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異編正集/卷二十五

卷二十五


祖異部


   却要   湖南观察使李庚之女奴,日却要。善辞令,美容止。朔望通礼谒于亲姻家,惟却要主之, 李侍婢数十,莫之偕也。而巧媚才捷,能承順顏色,姻党亦多怜之。李四子,長曰延禧,次日延范, 次曰延柞,所謂大郎而下五郎也。皆年少狂逸,咸欲却要而不能也。   尝遇清明節,時纤月娟娟,庭花烂发,中堂垂绣幕,張银,而大郎与却要遇于櫻桃花影中,欲 持之求偶。却要取茵席授之,绐曰:「可于厅中東南隅,伫立相待,候堂前眠熟,当至。”大郎既 去。至廊下,又逢二郎调之,却要復取茵席授之,曰:「可于厅中東北隅相待。”二郎既去,又逢 三郎束之。却要復取茵席授之,曰:「可于厅中西南隅相待。”三郎既去,又五郎遇,握手不可解。 却要復取茵席授之,曰:「可于厅中西北隅相待。”四郎皆去。   延禧于厅角中,屏息以待。厅门叙闭,见其三弟比比而至,各趋一隅。心虽讶之,而不敢发。 少顷,却要突燃烛,疾向厅事,豁開扉而照之,謂延禧等曰:「阿堵贫兒,争敢向这里觅宿處!” 皆弃所携,掩面而走。


   河間傳   河間,淫妇人也,不欲言其姓,故以邑称,始,妇人居戚里,有賢操。自未嫁,固已 恶群戚之乱寵,羞与为类。獨深居为剪制众结。既嫁,不及其舅,獨养姑,谨甚,未尝言门外事, 又礼敬夫。賓友之相与为肺腑者,其族类醜行者谋曰:「若河間何?”其甚者曰:「必坏之。”乃 谋以車缕造门邀之遨嬉,且美其辞曰:「自吾里有河間,戚里之人日夜为饬励,一有小不善,「惟 恐聞焉。今欲更其故,以相效为礼節,愿朝夕望若儀状以自闲也。”河間固謝不欲。姑怒曰:「今 人好辞来,以一接新妇,求为得師,何拒之坚也。”辞曰:「聞妇之道,以貞順静专为。若夫矜車 服、耀首饰,族出灌门,以饮食遊观,非妇人宜也。”姑强之,乃从之遊。过市,或曰:「市少南 人浮图,有國工吳叟始图東南壁甚怪。可使奚官先避道,乃人观。”观已,延及客佐具食。帏床之 侧聞男子咳者,河間惊,跣足出,召从者驰車归,泣数日,愈自闭,不与众戚通。戚里乃更来謝曰: 「河間之遽也,犹以前故,得無罪吾属也?向之咳者,为膳奴耳。”曰:「数人笑于门,「如是何 耶?”群戚聞且退。   期年,乃敢復召,邀于姑,必致之与偕行。遂人礼州西浮图,两阁叩槛出鱼艷食之,河間为一 笑,众乃欢。俄而又引至食所,空無帷幕,廊庑廓然,河間乃肯入。先壁群恶少于北牖下,降簾, 使女子为秦声,倨坐观之。有顷,壁者出,宿选貌美陰大者主河間。乃便抱持河間,河間号且泣, 婢夹持之。或谕以利,或骂且笑之。河間窃顾视,持己者甚美。左右为不善者,已更得适意,鼻息 然,意不能無动,力稍纵,主者幸一遂焉。因拥致之房。河間收泣甚适,自庆未始得也。至日仄食, 其类呼之食,曰:「吾不食矣。”且暮,驾車相戒归,河間曰:「吾不归矣。必与是人俱死。”群 戚反大闷,不得已俱宿焉。夫骑来迎,莫得见。左右力制,明日乃肯归。持淫夫大泣,啮臂相与盟, 而后就車。