚未艾也神交契合夢寐將或見之龍泉之溪其水清泚山有嘉肴苦茗可瀹可羞予不憚煩來與君相對茲軒之下君飡秋英之秀色我倚白石之商聲時詠歸去來辭招山靈而聼之
  友蘭軒記
  宗姪克成以友蘭字其軒請予記之予曰美哉蘭夫蘭有三善焉國香一也幽居二也不以無人而不芳三也夫國香則美至矣幽居則蘄於人薄矣不以無人而不芳則守固而存益深矣三者君子之徳具焉夫君子徳修於已惟恐其不成其成又惡其暴著故始若虚終若愚敏乎若不足浩乎不知其有餘善實内充而英華外發用則以及物不用遯世而無尤昔者吾夫子傷時不幸鼓琴為猗蘭之操楚屈平作離騷引蘭以自況若是乎蘭之足重今子將以為友豈特愛其素枝紫莖緑葉青青者乎夫光風惠日暢其和明月白露耀其清嚴霜積雪厲其貞階庭深谷所寓不同而其美自若語云與善人居如入芝蘭之室然則子與蘭居不猶入善人之室哉子善友之其以蘭為益友四時朝夕撫其榮挹其華攬其實玩其美之無斁感於中以自得至於久而不聞其芳子友蘭乎蘭友子乎聖人有言徳不孤必有鄰將使一鄉之士化於子以至一國之士皆願友焉其機括良在於是克成勉之
  知止軒記
  天下之福恒生於無欲而禍每起於貪貪者無厭無厭則不知止不知止故禍必恒隨之然自古及今相接於目前而不戒豈人情不安福樂得禍哉由不能止其貪耳邑人某年少為郡府吏有能聲一旦忽然悟曰吾親老不能養顧為是復役乎即棄之去郭南三十里居焉疏圃鑿池田園自適又創小軒以時燕息環植花卉竒果設几案琴書筆硯客至焚香烹茶酌酒賦詩為娛友人名其軒曰知止予舊識某比年因臨川傅徳謙往來益熟暇日至軒中某請曰願得先生一言予曰諾哉世之言知止者多誦而不能行者也子能行之則以名軒可哉夫富之與貴人孰不欲而有命焉烏可貪天以求必得而不得則慊乎珠璣象犀兼金大貝産於海外番夷之國去中國數萬里舟行千日而后始至風濤之與凌蛟龍之與争嗜利者必之焉幸而一遂可以富矣而不止也幸而再遂則大富又幸而又再遂則不勝其富矣而不止橦檣折拉於浩洋之中骨肉充委於魚黿之腹故無待乎止矣髙官重爵大圭長組朝廷懸之以待賢俊功能王公之尊嚴卿大夫之布列未易可造次也慕禄者必趨焉傅會投合鑽刺攘竊幸一得焉可矣再進焉過矣愈進焉極矣彼徳不讎乎位才不任其局廢事曠官折趾覆餗小焉刑戮之加大則誅夷之慘故無待乎止矣噫行不知徐必蹶而止食不知飽必飫而止飲酒不節必濡首而止小事尚然況大者乎老子曰知止不殆故知止者無時而不可止不知止者無時而可止無時而可止必至於進不可退不可欲止不得其止噫少而不知止者猶望於其壯壯而不知止者猶望於其老世固有自恃其智老而冒利不已豈不大可哀哉予喜其名軒之意與予合為記之
  歸帆樓記
  董可久結小樓於其居之左廣度四几邃布兩筵宇可以仰檻可以隱促席合坐可容十人流溝出其下老樹䕃其上横江前陳州渚間叠連峯迤秀環映回合樓雖狹其景勝矣曩予嘗一二至焉比來請曰某樓既名矣未有賁也予曰何名曰間者嘗因友朋徙倚適空明景霽澄波油如飈風徐起數帆自逺而至過於茲樓之外衆賔咸樂舉𧣴相屬顧謂斯樓得無託是名乎遂題曰歸帆幸先生有以發之予曰諾予少時嘗渉海矣觀其茫乎無窮浩乎無垠泱漭湠漫嘘吸變化凌騰鬰怒顛倒上下將遊神乎八極之表鴻濛之始與虚無為友遺世而不返也逮其浤乎瀜瀜湙湙乎浟浟輕舟緒風一趠百里其靈異詭怪雖足以慊心飫目而震愕之餘悔亦生之迨夫揚帆來歸櫂夫唱聲柁師幹機風雨指途濟雖未届而喜可知矣今復覩是思徃日如在目前嗟夫夫天下之至險者莫若水而善負者莫若舟顧水能乗舟亦能覆舟是語里巷所能談道者也至於徃徃蹈其害而不自覺豈獨里巷之人為然而士大夫固多不免豈非見其可欲而忽其可畏樂其暫安而忘其長危也哉當水生風利之時自謂技堅器良必無可敗之勢誰肯少自引以就所宿哉使水也專能覆而不能乗則舟為無用而亦不至於敗況乎爵禄之海貨財之淵利欲之源其禍愈深其沈漫冒濡溺者愈甚而趨者愈衆何哉思古人之如越國之范蠡漢代之張良以至穆生兩疏之徒能燭於事理審於進退皆可為後世法而世之滔滔知入而不知出知徃而不知返者自他人視之如泳之善游彼且自以為賢於吕梁丈人豈不惑哉然則是樓之命名雖近而充其義則逺矣遂為之文以記
  雲竹山房記
  李氏子升家方山之陽逺市㕓去闤闠藹然田野之趣猶以為未足乃鑿室山麓竹樹環之置圖書琴櫝筆研其間詠歌自適題曰雲竹山房請予記之予雅愛伯順和易恭慎能嚮善逺利不隨流俗所尚嘗給事分省上官賞其勤同列讓其賢於時不幸閉門靜處昔之富也不驕奢今之貧也無慕羨得時不變其志失勢不衂其氣安分無求恬然若足非通理善守其能若是耶夫山林邱壑畸於世者之所以樂其窮畢其齒也子年富才俊胡為欲放志於此苟以為幽閒靜偏人迹罕至可以讀書求道稽古博識畊而徯其穫養而俟其成以為藏修息遊之地則可以為避世傲俗之地則不可夫雲無心以見没因時而澤物可以占出處之道焉夫竹虚心而直節歳寒而不改可以堅自守之操焉子樂之意子意有所佀亦皆有資於子也抑吾所居特逺不得朝夕徃來從子之所徒以為恨耳既為記之又撫几而歌之曰山之幽其雲油油雲與子兮奚求仰觀白
  愛竹之青其葉薿薿孰霜兮可以變此我思美人在淇之隈在渭之涘
  東陽橋記
  東陽故有橋圯廢百餘年矣春雨潦集冬寒  病焉里人張禄嘗欲營之為富人所害鞭斷石梁事弗果迨其子惠又屢謀作之懼役重力不勝圖回者數年㑹有贊之者曰事畏不勇不畏難為之必將有成於是帥鄉人轉石輠木建堤兩岸架以修梁上為廈宇以庇風雨下施横榻以休行者日役二百餘人張悉給其食不再逾時而橋遂成役工凡若干費錢凡若干皆張所施予徃來章山每道其處鄉人曰昔張惠之興是役也富人或笑之及其成也又慚而疾之今張蒙不幸以死然其利猶在顧有以紀之吾聞而閔焉夫為義在志不在貧富富者財力雖有餘惟務多積為子孫計其肯拔一毛以利衆哉貧者又力不贍此建事之所以難也若張者家不及於中人力不足以號召而能斷然有志以倡是役鄉人亦樂而從之見好義之心人人同也彼不能而害人之能者亦獨何心哉則惠誠可表也






  聞過齋集卷三



  欽定四庫全書
  聞過齋集卷四      元 呉海 撰記
  讀書室記
  樂清潘氏有讀書之室藍君仲晦為書其扁且介以來求予文曰願有以教之予不敏竊惟天地人物之理君臣父子之義齊家治國平天下之道正心修巳之法莫不昭然具在於書必讀之而后有以識事理之當然以成已成物而不謬自古及今英賢豪傑之士未有不由此者卜夏言未學吾必謂之學君子以為過季路言何必讀書聖人惡其佞顧書不可不讀而讀之固當有法蓋不讀非聖之書則異端邪說不得以亂吾之聰明而志定慮專無他岐之惑諷誦習熟循序漸進則無欲速不達舍近取逺之病優游涵泳沈潛玩索則不徒口耳而有自得之實朝夕孶孶無有間斷則溫故知新而有日進之益驟覺勿喜小得勿足則人百已千而有必成之效嗟夫去聖既逺遺經徒存師道不立斯文殆墜間有讀書者不啻如空谷之跫音也抑不知其立心何如也如以義則為己也以利則為人也為己者自一話一言莫非切已心存而黙識身體而力行極其至也雖聖可幾也為人則不過資辨博富詞翰以耀世俗媒取利禄而已於心身何有焉故予嘗病夫人之不讀書而設心以利者又不若不讀之愈也今潘生築室以讀書名固予所甚喜又不逺千里來徵言逾年而愈勤則其志之不在利亦可知矣故道之如此俾朝夕省焉庶幾進徳之助
  遊上林記
  予舊至章山聞西六七里許有上林之勝北十數里許有鴈湖之竒欲遊之久而不果乙卯冬末予與王侯用文以弔事至林嶼遂約翌日登鴈湖已具而主人有遽不得偕徃因興敗而王侯猶力獨邀予至上林侯先徃遣僕夫以兠子來迎由林嶼行二里許至郭家店川明谷豁鷄犬數家時村民方蒔麥兒童狎走來徃野婦緝道上牛羊牧其前藹然墟落之趣沿壑里許乃躋石磴並麓田折左為畬右為林木稍進而夷踈竹數竿老梅抱石立灌莽吐十餘花淡然若自娯者歴數折負崦一二人家髙爽幽寂門戸盡閉益使人蕭然有出塵之想自是以徃夾徑皆修篁晴日篩光微風成韻又入深林䕃鬰里許表曰白馬峯蓋佛寺在焉地勢迴環屋宇宏麗輝𠯳奪目而予行亦倦矣遂憇卧雲軒寺僧焚香煮茗來供故翰林林公潮守王侯諸名人詩具刻在壁余亦寫詩軒中僧又設酒肴延客甚勤乃登寺山周流盤桓或籍草木或坐盤石長吟舒嘯興至隨量而飲望髙林斜照紫翠如染觀僧引泉自别壑釃之注佛殿下為沼以植芙蕖沼中溢出右山之足轉經前山復入為池旁引泉入齋厨下之以激機舂然後遍行蔬畦間以資灌溉既又復歸於池以出而泉亦勞矣是夕宿軒中附火至夜深乃睡雖猿聲澗響足山中之景而鐘鼓磬鐸之音鏗訇鞺𩍈不為落莫寺僧再請登鴈湖黎明北風大作寒不可禦鴈湖在望而不能即信一遊覽亦莫不有數焉又輟以俟他日姑記上林之遊如此
  重遊鼓山記
  歳柔兆執徐呉子客居董下出門面鼓山惟限一水自初秋即約數人同登既而七月中雨八月中又雨約重九重九復雨閏月雨不止所與約諸人咸以事違然予意獨勤念過此則冬氣將厲寒不能登矣十月十一日風定無雲里中陳垣士周彭琅徳彌呉泉孝升三人皆舍遽相從凌晨渡江自蓬隑入荔林依山右行暾旭宇霽道旁野花炫燿黄碧色霜林葉如染采山果可噉澗中泉韻琮琤鳥聲啽哢飛來近人若相娯二里許至岐路乃絶壑横度小石杠遇數人家復有岐路路當右有少年坐石上紿曰左乃左行由屋後隮石蹬﨑嶇險峻近二里所達路寄衣舄寺中升數岡則篁竹深宻不可尋路有徑趨山右並崖而進雖覺異然意可得達遂循之里許值窮見水源而返蓋寺中引泉處也退而披篁刋木剪伐椔翳登樹而望向髙直上攀緣蹭蹬三里許然後榛莽之中畧有微蹊可辨衆共喜進五六百歩果至峰頂人不勝其勞憇息良久尊酌屢行然後徐起徘徊瞻眺意既適則又樂而忘罷矣訪予曩年宿處荒穢特甚不可以前下山日將暮月已升東不能復覽洞中諸勝出近南寺得村氓引導暝黒穿林中歴畬田指示詳悉乃乗月度嶺上下縁麥隴中取道抵灰隑喚舟從西岸來濟及家將二鼓矣是遊雖不能從容若疇昔然然於世故沈困憔悴無聊之中得一日之暇以紓憂釋慮將亦不易得耳復憶十數年前城中倪林二子屢嘗欲登以不得予偕而止者五六遂終身不能登今予屢登而二子在泉不可作矣因忽感念涕泗為零二子倪則桂徳芳林則琦公偉也
  春暉閣記
  東林生熊飾小閣於室之西以為奉親之所且取孟郊詩語名之曰春暉閣直正南啟戸見山花卉果實雜蒔於其前春明景熈草木萌長蟲蜚鳥哢物各生遂薰風日長語燕相呼槐深桞宻靜若無暑郊原入秋穹宇朗清梧桐炫金楓葉如染賔鴈來翔嘒嘒蟬吟明月當軒爽氣近人霜雪既降檜柏青青背隂向陽南陸出晷朔吹不及迎暄抱燠四時之景變於外而閣中常若陽春焉阿㜷起居優游宴息雍容含飴弄孫子婦承顔左右娯侍天下之樂孰有加此者哉昔阿㜷持家理生勤儉勞苦奉身不越禮度教子嚴而有方待宗族克正而睦馭婢僕肅而恩故内外無間言而家裕業進熊也遂克至於成人今阿㜷年逾七十康寧强健子孝婦順諸孫嶄然殆天所以報阿㜷生登斯閣而視斯扁思鞠育顧復之仁教誨作成之義知其年而深喜且懼焉瀡滫甘㫖之供必竭其力怡愉和柔之奉必盡其誠愛日之情不能自已猶不足以報其萬一夫春陽育物不自以為恩故其恩不讎親之慈子不自以為徳故其徳無極古人以是為喻蓋反求而自得於心者傳曰孝弟至林木茂孝之生福也如此而移風易俗善莫大焉生其勉之既為之記又為之賦東林六章章四句
  東林有木其木維檜雪霜屢驕其葉肺肺 東林有木其木維柏其枝翹翹其葉滌滌 東林有烏粲粲其羽聿飛遄臻言返其哺 淑人有淑恭儉維徳天監厥美賚之遐福 其福謂何有婦有子亦有令孫曰母是似煦煦春暉油油草心勉爾順思懐我好音
  遺安堂記
