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軒集 (四庫全書本)/卷03

卷二 艾軒集 卷三 卷四

  欽定四庫全書
  艾軒集卷三      宋 林光朝 撰策問
  策問二十首
  問昔者明王之所為器物也所以寓軌則而傳諸其乆遠也桃人為劍鳬氏為鐘旒人為簋梓人為簨簴其輕重細大圓鋭廣狹各有定制雖數千百年之後禮樂變易典章殘缺幸而得其一器一物於頽垣敗壟之間則權量百度皆可以類求也今之禮家有周官有儀禮有小戴記其章句訓義又有王肅馬融鄭康成之學然天下之言禮者往往得之於章句而古人制作未必能盡曉也是以禮典器物又必按圖而後有定議按圖而言禮者有數家聶氏最為後出然而至今獨傳也聶氏之傳考之三禮其亦無所繆者乎我國家承平日乆崇觀以來天不愛寳古物畢見今以秘閣内藏所傳之器較之聶氏其間大有不合者如爵之制如象尊乎鼎之制其或得或失不必論也敢問圖之所缺如庚鼎辛鼎何以辨其為夏商之器也小敦之飾或耳為饕餮足為蚩尤中尊之飾或環頸以山而其腹文如龍蛇蟠蟄之狀此又何物也有旅甗有旅簋有旅鼎此其義又何也器物之銘或丁或乙或十有四月或十月九月此其日月之例又何也其他若尊彛帶鈎體制不一又何其多變也秦權漢洗得之以象求之於文而此數事獨不可知乎明天子繼志述事其禮典器物有得於三王制作之妙下至州縣春秋釋菜簠簋罇罍之度皆約古而一新之諸君試以秘閣内藏所模之器考之二禮其於聶氏得失為如何
  問周人之祭天也其法為甚詳日月星辰寒暑水旱司中司命風師雨師載之祀典可考而知獨太一之祭闕然無聞起一時稽古禮文之事猶或有所未備乎夫太一天之貴神五帝太一之佐也考之乾象其位在中宮天一之南盖主役十六相知夫休咎所至之國也楚之九歌有東皇太一無乃祀事發源乎此也漢興且百年立其祠於長安而祭以太牢唐人述九宮之神以為大祀至於乘輿親饗之我國家開太平之基緒嗣無疆之歴服三代之典莫不兼修百神之祀于斯咸秩况太一五福之應次於昊天上帝是宜咸平祥符之間有司之所議獨備於前古也主上討論舊典繼述先猷嚴恭寅畏應天以實比年復修太一祠於警蹕行幸之地有以見兵寢刑措物阜民康五福所應甚於影響也敢問九宮之説起於何書太一之行下臨八卦而始終於坎離其詳可得聞乎所歴一宮凡四十有五年大率二百二十有五年而還息於中宮推以前代歴法其雨暘休咎之應又如何也其他如禮神之玉宮室之度壇壝之制與夫近世損益同異之説幸并言之若曰曲臺之議非所敢知則亦何貴於學禮者
  問古之有大功徳於天下者必紀之竹帛銘之彛鼎播之聲詩而載之祀典以示後世子孫不敢忘也共工氏之子曰后土能平九州故祀以為社厲山氏之子曰農能殖百穀夏之衰也周棄繼之故祀以為稷自鄉遂達於邦國莫不有社稷之祭三代以還未之或變也韓愈嘗論自古多有以功徳得其位者不得常祀句龍棄孔子雖不得位而得常祀然其祀事皆無如孔子之盛者虞夏商周國必有學學必有祀事所謂有司行事於先聖先師四代之學何者為先師先聖反不若句龍棄其名稱曉然可知也漢儒之説謂唐虞有伯夷周有周公魯有孔子又不知何所據而為是説也四時之制其大約有三曰釋奠曰釋菜曰釋幣考之禮典釋奠有六釋菜有三釋幣惟一而已然始立學者必釋奠於先聖先師及行事必以幣始立學以幣則四時常奠其用幣否乎始立學以幣而釁器又用幣謂釋幣惟一者於義恐未安也諸君從事於爼豆之日乆矣試言四代祀事與天三者輕重詳畧之辨如何