既归,不忍视其夫,闭目曰:吾病。”与之百物,卒不食,饵以善药,挥去。心怦怦恒 若危柱之弦。夫耒辄大骂,终不一開目,愈益恶之,夫不胜其忧。数日,乃曰:「吾病且死,非药 饵能已。为吾召鬼解除之,然必以夜。「其夫自河間病,言如狂人,思所以悦其心,度無不为。時 上恶夜祠,其夫無所避。既張具,河間命邑臣,告其夫召鬼祝诅上,下吏讯验,笞杀之。將死犹曰: 「吾负夫人,吾负夫人。”河間大喜,不为服,開门召所与淫者,倮逐为荒淫,居一岁,所淫者衰, 益厌,乃出之。召長安無赖男子,晨夜交于门,犹不慊。又为酒垆西南隅,己居樓上微观之,凿小 门,以女侍饵焉。凡来饮酒大鼻者,少且壮者,美顏色者,善为戏酒者,皆上与合,且合且窥,恐 失一男子也,犹日呻呼懵懵,以为不足。积十余年,病髓竭而死。自是虽戚里为邪行者,聞河間之 名,则掩鼻蹙额,皆不欲道也。   柳先生曰:「天下之士为修洁者,有女。河間之始为妻妇者乎?天下之言朋友相慕望,有如河 間与其夫之切密者乎?河間一自败于强暴,诚服其利,归敌其夫,犹盗贼仇雠,不忍一视其面,卒 计以杀之,無須臾之戚,则凡以情爱相恋结者,得不有邪利之猾其中耶?亦足知恩之难恃矣。朋友 固如此,况君臣之际,尤可畏哉!予故私自列云。”   章子厚   章子厚,初来京師赴省试。年少,美丰姿。当日晚,獨步御街,见雕舆数乘,从卫 甚都。最后一舆,有一妇人,美而艷,揭簾以目挑章。章因信步随之,不觉至夕。妇人以手招与同 舆載一甲第,甚雄壮。妇人者,蔽章杂众人以入一院。甚深邃,若無人居者。少选,前妇人始至, 备酒馔甚珍,章因問其所,妇人笑而不答。自是妇人引侪輩,迭相往来甚众,俱亦姝丽。询之,皆 不顾而言他。每去,则以巨锁扃之。如是累日夕,章为之體敝,意甚彷徨。一姬年差長,忽发問曰: 「此岂郎所遊之地,何为至此耶?我主翁行迹,多不循道理,寵婢多而無嗣息。每钩致年少之徒, 与群婢合,久则毙之此地数人矣!”章惶骇曰:「果尔,为之奈何?”姬曰:「观子之容,盖非碌 碌者,似必能脱。主人翌日人朝甚早,今夕解我之衣以衣子,我且不復锁门。俟至五鼓,吾来呼子, 亟随我登厅事。我当以厮役之服被子,随前驺以出,可以無患矣!尔后慎勿以語人,亦勿復由此街。 不然,吾与若皆祸不旋踵。”诘旦,果来叩户。章用其术,遂免不难。及既貴,始以語族中所厚善 者云。后得其主翁之姓名,但不欲晓于人也。少年不可不知诫也。   蔡太師園   京師士人出遊。迫暮,过人家缺墙,似可越。被酒,试逾以入,则一大園。花木繁 茂,径路交互,不觉深入。天渐瞑,望紅纱笼燈远来。惊惶寻归路,迷不能识。亟入道左之亭,毡 下有一穴,试窥之,先有壮士伏其中,见人惊奔而去。士人就隱焉,已而燈渐近,乃妇人十余,靓 妆丽服。俄趋亭上,竟舉毡,见生,惊曰:「不是耶一个。”又一妇熟视曰:「也得,也得。”执 其手从行,生不敢問。引人洞房曲室,群饮交戏,五鼓乃散。士人倦惫不能行,妇贮以巨筐,舁而 遺之墙外。天將晓,惧为人所见,强起扶持而归。他日迹其所遇,乃蔡太師花圃也。   