  濟南林貢父才茂而學富能晏以自守至正之末官爵猥濫閭巷小兒市一資半級以炫耀鄰里貢父於時方且課僮奴力耕抱盎灌畦勸之仕不應既衆勸之則取龎徳公遺安之言揭於堂然後勸者始息世運變遷攘攘之徒競進以希新寵曽未數歳禽獮草夷蓋萬一有全者人始服貢父之髙貢父將求予言因友人林玊請數年矣辭弗獲乃為記之予惟安之義廣矣徳公之言一端而已矣夫莫安於理理出於天而具於人心物必有則事必有宜大而民生倫紀之間細而日用動靜之際吉凶榮辱之兩途利害失得之前陳必也審擇而處之順理則安逆理為危危者棄而安者即雖至顛沛不易況造次乎若世有道則仕無道則隱進將施利澤於人退以避禍難於已其出處固自有宜非獨以退為安仕即為危也子向之所處亦既得其安矣今吾將語子以大安之道孟子云仁人之安宅也義人之正路也禮人之大門也誠能得是宅以居由是門以出遵是路以行將見無在不安無入而不自得以是淑之身而教之子孫雖百世安可也所遺顧不甚逺且大矣乎嗟夫景升以荆州之全畀其子後世曽不得芘其闔閭以居世之惑者徃徃纍金玉恨其不多廣田宅畏其不厚與子孫交手相付旋踵而失之且禍逮焉然則非其無所遺也遺之不以安而以危也觀子之名堂亦可以少戒矣為之銘曰
  事物之理各有當然人之置身亦猶器焉失平則傾失正則反不反不傾乃得其安於皇昊穹降此民徳視聼飲食咸具爾則子焉克孝父焉克慈有子靡疾堂基播菑兄愛弟敬因心友于既翕既好無交相瘉男正乎外女正乎内閨門雝雝燕及童孺言必忠信巧紿取憎行必篤敬蠻貊可行孰不欲富得之以義孰不欲貴取之有道决身以饕終乃賈禍曰貧與賤人曷不堪在分已定天胡可貪順命守素荼苦茹甘我思古人心安於理苟得聞道曰斃可矣凡百君子念之敬之鷄鳴而起為善孜孜人亦有言無念爾祖貽厥孫謀以燕翼子我銘於堂譬彼書紳善慎爾遺遺於後人
  南樓記
  樓以髙明為主而面南特勝髙則可以眺逺南則向明而於四時之氣無不宜藍田陳氏所居右闢一樓以為遊憇之所凡賔客之來必居是而扁未有刻以質於予予曰既南矣謂之南樓不亦可乎主人曰吾子幸有以教之予曰古人之制宫室必面南而背北所以順隂陽適寒暑而通平氣也若是樓之景當星鳥之殷辰攬萬彚之萌鬯東疇土膏披襏襫而事耒耜者鱗然於其上君子契之則有務本勤力及時不怠之思焉大火正中炎熛灼人薰風時來煩慍俱滌視修途峻嶺行者徃來役役君子達之則有知止自足安分無求之思焉天髙日晶秋風憀栗草木黄落羣隂斂揫君子感之則知屈信進退之義焉天地閉塞泉涸澤堅居人窒向蟄蟲墐户君子體之則知掩身儉徳之戒焉是樓於人豈小助耶若夫輕煙暖霏晴嵐宿靄和氣動盪景色洋溢月明而萬谷銀涵雪積而羣峯玊麗霧雨濛迷若扁舟之凌巨澥四時朝夕晴雨明晦而是樓之景可喜可愕可賞可愜子之兄弟羣從子姓相與逍遥於其間以游神騁目遣懐適興而暇日以娯嘉賔㑹親友談今論古觴酌賦詩彈琴投壺穆清風之可挹無俗塵之汚人則於斯樓實為宜稱而是樓之所以合天時總地宜善人事者曷一而不備數抑其視元龍百尺為何如主人兄弟囅爾而笑奉觴而進請書以為記
  集芳堂記
  乾坤清淑之氣萃於人者為賢俊其萃於物也鳥則為鵷鸞鳯凰獸則為麒麟騶虞其萃於草木也木則為松為檜為楩柟豫章草則為蘭為薰為蕙為茝為杜衡薜芷夫人之與物物之有是數種其類雖不同然皆善也故善人之所好亦必從其善焉乃若昔人正則之於蘭淵明之於菊周子之於蓮林逋之於梅千載之下觀於所愛而得其為人焉聖人有言與善人居如入芝蘭之室與惡人居如入鮑魚之肆則交遊之於人益不輕矣今楊生之堂所植無非嘉木竒卉林懐之又以集芳名之觀其所好如是則其所與交遊必無匪人者楊生必欲求予言懐之為之請益堅吾將引而進之夫屈陶周林四君子者其貞節雅操令徳髙志皆人之所素仰所愛草木亦因四賢而得名今楊生之於衆芳誠知其美而好之不徒為耳目之玩求其實反之於身而資以成徳則亦無愧乎昔人之愛物矣其芝蘭玉樹産於庭階也曷疑予雅愛懐之雖未知楊生因懐之固足以知之遂書以為集芳堂記
  心逺堂記
  東林林生請於予曰昔先大父嘗營一堂以為燕休之所署其題曰心逺迨某則三世矣未有以發撝其㫖願先生之教之也予曰子之大父以是名堂得無有取於陶淵明詩語乎曰然予曰子之大父蓋賢而隱者也當元之中世民物方阜人有藝能術智者莫不輻集京師務以自售展其四體光大其業而子之大父乃能晦迹邱樊潛徳弗耀薦書不名軺車不召栖遲偃仰於衡門之下教兒讀書課僮力耕與樵夫牧豎為伍茲其所以名堂之意蓋將獨善而與世相遺者也若子之父篤學好修親仁樂善於世事不闗意鄉里稱為善人日惟與賢士大夫朋友談經講史商論古昔暇則詩酒優游若將終身焉者至於卒奪其志奔馳仕宦違其素願然其心未始異於淵明今子藉祖父之餘澤安分無求足以樂生抑予重有告焉夫逺非徒髙舉長徃遯世之謂也山不逺則不深視不逺則蔽於近慮不逺則有近憂道不逺則無所至田廬所以厚子孫也而守之未必能逺貨財所以裕子孫也而用之必當有盡子之祖宗傳世六百餘年以至於子吾意今日之存者皆其孝悌忠信慈惠謹實積累之餘未必在乎區區田廬貨財而已吾所謂逺意蓋在乎此生乎勉之上承祖宗於既徃下被子孫於無窮夙夜孜孜以是為心則其逺有出於陶言之外者生以為何如曰謹奉教遂書之
  宗㑹堂記
  羅田林氏舊為祠堂繇逺祖而下二十一世凡族人祧毁無後之主悉祠之其在子孫見祠者為二主以祔昭穆之次月朔望合族人致敬春秋卜日而祭於追逺之意可謂厚矣宣城貢秘書嘗為記之然予竊有惑焉古者合祭祧毁之主於祖廟惟有國者得為之大夫不及也庶人薦於寢蓋用生者之禮先王之制豈得逾哉乃為正之使各瘞其羣主又為之次其逺祖以來世系名字具為一圖顯而易見冬至正旦陳於北牖宗子率族人羅拜堂下畢則撤圖布席宗子升坐於堂之東族長一人升坐於堂之西昆弟子姓以次成列序拜就坐獻壽設食勸酬禮終尊者稱述先代功徳締造之勤積累之厚子孫守成之不易覆墜之不難蚤夜修飭毋或不善以隳名辱身庶幾有以承祖宗之澤衍於來世用是為訓然後昆弟子姓各誦所聞或傳紀故事或近世賢者或鄉邑之人其善可為法惡可為戒者以復於尊以告於其衆族人有過則衆勸勉之期以必改族議既諧因更其名曰宗㑹之堂將以上章涒灘改歳行禮請予志之以示將來予惟舊日合祠之意蓋欲子孫不忘乎祖也今日宗㑹之意蓋欲子孫共仁其族也能仁其族乃所以能孝乎祖舊則自源而徂流今則循末而知本其禮雖殊意實不異夫人尊祖敬宗之念亦豈有窮哉顧禮制不可得為易之以圖則舊時之意不失而事得其宜豈不百世可行耶夫屬有親疎而族則一世有逺近而本則一仁人君子於其同類且一視之況同氣耶自夫一族之仁推之三族而益親行之十室而可化風俗之移亦且在是予之所以必嚴宗子者欲族人知有所統先王之法雖不行毋亦存其名而已諸具貢公記者不復書
  愛日堂記
  人之生必本於父母故其行莫大於孝君子以父母俱存為樂而王天下不與焉則孝子仁人之愛其親可知己夫人之身必壯而後有子迨其子之長則身已衰矣迨其子之壯則身已老矣視聼不利於前舉動不便乎昔思慮不及於曩時食少而易飢膚劣而易寒也血氣之不足痾癢之相尋為之子者豈不思以安之顧時已邁矣衰者不可得而復壯老者不可得而還少雖三牲五鼎盡其養溫凊定省盡某禮洞洞屬屬盡其敬柔色婉容盡其愛左右無方盡其勤然徃者不可及來者未可期而日不足矣鷄鳴而起問其寢也視日之旦而憂其中既侍膳也視日之中而懼其昃將夕食也視日之暮惟畏其下蓋將以月為日而不足必將以歳為日而猶不足也歳且更矣念吾親之齒雖益一而來者益狹慕戀之情益切故視景而喜視隂而疑惟恐吾事親之日短於不可及者不得施焉此聖人所為喜懼者也若彭城董公瓚年甫壯以明經茂才舉司征來閩仕途發軔二親齒各未衰迎以就養子婦晨夕不離承顔順志㓜孫學語於前一堂之中雅俞色笑有若春臺又題之以愛日其志抑可尚已夫父母俱存固人所樂而親年未艾尤不可得昔老萊子年七十奉二親為嬰兒之戲人亦孰不願為老萊者乎海自念不孝早為先人所棄不得奉杯水盂菽之歡今而既耄徒有終天之感視公瓚二親同享禄養此天之所以錫之者而人莫能及也古人有言惟徳生福董氏之門其種徳必厚不然何其獲福若是耶異時二親黄耉鮐背公瓚之年亦老矣庶幾有匹於老萊故誠為樂之既為之記又道以詩云瞻彼日矣其暉煌煌爰升于天耀于四方 瞻彼日矣維暉融融耀于四方升恒于中 人有父母或耆或耋我有父母鬒若𤣥髮 人有父母或靡克具我則具矣曰亶有豫 春陽熈熈淑景載遲草木具菲我親則怡夏之悠悠晷陸孔修薰風時來我親不憂 秋日則
  杲冬日則燠則煦其寒亦解其肅 南陔有蘭北牖有蓀厨有甘㫖以備饔飱 崇我籩豆潔我罍爵父母既慶室家具樂 温温淑人恪慎克孝天錫父母百歳難老 人日不足爾日孔多善爾優游相爾作歌
  阜林鄉學記
  長樂邑南五十里海濵曰祉溪舊有鄉學宋英徳府教授林垓子之所創也隘陿弗稱廢且百年其孫文溢謀於鄉族乃改卜地於溪之陽曰阜林建禮殿講堂左為列舍以肄諸生右為祠堂以崇先賢門庭䆳幽廊廡周複庖湢完具道所出里人李麟築田為之地有闕里人林節生奉園足之庀工於洪武十二年冬而竣事於十三年春餘資為田十畆前有湖其菱魚之利入於學既成來徵記於郡人呉海海惟古先聖王化民之政莫重於學而學莫先於鄉自鄉以及閭巷莫不有師師教民孝弟忠信勤力務本民朝夕出入動作必稽善而奬之過而禁之故學校為育才之區而鄉閭實首教之地三代盛時其制若此治效安得不隆哉後世視為文具而俗不逮古國朝申嚴其法信謂知所務矣若文溢是舉不惟復三代之徳而又廣前人之功於以教子弟而淑鄉人予見其有成也抑予將有告乎為師者夫自孟子沒而聖人之道不明異端權謀術數之言横流於天下洋溢充斥千數百年不能止逮宋周程朱夫子出而繼徃聖開來學三才若肇建焉今其遺書家傳人誦然而士大夫心術之微閭閻風俗之舊猶若未釋夫異端權謀術數之習者其故何哉聖賢之道著於書學者不能身體而力行徒以空言目之口耳相傳雖多無益顧學莫先於立志志既定然後即物以窮理存心而致知力行以求至惟日孜孜無少間斷則入道有方進徳有序聖賢可馴致苟有一毫為利近名之心則非為己之學矣此愚所甚懼焉者願因諸君子謀之也日道成使海濵若洙泗諸君子之力也不肖願承下風
  致樂堂記
  𤓰山陳璚名其堂曰致樂而求言於予曰璚不幸三歳而失所恃惟是拊育顧復之恩皆出於父今父年且老不勝喜懼之情顧家貧無以具甘㫖之奉竊惟聖人之言所謂致其樂者欲孜孜焉蚤夜自勉冀獲少娯親之暮齒遂區區平昔之願願先生有以教之予曰善乎爾之志也善乎爾之志也古之所謂能養者忠而已忠非有他盡其誠而已誠無有間於貧富也若使為子者必富而後可以致力於親則凡貧者皆將終身不得為孝乎昔者曾子曰孝子之養親也樂其心不違其志樂其耳目孟子曰歠菽飲水盡其歡如是而已矣夫養者為志也非徒為口體也温凊定省之末節先後扶持之細務盛饌珍羞雖日進而愛敬不至與畜犬馬無異親亦何自而樂哉故人子之深愛者必有聲氣之和色容之婉視而見諸無形聴而察於無聲先意以承志奉順而不違不使其親少有所不樂於貧富奚擇哉蓋惟盡其心而無毫髮之偽則親必安親安則其心必樂心樂則子雖富亦樂雖貧亦樂三牲五鼎亦足樂䟽食菜羮亦足樂終日訢然而忘其老此則所謂致樂也歟雖然是足謂養也未足為孝也不服闇登危以辱其身不苟訾苟笑而慢於人行道揚名以顯父母是則孝之大者不特致樂而已予嘉生之有志故進而告之既為之記又贊以辭曰
  昔昌黎韓子作董生行謂董生召南其孝足稱暮歸讀書旦出耕事父母克樂天降休禎嗟哉斯人實維儀刑kao子尚繼之昭有令聲
  静對樓記
  至正乙亥予避宼水西依髙隑呉氏呉氏有小樓附麓面江平望數十里軒豁蕭灑地既癖人迹罕到户外有聞亦復不知歳戊申重來寓此於世事略不相接惟終日俯檻朝迎陽而夕待月夏延飇而冬賞雪溫涼寒暑晦明雨霽氣候變化千百各異潮汐之徃來魚鳬之游飛犂鋤出入釣艇上下莫不事與心契境與情融豈徒忘世之兵革亦不知室之罄而身之羇也常讀書撫琴賦詩飲酒於此仰天宇之寥寥感今昔之殊時少壯不待老且益衰宜斯樓視吾為過客而天地一指亦何能長久不變哉蓋静而觀之則固如是而已矣彼區區為名為利者終不能静鷄鳴而起汲汲孜孜攘攘嘻嘻憧憧伾伾若蚋若蠅逐臭與腥勞不知息死不暇悲視太華不見雷聲不聞則亦何怪其然耶是樓以静名蓋主人深得其趣予去之十載而不能忘其能忘情主人乎特書以記之
  逸興亭記