  問周人之積累有所謂家法者故抗其家法於世子文王之為世子也乃如是武王帥而行之即文王是巳無憂者其惟文王乎以王季為父以武王為子父作之子述之無憂者其惟文王乎恭惟主上崇儒稽古比隆有周乃正月丙戌有旨令曲臺議禮者草皇太子齒胄之儀師道有光聞者興起猗歟盛哉此化民成俗所由來也是宜招諸生而告之夫爼豆之事習之既乆則辨之宜悉古者教世子皆於東序即夏后氏之學也又謂學禮於商人之學學書於有虞氏之學又謂天子設四學當入學而太子齒是特指四郊之學也至如春秋教以禮樂冬夏教以詩書王太子王子卿大夫元士之適子皆與焉又謂春夏學干戈秋冬學羽籥又謂春誦夏弦秋學禮冬讀書如是數者所以教世子也將合之以四時又何偶然不相合也貞觀之初太常掌故嘗更定吉禮為六十一篇増以皇太子入學數條當代之事或従而損益若皇太子釋奠即自為獻祭酒若司業為二獻其或二獻更用胄子是開元禮視貞觀又有所増益今儀注未定縱言及於此當必有引經援古稱先王以為對者幸毋勦説毋雷同
  問昔者明王之治天下也因人心而為禮樂雖有一代損益之制而無諸家異同之説自秦人變古漢興以禮學名家者有髙堂生有大小戴氏至於樂律一事則其説雜然不可齊有知其本原盖亦寡矣夫六同六律所以合四時陰陽之聲四時得其序然後無愆陽伏陰之變中氣既正則中聲可求中聲一定則清濁疾徐抑揚髙下之節莫不以類應是以神瞽作樂必於太平極治之世者所以考中聲也律之有五聲猶射之於鵠其差或以毫釐則其失或在於尋丈之外甚哉中聲之難曉也世之言樂律者往往泥常習故以黄鍾一籥之黍積而為尺則齟齬不合於是乎以指尺定律指尺不足據又從而模倣古人器物長短濶狹之度然而終亦不可用是誠言律者本無一定之説也十二律旋相為宮則六十律也加之以二變則八十四調也十二律皆左旋以八八為位五聲加以二變者數之所窮不可増損也其後有為六十律者盖得之於旋相為宮之法又其最後則為三百六十律識者謂三百六十律所以發古人之藴而深詆六十律之失十二律之為六十猶八卦之為六十四也六十律之為三百六十猶六十四卦之變而為四千九十有六也先後述作同出一軌而其予奪異同如此是誠言律者本無一定之説也司馬遷世為太史其於律歴之學必有所傳遷謂黄鍾長八寸七分林鍾長五寸七分太簇長九寸七分是三律所闕者皆三分班固謂黄鍾林鍾太簇律皆全寸而無餘分也又遷所言律呂相生之次陽下生陰陰上生陽陰陽相離而盈縮之數不可亂也淮南王安京房馬融鄭康成蔡邕之徒皆以㽔賓為重上生呂不韋春秋則以大呂為重上生是誠言律者本無一定之説也仰惟國家稽古禮文之事炳焉可述比年嘗作景鐘以郊祀上帝夫景鐘者黄鐘之所自出也黄鐘者十二律之所自出也太常考制度必有一定之説諸君試辨古之言律者得失安在亦其庶幾於國論有所合也
  問三百篇之詩而繫之以國風雅頌猶天之有二十八舍地之有五嶽四瀆也季札聘於魯請觀周樂魯人為之歌風歌大雅小雅歌頌當是時夫子尚幼是國風雅頌季札巳能辨之不待刪削而後定也吾夫子自衞反魯其有功於雅頌者不過去其淫哇訛複害於詩者爾六籍不幸而至於章句殘缺學者不能通其説則必歸之於秦火詩與易遭秦火而不滅者易以卜筮詩以埜人閭巷之所傳故也惜哉漢之初聲詩猶有存者一時用事之人非販繒之徒則刀筆之吏曽不聞以樂律為意者其有一二可書之事是亦出於偶然者逮夫武宣之世乃命禮官考制度開藏書之府設協律之官先代之微聲古人之遺器中僨而起幾絶而續是以芝房寳鼎白麟之歌凡十有九章薦之於郊丘及所作安世歌凡十有七章用之於宗廟魏晉宋齊梁陳周隋沿革損益雖或不同然源流所出如國風雅頌可以支分而派别也如晉有夕牲及迎送神饗神之歌齊有雩祭籍田之歌隋有蜡祭先農朝日夕月之歌或為十二雅或為十二和或為十二成或為十二順此歴代用之於天神人鬼地祇而不可雜也其外又有鐃歌有横吹曲今所存者鐃歌二十二曲而其四曲無傳横吹舊有二十八章自魏晉以來巳不復存如朱鷺如戰城南張籍李白嘗有是作此鐃歌詞也如入闗如出塞張祐杜甫嘗有是作此横吹曲也其外又有相和三調皆周人房中所作之樂也如長歌如燕歌此平調也如