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身錄/趙宦光序
臣編闕典,至壬午革命之際,野史載邃道事,不能不廢書而疑,沈思數周,始敢放筆云。某年月日,李景隆以金川門潰,燕兵入於京師,遂及皇城,徐輝祖巷戰敗績,宮中火起,奉先殿灾。乙丑,帝大去,群臣崩聞於火所,皇后從崩於火云云。非敢滿志,傳疑之筆力止此矣。
及讀史仲彬《致身錄》,不覺舉手加額,仰覩高皇帝在天之靈,凜乎其鑒臨於上天下地也。無識諸儒,或謂建文君寔遭於火,或謂穿邃道而去,皆不得其情哉!聖人無死法,赴火非是,邃道何所藏其門?何人塞其兌?尤非是。
昔臣嬰時宦學留都之年,閑觀覽眺,求臺城舊址。獨行數里,忽然耳聞風兩之聲,轉步轉切,慮此無可息陰處,驚疑不定。仰視雲空,晴爽愈潔,始知聲從地發。於是下瞰一穴,受玄武奔流,穿城而注,還討其出,出為御溝,入西華門,流轉宮墻間,更出而為全京之膏潤。迄今將四十年,而得此書,盡破宿滯。快哉觀乎,何幸如之!其書云:高皇手書難至御溝而行,鬼門而出。嗟乎!不假人工十字,遂作後世忠臣孝子軀命指南,何其神而奇也。但循御溝,不必示鬼門何處,而水能為之導師矣。
神哉奇哉!非至人何以有此?以至三僧題名,道士見夢,厯厯如燭照數計。 神哉奇哉!非至人何以有此?經典所謂人天者歟,七生人中,七主天上,成就一大事因緣,高皇帝庶幾其人乎?
從亡諸臣,不惜軀命,所謂有非常之事,必有非常之人;有非常之主,必有非常之𬽩。何莫非至聖至賢,一毛端化現乎?嗟乎!非彼諸臣,不足以成此一事,非此一書,不足以坐破千古。或怪天何不假仲彬以年,終始其蹟,而潛悔不彰,古今闕陷乎?臣則以為聖賢作用,正不以是拘拘也。設明著其終,將令後賢後王何以措手足?惟其著之於前,晦之於後,千古而下,有餘思焉。此意深長,非人之所能知也。既遜而徃,直為後王地耳,豈庸人所得而窺其淺深者乎?
彬之子孫,世守是書,兼有遺訓,不敢出,亦不敢亡。神廟中葉,詔復建文年號,恤前朝忠義之苗殆遍,或復其身於鄉,或肖其貌於廟,若某某者皆是也。於是九世孫兆斗冊、兆麟各刻一本,流布人間。題其事者,或惜彬為仇陷不休,卒詆於圜室,此慨未平,臣則以為正所以成其忠,何恨之有?有此忠必有此孝,天之所以待賢不薄矣,彬之目有不瞑乎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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