  逸興亭興不在乎亭也是亭博士先生李君之所作也先生慕聖賢之學服古人之道勢利弗趨而優游以為樂榮華弗羨而澹泊以自適蓋將脫凡近以游髙明與造物為徒而後為慊於其心也先生横經講道之餘肄業董成之暇退諸生而罷賔客栖遲俯仰是亭之上雍容夷猶容與相羊境與情融興由趣發鳶飛魚躍灼乎道體之著風輕雲淡油然真樂之形庭草與吾意同碧山若儀刑對撫萬物以自得閱今古之徃來髙懐獨詣遐思無窮衆人徒見先生之外而不知其内故先生之興超鴻濛而隘六合入風雲而軼埃𡏖者先生不言而人莫知惟是亭獨知之先生既不自欺又不欺人故道之於亭或者將即是亭而求先生之興則烏可將舍是亭而求先生之興亦烏可然則將若何求之而可曰子能學先生之學先生之道以得先生之樂則先生之興將不待求而盡悟之矣謂予不信其質諸亭
  望雲亭記
  方氏兄弟構小亭於屋山之右以為游憇之所地既崇盡羅田之勝而覽之右嶺嶻嵲以龍趨左山騰踔而虎躍原田鱗次溪流虹委聚落林邱布棊列星周迴十里不出闌楯之外朝日丹光射乎簷楹夜月清輝汎乎几席涼風滌炎雪白相映是亭於四時之景宜可謂備矣而未得其所以名暇日與予登之指右山之盡而可見者曰雲窟吾曽大父之所藏也越左山之半而可見者曰雲居大父之塋在焉予曰君是亭曷不名曰望雲昔狄梁公見白雲孤飛懐親舍而不忍去況子兩世松楸鬱然在目子之兄弟時時登覽於此賔客朋友宴集於此興適之餘舉首東盼曼眸西顧膚寸之起油然動心思吾身之所從來念祖宗創立之勤積累之厚無非所以貽吾子孫者惕然内懼飭身厲行廸子訓孫孝弟忠信勤儉圖保之於無窮則斯亭之為益大矣豈徒遣懐縱目之樂而已哉方氏兄弟逌然謝曰命之矣遂書以記
  平逺堂記
  君子之澤厯世久而不窮者無非本諸其積慶之厚與其貽言之善而又有賢子孫克承之也具是三者於友人陳君子杞見之子杞之先由宋給事中以來十有餘世衣冠不墜詩禮相繼又三世為鄉先生其積可謂厚矣所居堂舊題平逺新構落成將仍揭之來告予曰吾子幸有以啓我予曰大哉夫天下之理惟平而已矣平則無傾無陂而可居可行可居可行乃可以逺洪範以無黨無偏為惟皇之極易以履道坦坦為幽人之貞詩不云乎民之秉彛好是懿徳故父慈子孝夫正婦順兄友弟悌堯舜之道三代不能損益而詭節異行險怪邪僻君子不道焉君子平其心而已矣使心如衡而身如凖則施之家而理措之國而治放諸四海而不越傳諸萬世而可遵不亦逺之至乎夫平未有不逺者也不平未有能逺者也非其貽言之善乎漢陳仲弓平心率物而人自化若子杞之篤實好善自守不求於人澹然與物無忤誠可謂善承之者其視斯堂為無忝矣然世固有立徳垂言而其澤不永者子孫不肖不能纘其緒也子杞之堂粤自今始又將愈久而不窮噫是堂之名豈獨於陳氏為宜凡登斯堂而覩斯名者皆不可以無儆也
  碧玉潭記
  古靈多佳山水居人徃徃擇勝而面或挹竒峰秀壁或俯清流潺湲各因其志之所樂而得其趣以自適也若鄭生所寓則占乎溪流之滀而深者匯乎其止湛乎其澂膏乎其凝黛乎其停清澈澹滑泓涵晶瑩蓋淵乎其似道静乎其若徳故名之曰碧玉之潭焉吾嘗休於是潭之上陽光下臨雲影徘徊前山倒翠墮入潭底遊魚徃來鬐脊可數聞磬欬聲劃然一散匿伏不可見良久然後出並岸宻竹駢植幽草丰茸潭上老榕䕃可半畆輕風徐來舒疾成韻如聆絲簧二三友狎坐談笑俗塵不干清氣逼人襟懐為開煩慮消釋忘世故之紛拏與日月之促迫情融境暢幽意横發不知濠梁之樂復能過是乃扣樹而歌之曰潭之清我濯我纓其碧晶晶伊玉之瑛又歌曰清潭汝池衡門栖遲洵美者子樂可忘饑於是諸君子咸屬而詩述予言為記
  草心堂銘記有序
  天下有大恩而不能報者夫恩莫大於生之親之於子是也報莫大於稱之子於其親是也然則求其稱而不可得不知所以報之此人子之心所以惟日不足而不能自己乎世道淪胥人習悖徳駢居誶語之風恬不為異見位達資多者衆羨愛慕專志孝弟者或鄙固之髙陽里潘徳寧自㓜失怙由母鞠育教誨爰底於成人徳寧奉親愛敬家貧不能常具甘㫖遇有珍果竒味必懐以供母人多哂之而予則深喜焉以予不能及也載觀古人若考叔歸羮陸績懐橘不意茲事今日於生復見間謁予曰徳寧早棄於父賴母至今日深思厚恩其蔑云報將扁堂之北牖曰草心取孟貞躍詩語朝夕企以自朂先生其幸教之予方愧生其何能辭夫言心之聲也因其言之泛切足以察其中之誠偽若生之孝吾乃信之為之詩以道其志云
  凡物之生實本乎天人之有身曰父母旃天何以報物則不克何以報親如天罔極春暉遲遲草乃生之勾萌甲坼敷秀榮滋春陽匪私草也至微至微有心亦懐報之鞠我育我長我畜我顧我復我出入腹我屏我烖害逺我水火自我能言教我誦詩我能歩趨慎我威儀厲我儉勤毋我怠嬉我室我家亦百具宜莫恩匪深式深于淵莫徳匪厚式髙于山匪天實天伊母則天草之於暉猶或思報矧伊人矣而不如草孟氏有言實獲我心草則不如奚間獸禽春陽載熈親顔載怡壺有清酒酌言壽之天監慈母錫之壽考錫以壽康錫以難老錫之百福亦淑我後北堂有萱菉竹猗猗孰登斯堂視我銘詩
  景山樓記
  陽隑卓子康好義人也故所遊多名士大夫若故潮守王公用文遭世變更屏居龍泉之上道出入徃來必館焉獨以其舍近市囂不能愜毎至必造其園坐荔隂俯清池徘徊徑中率以為常歳昭陽大淵獻子康之長子堅始即其地創小樓樸致幽雅明爽靚清可以坐可以卧可以企望以娯二親以聨弟昆延佳客後右有沼前南見山落成予適至焉堅請曰不肖誤獲愛於王公先生所知也昔王公在時屢至此病室湫隘而斯樓未能創今既創念王公不復見矣堅父子每一登未嘗不感慨而不能忘願以斯意題斯樓也庶幾寫堅父子之夙心焉予曰昔王公之室常對南山今子之樓亦且南向其南又亦有山詩不云乎髙山仰止景行行止以是名樓則子之意可具見矣嗟夫世俗日澆人之交不以勢則以利不以利則以勢以勢交者勢隆則附勢去則解以利交者利合則親利緩則弛勢利不可以長存故交情不能以久終惟義交者無勢利之去就無炎涼之聚散故久而愈敬沒而不能忘若王公之與子康交義也故沒而不忘非王公之髙誼無以起子康之慕非子康之好義亦必不懐王公然則是樓之名亦將使登者疑而問思而得其與人交必以義又推好義之心以應事接物使無徃而不為義而不可勝用焉則髙山景行之思其有窮乎書以為是樓記
  近道齋記
  歳在昭陽予寓苦竹聞章宗逺之賢其友方宗達言宗逺性至孝父嘗得痿疾卧十年宗逺蔬食亦十年晝夜坐卧床下宗逺於昆弟愛朋友敬慤實飭行人也去歳朝廷以禮幣徵授漳浦文學予恨不及識他日其子隶來見恭而有禮敏而好直間抵其家至其讀書之室視楯間扁曰近道隶進曰大人嘗語隶吾平日廣求聞見知吾不足也見善必慕欲自勉也不善不敢為知吾恥也吾於道竊有志焉故取三近之㫖揭之以自警厲庶幾可得而入然大人夙慕先生未獲偕於左右先生幸臨其可無辭以誨予謝不敏隶固曰大人向嘗得與孝度計偕敢藉是以請予不得辭乃曰夫道者人倫日用事物當然之理乃天下古今人物共行之路道固因人而名也安得逺於人哉然惟踐形盡性者為能體其全其次氣稟有不齊是不能以皆盡必資學而後能其學者則又知有先後聞有蚤暮行有難易造有淺深其尤下者則必千百其功然學本於志必虛心克己而後能有受立志則好篤天下之物無以易之好篤則自力汲汲孜孜而無間斷乃能有進子卜子所謂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者乃為學之要道也愚也蚤自知學間亦有聞齒且耄矣猶覺其逺嘗懼不得為君子若宗逺固宜吾所觀善而取益者其敢有告乎獨以吾所自傷悼者誦焉宗逺其謂予言然也者乎哉不然也者乎哉不然者願有以教也
  聞過齋集卷四
<集部,別集類,金至元,聞過齋集>



  欽定四庫全書
  聞過齋集卷五      元 呉海 撰墓誌銘行狀
  林彦中墓誌銘
  邑有尚志勵行之士曰林彦中卒海走徃哭焉而弔其孤其孤振涕泣言曰不肖禍釁天奪所怙終窶不能擇葬地將從先祖之兆諏卜用來歳八月苟獲葬將志歳月而納諸壙惟先人所知莫若丈人敢以為請海應曰諾嗚呼我于彦中豈辭哉越明年八月則具世次事實以來告曰日月有期將以甲申葬矣誌其畀諸按林氏世居閩縣靈岫里君之先有曰徳安者竭貨造里中橋家用以貧里人徳之曰禹錫孝友惇睦兄弟讓田即君之五世祖也曰起萃宋慶元間進士官至湖南提舉五世從祖也祖諱存翁考諱茂君諱建字彦中生元延祐丙辰得年五十四以終歳己酉十月十七日配張氏先卒繼陳氏子四人振拱抗操一女適謝氏其一尚㓜孫二人君性諒直好義耿介自樹讀書究微㫖不專訓詁為文不事塲屋詩取達意而不求工治家有法待宗族有恩待人以信遇事果斷不肯阿唯隨人人敬而愛之故翰林直學士林公甚見器重君見時俗所稱士或無實而厚取名嘆曰士以行為本人安可盡誣由是深誡其子以篤行務實素强健寡疾暴得疾不四日以死嗚呼若君可謂士矣士惟修其身而後能理天下國家身不行道雖道不行于妻子觀君之治身治家而可知矣君惟隱處不仕故無聞于世少或一試當有所施脫遇禍難典一城乗一障必能為國死守居朝廷之位事有係于利害有不為犯顔苦口引衣折檻者耶夫行出于已而名生于人古之誼也正辭而無隱守直而不詘抑可謂貞矣海謹與君二三友何復方濟林琦謀謂宜表君之行曰貞甫將視古無愧銘曰
  惟貞甫植則剛行則方沒愈彰考之宫從而藏
  故翰林直學士奉議大夫知制誥同修國史林公行狀
  曽祖炎發
  祖君澤贈承事郎温州路平陽州判官
  父士霆承事郎興化路録事判官贈中順大夫浙東道宣慰副使上騎都尉西河郡開國伯
  公諱泉生字清源先生居莆田莆馬洋徙永福章山族既聚因氏其地曰林嶼至元間公先府君中順公為按察書佐入居郡城後為泉州山魁巡檢時始㝈生公與弟同生公㓜穎悟過人書一經目輒誦始為文即竒崛駭衆初治易後乃更治春秋獨得微㫖年二十五與弟同生偕領鄉薦方試歸道遇友病輟所乗肩輿載之友得抵家而斃天歴庚午登進士上第賜袍笏授承事郎同知福清州事有盗號净海王居海上十八年刼掠不勝計建大旗舟中殺人以長竿洞胸魚貫而沈之截人髮以為纜官府坐視不問公曰是不除必將為亂后且有大患然自是有訴者悉遣去之盜意其愞怯居半載一日盜悉登陸饗神飲大醉卧祠下偵報至公遣壯士及衙兵乗夜馳徃襲盡得之盜曰我始為盜時夢至隂府有神官治我貌正類别駕今誠當死無恨凡誅三百餘人陸盜聚徒衆以二十八宿號别其黨有稱太保者公次第除之境内大安舊時里胥受役官召市人保任保者多非良民與吏為姦公斥不用曰任之孰有逾别駕者吏弄文案牘有所出入公詰之曰爾以我為不曉耶吾讀書尚考千古得失而予奪之矣將以目前之事隱情于我哉皆頓首服明年海南獠反率府俾公運糧萬石以餉軍前後運者多折没不至人為危之公命舟人多與直而約束甚嚴舟即發不得駐時南軍乏食餉至大喜省憲交薦留之不可徃還二百餘日賦咏紀述有詩文一卷曰觀瀾集除泉郡府經歴民負酒𣙜不能輸械囚竟二三歳有死者公至即命出之太守不可公曰是終無可償囚之徒無益某請任其責無煩太守也舶商每歳釀各千石一日悉召至謂曰君曹素釀不𣙜今貧民負𣙜不能酬若一為償之不為當受𣙜于是舶商即代償前負𣙜者填門拜泣中順公没公負喪去官服除選授承務郎温州路永嘉縣尹永嘉號劇邑公理之若無事豪猾孟某睹上下肆毒隣里煽民訟因為居間持吏長短不敢問必從其所向公曰奸民亂政不去終不能治正其罪竄逐之邑鹽賦配民最重徃徃破産公求變通之術取會集衝要地置局四處省其半官自鬻之有隱田二百餘畆不輸稅監守影射為職田者公覈得之勒石為記俾里胥逓耕以輸鹽賦之不足興水利築新河埭壩時啟閉以備旱潦調漳府推官獄市大治畬峒不敢為亂汀寇起率府以公前督餉有成勞復命餽運給汀兵賊遣其衆由間道旦出遮之公詗知曰是不過多役數人耳乃使人輕齎夜行遲明已過阨所陞奉訓大夫知福清州事民喜曰林别駕來牧我矣公行不將家以姻戚多在福清戒勿出入絶書問以防請託視事三日謁城隍祠祝曰惟神聰明正直隂隲此邦泉生不材叨茲守土願持公恕之心以拊凋瘵之民耳目不逮神其相之敢有貪黷害政神其殛之洋洋在上有感必通一語不敢自欺三年當如今日又書省己愛民于齋壁以自警于是持守益堅海嘗省太夫人謂海曰兒作知州乃食菜飯餉午噉荔枝五十夥言訖泣下歳屢大旱公禱輒應衆以為誠感無賴自公再至徙居莆田福清界上然時出剽刼不已畧婦女與徒黨雜居公以事至境獲其首其黨伺歸途害公斫及馬足公躍馬去使人竟擒之又俗喜殺孤㓜誣人取財公立連逮法誣者罪及親屬鄰保由是民不敢犯有媪與兄訴其僧子