狄氏   狄氏者,家故貴,以色名动京師。所嫁亦貴家,明艷绝世。每燈夕及西池春遊,都城士 女欢集,自诸王邪第,及公侯戚里,中貴人家,幕車馬相属。虽歌妹舞姬,皆饰翠,佩珠犀,览 镜顾影,人人自謂倾國。及狄氏至,靓妆却扇,亭亭獨出,虽平時妒悍自者,皆羞服,至相忿低, 辄曰:「若美如狄夫人耶?乃敢凌我!”其名动一時如此。然狄氏资性貞淑,遇族遊群饮,淡如也。   有滕生者,因出遊见之,骇慕丧魂魄,归,悒悒不聊生。访狄氏所厚善者,或曰:「尼慧澄与 之习。”生过尼,厚遺之。日日往,尼愧謝問故。生曰:「极知不可。幸万分一耳。不然,且死。 ”尼曰:「试言之。”生以狄氏告。尼笑曰:「大难大难,此岂可动耶!”具道其决不可状。生曰: 「然则有所好乎?”曰:「亦亡有。惟旬日前,属我求珠玑頗急。”生大喜曰:「可也。”即索馬 驰去,俄怀大珠二囊,示尼曰:「值二万缗,愿以万缗归之。”尼曰:「其夫方使北,岂能遽办如 許偿耶!”生亟曰:「四五千缗,不则千缗,数百缗,皆可。”又曰:「但可动,不愿一錢也!” 尼乃持诣狄氏。果大喜,玩不已。問須值几何,尼以万绪告。狄氏惊曰:「是才半值尔!然我未能 办,奈何?”尼因屏人曰:「不必錢,此一官欲祝事耳!”狄氏曰:「何事?”曰:「雪失官耳。 夫人弟兄夫族,皆可为也。”狄曰:「持去,我徐思之。”尼曰:「彼事急,且投他人可復得耶? 姑留之,明日来問报。”遂辞去,且以告生,生益厚饷之。尼明日復往,狄氏曰:「我为营之,良 易。”尼曰:「事有难言者,二万缗物付一秃媪,而客主不相問,使彼何以为信?”狄氏曰:「奈 何?”尼曰:「夫人以设斋来院中,使彼若邂逅者,可乎?”狄氏面摇手曰:「不可。”尼愠曰: 「非有他,但欲言雪官事,使彼無疑耳!果不可,亦不敢强也。”狄氏乃徐曰:「后二日,我亡兄 忌日,可往。然立語亟遣之。”尼曰:「固也。”尼归及门,生已先在。诘之,具道本末。拜之曰: 「儀秦之辩,不加于此矣。”   及期,尼为斋具,而生匿小室中,具酒肴俟之。晡時,狄氏严饰而至。屏从者,獨携一小侍兒, 见尼曰:「其人来乎?”曰:「未也。”咀祝毕,尼使童子主侍兒,引狄氏至小室,摹簾见生及饮 具,大惊,欲避去。生出拜,狄氏答拜。尼曰:「郎君欲以一卮为夫人壽,愿勿辞。”生固颀秀, 狄氏頗心动睇而笑曰:「有事第言之。”尼固挽使坐,生持酒劝之,狄氏不能却,为卮,即自持酒 酬生。生因徙坐,拥狄氏曰:「为子且死,不意果得子。”拥之即帏中,狄氏亦欢然,恨相得之 晚也。比夜散去,犹徘徊顾生,挈其手曰:「非今日,几虚作一世人。夜当与子會。”自是夜辄開 垣门召生,無缺夕。所以奉生者,靡不至,惟恐毫丝不当其意也。   数月,狄氏夫归。生,小人也。陰计己得狄氏,不能弃重贿。伺其夫与客坐,遣仆入白曰:「 某官尝以珠值二万缗卖第中,久未得值,且讼于官。”夫愕眙,人诘。狄氏語塞曰:「然。”夫督 取還之。生得珠,復遣尼謝狄氏:「我安得此,贷于亲戚以动子耳!”狄氏虽恚甚,终不能忘生, 夫出,辄召与通。逾年,夫觉,闭之严。狄氏以念生病死;余在大學時亲见。