苦寒如秋胡此清調也如公無渡河如飲馬長城窟此瑟調也三調之變又有所謂清商樂者如巴渝明君白鳩白紵之屬是也隋有七部唐有十部而獨以清商為中土正聲也仰惟主上纂累聖之洪圖修百王之逸典功成治定樂律畢陳今太常所用求之於歴代其損益可知也周人有燕樂縵樂三百篇之詩其亦用之於燕樂縵樂者乎然而九徳之歌九夏之奏貍首之節與夫豳風豳雅皆曉然見之於經而求之三百篇之中則無有也如九徳九夏則雅頌之流也貍首則風也豳之雅頌猶魯頌也然豳一國之事不容有所謂雅者周公之所載仲尼獨闕而不取者又何耶如黄雀四曲此漢鐃歌也有其義而亡其辭後世作者或雜之於三調無乃三調之於鼓吹清商之於三調同出一本者乎如元結所作五莖六英皮日休所作王夏肆夏此可以用之於郊廟燕射也王維有平戎辭陸龜䝉有雙吹管皮日休有農父謡元禎白居易有馴犀法曲若此數者其在樂府當何所隷也願併聞其説
  問姓氏之學隨世論次非盡見天下圖牒有不可為者太史公網羅百代而質之故老所言黄帝舜禹皆同姓而異其國號夏后氏為帝髙陽之孫契之為商稷之為周又皆出於帝嚳姒氏之别而斟尋有扈費氏杞氏所由出也子姓之别而空桐目夷來氏雉氏所由出也至於宗姬之盛則文王之昭武王之穆周公之嗣子三傳所傳在黄帝為後裔其亦果如太史公之説乎自秦漢以來官進之途非由世禄門閥特起衣冠襍出有指霍子孟為黄帝子孫閭巷之人未必以為然者及永嘉之變錙銖清濁不可復知山東舊望以門族相髙唐初為甚盛其有以父子居相位者或至累世屢顯者裴氏為冠劉氏次之而河南劉氏不與焉杜氏則有京兆襄陽之别李氏則有隴西趙郡之别王氏則有太原河東之别張氏則有馮翊中山之别崔氏為相多至二十三人而其别則有十也元和中有為姓纂者以四聲隷之或以國或以邑或以官或以地或以諡或以王父或取其更定或由於義起也如司馬夏侯則複姓也然又有代北關西百濟西竺之别或三言或四言試即其類例或中或否者於太史公為如何
  問明刑以弼教先王之善經也修徳以彌變天下之要道也王者之於天下譬猶一堂之上疾痛疵癘悲愁轉徙一或不知則傷吾之慈况所謂旱乾水溢之變乎先王之用刑也盡心焉耳輕重出入約之於吾心又烏往而不合哉其次則議事以制不為刑辟是去古未逺也又其次則謂律令已定而愚民所知辟此去古道為已逺所以抱書而長想也雖然此特檢約之具耳明王聖帝其所以處心者不汲汲在是也文帝之世天下新去湯火而帝摩拊之且不暇時則有張釋之為廷尉又如河南吳公治狀為天下第一在宣帝時則有若于定國有若黄霸有若趙廣漢尹翁歸韓延壽張敞之屬太宗於即位之初欲以寛平治天下明皇於開元二十年間獄訟衰息以七制三宗視古人於千嵗之日當亦無慙色也明天子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焦勞惻怛灼焉可見昨者浙水東西霖潦彌月且有溝壑暴集之憂彌災消變乃至多方避正殿減常膳又分郎吏以發廩粟又捐内帑金帛之儲而減單户丁稅之擾其為徳甚盛也然而根株之論不止此其在内服則命法官以决滯囚其在外服則任風憲之責者務在平反逺近内外猶一體而天下猶一家也考之史牒所謂斷獄四百幾於刑措則天下無寃民矣率數千餘人而以戮死者尚或一人則其為繁省似不可同日道也天下嵗斷死罪二十九人雖成康之治有所不及親録囚徒至三百九十人而郡國之數不在是以數嵗較之則繁省又何相逺也歳閲刑部以殊死論者纔五十八人此何修而可以至是也今天下决獄嵗幾何視七制三宗其増減贏縮之數可得聞乎董仲舒謝事老且病而大廷議事或未决且至遣張湯至陋巷而質問之于是有春秋折獄二百三十二事漢之章程合之為六十篇而馬融鄭康成各為章句是折獄一事由章句而得其大畧又有所謂百姓里居者可以就而正焉茍為得之則以今凖古不為空言