為人所斃投之江中公拒不受媪訢大府取符下又不受僚屬請曰殺人重事奈何公曰以吾觀其情必自匿之欲誣仇家俟受牒即殺之是我殺一人又禍一家也竟不受數月僧果出衆服其識立社倉勸富民輸粟一歳以稱貸吏不得預里胥掌其出入後歳凶貧者得濟役法久為民病民多竄藉鹽户以冀免追公政寛逋戸乃復為民新黌宇定左學右廟之制江口橋抵莆界圮積年不能治公使浮屠衆營之又營駟馬橋既代去民立石道旁以頌生佛紅巾寇連江與長樂福清接境率府命公鎮遏公立保伍置屯柵嚴守禦之方鹽丁謀作亂公夜取為首者七人縛之衆不敢動長樂民私受賊官爵約其至為内應公遣人匿舟中諜徃來者得其實誅三十餘人賊駭曰林侯儒者乃能軍若此不可犯也竟不敢由水道而自北嶺攻城除翰林待制奉直大夫公以太夫人年逾九十重逺去㑹福建復置行省改理問官平章阿爾烏遜厚相敬事多所咨訪紅巾復振公以城内無備慮賊易進請團結民兵俾自捍鄉里緩急保妻子不散否則無以為守誅鋤盜賊謹察其變賊勢遂衰惟鹽徒聚渚上衆盛稱十二支公謀擊逐而亷訪使郭興祖佑之以誣語中傷公公退居于家未幾果亂攻破閩侯官懐安閩清永福長樂諸縣及福清州尋有命陞郎中汀寇負固久不下公徃招拊得其大醜夏流元以歸除漳郡太守未行召入為翰林直學士奉議大夫知制誥同修國史時公已得末疾卧章山中至正二十一年冬十月丙申以疾終年六十有三公配李氏封西河郡君長子子環篤學純懿皆先公卒次子子玖子瑚子瑢孫曰榮孫棨孫女二人適史穆呉觀豫公以志畧自負事有人所難為者公毅然任之然氣傑岸不能下人以此多得謗議其居官事有益國利民者行之力無所顧忌以此多與僚寀不恊好談論每接親友及誨諸生嘗坐至夜分起行庭中以水沃面其精健如此後稍自晦抑號謙牧齋晚益抑節更號覺是軒公教育孤姪與子無異三校文鄉省盧琦彭庭堅曹道振皆所取士晚歳被疾尚講學不倦著春秋論斷從子子琦克世其學海先君子與公之先府君友契公復與海為忘年交故知公為人特詳其居官蒞政不能盡知之十而記其一二耳姑述梗槩以俟具公之政跡者詳記備録告于有司勿使有善勿彰焉友人呉海述
  元故資政大夫江南諸道行御史臺侍御史韓公權厝誌
  歳辛亥三月二十四日行臺侍御史韓公卒于福州光澤里寓舍五月甲午其子儒奉公柩藁葬于城東之鳯邱送者若干人皆涕泣相弔行道觀者莫不咨嗟以為難得既卒事乃衆相與謀曰嗚呼惟公宿徳重望嘉政休烈有不待言而彰紀而垂者惟是假厝于茲不可以弗識也則又衆應曰諾于是公之門人新安鄭桓述公行實以來告郡人呉海請書其墓石按公諱準字公衡先世居勝金源時遷曲防迨今八世為沛人公生六歳始能言七歳能行沈重好學年二十登進士第授承事郎同知孟州事擢河南儒學副提舉調儒林郎徳安府推官選太常博士拜監察御史轉奉訓大夫僉河南北道亷訪司事改奉直大夫江西湖南道僉事加中奉大夫南康路總管進中憲大夫本道亷訪副使陞正使授中奉大夫江西行省叅知政事徙行臺治書侍御史進資善大夫江浙行省左丞又改福建亷訪使轉資政大夫復為侍御史公方為别駕時州大饑疫公出入賑救所乗馬至不忍食豆粟或雜草以飼之則并草不食人謂感公化冬時蠅集州署公令民廣藏冰明年大熱病者賴服冰以愈在河南有陂田若干頃為水所汎守令因循不治公行部至立敇有司率民障隄歳収粟數千斛壬辰春蘄黄寇圍江西平章道司出避憲臣從之獨公與右丞章巴延謀遣郎中巴延布哈出戰而公慰拊居民民大感勵相持五十四日城賴以全南康累經兵火城内荒茀公舟居以治招民復業歸者既衆遂葺草屋為署野豕殘民禾公籲于神豕遂去不為害戊戌歳四月陳友諒攻破隆興城來見公公疾回壁卧不起友諒曰吾向為縣小吏已聞公名公不答既去使人致糗公拒不受然竟不敢加害壬寅春脫身入閩朝廷嘉公授江西省叅政江西無治所寓順昌公志在収復扶疾以徃迨復為侍御史以告老章上而是冬城陷公藉稿堂下以喪禮自處吏來追公宣敕公取枕以卧厲刃向之曰此吾所受于君者必欲取之並取吾首去吏不敢廹迨新制變冠服由是著㡌終日未嘗去首園𤓰有苦者輒取嘗之及病甚遂不服藥以終年七十有三配李氏繼丁氏累贈南陽郡夫人三子洛安燕安俱早卒為後者儒也公考諱彧累贈中奉大夫河南北等處行中書省叅知政事䕶軍南陽郡公祖諱潤累贈嘉議大夫僉書江浙等處行樞宻院事上輕車都尉南陽郡侯妣王氏祖妣朱氏皆累贈南陽郡夫人以公顯公性儉素平居泊如常端坐寡言笑然對賔客朋友談論亹亹不倦常讀小學書至老萊子詐跌仆地曰設有所損豈不反貽憂乎其端如此為文章簡古不事華藻有小學書闕疑水利通編藏于家嗚呼士之處平世賢不肖不能大相異顧君子若不足小人反若有餘及遇變故然後君子之所守凝然不撓而小人顛倒反易凡平日所以夸衆眩世者悉喪弃而不存矣福城之陷能蹈死守節者不三四人其叛恩取寵者比比然是若公可謂純臣矣銘曰
  行務實不幾以文昌政為循不幾以名揚氣直以剛乂靜有常遭運之傾其節益明后史有作考予銘章
  鄭維寶妻呉氏墓誌
  宋故吏部尚書鄭昺六世有孫諱維寶嫓昭武司户叅軍呉士光之孫女諱震鄭與呉俱閩盛族世為昏姻夫人長于良人五歳夫人年二十九不幸而良人歿男端生纔三月艱難勞苦鞠之十五歳而端以夭夫人無子立從子拯為嗣既營葬其夫遂廬墓三年然終身不變蔬素夫人歳五十二喪姑林氏族人有長屬出繼者視姑歿弱夫人利其産貨吏以其子爭立又誣衊之夫人泣曰吾立拯十年矣今焉置此且吾先姑命也彼欲汚我衊我乎吾平居未嘗出户今老矣尚可立訟庭哉歸依兄弟近墳墓以待盡耳哭于廟而去取弟起淵女以婦拯族人從訟起淵佐拯以辯者累歳而後得直一日拯來謁入門母子相持慟哭遂忽忽不樂少飲食不數日而斃臨絶猶自指其心若欲有所明者夫人性儉約雖巨室飲食衣服自奉如常人不吝施與樂周人之急夫歿而不異其操子歿而能定其嗣困苦憂抑以避其仇拂鬱無聊以抵于死豈不重可憫也夫人生大徳戊戌歿至正庚子年六十有三維寶生大徳癸夘歿泰定丙寅年二十四先葬華棣山前塘原夫人以歿之歳十一月甲子合葬夫人之考諱自求一弟即起淵比葬拯生男垂一歳起淵請表諸其墓海與起淵同姓兄弟也不可以辭詞曰
  嗟夫人命之窮遭家不造閔以凶之死不瞑長自恫我為銘詩列𤣥宫誰謂泉幽此其明
  故王將軍夫人孫氏墓誌銘
  故武徳將軍王額森布哈其配孫氏卒于家其子福建江西行省郎中行潮州路總管諾摩罕泣請于其所遊呉海曰某不幸生五歳而母夫人夏氏見背賴繼母孫夫人鞠育恩意隆重如己自出㓜復多病貽夫人憂先將軍殁夫人刻苦持植門户某甫受學夫人即語以立節槩建功業顯親揚名稍長襲父職而夫人訓益勤惟是孜孜奉承不怠臺省薦辟理郡拊邊至于今獲免于戾以不墜先緒伊母力也又曰某㓜不省聞家媪言夏夫人性嚴厲治家如治官府孫夫人寛裕和愛專務以恩拊人宗屬親睦家始貧夫人勤蠶績以給衣服下逮卑賤凡飲食大小必均僮僕常有罪夫人不加怒而善喻之再三後竟無犯者又曰昔吾父歿賴夫人獲以時葬從先祖之域及某從事于外十有六年世變多故道不得通温凊之問時闕比鄉人來云夫人歿已久嗚呼痛哉某昔孤露時生死未可知賴夫人有今日夫人待某以終老而某不及養念此大負其何以為子哉夫人生有淑徳婦儀母範表稱一鄉其有功王氏甚大然生不蒙夫之榮享子之奉遭時喪亂又不究于壽以歿歸將合祔于先將軍先夫人之兆吾子其幸畀之銘以與金石長久庶幾逭某不孝之罪言已益泣不已海悲其意不能終辭遂因其語而次第之按王將軍家世河西元初領軍鎮廬州因以為家墳墓三世皆在廬州先夫人夏氏封合肥縣君夏氏由宋太保貴以來為州顯姓夫人合肥人年若干來嬪將軍不三年而寡夫人無出所生二女子夫人卒五十有幾海惟婦人之徳不外知觀某之好善篤學居官嶷嶷正直不阿而仁愛慈惠不知其教之有自也古今母教者多如王陵范滂陸績陶侃皆由賢母以就徳業流聞于後世若孫夫人可不謂賢哉銘曰
  坤道至靜順裕而純懿哉夫人其徳淑温來嬪未幾乃隕厥天介介獨立躬勤志堅教子能政休問載宣不侍于養胡嗇于年勒珉幽墟來者其傳
  友石山人墓誌銘
  歳著雍敦牂二月乙丑友石山人王君用文卒予走徃哭焉其孤曰父有遺言令我自進啟緘得書及詩皆殷勤與予訣與悼其後事其詞有甚可哀者曰吾幼失父母值亂奔走四方來閩將二十年淮土為墟吾家老幼僮僕殆百口無一人存者先壟遂為無主吾目不能瞑諸子皆幼何以得還將來失學不能為人吾葬不必擇地苟夫子不忘平生其幸為我志焉予既弔拊其孤乃徴其家牒按王氏先世齊人陷沒于李元昊元初取天下賜姓唐古氏曽祖某從下江淮有功授武徳將軍領兵千户鎮廬州家焉祖某父某迨君襲爵三世君諱翰仕名諾摩罕年十六領所部有能名省憲共言其材于上請畀民職除廬州路治中政譽日起平章揚珠布哈鎮閩辟為從事改福州路治中三魁賊起地險難猝用兵制君自造其壘諭降之升同知又升理問官綜理永福羅源二縣泉州土帥桞莽跋扈越境以聨衆莆屬邑皆受團結既而遂向永福民懼洶洶君使人謂曰彼此王民各有定屬慎勿犯我一寸吾有以待汝矣莽遽退不改前地為好辭以應擢朝列大夫江西福建行省郎中平章陳公留居幕府每有所匡益然敬而憚之南方屢擾以君威望素著表授潮州路總管兼督循梅惠州君請勿拘文法至則大布恩信已逋責緩徭賦簡刑罰事有害政者以便宜罷之興學校禮儒生使民知好惡革其舊習奸兇宿孽不能煽亂服順若良民遭世變更浮海抵交占不果屏居永福山中為黄冠服十年號友石山人一妄男子上書薦之君聞命下嘆曰女豈可更適人哉即治木病不肯服藥逮有司迫就道遂自引决年四十有六君性强介精敏有胆畧常慕古志士立名于世持身斬斬刻苦節儉衣服飲食處人不堪居官亷潔貨賂不入吏畏若雷霆其行事一以愛民為主平居閱書史喜為詩敏常先于人君配夏氏前卒于淮再娶劉氏子三人偁甫九歳修甫六歳偉三歳嗚呼世之仕者或不能潔己愛人或下材不任舉職徒能邂逅一死君子猶必取之況君所樹立若此者哉惟寡妻弱子僑寓數千里之外望鄉井墳墓而不可及行道有戚之者矣買地于永福縣永唐里林坑山下卜葬用十有二月甲寅銘曰
  松栢受命天也特太阿淬鋒孰與槅中道而廢世既易知死可畏子乃擇自獻自靖作臣式有其訊之視此刻
  元故翰林直學士林公墓誌銘
  公諱泉生字清原其先濟南人永嘉之亂有曰披者避地來居于莆是時莆屬清原至唐有曰攅為福唐尉曰藴為西川節度推官孝烈載唐史同時一門宗族九人皆尉刺史世號九侯林家由莆分居福清者益顯居永福林嶼者不顯迨公乃顯公之考諱士霆興化録事判官以公贈中順大夫浙東道宣慰副使上騎都尉西河郡開國伯祖君澤以考贈温州路平陽州判官曽祖炎發國初収附前宋遺民有不安者罪當死録判公在中涓得民籍焚之脫數百人人祠以祀後生公公自幼精敏嗜學强記絶倫年三十二登進士第授同知福清州事有巨盜横海上十八年為州者懼生事不敢詰公以計悉擒殄之聲譽日起為泉州經歴吏憚如嚴府主吏部大選天下守令以為温州永嘉縣尹監郡占無名田在永嘉界中公奪以畀民為漳府推官峒獠相戒戢勿動公既素信于人及知福清行不將家始蒞事謁城隍祠為章與神誓三年政加于舊去之日民立石頌之紅巾起帥府俾公檄守南境賊不得逞遂舍去由北道攻城除翰林待制改福建省理問官紅巾復據公請團民自守鄉里薅剪兇惡賊勢遂衰亷使郭興祖芘鹽徒自衛慮公討乃先謀害公公退而其徒作亂殘一州六縣朝廷復起公郎中拊寇盜不下者下之遷漳州路總管復召入為翰林直學士知制誥同修國史公已得末疾卧家至正二十一年冬十月丙申以疾終年六十有三有司列公治行于朝諡文敏越十有九年其孤子瑚等始克葬公于永福山之原來請銘曰先公歿時子瑚兄弟圖葬事將走京師乞銘于中書潞國張公今既不及敢于吾子焉請海辭曰我無位與名且既述公行矣又銘焉不瀆乎則又請曰先公朋友存者無幾何人惟子吾先公所重且子言不誣宜信于後苟使他人銘懼非先公志也海不敢辭公狀貌魁傑重而有威憙功名凡居官所在擊奸屏盜省法 輕徭緩征補弊舉廢求民所宜為文設施馳騁離合變化拓而廓之揉而順之涵而蓄之閎深雅重優游奐衍而歸于理致方强壯時故人朋友居要地不少咸以公不能毁方為圓故不能薦引迨朝廷歸論而公老矣故文詞名海内而治蹟不過其所厯公邃于春秋為四方學者所宗其著述有春秋論斷從子子琦克傳其業而卒雜著詩文凡若干卷公配李氏封西河郡君長子子環孝愛祥順皆先公卒次子玖子瑚子瑢孫纔一人曰鉉孫女三人適名族其葬以西河君祔銘曰