  王生   崇寧中,有王生者,貴家之子也,随计至都下。当薄暮被酒,至延秋坊,过一小宅,有 女子甚美,獨立于门,徘徊徙倚,若有所待者。生方注目,忽有驺骑呵卫而来,下馬于此宅,女子 亦避去。匆匆遂行,初不暇問其何姓氏也。抵夜归,復过其门,则寂然無人声。循墙而東数十步, 有隙地丈余,盖其宅后也。忽自内掷一瓦出,拾视之,有字云:「夜于此相候。”生以墙上剥粉戏 書瓦背云:「三更后宜出也。”復掷人焉。因稍退十余步伺之。少顷,一男子至,周视地上,無所 见,微叹而去。既而三鼓,月高雾合,生亦倦睡,欲归矣。忽墙门轧然而開,一女子先出,一老妪 负笥从后。生遽就之,乃适所见立门首者。熟视生,愕然曰:「非也。”回顾媪,媪亦曰:「非也 。”將復入。生搀而劫之曰:「汝为女子,而夜与人期至此。我执汝诣官,醜声一出,辱汝门户。 我邂逅遇汝,亦有前缘。不若从我去。”女泣而从之。生携归逆旅,匿小樓中。女自言曹氏,父早 丧,獨有己一女,母钟爱之,为择所归。女素悦姑之子某,欲嫁之,使乳媪达意于母。母意以某無 官,弗从,遂私约相奔,墙下微叹而去者,当是也。生既南宫不利,迁延数月,無归意。其父使人 询之,頗知有女子偕處。大怒,促生归,扃之别室。女所赍甚厚,大半为生费,所余与媪坐食垂尽。 使人访其母,则以亡女故,抑鬱而死久矣。女不得已,与媪谋下汴,访生所在。時生侍父官闽中。 女至广陵,资尽不能進,遂隸樂籍,易姓名为蘇媛。生遊四方,亦不知女安否。数年自浙中召赴阕, 过广陵,女以倡侍宴识生。生亦讶其似女,屡目之。酒半,女捧觞劝,不觉两泪堕酒中。生凄然曰: 「汝何以至此?”女以本末告。泪随語零,生亦愧叹流涕。不终席,辞疾而起。密召女,纳为侧室。 其后生子,仕至尚書郎,历数郡。生表弟临淮李从为予言。

  湯賽師   湯賽師居抱剑营,擅誉行首。艷丽绝伦,慧而黠巧。负色寡合,非豪俊不肯破顏。猥 客恐为所侮,不敢登门。時師畜邸第中,奁资极厚。   有恶少,诡为外方富民部纲者,僦館其邻。其南有酒館曰「花月樓”,密賽師之室。恶少日饮 樓中。酒家因征酒逋,至其所館,见其行李耀,驺从甚都,意必是宦富豪也,且年少,美丰姿,因 诱之曰:「郎君何故時時獨酌,而不呼侑尊者?”恶少曰:「非汝所知也。吾观都城,未有绝色当 吾意者。若淡汝浓抹,獻笑倚门者,且狐群耳。”酒家曰:「君特未之见耳。樓北湯氏姊妹日賽師 春春者,当今第一流也,春春已为他邸所畜,獨賽師在。郎君若欲见之,当为道意也。”恶少曰: 「子姑询之。”良久,復命曰:「事谐矣。约来日相候。”盖酒家极誉其富盛容止之详,賽師已动 心矣。   至期,恶少盛饰而往。一见交欢,呼酒酣饮,出歌婢佐之。恶少挥金不少吝,且能调弄風月, 舉家大喜。顷之,恶少復舁钗條脱一巨箧,草草视之,皆灿然精金也,可值万缗。娼家愈大喜,不 復细察,受而缄之。留連逾月,惟恐其去也。   一夕,恶少謂其家曰:「来日当往部中料理其事,欲夙起。”賽師唯唯。黎明,饮食之,遣仆 随往。恶少以计赚其仆,至晚不復来矣。往館中觇之,寂無踪迹。启箧视之,则灿然者皆伪物也。 舉家恚恨。賽師素有血疾,愧鬱而死。


