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盧生書

與盧生書
作者：王闓運　清

本作品收錄於《湘綺樓文集/卷2》

夫物不我貴，則莫之與。是以裸圵釋姒氏之冕，劍庭綴蒙吏之纓。違謝故域之中，托麗坎井之內，而欲標舉異趣，矜飾夙情，旁左環觀，危於瞰室。疊踵盈堂，而高明不悟。迄夫洞幽視之而後知其危也。遼廓之情，心傷瘁矣。雖有漿鄰，如何能隱。乃有察聲見許，訪景為依，將翠禽以陋儀，指丹雞以證潔，破一一釁以成信，召千里以安歸。使驚弓之雁，息影於芳洲。絕土之蘭，登香於几席。結舌之士，慷慨縱歡，拊髀拚言，此樂何極！斯則正平接次於北海，子山興歎於片石。昔嘗過之，今乃信其誠然也。風無意而忽遇，水有恨而遽往。遂乃折楊代策，結荷依水，泛舟蠡渚，日月改曜；仰視浮空，雲霧消落。寒蓬中夏而怒卷，驚鳥爭夕而群往。疾景一馳，短夜再起，去親為客，誠足以悲。想足下結束首路，亦均斯苦。然遊子歸鄉，良復可慰。八月既望，錢塘之潮見素車之若馳，激鬱志之迅湧。抗聲長嘯，響應駭浪於斯時也。使憤俗疾時之子，高情猋舉，逸興虹飛。猶將吐納煙霞，屣脫孤橫。況在足下，內無迫棘之事，外有發皇之慨，想其豪情，當何如哉。猥以遙途，未均持袂，延面東望，感增以欣。每念判襟之晨，出門黯黯，足下顧言此別，可惜惟吾與子。日逼世故，方當投身名利，騁足險阻。清燕尊酒，恐不可期。今復絜矩塵途，不易舊轍，則是帶莕藻於木末，植桔梗於深泉，養鯢鮒於修陵，求瓜桃於雪谷。勞而寡績，困將何言。惟足下邁上之姿，一日千里，仆荷愁病，投屏荒城。每感豫州之悲，以發楊朱之泣。秋飆易生，銀河在戶，蟋蟀互悼，嘈切悲哀。微物無情，猶有同聲，況在旅途，可抑幽怨。嗟夫盧生，勉爾行矣。影雖入暗，良不隔形。悠悠山河，相達以聲。會則有絀，月亦有盈。身在異畛，義存璞貞。投我以李，報之以瓊。毋以金玉，匿音阻庭。慎儀相愛，以佩厚情。闓運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