  有休其聲有耀其光公之自著偉已徒識其藏陵谷有變人無害傷
  故前將樂縣典史林君墓誌銘
  前將樂縣典史林仲嘉歿貧不能即返其土值寇焚掠民舍柩燬焉其孤文玉斂其遺骸瘞郭南原越明年乃克還葬所知呉子公表其墓曰君諱士志好學恂恂初舉孝亷為憲府書佐繼吏福清别駕林清原厚愛之每嘆曰仲嘉書生顧失身為此升泉郡行部使者左答納失里號明察其從吏以過黜俾代行文書為漳浦照畧賊猝至戒勿犯林照畧家歴轉運史版授將樂典史考滿將謁選京師值世革年七十病不服藥三日而卒歳庚戌三月十四日也葬則癸丑九月十五日也墓在候官之梅亭君世居閩縣守約不仕君再娶皆王氏先卒文玉業儒以行為後進模楷婦劉一女適士女孫曰和曰秭和婦呉嗚呼君以好學之資而托身中涓雖行已可尚然施為未達用不適其材材不比于時惜也銘曰文無害孰謂吏不大其躬式利其後嗣

  聞過齋集卷五



  欽定四庫全書
  聞過齋集卷六      元 呉海 撰書哀辭傳
  與林待制書
  向在山中承不出山之計已定近見除目有翰林國史之命蓋惟朝廷之不遺賢與執事之宜為是官也竊用為喜若其去就尚當審之今之論者皆曰是美除不可不徃或曰是天子之命不敢違也或曰例甚嚴犯之恐得罪間有曰身病母老難可以逺將母而行則無謂舍母而行則非孝烏有奉百齡之親即萬里之仕哉又有評是數說者曰為前之說者通人也為後之說者拘者也又有揣公意者曰彼固將徃而吾得止之耶蓋如前之說十八九如後之說十一二揣公意者十五六焉未審公意果何如而外方紛然比度較量也海實無識但愛公不啻衆人忽聞車從欲出驚遽皇惑凡今日從臾之徒常時議論皆長者所不取何今日獨可取乎近而公之子姪與親黨逺至公之交遊皆願公出則願公之不出者誠難言也況公之心亦未可知乎海惟自盡其忠愛之誠而已
  别後答貢尚書書
  海草茅賤士居逺于市㕓游絶于公卿無名譽于時嚮者先承車騎枉顧謙撝所被揣分奚宜頃因别次閣下握手惓惓久不忍釋稱古之贈言者必令進其聾瞽之說以禆盛徳萬一海一時不敢奉命退而思之閣下于我若是果知我何如哉誠感閣下之情不能自己故託書以謝竊惟古之君子道已明徳已立年位已髙聲光已流則汲汲然作成後之人而所謂作成之者非但寵之譽藉之勢而已必教之以不能勸其所未至増而益之開而大之使各成其才徳也才徳既成靡不適用然後稱道而薦達之雖不稱道薦達而其聲譽爵禄皆可自致古之先達所以作成人材若是故人不能忘也今之君子不然其于人一切惟禮貌之有加推譽之過情又拊摩而噢休之恐或一人不得其懽心焉在下者以是為恩在上者以是為徳由是先達不能作人而後進之成亦不逮夫古矣是不特一方為然而天下皆然則既習以成風矣士大夫風俗壊國祚隨之吁可畏哉始閣下來閩閩之人士奔走雜沓以俟進于門下者若水之赴壑有獲一承顔一接語退而莫不充然自得不知閣下何術致人若是將别有異說速化之耶毋亦姑奬借以慰其意俟其終將奮厲以有成也今而三四年矣夫才亦難得也游于閣下之門而拔十得五豈無才俊之士而不得所成就亦誠可惜也方今名徳爵位如閣下才學文章如閣下人所趨信如閣下而不以古道自任不汲汲然作成于人徒使人之悅已閣下亦安取人之悅已為此不肖之所甚惑也累承下問不敢有告誠感閣下臨别惓惓之誼故竭區區吐口之不能言者誅譴敢辭惟望存察
  復陳左丞書
  月日海再拜復書左丞閣下海田野之夫閣下悞聽而過詢之以謂明智之士夫明智之士慮足以周物敬足以識機毅足以有决故緩急濟于用而不失其正如海賦性顓固猥執所學不能變通每覽載籍觀前代之得失覩當世之行事雖竊以為私憂然念道與時違才比衆劣遂退伏冺黙將三十年其自處誠以審矣閣下忠信仁武誼安一方八閩之人獲存視息一旦一暮悉由公賜顧强敵未盡克四方未盡敉閎謨逺畧固當汲汲今賢人俊士彚在軍門竒謀廣策収拾畢用如海疎陋實無所取虚辱來命惟増悚惕海頓首再拜
  與使者書
  國之求材固將有用于世而士之懐材亦思見用于世雖求材者汲汲若不足而懐材者綽綽有餘然其志實常相通未有禮意俱至而不就者也故有材不適用用不適時徒取古人之道自娯而不可施諸人則不敢應上之求上之人亦不必强而起之此君子自守之誼也海自總角迨今既衰且老矣讀書成癖生理盡荒誠以賦性愚戇遇事疎拙故自有知以來絶意當世非不欲進不敢進也非固欲退乃安分耳屏居村落忽郡文學至門奉閣下嚴命見招閣下悞聽何人以僕為賢耶閣下悞聽而求之在閣下不為過不肖不自揆而承之則不肖為過矣且國家安取無用之人哉僕之自謀如此是謀人之政乎僕向在先朝素未嘗出豈獨在今日乎世俗務聲而不務實稱人多不得其當見矯飾曰自修見夸大謂多能見隱伏云髙尚閣下勿遽因人言而信夫人之知人必不如其自知之審也漆雕子曰吾斯之未能信辱閣下意待之勤且厚何敢不以情告乎況海之事勢有大不可者老母行年九十雨目俱昏病廢逾年不能離床第六喪未舉老母自聞命以來朝夕憂惶宿疾加重此身一動必有不惻之憂惟閣下髙明仁恕老老以及人之老乞賜改命使海得侍奉菽水湯藥誠願誠幸父母生我劬勞家貧無以為養計多得餘日以酬大恩古人所謂烏鳥之情惟閣下憐之本欲趨謁實恐閣下不知此情遂加促迫是以不敢而布書左右伏紙懐感惟望情恕
  與秦景容書
  海再拜景容徴君足下曩年行李去時承惠字戒别尋至河口追餞不及沿流至下洞竟不得見而還自後烟塵蔽隔音問難通遂有山河之異聞太夫人捐舘驚怛殊甚奔慰莫由近日乃知從者在金陵適使者至見招云因足下稱說嗟乎足下乃有不知僕者耶僕無意用世久矣老母年垂九十病廢逾年起止非人不可僕奔竄之餘得軟脚疾是亦幾廢今鬚髮盡皓無一莖黒者一房九口無先疇足賴二先弟房下嫠婦痴子七人是果誰仰哉六喪積年未舉每一興念五内摧碎惟足下為僕念此又凡今日求退者足下當力佑成之勿奪其志新朝苟欲倡名義厚風俗則何必一切招之使來乎辱足下知舊故布衷曲足下幸自愛勿撓微志不宣
  投鄭彦斌書
  衰病之悰久願與世疎隔足跡數年未嘗一至城府親戚知舊吉凶慶弔之問亦絶徃來非是無情但欲省事庶幾不撓于心少延微軀幸畢大事免為天地間罪人耳去年使者見招倉猝奉書吐露情悃深賴仁慈不奪素志近日邑丞下逮又承使命召赴史局僕驚悸迷惑寢食不安雖有親戚朋友不能告愬是用僣越干之執事夫僕多病質弱未壯已衰此人所共知也舊有脚疾不時發動發則重膇不能㸃地痛楚不可堪勝亦人所共知也去年病瘧以丸藥塞耳瘧雖得愈反受聾病遂成廢人與衆語言以指畫掌旁觀笑侮誠可羞恥如此何復可以見人夫史事當紀實以傳將來如僕僻處窮山時事全不通曉加以聾瞶人雖告之不聞如此可令給事文字之末耶方今士大夫材識者不少可使編録必能成就如僕摧憊之餘如更强之以不能將喪心失志言不能成竊復思念萬一官府不聽迫令驅使委不敢承命寧受罪責而不悔執事知其久廢之無用閔其情事之未伸丐白一言俾得從容養痾以存視息而久死之骨得遂歸藏則海之衘感當何如哉臨楮傷切惟幸孚察不具
  黄孝仲哀辭
  至正十九年夏四月日清亷里黄孝仲卒其孤幼未能有知其家貧其葬未有期予與二三友哭之哀求表孝仲之良而當世名公無識之者孝仲又無事業文章足稱于世予閔之孝仲少與予同學孝仲能潜心以力故能博記經史子傳百家雜言治尚書于詩易無不通喜考古制名物度數性沖淡簡嗜慾色温而氣和貌若處子體若不充衣語若不出口聞不善面發赤若自愧外與物無忤而中實臧否寡與人交或終嵗不至城郭人有犯不與校衆以為懦易之自紅巾後民狃習于亂是歳四月盜復熾城外多從之孝仲挈家走逃山中里惡少年知其處迫脅之不從縱笞掠不勝其毒驅以行過常思嶺孝仲竄伏深林匿四日不得食㑹賊敗乃歸時餓已困猶奮然率鄰保勢脅已者欲治之為鄉尊長所抑孝仲惟一子幼甚愛子覔果孝仲抱入園將取果弄之覺瞑眩遂仆而斃嗟夫孝仲之善裕于身夫子所謂鄉人善者好之不善者惡之者與有扶植之豈不熏一鄉哉死不以其疾又不臻于年善可欲而世不知予知之而不能顯詎不可閔也夫孝仲名則忠初字伯慈繼予更其字死年四十六辭曰
  修短之數兮繄命自天善惡之軌其由在人世所厚兮璣玉冕紳子所慕兮道徳為賢畏時俗之機巧兮既甘志以隱淪胡盜賊之猝興兮乃不能亢其身衆多忮而實繁兮子獨孑孑而無親遭困辱以僨踣兮懐忿恨之未伸自古及今兮人孰不死順則安兮生不義其可恥吾非子之傷兮傷子之懿死者胡有知兮冀生者之有泚
  林公偉哀辭
  子壻林公偉少從學于予予擇于諸生而妻之性恬静好學自力介然有守不隨流俗所尚與人交誠以莊不喜諧謔初若淡然終乃覺其可親其素質類吾友黄君冀仲其文學類吾友盧君希韓其自守類吾友鄭君以宏是數人者皆已歿而公偉不幸亦早死顧其家貧母老父喪積年不能舉遺孤在襁褓存者無以芘而為生歿者無以畢大事不特其賢之可痛也昔書隱公愷悌樂善居官有惠政以福禄壽考終予以公偉之性行狀貌酷肖其祖意其畸蹇一世其壽考必將近之何謂遽如是耶長歌之哀逾于痛哭辭曰
  惟人之生天地賦形短修厚薄之不齊兮孰尸之不得其平賢何困仁曷不壽兮暴奚富不肖孰與之修齡將世道反覆使之然兮母天人好惡之異情子生之不辰兮年方幼而禍嬰藐孤生其何如兮危朝露與秋螢既純粹又好修兮繄性命之孔靈追遐躅于徃哲兮味浮胾于遺經不事外以衒耀兮惟内篤以省成衆横騖以縱騁兮子獨守夫沈㝠衆飾夸以隆譽兮子獨保夫堅貞夫豈無翼不飛兮無咮不鳴劌角鎩羽兮虞為犧牲摩光剷彩兮懼為指名曽所懐之未展兮嗟溘死而不見夫河清嗚呼大羮不調兮誰識珍烹大玉不琢兮孰知精瑛豈斯文之欲喪兮吾道將不行夫人豈不死兮吾知子死之不瞑人孰不傷兮惡知我至痛之無聲
  阿彛哀辭
  汝之生兮不如無生何既付之性兮不畀之以齡念汝幼晢以如瓠兮炯雙眸之晶熒迨初脫于襁褓兮始學歩而伶俜或攀縁于書閣兮亦蹀躞乎家庭曽角嶷之幾何兮儼首弁之如星性静黙以自守兮淳篤而有經内祖訓之攸服外師模之是承既勞心于典籍兮復致力乎溝塍耕與讀之不廢兮吾謂汝家之當興年十五而踰二兮勢如日之方升天何降此疾癘兮嗟逺近之相遭毒熖之孔熾兮遂羸困而弗勝汝胡罹此不幸兮與秀隕為朋惟汝仲之子立兮形弔影之㷀㷀父擗地以欲絶兮母泣血而無聲叔悼令姪弟惜賢兄祖創深而痛巨兮懐百感而憂并噫樹之未茂兮疇擷其英器之不窳兮故捩其成身不得享其眉壽兮學未足成其令名孰為修鵬巨椿兮此為朝菌與秋螢嗟汝之生兮不如無生嗚呼使我痛汝兮難為情
  王山人哀辭
  物之生必有死兮天命固然死者不可復生兮故死為人之所難仁者殺身以成仁兮義者忘軀而狥義彼甘之若芻豢兮棄餘生猶唾洟偉哉子之耿介兮既任直又信修思古人以自範兮靦時俗與沈浮艱難險阻之備嘗兮盤錯亦云其屢試抒所懐之未竟兮山河忽而頻改退静伏以黙黙兮閱天星之既終何鵠板之搜賢兮空藪澤而不容拊今昔之異時兮中激烈而忼慨謂女子之事人兮猶且從一而無二吾豈夫之不若兮曾不顧夫亷恥吾亦焉用此生為兮遂引决而永逝山雲凄其動色兮溪雨愴而増悲松嗟栢怨蘭桂惋兮白鶴噭而𤣥猿啼彼負義以偷恩兮羌不失其富貴此秉節而不渝兮乃獨得乎顦顇維綱常之在世兮如日月之行天子自擇死兮寧不為賢嗚呼國安有鬼兮相見乎下泉
  擬招
  林懐之數嘗言髙羅田林升之賢詢其為人曰和而不汙簡而不抗坦然樂易與物無競真隱徳君子也適予至其鄉凡其親戚鄰里故舊賛之如出一詞噫信可謂善人也已又聞其人豁達瀟洒性恬淡薄于世故未四十即髽角髻鹿裘索帶游心物外慕飬生導引之術未幾被邑薦授榮縣簿不樂案牘之勞違其素志踰年得疾以卒衆咸惜之觀其畫像有出塵之趣想其雅度愛之而不及識也其子方將入蜀負喪徃來有二萬四千里之勤為賦招魂一篇亦寓途追悼之意云