   樓叔韶   樓叔韶镛,初入大學,与同窗友厚善。休日,友謂叔韶:「寂寂不自聊,吾欲至一處, 来半日适,饮醇膳美,又有声色之玩,但不可言。君性轻脱,或以利口败吾事。能息声,则可偕往 。”樓敬诺。要约数四,乃相率出城。買小舟,沿苇行將十里,舍舟,陟小坡行,道微高下。又一 里,得精舍,门径绝卑小,而松竹花草楚楚然。   友款于门,即有小童應客。主人繼出,乃少年僧。姿状秀美,進趋安详,殊有富貴家气。揖客 曰:「久别甚思款接,都不见过,何也?”揖樓,謂:「谁?”友曰:「吾亲也。”遂偕坐,款語 十刻許,僧忽回顾,日影下庭西,笑曰:「日旰,二君馁乎?”便起,推西边小户,入華屋三間。 窗几如拭,玩具皆珍奇。唤侍童進点心,素膳三品,甘好精美,不知何物所造。撤器,命推窗,平 湖当前,数十百顷。其外連山横陳,樓观森列,夕陽映照,丹碧紫翠,互相发明。渔歌菱唱,隱隱 在耳。驶望久之,僧取尾,敲栏杆数声。俄時,小畫肪旁湖而来,二美人径出。登岸。靓妆丽色, 王公家不过也。僧命且酌。指顾問,觞豆羅陳,穷极水陆。左右执事童,皆佼好。   杯行,美人更起歌舞。僧与友谑浪调笑,欢意亡間。樓神思倘,正容危坐,噤不敢吐一語。伺 僧暂起,挚友臂叩所以,愠曰:「子但饮食纵观,何用知如許?”而觞十余巡,夜已艾。僧復引客 至小阁中,卧具皆备,曰:「姑憩此。”遂去。壁外即僧榻,试穴隙窥,则径拥二姬就寝。友醉甚, 大鼾。樓獨彷徨,不寐。起如厕,一童执烛,密询之此为何地。童笑曰:「官人是亲戚,何須問。 ”樓返室,展转通宵。時侧耳审听,但聞鼻息而已。將晓,僧已至客寝,問安否。盥栉毕,引入一 院,制作尤邃巧,簾幕蔽满庭下,奇花盛開,香气蓊勃,小山丛竹,位置惬当。回思夜来境界,已 迷不能忆。迨具食,则器用張陳一新,食品加精。獨二姬,竟不復出。食罢,各去。僧送至门,鄭 重而别。由他径绝湖而归。樓惘惘累日,疑所到非人間。数問友,但笑不答,亦許寻旧遊。而樓用 他故亟归乡。其后出處參商,讫不克再谐。   李將仕   李生將仕者,吉州人。人粟得官,赴调临安,舍于清河坊旅館。其相对小宅,有妇人 常立簾下阅市。每聞其語音,见其雙足,着意窥观,特未尝一觌面貌。妇好歌「柳丝只解風前舞, 消系惹那人不住”之詞。生击節赏咏,以为妙绝。會有持永嘉黄柑过门者,生呼而扑之,输万錢。 愠形于色,曰:「坏了十千,而柑不得到口。”正嗟恨不释,青衣童从外捧小盒至云:「趙縣君奉 獻。”启之,则黄柑也。生曰:「素不相识,何为如是,且縣君何人也?”曰:「即街南所居。趙 大夫妻,适在簾間,聞官人有不得柑之叹。偶藏此数颗,故以见意,愧不能多矣。”因叩趙君所在。 曰:「往建康谒亲旧,两月未還。”生不觉情动,返室发箧;取色彩两端,致答。辞不受,至于再, 始勉留之。由是数以佳撰为馈,生辄倍酬士宜;且数饮此童,声迹益洽。密贿童欲一见。童曰:「 是非所得专,当归白之。”既而返命,约于厅上相见。欣跃而前,繼此造其居者四五。妇人姿态既 佳,而持身甚正,了無一語及于鄙。