  問迎日推莢與書契為並興頒歴改元在甲令為同出古今之相仍因革之相續而損益行乎其間所以日日新又日新也禮樂庶事於周為大備其或繼周何從而損益之然迎日推筴古猶今也頒歴改元今獨異於古乎自忠質文之迭起而三統之説勝太初以還惟用夏時而三統之説無所用矣三統無所用於後世則建號改元是宜不聞於三代之前也明天子於方域寧謐之始且將有事於南郊而正月之吉適臨上辛於是乎以元加於嵗所以導民而與之更始也於乎休哉三代而上惟即位之年謂之元年魏惠王三十六年秦惠王十四年皆更之為元年文帝始改元景帝因之凡再改元改元昉於此乎前乎此矣前此則曷為始乎此託始焉爾雖然文景第有中元後元之别至武帝建元則又以嘉號冠之於其上自是長星見則謂之元光白麟出則謂之元狩寳鼎至則謂之元鼎有是泥金檢玉之舉則又謂之元封至如神雀五鳳甘露黄龍亦班班可數者然謂之天漢謂之地節雖從而臆度之實未易以義起也昨者隆興紀元盖稽之李泌其事見於鄴侯家傳此天下曉然共知之今兹制號發自宸衷曰皇極之敷言是彞是訓于帝其訓極之敷言是訓是行以近天子之光然則昭囘之文萬物快睹衡門之下幸相與端拜而議之也
  問文王演周易而為卜筮之書箕子作洪範流而為災異五行之説嗚呼聖人之經何其不幸也夫八卦之文九疇之叙雖無文王無箕子而此理素定也天下由之而不自知耳聖人患其如是於是乎作書以示之學者之觀書也捨編簡而求之可也奈何源流一失迂儒曲士肆為異言天人之理不復見矣嗚呼學者之弊流毒至此是河圖洛書不得為帝王之嘉瑞也卜筮之説始於秦而漢儒知之災異之説始於漢而漢儒不之知也故不可以不辨休咎之證非耳目所能曉謂天有意於人邪則九年之水七年之旱非堯湯之罪也謂無意於人邪則五星聚而漢祚啓蚩尤之旗見而興師三十餘年兹又已然之驗也夫千嵗之逺六合之外求其説而不得置之可也災異之説於風化最其闗切者而欲置之可乎廼者彗星東見主上惕然赦過宥罪不忍移咎於人此先王罪已之道也宋景公春秋之庸君耳一言之善而熒惑為之退舍今日之事不論可知也敢問春秋之世彗星三見聖人書之不著其應其意果安在耶董仲舒劉向善言災異天人之理果如所料耶將耳目之外㝠漠難測必委之於不可知邪抑此理昭然而學者不克知也説者謂漢文之世率多災異哀平而下符瑞畢至是知災祥之來所以儆戒其徳也無徳而虚其應天棄之也所以養其惡也實歟妄歟其必有至當之理焉孟子曰天之髙也星辰之逺也茍求其故千嵗之日至可坐而致也故者何理而已矣諸君試求所以然者詳著於篇無為諸儒牽合之説也
  問堯舜之事三代因之三代之事至秦蕩然無一可傳者漢革秦天下安於漢漢之法度變於魏晉壞於南北其流毒至隋且極矣唐革隋天下安於唐唐之法度其在五代五十年間天下不能一日守也國家開造之初盡去五代弊事而天下安之今之言者莫不逺引唐虞三代往往以漢唐為不足言而不言之耳秦人開阡陌廢井田又破天下為三十六郡自漢以來因之文帝去肉刑用髠笞之法自魏以來因之隋尚浮靡専以科目待天下自唐以來因之楊炎廢租調而為兩税自五代以來因之五代多故調兵於倉卒瓦橋之役患其不可用而加之以黥面湼手至今天下二百年因之天下之言治者尚以漢唐為卑陋不足法不知秦隋五代之事古今未能去之也泥古者不足以隨時求便於目前者不足以復古泥古者書生也求便於目前者流俗之人也今天下茍欲考井田尚封建議肉刑變科目而鄉舉里選易兩稅而為什一之法省州縣之兵而寓之於農以復還唐虞三代之事又何術而可