  魂兮歸來兮蜀都不可以留些叢山崒嵂隂穴虎豹宫猿猴些長江鬱怒迅疾千里絶安流些湍烈矢激怪石林立森戈矛些榮鄉窮僻簿書填委期集稠些鹿鹿奔走終日不得暫夷猶些大塊假息顧念徃日端若浮些羌微髣鬼惡厲不可與為儔些魂兮歸來蜀都不可留些魂兮歸來四方不可以之些歸墟極望眇茫瀰些盪薄地户浮天倪些曜龍銜景掛桑枝些天呉海若驟悶尸些昧谷杳㝠窮崦嵫些弱水一羽力不支些白虎鑿齒猛狻猊槃瓠雜種羣迷離些炎荒鬱蒸祝融宅些沸波汝湯火井熇些有蛇人面淵伏射些鳥蠻拳髪袒裸裼些魚鼈腥穢生噉食些朔方幽都寒兢些日月不照黝㝠㝠些禽獸殄育草木不生些魑魅魍魎淡縱横些伺物出入加侵凌些芒芒土中奠后祇些畫區分野禹力胼些千里斷絶人行稀些白骨夜泣風凄凄些隂燐四出星月悲些烟雨白晝長紛霏些魂兮歸來不可之些魂兮歸來髙羅田些山川宛昔景物繁些榕隂百步䕃相連些石梁度水瀨潺潺些春華錯綉爛晴妍些沚有昌歜沼有蓬些菊爛熣燦黄金錢些冬雪昡曜瓊瑶天些終歳娯樂足盤桓些歸來歸來髙羅田些宫室闤闠侔若市㕓些崇閎俯衢瞰清泉些涼館燠室華且鮮些幄帟張設樂具懸些圖籍博局陳後先些融神適意在所便些魂兮歸來髙羅田些沃壤糞殖多豐年些九榖登熟飫糗𩜾些宿醖五投滑且堅些鷄鶩舒鴈羔犢豚些蔬擷于圃矢魚淵些調芳百味斷葷膻些醉飽既具燕安些魂兮歸來髙羅田些室媵婦孺迎修門些僮僕婢御左右分些思極想象意精專些肸蠁悽愴目睊睊些載進載入無逡巡些髙堂徳幕啟靈筵些盥沐靧浴湯若蘭薰些饌羞牲齊衆豆籩些沈檀具爇畫燭如椽些圖畫設像儼當軒些克肖對越語不傳些衰麻菲履杖絰環些哭聲上籲達皇天些拊膺頓地淚迸泉些痛毒酷烈中涓涓些夢寐或通志意宣些宗媪世媍有弟昆些骨肉恩愛念棄捐些哀音不絶思纒綿些山靈壑怪來蜿蜒些寒虫助悲咽鳴蟬些魂兮歸來髙羅田些祖兆北域考西阡些松栢嶷嶷翠生烟些精神聚㑹長周旋些福澤後嗣永載年些魂兮歸來髙羅田些七巖秀色霄漢連些白雲英英常巢其巔些靈鳯白鶴時徃還些真人恍惚下翩翩些子如從之可登仙些魂兮歸來髙羅田些
  友石先生傳
  先生覉人也不知其姓名宦遊南方遭世變易屏居逺迹棲止于龍泉之上籜冠卉服葛屨繩帶與樵童牧䜿田夫漁父雜處于沙門法雖不甚解然時徃來聽其談論性簡易喜讀書吟詩飲酒酷有山水癖四時朝昏不問寒暑曳杖入幽林深谷攀髙崖絶壁覽飛流潺湲每遇石處必坐坐則咄咄肯首自語嘯歌盤桓或解衣而卧既去復返眷戀不忍舍雖日遇百石率用為常户外有磐陀隂雨不能出則倚户佇玩清夜月出必就與蹲踞俯仰或賦詩一篇奏琴一曲然後引杯孤酌陶然至醉不知天地之大今古之變身世之無何日月之不足也故凡龍泉之上目以為異人或問曰先生若是其愛石者石豈有聲色臭味之可悅而愛之若是若將與為友乎先生曰是固然夫天下之物皆有所好而人各有所嗜嗜不同者不可以共語也何獨是乎無聲色臭味乎聲色臭味果能使人樂而亡死哉吾聞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臭令人鼻亂五味令人口爽使我好之其如害何若石乃獨與我性合故愛之自我之愛之也聽之過絲竹覩之逾丹青逆之溢椒蘭甘之越芻豢石雖不言而以其形喻終日與我若相唯諾者而又不吾禍吾奚為不愛之哉且吾之耳目口鼻已與石化矣而吾心則又然矣而吾與為友又何間焉問者無以復由是衆咸稱之友石先生云
  閩寡婦傳
  吾嘗讀列女傳信人道必本于夫婦夫婦正則父子兄弟可得而正矣暇日取鄉邑婦人能守義不失為衆所稱者稡而録之為世勸焉黄氏者閩縣清亷里黄俊之女永慶里何登之妻也年二十五而夫亡生男纔四歳女生纔四月上無姑嫜旁無姒娣産業隳墜不足自給有勸其適人者黄氏曰吾夫不幸迫于横禍以死遺孤藐然歳時祭祀實托于吾吾奚忍棄之且自始與之齊既誓不變今而乃負吾心乎勤儉刻苦日夜紡績以育其子鄰有富人恃貲力每欲侵之不可乃挈男女歸外家依父母以居俟男女既長乃還銖積寸累漸復舊業年七十猶執女工不廢閭里歎服其姪宗原為余道宗原純慤謹行善著于友其言不誣也
  嗚呼世下俗偷民行不立士大夫不顧亷恥棄君賣友生而負之況其死乎觀于婦人亦可少愧哉



  聞過齋集卷六
<集部,別集類,金至元,聞過齋集>



  欽定四庫全書
  聞過齋集卷七      元 呉海 撰箴銘題跋賛
  聞過齋箴
  海自始知學竊有志乎聖人之道然資質愚昧平日所為鮮能不悖于理中夜以思惕然内懼誠以人之有過不能自知而他人知之人知之而或將告之不知其樂聞與否也則亦將不告而已矣然則雖欲聞之安得而聞之用是扁其見賔㑹友之所曰聞過齋夫過而人告之幸也過而不聞不幸也告之而不受受之而不悔悔而不改是自棄也海雖不敏其忍遽自棄乎敢因以請而箴用自警云
  人之有過鮮能自知知而必改其躬乃治嗟予小子實寡實陋雖曰有志而未克就修心以思据己而為是敢謂然自信不疑憂心皇皇如疾在體曷賜之藥而有弗喜幽幽㝠行擿埴取塗曷炬燭之而有弗趨君子愛人示之以徳既教既戒俾我弗惑善遷則有過改則無申以朝夕誨于坐隅
  慎獨齋箴
  爾身不善衆則知之爾心不善人莫能窺既形諸心爾則知矣奚必十手然後為指凡已善惡不與于人欺人則那欺己欺天念之未與鬼神莫測庸執爾心主一無適所謂一者非物可尋專静而存儼乎若臨兢兢夔䕫罔敢或易如是而發發必當理嗚呼夙夜敬之敬之少或不謹去道逺而古人有言不愧屋漏在室然矣出則無咎静慎其守動省其機斯㬰弗替勉哉庶幾
  慎獨箴
  右丞龔思永得太子賜書慎獨二字請為銘之
  人之一身心實為主外以應物内焉發慮是心之發其端甚微人不能測惟已獨知惟正惟邪為善為惡為公為清亦為私濁當其發時如弩機張繆則千里差由毫釐于何慎之閒居暗室慎之又慎深致其力勿謂爾獨上帝實臨勿謂無人爾既有心孰明匪幽曷隱不顯無怠細微戒其不善一念不善勿使之萌不自欺已意乃可誠心正身修家齊國治舉而措之若掌斯指噫言之甚易為之甚難難於塞川難於為山星文煌煌青宫所賜野人作箴以相君子
  呉彛字箴
  族諸孫彛始冠楊先生字之曰有常予重為之箴以厲成徳云
  民有常徳實天賦生藴而為性發而為情手攝足履目視耳聆必循有則乃踐厥形聖人安之渾然天成賢人執之反身而誠道不可離理無定名承親為孝事上為貞禮正家室義敦弟兄四方上下舉絜其平毋縱爾欲度爾常程毋越爾分懼爾弗稱常言必謹常行勿輕見得視義思寵若驚多金重組布被藜羮在命有定適時或丁匪巧所謀非力能抨惟善常率惡爾常懲反常為異妖或以凭反常為逆禍乃以興有常弗惑有常弗争嗟嗟小子如日方升告教爾字爾式斯聽如轡在御如木從繩動考爾常射斯正静守爾常心存目營徳輶如毛言舉弗勝道豈不逺在人能𢎞隆師親友博史窮經聿觀徃昔載稽典刑朂爾不怠徳立道凝自天降佑胡考以寧我言諄諄爾將服膺
  葉遲字箴
  君子之道以静為主寛則能容衆善所具裕則不固學乃以聚言出而詳不躁不瞽行慎而周不躓不仆慮時以動人孰爾拒事至必審義焉是取欲速不達進銳速去温温其恭惟徳之府雍雍其和爾躬則豫爰錫爾字曰仲綽甫承天之休福禄黄耉
  愚樂齋箴
  呉居貞扁所居室曰愚樂或問之曰子以為大智若愚學老氏之學者哉將玩弄世故而自處黙黙乎將與衆孾兒而自為谿谷乎將忌清泠而為汙瀆乎將以退為進思不殆不辱乎將䖍斵是虞為不材之木乎將與人有餘而自取不足乎將為不屑而惟善其獨乎不然而奚其愚之足樂也居貞曰吾豈為是數者哉吾質鈍而懵于事然觀世之騁智用私而務計數者終日役役然竭力疲體勞神敝精而忘其性命吾恥焉病焉不若拙之無作偽静之得自適也故以愚樂名焉吾將學為聖賢之徒肯從老氏者哉予聞其言而喜之因其請箴以朂之
  在昔顔淵善學聖人終日如愚歩趨遽遽在陋巷樂不知其貧其愚如何四勿謹身博文約禮從子循循其愚如何仰鑚瞻忽卓爾益親天道且變心不違仁曰呉氏子亦克有志寧樂其愚不飾其智名其齋居朝仰夕企顔何人哉希之則是
  惜隂齋箴
  陳生璚自表其齋曰惜隂求予言箴以貽之
  為學之要務在能勤勤則業進不勤志分古人為學孜孜求益靡寒靡暑亦靡朝夕孫康映雪匡衡鑿壁董生課餘家園絶迹韓子焚膏窮年弗息嗜學若兹寧不成徳今人為學或怠以嬉既間既斷無有緝熈暴棄不憚忍于自欺四十無聞由古所悲嗚呼人少易壯壯者易衰髪白齒豁駸駸相追及時不學汝將何為大禹聖人寸隂尚惜衆人分隂豈可虚擲煖衣飽食無所用心語徳則病奚異獸禽臍不可噬後悔何任誦言座隅以代砭箴
  古鼎銘
  劉監丞家畜古鼎相傳商時物殆未必然然此器非近代所能造也玩之起敬為之銘曰
  貌質而野氣渾以堅我覿斯器如其人然噫古人不可作矣其心猶將托是器而傳耶
  古劍銘
  玉使君有鑄劍甚古將埋之求予銘以識之為之銘曰氣射斗牛鋒剸蛟犀利固在爾用兮有時淵深静蟄雷聲奮飛
  石磬銘
  彼之硜硜乎叩之而鳴乎誰哉有心乎
  石巵銘
  奉無墜飲無醉不訾爾器
  孝經圖跋
  李龍眠善畫固其一癖嘗見詩豳風圖離騷九歌圖商山四皓圖此孝經圖皆有益于世士大夫游戱翰墨亦不可苟世俗但稱其描寫之工安知其用意之逺是豈立本道子輩可比耶
  題風雨歸舟圖
  千林暝色風雨凄凄萬里長江波濤洶湧一棹獨歸亦足慰人意
  題醉圖
  右醉圖坐而飲者三人從旁卧者一人坐而背相倚者三人抱琴而行不進者一人扶曳蹁躚顧而笑者二人一人俯而傾凭者在其前一人仰而頽僮從後擁一人弛衣跣足偃首横體若斃兩僮舉而遷之凡醉者十三人僮四人嗟夫彼舉而遷者身世已不可知頽者傾者微二僮即仆矣還顧者豈不見抱琴為可笑耶坐者三人度不能起欲相倚以為安乃頸折腕脫兩手據地各披一面而飲者方且拍浮舉白酣酣相屬不知卧者已在旁矣嗟夫孰不飲酒也而遽至于是是果何美而嗜之不置前者昏昏不省後人之尚飲後人但飲肯顧前人之已迷商辛以此亡其國江左諸人以此亡人之國良工心苦徒發醒者之笑是徒醉魂千載猶未寤耳
  題商山四皓圖
  嘗觀李伯時畫商山四皓圖意趣幽逺筆力精妙宛然千數百載如見其人因念少時讀西漢傳四君子避秦亂以去采芝賦詩若遺世者至漢髙欲易太子大臣不能止吕后用留侯計延致四君子復出遂從太子見上此卷謂馬逺作予雖不能識然韻度髙古亦足為佳觀其三人離立矍鑠蒿目若深憂攅首若共語一人仰空曳杖去之豈計欲出山三人已相唯諾其一人尚未定耶將昔人之見與予同固因畫以寄意耶毋乃畫者不省其布置偶若是耶是足以發予衷而已
  題太公釣渭圖
  古之豪傑之士不幸遭時之否而隱乎崆峒之野寂寞之鄉與草木同腐而不悔及值時之亨則出而經綸天地品育萬彚使三綱九疇得其敘昆蟲草木遂其性其出處固自有道豈容易議哉如夏伊尹商伯夷吕望是已下如商山四老魯爾生嚴光之徒皆進退不辱至皇甫希之周顒盧藏用輩當時之譏不免況後世耶方山山人持太公釣渭圖求題一言語稱吕望釣于渭濵年八十矣遇西伯出獵載之以歸至武王時有牧野鷹揚之舉拯民水火以安天下其功不細矣然孟子言世無文王則終焉後世如是圖者罕見豈無太公耶抑無文王耶拊卷三歎
  書三先生帖後
  右三先生手帖伊川晦翁各一南軒二伊川書世不多見南軒答宜州一帖論莫才都事公文之外别附此簡見閫臣州將之情相通而慮事之詳如此伊川書敦重朴素如周彛商鼎巧麗遇之自廢南軒書精神動越晦翁書意思雍容其心畫皆出于自然令人敬慕不已彼世俗專以媚為工而學者紛然追以求其似亦何謂哉
  醉道士圖跋
  畫以興趣韻度精神為佳三者不足而位置徒善則模撘古人者耳是圖引稱唐人用懐素詩語作醉僧圖道士屢以此嘲僧僧以錢十萬求左相閻立本作醉道士圖以敵之夫醉僧圖行舉世同一噱何乃獨仇道士立本位已顯又可十萬强役哉或者立本見醉僧圖其故習尚發則未可知而此特其𧸛本豈好事者托之以自售題引又從而佐之乎噫道家者流宗老子老子以清净為法烏有其徒若是荒湎哉就令有之亦不足為世損益惟士大夫若是則不可然則是圖獨不為士大夫商監乎
  題劉監丞所藏海岳菴圖
  前代畫山水至兩米而其法大變蓋意過于形蘇子瞻所謂得其理者是圖山峯隱映林木慘淡長江千里之勢宛然目中胸次非有萬斛風雨不能下筆安得此筆盡畫洞庭三峽石城赤壁使未至者若履其地耶吾嘗見真本于新安鄭處正家他皆臨本
  題孫位畫馬融吹笛圖
