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身錄/史繼階序
臣階列館局,侍先皇帝,仰見如天之仁,噓枯吹生,善繼善述,其加意建文上也。詔修《寔錄》,詔復年號,詔治祠墓,詔恤忠義之苗,舉革除以來所感愴欷歔欲請不得者,一朝大快於天下,而天下亦謳吟誦聖,與五十年之深仁厚澤相終始,視彼推恩藝祖者,不尤為加渥哉!猗歟美矣!蓋亦有天存焉。建文之亡,千古所未有也。古有興仁說禮亾者乎?有躬郊視學亡者乎?有早朝晏輟亡者乎?有舉才能,問疾苦,從諫如流亾者乎?有潤色猷業,君子滿朝而天下傾向亾者乎?故其臣之忠,亦千古所未有也。唐之顏、張,宋之文、陸,其可已矣,然而膺懲之憤也。
今以高皇帝子正位大統,且降階宣諭,不啻諄諄,乃氣愈勁,死愈烈乎?甚而隱泣吞聲,萬里給運,致死而不懈,子孫其世篤也。嗚呼!雖古聖明,何以得此?獨恨全軀保妻子之臣,肆其污衊,詆為奸黨,使英風慘淡,勁骨消沉,而宇內最奇之荼毒,最奇之闕陷,反萃於興王革命之朝,高皇帝在天之靈,必有震怒不寧者矣。籍非吾先皇帝,而綱常名教將安賴乎?激極而反,天之道也。頃謝政府南歸,道吳越間,有溧陽支孫冊序來謁,出其所刻致身錄,則先世翰林學士清遠公所為事建文君者。君師易位,緇袞頃遷,讀未終萹,不勝於邑。此固楚些之所不能招,而胥濤之所不能洗者也。
余裔出越州,得公而與有榮施者耶?惜不獲見於陳文憲師相時令壬午疑似較如蒼白,補入建文本紀。以先皇帝之仁而大闡其休,則方、黃不專美也。然錄詞悲壯,捧日揮戈,自不朽於天壤矣。矧今上聪明仁孝,不减先皇帝,安知異日不下詔褒忠,賜祠賜諡,知慷慨從容同致厥身者?即不然,而建文之天顯,豈吾公之天不顯?子孫其鵲起於位榮而聞公於朝矣。人倫天道之際,豈其微也哉?而世乃有曰:諸君子多有後,建文上獨無後,能無慨歟?噫!建文君一吳泰伯也,何慨之足云?益信吾先皇帝蓋補氣數之偏,而終天心之仁愛者矣。
天啟癸亥十月,書於嚴州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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