生注恋不舍旦暮,向虽遊娼家,亦止不往。一夕,童来告:「 明日吾主母生朝,若致香币为壽,则于人情尤美。”生固非所惜,亟買缣帛果实官壶遣送,及旦往 贺。童忽来邀致,前此所未得也。承命即行,似有缱绻之兴。少顷登床,未安席,摹聞门外馬嘶, 从者杂沓。一妾奔入曰:「官人归也!”妇失色惴惴,弓;生匿于内室。趙君已入房,诟骂曰:「 我去几時,汝已辱门户如此。”挥鞭其妾,妾指示李生處。擒出,持之,而具牒將押赴厢。生位告 曰:「倘到公府,为一官累。荏苒虽 久,幸不及乱。愿纳錢五百千自赎。”趙陽怒曰:「不可。” 又增至千缗,妻在旁立劝曰:「此过自我,不敢饰辞。今此子就逮,必追我对鞫,我將不免,且重 贻君羞,幸宽我。”诸仆皆受生饵,亦羅拜为言。卒捐二千缗,乃解缚,使手書謝拜,而押回邸取 赂,然后呼逆旅主人付之。生得脱,自喜,獨酌数杯,就睡。明望其店,空無人矣。予邑子徐正封 亦參 选与生邻舍,目击其事。所资既罄,亟垂翅西归。

  幻異部

  陽羡書生   東晉陽羡許彦,于绥安山行,遇一書生,年十七八,卧路侧,云脚痛,求寄彦鹅笼 中,彦以为戏言。書生便人笼。笼亦不更广,書生亦不更小,宛然与雙鹅并坐,鹅亦不惊。彦负笼 而去,都不觉重。前息树下,書生乃出笼。謂彦曰:「欲为君薄设。”彦曰,:「甚善。”乃于口 中吐一铜盘奁子,奁子中具诸馔,海陆珍羞方帐前,器皿皆是铜物,气味芳美,世所罕见。酒数行, 乃謂彦曰:「一妇人自随,今欲暂要之。”彦曰:「甚善。”又于口中吐一女子,年可十五六,衣 服绮丽,容貌绝伦,共坐宴。俄而書生醉卧。此女謂彦曰:「虽与書生结要,而实怀外心,向亦窃 將一男子同来。書生既眠,暂唤之,愿君勿言。”彦曰:「甚善。”女人于口中吐出一男子,年可 二十三四,亦明颖可爱,仍与彦叙寒温。書生卧欲觉,女子吐一锦行障。書生仍留女子共卧。男子 謂彦曰:「此女子虽有情,心亦不尽,向復窃將一女人同行,今欲暂见之,愿君勿泄言。”彦曰: 「善。”男子又于口中吐一女子,年二十許,共宴酌戏调,甚久,聞書生动声,男曰:「二人眠已 觉。”因取所吐女子,還纳口中。須臾,書生處女子乃出,謂生曰:「書生欲起。”更吞向男子, 獨对彦坐。書生然后謂彦曰:「暂眠遂久,君獨坐当悒悒耶?日已晚,便与君别。”還復吞此女子。 诸铜器悉纳口中,留大铜盘,可广二尺余。与彦别曰:「無以籍君,与君相忆也。”大無中,彦为 蘭台令史, 以盘饷侍中張敝,看其题,云是漢永平三年所作也。

  梵僧难陀 (原書無目有文) 唐丞相魏公張延赏在蜀時,有梵僧难陀得如幻三昧。入水火, 贯金石,变化無穷。初人蜀,与少三尼俱行,或大醉狂歌。戍將將斷之。及僧至,且曰:「某寄迹 桑门,别有药术。”因指三尼,「此妙歌管。”戍將反敬之,遂留連为办酒,由夜會客,与之剧饮。 僧假裆中铅黛妓其三尼,及坐,含睇调笑,逸态绝世。饮將阑,僧謂尼曰:「可为押衙歌某曲也。 ”因徐進对舞。曳绪回雪,迅赴摩跌,技又绝伦也。良久,曲终而舞不已。后惊曰:。‘妇女風邪 。”忽起,取戍將佩刀,众謂酒狂,惊走。