  史稱季長美辭貌好吹笛才髙博洽為世通儒教生徒千人坐髙堂施絳帳列女倡歌舞于前器服多侈飾後世傳寫之者豈非謂儒者盛節足夸耀哉吾觀張禹亦然然禹之門乃有彭宣融之門有盧植彼二子之于其師若在模範之外豈獨隆性乎是圖當畫東觀南郡非涼州朔方時耳若董子帷講誦世乃不畫將以其淡泊不足動人耳目乎噫師道立則善人多漢始失之叔孫故後來稱師若張馬使魯兩生之道行人皆如董子漢獨不可為三代耶東京文學未議也已
  醉道士圖跋
  予屢見醉道士圖所寫醉餘顛倒猖狂之態備矣然皆宋人所作是圖規模體度有非唐人不能及者而其臨榻亦易識也
  題鼬食𤓰圖
  鼬鼠食𤓰物之恒情也而人共憎之重𤓰耳噫鼬食𤓰則憎彼碩鼠食麥食黍食太倉鼷鼠食郊牛反不重不憎何耶
  跋羅源黄氏所藏朱文公手帖
  文公先生道徳事功被百世其寸紙片墨流落人間自當為世所寶況平生交舊徃復書札其子孫寳之宜如何邪此卷前四幅文公與黄運使書後兩幅右曹與左藏書五世孫煜出以相示捧玩之餘敬識于左夫君子之于前修徃哲觀其迹則思其人慕其人則企其行非徒寳之而已
  跋藍仲晦書三體千文
  古人作字不苟其運意執筆各自有度故其結體嚴宻隨態而自妍近日稱善書者率皆市倡妖冶備極無一㸃貞淑之氣使人赧恨不已此卷三千餘字清徤雅麗沈著痛快篆得古意草解分𨽻無一脫法無一敗筆足見君之所養窮而不挫老而益堅故其發于心畫如此然未知世好如何也噫知之者鮮矣
  題半方所
  明月也能方不見階前影影方形且圓何碍隨病中秋夜坐心有悟焉若有助成此章者因題其所曰半方敢求敦好翁作小篆諸君子發之  邱鍔啟
  道在天地間無乎不在在人之所契焉若吾夫子歎川流之逝子思子視鳶魚之察伯淳並花栁而至樂存堯夫玩風月而清意足彼四君子則然他人其不謂然乎蓋達人因時而知化遇物而燭理景觸于外妙契于中明月在天容光必照隨規而圓隨矩而方方圓大小不繫于其所受至體無虧因遇而應若邱隱君之所悟不其殆是乎夫如是則謂之方亦可不謂之方亦可以之名亦可不以之名亦可隱君之言固不盡意意有在于言之外將有善悟者得之
  宋少帝賜髙應松辭叅政不允詔後書
  宋至徳祐國事已非元年二月似道出督而自潰宜中當國冬十月遣栁岳赴燕城議納土求封小國直學士髙應松辭草表乃以京局劉裒然權直院為之二年二月少帝北遷叅政髙應松僉樞謝堂臺臣阮登炳郭珙陳春伯等從行是時王爚為相而去章鑑為相而遁陳文龍黄鏞僉樞宻辭母老而遁陳宜中劉夢炎為相又相繼而遁惟前相江萬里家居赴水死其餘執政臺諫侍從制帥監司守臣徃徃多降與遁迨景炎十月陳宜中又遁而宋亡矣嗟夫委質為臣固將死之仕危邦無可去之義安享其利危則弃之誠亦何心觀詔中求助之言甚切其志亦可悲矣若應松亦可謂不失臣節也已彼一時降與遁者何人使髙公亦或為彼之為今此詔猶存簡書不足畏獨不愧其子孫乎此詔髙氏保之幸勿使諸降遁者子孫見之將置遺恨于其祖也
  書張原霆文集後
  世俗為文務詞勝而已然多不根于理豈古人立言之意哉吾輩幸生濓洛諸儒之後聖賢之道大明于是為文而不根于理則更無足觀已張生此卷殆百餘篇皆于道不背信有本者如是夫
  琴賛
  元統甲戌予以十金質一大古琴名曰霜鍾其聲清以亮韻以辨自然以安超然而逺聞嘗試之數琴合奏一曲出户逺聽之衆聲之中一聲衆聲而獨鳴者霜鍾也信其寳矣愛之甚調之三年反諸其人不能忘之為之賛以記之cq=241
  匪絲匪竹豐山之鍾匪搏匪拊至音渢渢凝霜在野素月流中㝠心有契神化無功
  霜鍾本泉州某故家世器至治間蘇某者為泉州府推官求于故家不與後以事起獄其家出百金以賂不許必得琴乃已既得甚寳之雖百金不易也後家貧其子以質十金于予予復寳之三年而贖歸時價尚五十金又數年家益貧遂十五金貨之予亦不能復售也因賛霜鍾漫記其事
  混沌子賛
  古之君子抱其美而不諧于世或隱居以求志或任情而自放故有以號易名而因以寓其意若天隨參寥之屬今劉生子中憤時俗之險鷙喬詰將游心乎太古之先探道于杳微之極號混沌子固請于予為之賛曰泰始茫沕冺然有無形之未形而奚名乎至人優游獨與道俱不病于末不羨于初何以言之混兮混兮天地之母沌兮沌兮萬物之祖寂兮黙兮㝠兮奭兮守之至沖達之無疵昔顔氏之子孔謂庶幾既得心齋終日如愚彼知與象罔皆安能得珠孰假修其術迨其訊諸
  逍遥道人真賛
  昻然霄漢之志裒然宗廟之器錚乎金鉄之剛絢乎組繪之秀豈毫絲之末所能寫其一二然袖中黄石之編足下泠風之履殆將與汗漫者為逍遥之遊脫汚濁而弃泥滓也
  友石山人真賛
  油然春雨之心肅若秋霜之氣鷙鳥獨擊㝠鴻髙逝昔時皂盖朱旛今日麻袍草履此山之巔彼水之涘長吟獨行與石為友
  直方賛
  潁川陳某始來郡城予識之晢白疏俊好學而文裒然佳公子也不見將三十年今年訪予七巖山下雖風采故在而顔亦向蒼聽其論嶷然不隨流俗波靡予喜之夫人年少氣銳未嘗見事莫不妄自許髙視闊步議論隘一時語爵禄金玉不肯屑意至其終身所經營者乃其所不屑者也不幸遇患難窮困百為不得一遂則垂首帖耳低志下意視顔色于人若戚施籧篨然者何限也若子之意氣今昔未嘗少異豈不賢于人哉子以直方自號請言于予予惟子之賢于人而不狎于人者固其在此然以自守則可以自矜則不可矜雖未至于忿戾亦必取怨疾于人其非君子之道也吾之愛子也故以君子之道語焉昔者中得正故動而直與方苟非柔順之徳恒于中則其動未必能然然直而至于訐方至于不可行則亦焉用為徳矣昔人有惡曲者終身不乗車有惡圓者終身不肯仰視天好惡之蔽甚至于此今子之好直誠無若昔人之惡曲子之喜方誠無如昔人之惡圓曰直與方皆以順發之則其徳豈有不善者乎為之賛曰
  坤有至性曰順與柔善承乎天其徳優優二于其間正體凝位動直以方吉無不利厥利伊何直乃其正方乃其義君子法之敬以直内義以方外敬義既立徳斯不孤無行不宜又何疑乎曰直與方于是為大聖賢可幾孰不予畏
  薛子威真賛
  畫所能擬者子之形容所不能寫者子之心胸好學如不足為徳務益充其待物也恕其愛民若恫單父宓子賤中牟魯恭觀者因吾言以求之則薛子焉可逢
  自賛
  爾之憂謂學之不修其不憂蓋于人何求追徃駕而不及喟獨行其誰仇策駑鈍以自厲將歳月之無遒惟岱髙其可仰庶卒歳而優游




  聞過齋集卷七



  欽定四庫全書
  聞過齋集卷八      元 呉海 撰雜著祭文
  刋子朱子家禮成讀之有感書齋壁自儆
  吾讀冠禮而思身之未脩讀昏禮而思家之未齊讀喪禮而思愛親之未純讀祭禮而思事親之未至吾不孝大矣吾罪多矣嗚呼皇天矜予乎祖宗保予乎徃者不可及已惟兢兢以自厲庶來者其免夫
  感春操傅徳謙作琴操曰感春屬予和之
  春之陽兮卉木具菲運之愆兮六合具腓時既邁兮可追文欲墜兮凛乎予中之危 朝不食兮苦饑夕不寐兮式歌以唏悠悠昊天曷慰我思
  木石居辭
  㑹稽胡生放曠不仕自號木石居自名公廣為賦述志亦徵予言予陋且固豈足發明深㫖辭以問之生越人而寓于甌自閩視之地皆北東也故稱北東之人辭曰
  北東之人兮子何木石之與居桓桓蒼蒼以挺植兮凌霜雪以為娯魁危磊磈終古而不變兮塊獨守夫貞固偭同類而弗羣兮狎異物以為徒將中契而道㝠兮外不言而形喻噫于噫于黄農逺兮有唐有虞莘則耕兮渭以漁我思古人兮中鬱以紓末之從兮吾將穀城與申屠已焉哉松栢斧兮牛蔽其樗石則言兮鞭以驅户且棘兮曷云其途四方上下兮一為籧篨子之所兮何如北東之人兮吾將諗諸
  答問
  呉子遯居水西閉門不出客有過焉問曰吾子亦有憂乎曰有曰然吾視子衣服不及時饘粥常或虧終日轉徙無有定居然竊怪乎子室雖貧不踖踖求于人迹雖窮不潰潰撓于中談今道古言論無取偭衆違俗獨立誰與子非拙以愚非喪心失志其不憂如何呉子曰聖人有言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是安足憂哉然子謂我愚拙實然亦豈喪心失志乎吾幼好學長而彌篤攀前修之逸駕追徃聖之遐躅既孜孜以求道屢顛沛而不易牽繩制墨以就榘矱年邁伯玉而猶非志慕仲尼而不及閔閔乎老之將至而弗覺也是敢不夙夜惕厲畏且懼乎此吾之内憂也若乃感莘野而懐伊尹仰西山而思伯夷誦鴻鴈而哀流人披王風而悼彼黍而又閔杞人之無寄嗤夸父之不量力則吾之外憂也抑又思夫古之人相告以善相勉以義書曰胥保惠胥教誨今之人相尚以詐相飾以偽詩曰為鬼為蜮若是者皆我所憂而貧則非也客不悅曰吾不曉子所謂吾聞衣食足然後治禮義今子饑寒之不恤而道是謀困躓之不懲而學是力誠所謂憂不切之憂務非急之務已之多云又以慮夫人是何謬惑不通吾向徒愛子今視子若是之固流離困厄皆所自取尚未知底所吾亦何有于間子哉亦不能間子矣揖而去
  書禍
  道之不明學害之也學之不純書禍之也今天下之書已多矣然詩書易禮樂春秋孝經論語大學中庸七篇凡六經聖賢之言未嘗多也商周而下秦漢以來十八代之史記記傳表志編年紀事之不可無者未嘗多也所以多者皆諸子百氏外家雜言異端邪說數之不可計其名讀之畢世不能盡其卷帙無益于身心不資于家國非有補于教化風俗治道徒為多矣況其偏蔽邪曲足以堙正理炫耀反覆足以蠱人心其揣摩計較欺奪足以壊治道使人身心不安順上下不相親福禄不
  下闕十字      是書之罪也然其言或放蕩而無涯或幽昧而難窮或狎志下闕十九字
  易入或近利而有功故世鮮
  有不好之者至其詼諧鄙俚隱謬神怪之淺近可笑誕妄不足信者則俗儒賤士又争取以為博物洽聞夫楊墨佛老諸書六經之賊也管商申韓諸書治道之賊也遺事外傳史氏之賊也蕪詞蔓說文章之賊也竊意上之人有王者作將悉取其書而禁絶之然後讀書者得以專其力于聖賢之言精其志于身心之學玩其意于國家得失成敗之數考其實于古今治亂興亡之迹如是則學正而道明而書為有益于世不然者日盛一日世滋一世夫豈有窮哉夫欲禁之必自上始使朝廷大臣通經術者㑹諸儒講論定其品目自經史某書某書及宋道學諸儒之遺言不禁其他則皆禁之諸家文集自先秦以來至近世諸人之文悉加纂輯類為大全其餘一切除去自秘府不蓄絶其根本然後出令天下非官所定民間不得輒藏坊市不得刋鬻塲屋引用者黜降停年民間文字不得引用無稽之言如女媧補天長房縮地嫦娥入月阿香駈雷與凡齊諧雜爼列仙傳搜神記幽怪録之類異書既絶數十年之後童稚生長不涉異聞其心志不惑惟經史聖賢之言入者為主于以養徳毓才廣量成器其效豈小小哉
  書貢尚書閩南集後
  右尚書貢公遺藁在閩中作者題曰閩南集敘引皆一時名公賛述備矣其門人鄭桓以予于公有一日之雅俾綴一辭然予亦豈知言哉惟國朝文章之盛足以追配前古而公自先文靖公已暴名海内而公實繼之威儀步趨既有家法若富人之子而富服用奉養之有素世官之後而顯風聲習氣出乎自然故公之文豐腴清潤無山林枯槁之態温厚縝宻有臺閣優游之體敷暢條達如春花之妍委蛇演迤如長江之流海之所以竊論公者如是尚憶香嚴寺别時公執手屢問何以益我至不容遜謝乃曰在閩所酬贈不已多乎公慨然深領予意要至蓮花寺信宿尚欲有所傾倒而予不可詎謂此别遂為千古乎因覽遺稿不覺愴然
  書盧明安事後
  宜春夏生為予言至正壬辰春紅巾犯江西王師禦之夏生從其舅劉世昌佐噶海齊南書幕府涿人盧明安亦侍父從戎明安端厚簡言有學問生與交甚相得未幾生省母入閩明安父没亦還居豫章戊戌四月十六日陳友諒攻豫章城垂陷明安出伺望欲奉其母以逃至當池遇兵入明安度不得脫即自投池中人以告其妻劉劉亦赴池與俱死生既敘其事有譏者曰是死無名明安無官守言責姑聽其執未必見殺豈徒傷勇抑實不智子為傳播子亦祇去哂耳予曰有是哉夫死者人之所嚴生者人之所順苟非懦熟畏怯遑遽失措則必内有所守顛沛之際乃能捨生取義視死如歸耳吾不知明安所植立何如夫明安豈不念母懐孥欲全其性命骨肉特不肯枉已從亂謂生不如死顧欲以死為生耳而劉氏又能奮身以殉其夫非獨情愛之私盖明安讀書平日閨門禮義之化不然一婦人女子倉猝有能若是之勇哉譏者之言毋乃内有所歉故預為是說使他日有官守言責而偷生苟免亦祈人之不議已惡可哉
  讀管子