僧乃拔刀斫之,皆踣于地,血及数尺。戍將大惧,呼左 右缚僧。僧笑曰:「無草草。”徐舉尼,三枝筇枝也。血乃酒耳。又常在饮會,令人斷其頭,钉耳 于柱,無血,身坐席上。酒至,泻入頭疮中,面赤而歌,手復抵節。會罢自起,提首安之,初無痕 也。時時预言人凶衰,皆迷語,事过方晓。成都有百姓,供养数日,僧不欲住,闭关留之,僧因走 入壁間,百姓遽牵,渐入,惟余袈裟角,顷亦不见。来日壁上有畫僧焉,其状形似白月。色渐薄, 积七日,空有黑迹。至八日,黑迹亦灭。僧已在彭州矣,后不知所之。   張和   唐貞元初,蜀郡一豪家子富拟卓、鄭,蜀之名姝無不毕致。每按图求之,媒盈其门,常 恨無可意者。或言:坊正張和,大俠也,幽房闺,無不知之,孟以诚投乎。豪家子乃以金帛夜诣其 居,告之,張和欣然許之。翌日,与豪家子偕出西郭一舍,入廢蘭若,有大像巍然。与豪家子升像 之座,和引手扪佛乳,揭之,乳坏成穴如碗。即挺身入穴,引豪家子臂,不觉同在穴中。道行数十 步,忽睹高门崇墉,状如州縣。叩门五六,有九髻婉童迎拜曰:「主人望翁来久矣。”有顷,主人 出,紫衣贝带,侍者十余,见和甚谨。和指豪家子曰:「此少君子也,汝可善待。予有切事須返。 ”不坐而去。言讫,已失和所在。豪家子心異之,不敢問。主人延于中堂,珠现缇绣,羅列满目。 具陆海珍膳,命酌進妓。交鬟撩鬓,缥若神仙。其舞杯关球之令,悉新而多思。有金器容数升,云 擎鲸口,钞以珠粒。豪家子不识,問之。主人笑曰:「此吹皿也,本拟伯雅。”豪家子竟不解。至 三更,主人忽顾妓曰:「無廢欢笑,予暂有所适。”揖客而起,骑从如州牧,列炬而出。豪家子因 私于墙隅。妓中年差暮者,遽就謂曰:「嗟乎!君何以至是?我輩已为所掠,醉其幻术,归路永绝。 君若要归,但取我教。”授以七尺白练,戒曰:「可执此,候主人归,诈祈事设拜,主人必答拜, 因以练蒙其頭。”將曙,主人還,豪家子如其教,主人投地乞命。曰:「死妪负心,终败吾事。今 不復居此。”乃驰骑他去。所教妓即与豪家子居。二年,忽思归,妓亦不留,大设酒樂饯之。饮阑, 妓自持铺開東墙一穴,亦如佛乳,推豪家子于墙外,乃長安東墙下。遂乞食,方达蜀。其家失已多 年,意其異物,道其初,始信。出《西陽杂俎》。   畫工   唐進士趙顏,于畫工處得一软障,图一妇人,甚丽。顏謂畫工曰:”世無其人也。今生 如有,余愿纳为妻。”畫工曰:「余神畫也。此亦有名,曰:‘真真’,呼其名百日,昼夜不歇, 即必應之。應则以百家彩灰酒灌之必活。”顏如其言,遂呼之百日,昼夜不止,乃應日「诺。”急 以百家彩灰酒灌之,遂活。下步、言笑。饮食如常。曰:「謝君得妾,妾愿事箕帚。”终岁生一兒。 年两岁矣,友人曰:「此妖也,必与君为患,余有神剑可斩之。”其夕乃遺顏剑。剑才及顏室,真 真乃位曰:「妾南岳地仙也。無何为人畫妾之形,君又呼妾名,既不夺君愿,君今疑妾,妾不可住 。”言讫,携其子,却上软障,呕出先所饮百彩灰酒。睹其障,惟添一孩子,皆是畫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