  管夷吾在春秋世稱為名臣其相桓公不過摟諸侯以相伐擅其勢而竊其利其奬王室繼絶攘戎事雖正而心則私不如是不足以成其謀耳書凡分十五篇亡二十餘篇大㑹明法制數設利以致人求其正君道民之術無有也至論黄帝堯湯益誣矣菁茅石壁之謀中智所不為若内業白心等篇其心術之微可見嗟夫彼以利誘其君苟輯于一時而開後世無窮之禍身死而其言已違君薨而國内大亂智不延于身又及其君乎盖其才雖富而心則狹故識甚淺而功可羞然其不仁亦甚矣後世申商晁錯之倫無非宗管仲者孔明自擬豈謂其才邪楊忱推尊管氏亟欲以王覇混之蘇子瞻善論猶以為仁何哉張嵲區區無足道也
  讀墨
  韓退之稱墨翟與孔子同道是何言之過歟夫墨之于孔猶紫之于朱也退之未能深明夫子之道徒見墨之言大故從而惑之墨之道愛而無本孟子距之之嚴懼其惑世害仁而誣學者而退之所取乃正在是觀其書以親士為首而修身次之既失先後之序謂聖王率百姓以尊天事鬼尚賢者天鬼百姓之利不上同則天鬼惡而罰之言天必鬼奚不專理哉錐刀井木之喻其所長大盛難守則老氏之意而自異于道矣曰得意賢士可不舉不得意賢士不可不舉舉賢亦有異與七經二論䆒其㫖歸不過以力時急而自養儉為治國之本墨翟生戰國之世原其立心以愛則固賢于申韓管商之徒謂其知道則未可烏敢以並孔子哉退之晚歳乃能見道與孟簡書言楊墨之害盖讀墨少作也編録者不知去之耳因讀墨并論之
  讀鬼谷子
  鬼谷子三卷二十二章凡以隂為守以捭闔飛箝忤合揣摩為用讀之使人神志遁叛道徳消喪真世之大賊也豈但探囊胠篋發櫃而已哉人非内有所定而遽觀之未必不為所蠱既賊于心必賊于人用而賊天下國家傳而賊于來世若是之書惟當棄而不觀若是之人惟當絶而不交妄與之言必為所誘嗚呼二帝三王之治惟不行而世有是人聖賢君子之學惟不明而世有是書豈徒斯人之不幸抑乃天地之不幸而猶至今存何邪有聖王者作是人固當誅是書固當焚也吁可畏哉
  題念上人詩集
  念上人警敏嗜學繙經安禪之餘徃徃從事觚櫝以故多與文士遊為縉紳所重暇日持詩兩卷求益予觀上人之詩其用功可謂勤矣勤則不可禦也夫詩正與禪類學之雖久悟在一朝方其學時何者為悟及其既悟何者為學然未有不學而能悟者上人以吾言騐之他日禪益悟而詩益神矣
  樸存解
  鄭純甫學古人之道忳然自守不為文飾衒外希世取名聲人或譏之曰是儒生斯世而不為斯世是何猶有樸者存也純甫聞而笑曰彼論我實然不誣也乃自號樸存人以質于予曰鄭叟愚者邪人以樸稱已不怒喜而受又以自明何也予曰鄭叟賢乎哉昔者莊周髙世士也人命之牛則諾命之馬亦諾牛與馬皆受不辭而于周之賢未嘗少損吾固知鄭叟賢者也且子謂樸善乎不善乎夫天地之生自太始則有太素素非樸之謂乎是其為生之質物之體事之原也夫禮始于杓枝樂始于土鼓飲食始于汙尊燔黍作服始于衣皮宫室始于構巢書契始于結繩一何其樸邪是時人淳俗野率性而為上下不争四海如一當時不知所事後世無聞其迹迨中古聖人者作然後樹道以興教因質而設文而典禮品秩文物法度生焉文質盖彬彬焉而樸未嘗離也故五帝有雍熈之化三王成大同之治萬世不能加矣自是而降文浮質泯而樸之存益少故夫子有從先進之語林放問禮本則大之子夏聞後素之說棘成有何以文為之歎皆衰世之意也自是而又降則世愈變而道愈微政愈繁而俗愈偷然至于今極矣譎詐以為智婦孺以為仁刼質以取信相下以成禮簡情以為義五常即虛九徳不立人紀大壊求所謂朴盖萬一不存矣顧其攘攘憧憧喬喬詰詰如蜮如鬼如蜴如蛇噫若是尚得謂之人哉今鄭叟誦聖賢之格言慕前修之景行遵先王之大路衣則逢掖冠則章甫業則詩書守先世之田廬安分無求不矯矯以為直不溷溷以為汙不苟苟以為容不皦皦以為明不僥倖而行險不索隱而為怪俗塵不蒙世紛不繳恬淡以樂其生優游以終其餘年吾方愛其朴世顧以為譏邪且夫大羮不調至璞不雕子將以羊質虎皮者之為尚邪將以鞭臈而梔為寳邪是何朴之譏也其人不能對吾請復諸純甫
  書宋武岡守楊公遺稿後
  自古及今君子之慮小人不審而尋被其禍者衆矣予復因慶元君子之事而有感焉宋寧宗之立趙忠定公汝愚之力也遣侂胄白意太后不得事因闗禮而决侂胄認以為功而忠定處之觖望忠定亟収海内名士將以興致太平侂胄意不便于其間隂引同惡以傾善類未幾去首相不與廷議事多從中下李沐何人敢為禍首事無可指遂諉以同姓圖不利社稷蓋將一網盡之章潁徐誼吕祖儉諸人皆以救忠定相繼罷斥李祥楊簡又出補外憸人之黨立朝殆遍事亦何可為者而六館諸生乃復有能回天拔山者哉若武岡守楊公宏中時方為太學生與其徒六人上書闕下彼忘其身之微將以一杯水濟一車薪之火夫豈不智不量其力蓋義激於中雖以試刀鋸鼎鑊而不悔可謂難矣當時稱六君子夫豈虛美哉忠定既竄學禁旋興禍如東漢之季馴至開禧天下幾亂嗚呼小人得勢豈徒君子之不幸實有國者之大不幸究論其卒彼亦何利焉至今武夫童子聞侂胄之名哆吻唾罵若楊公之後無賢不肖人見之必曰慶元君子之後莫不加敬是理安可誣哉桞子又論士大夫于天下大故不避禍難憤切言之至於朋友僚屬之際其事不係天下之重而能悉心以規諌者蓋寡非秉志不私而愛人以徳者詎肯然邪觀公與汪察院一書益可徵其平生矣公之五世孫綱出公遺像及公文稿瞻仰之餘敬書卷末噫世有誦公之文覿公之容而不背汗泚顙者亦幾何人哉有内揆不能而外為大言以欺世者公之罪人也
  祭鄭氏甥女文
  死生之際人孰不悲我悲獨深欲將告誰汝母吾姊當娠汝時年二十六産汝而斃念汝之生尚安可期既脫襁褓又離孩提視汝長成幸汝有歸壻亦吾甥室家孔宜生女生男吾懐怡怡汝家凋敝汝力扶持道汝艱難我内如刲去載入山我禍洊罹汝逺來唁相對泣垂寛譬百端謂之數畸孰謂汝歸竒疾遽隨豈無盧扁望能治理汝弟汝妹汝姑汝姨環立拱視愛莫能施張目待盡汝情苦而嗚呼人以百歳為不足汝竟如此而止昨日見汝之生今日見汝之死吾哀誠不能置也嗚呼我昔哭姊痛視汝存今日哭汝不忍諸孫汝有神靈相其成立受命不豐庶為後福殯宫孔邇幽坎何期祖奠一觴庶幾享之
  諸妹哭羅氏姊文
  人之至親父母兄弟死生疾病皆得相聚何不幸者獨為女子我重不幸自幼而孤我父先徃我母繼殂姊妹四人與兄弟俱同生異長行各一隅惟姊最逺有如越胡間歳來歸能一聚首雖則暫㑹别亦不久姊復多病不利起居不能苦留為我躇蹰握手欲别淚恒至枯將病之原亦由此歟暮春之還姊為我語念病既久恐遂不愈子少未教女幼未筓病未及死焉能置懐干戈猝興人各奔竄及其少定乃得相問姊病已劇伏枕弗興奔走未及訃云姊瞑呼號無天踊頓無地骨肉永絶此生已矣哀哉哀哉昔姊常念欲得與諸妹過從而不可得今諸妹逺來求見姊不可得矣有淚如河不能到泉姊能有知我心則傳清溪之水流怨無已出門一慟夫復何俟
  祭葉祺文
  人之始生桑弧蓬矢志在四方曰丈夫子彼窮與達數有偶竒彼短與修命之不齊在已者崇在天者俟惟曰懐居乃士所恥古人有願馬革裹尸首邱屬纊視死何卑子有鎡基有時有勢出門耿耿一笑萬里煌煌京國玉粒桂炊子留兩年不知客羇曳裾王門珠履追隨囊錐脫潁薦牘交馳有志不遂有才不施命不與謀誰能謀之嗚呼嗟嗟大江西流兮粤臺之下江之悠悠兮岸幽幽楊花飛兮送行舟子之行兮萬里望中原兮阻修嗚呼嗟嗟朔風起兮吹黄沙黄沙驚兮亂棘眼雲凭凭兮念子逺春雨深兮烹鯉魚秋鴈來兮重寄書忽乗風以長逝逐飛仙之瓊裾嗚呼嗟嗟可奈何氣填鬱兮淚滂沱悵後期之不復惜徃日兮奈何尊有酒兮豆有核長歌下招兮心結愲耳聽兮語言容貌兮吾前情切兮不得宣恨枉深兮不能傳之死則天有志兮吾為爾獨憐
  祭鄭以宏文
  嗚呼天乎謂天不言所出者理善人之生為天地紀善人遽亡天一何恃或者謂治世天道昭明世亂天道反覆是固然邪是不然邪賢哉鄭君耿介獨清凛乎操節長松堅冰上師聖賢抱守遺經視黄金不富駟蓋無榮世之何物足以動子直不能與世俛仰隨時重輕則為造物所厄邪賢哉鄭君吾黨之師曩嘗一相見令人愧厲數日今其已矣誰為余益此余所以傷心刺骨蓋與君心交而神契非徒惻惻已噫是果命之然耶世之名一善者近亦往往淪謝自哭君之後復哭二三友矣嗚呼天乎天胡然哉匪言之長以宣我哀
  祭蘇善卿六丈文
  人之有生則必有死死顧有為人所幸有為人所惜至于人莫不痛其死則猶不死也嗚呼先生之質之純盎然春和粹然玊温表裡如一誠意肫肫得一善而喜忘食忘寐聞一惡而戒如刃刺鋒鑚讓夷推徳周貧急難生不負死行必踐言孝友子諒愊愊恂恂自其家無間言自三族無間言自鄉黨朋友下至僮僕無間言雖婦女童孺莫不愛敬以至兇頑險狡皆革面而不敢售其奸此豈富足以致其慕勢足以起其畏邪比其歿也聞名而不識面者亦齎咨感歎此又安可得邪海以繾綣之親辱知最厚痛悼之私實逾常品然所論述則不敢過也嗚呼載思往日一話一言談經講道酌酒酬篇青鞋布襪水涯山巔荔隂橙香月下霜前徘徊接武笑語連肩亂離相依廬旅仍年去年冬初君時抱疾我往來慶謂君六秩豈知勉强為我追陪曽歸幾何遽以告萎肝腸傾翻骨肉驚顫傷心欲狂涕淚如霰嗚呼我有疾病君省候之我有患難君赴救之我有不及君教誨之凡我衷曲君盡知之君有所為與我謀之樂為我喜憂為我戚而君之疾我不得視湯藥君之歿我不得視纊息終天之别不待永訣于我私情如何如何蚩蚩横目或得黄耉君即百年何足為壽海也道不侔于時用不符于世貧賤寡陋不足敭發潜徳尚逢白居易為建善人碑象峰之阡出門企只既安且固利其後嗣靈辰永遷輀車載路薄奠一觴瀝此情素哀哉哀哉
  祭漳州知事史大年文
  嗚呼君家在蜀而墓于此蓋生于此長于此仕于此沒于此得不為閩人邪方烟塵之蔽空望故都其何許存順則何往不安乗化則何在非寓七十已壽何必百齡青袍足章何必緋紫念君賦性孝慈以友念君與人敬信可久君之居官守法畏咎徒限資格不得盡試晚嬰末疾粤自前歳屏居謝事不出門户每一相見則𧾱然喜及其别也嘗泫然涕謂我知君欲托以死嗚呼君平生居而不怡老而不釋歿而不瞑者我固知之矣君亦自知之果海所能理能承此寄而不負邪聊觀造物者而已吉日辰良爰即幽宅惟茲宅兆既堅既好君手所營君目所覩妣考在上右惟君配萬載之寧君穸于左嗚呼已矣平生相知相愛之情固無間于死生也有酒在尊君監此誠能舉之否
  祭陳氏女文
  嗚呼汝生而令而不為男此吾家之薄祐也適人而不與百年生子而不及長育幼失其賴良喪其助亦豈汝家之薄祐邪珠沈玉隕兮桂謝蘭萎芳烈不聞兮光輝掩而汝有知兮無知人之悲兮有涯我之思兮無有窮期
  鷄心巒墓祭文
  歳在庚戌冬十有一月壬寅哀子海既葬我妣浯州令府君宜人楊氏我初生母髙氏及弟福寧監稅呉次宗于懐安縣恭順里鷄心巒而奠以告曰嗚呼自吾親之歿二十年而後克葬傷哉貧也負罪忍死生天地間仰惟鞠育之恩顧茲衰病之年昊天罔極其曷云報今宅兆既建言即窀穸千秋萬古永無見期攀戀松楸不勝感愴吾弟次宗以君之賢克繼先緒遭世擾亂遂退不仕年亦何促知命不俟君昔垂絶之時呼兄欲言而不得言者豈非以後囑我邪今葬二母于茲君實從葬我殤子榘亦附于旁天光照臨土燥以剛山川秀妍四時異景君其樂之猶有神靈相其後昆
  右聞過齋集一編乃先師魯客呉先生之所著也偁懼其久而湮沒不傳遂與同志謀鋟之梓嗚呼惟先生以剛明仁勇之資充聖賢誠正修齊之學不幸生匪其時視當世有不可為者于是卓然長往終身不汙一命然間于閱歴古今感時憤事則寓于文辭以發其趣惟其藴于中也𢎞故其著于外也茂是編之作毋慮百餘篇確確乎言切而理當氣充而筆嚴讀之使人肅容斂氣不肖之心喪匿消沮盖自六經之文不作濓洛載道之言以下而文之有益于世者僅于先生得之是豈世之文人遷客操觚執簡馳騁于詞藻之塲者所可冀哉此讀者必自有以識之矣烏待區區一詞之贅第念曩昔先生與先府君相信彌篤故卒俾偁得受學于先生之門今去先生十有五年而先生不可作矣顧以偁之不肖不能繼承先志而先生之道之聞也再覽遺文涕泗交作歳次辛巳仲秋初吉門人靈武王偁謹識












  聞過齋集卷八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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