  問説者謂三代更歴千七百年之長且乆者以其有循環迭用之法夏之政忠忠之弊故商人濟之以質及其又弊也故周人濟之以文文至於不可用而其弊也不可救於是乎徂邱稷下堅白異同之説起朝而為横暮而為從從横離合其亦何所窮而其為禍亦無窮故秦人低回畏忌而欲一切待之以刀鋸自秦而下習俗變遷聽其自爾忽然而為經術倐然而為節義建安七子浮夸未歇而何晏等輩巳善為泊然清虚之唱矣三代之天下千七百年之事如出一日根苗於易而發露於詩書有所不敢誣者我國家滌蕩五季斟酌百王禹貢之所未備呂令之所未述秘府之所未補曲臺之所未定至是皎皎然見於耳目之前矣比者論思獻納之臣且以為藝祖太宗二百年來有以固結人心者雖更靖康之難曽無一夫為是不軌倔强之謀者是皆行仁之效也然而治道不能無弊欲使仁政乆之而無弊亦在乎濟之以義且以為崔實政論欲以嚴致平而諸葛武侯之治蜀尚不免於嚴峻以所適者然耳又其區區所望於吾君必欲於宣帝之信賞必罰總覈名實憲宗之剛明果斷不惑羣議將以引君於當道盖在乎以義濟仁而偶有取於宣帝憲宗之事耳宣帝之即位四年親覽萬幾而輕重低昂皆所自出韋賢魏相丙吉黄霸于定國之徒以寛通博裕相繼用事是崔實之立説孔明之行事在宣帝時似有所不必然也唐至憲宗威令復張擒劉闢執李錡而于頔且翩翩然不自安矣吳元濟所有淮蔡盖三世矣然憲宗必欲討定之王承宗李師道欲沮之而卒不可調兵輓粟且至四嵗之乆而後淮蔡平今欲從搢紳儒生一切之論在憲宗時又有所不必然也商畧時事而求其一得此為儒生職分也居則曰不吾知也如或知爾則何以哉
  問周公作周官班固著百官公卿表范蔚宗為百官志而唐之盛時又有六典凡職官所載與夫所以更革繁省備矣唐虞以還隨時損益及至秦人姍笑三代而古法無幾漢興定三等之爵而大率因秦之舊自丞相二千石下至徒史斗食之秩凡十三萬二百八十五人較之周制損益為如何也自建武以來務從節約如鹽鐵屬之司農次則屬之郡縣如水衡令長丞尉二十餘人並廢之又如縣之可省者至四百餘所吏職減省十存其一猶以為未罷輕車騎士材官樓船去長水射聲二校尉當是時不聞有缺然不集之事隋之章程有所不暇而唐因之太宗定内外官為七百三十員較之兩漢其損益又如何也然貞觀巳有員外或特置或因事而置事已則廢或遂置之而不廢及中世以後盗賊兵興又有軍功之目以宰相而兼他官其餘可知也仰惟聖天子於禮樂法度重明又新之日而損益隨時不止一事張官置吏凡以為民也今府臺寺閣六館曹郎皆有定員而名藩重鎮賓友僚屬又復鐫削可謂清心省事得夫損益隨時之義也然而入仕之流為益費而在官之日為益少此又必有端本澄源之説也唐虞稽古建官惟百夏商則又倍之周之制有三百六十兩漢隋唐號為繼周者其損益又可知以今天下酌以古道所謂百世可知也諸君必有知其説者
  問以一人而臨四海以一日而理萬幾雖若至繁有所謂至約者盖得夫耳目之相用臂指之相應也漢初以御史督三輔元封五年始置部刺史周行郡國考察治狀繡衣竹符皂盖朱旛其所以為原隰之華者實非一事也周有九賦九式而漢有計相中都轉輸大農鹽鐵於漢為舊事太宗嘗分天下為十道或為十五道其於遣使在景雲為按察在開元為採訪又以發運轉鹽鐵度支為使者之目是皆部刺史之别也國朝官制沿襲舊代淳化景徳以平反獄訟視外臺為甚重故以是名官其亦補漢唐之未備者明天子於國家閑暇之日圖回之方經緯之術求之甚至舉當今之務列而為七事以責之守令而黜陟能否則搃之外臺漢以六朝問事唐之科目多至四十有四而勅令且三十若夫五術八計三科四賦六徳五要豈非部刺史所當先者視今日之所謂七事何如哉幸剖析以對
  問三代以來列國之大夫有巳命或未命者漢制諸侯聽自置吏而守相則漢為置之如掾史督郵從事則又任之牧守自魏晉而下始有吏部典選之法晉人得一山濤而海内人物如枚舉而指數之魏有毛玠而時無鮮衣美食者不知何以得此也若以鑒裁為任而未嘗進寒素黜虚誕特與時浮沉户調門選則又何取於銓綜之法也比嵗以來吏部入選視前日為甚宻未能屬文不善操弓盖將望其涯而反也兹者以近臣之請謂嵗月所積有紛然不同之例而弄刀筆者得以出入揺手於其間將掇其可用而鐫去其不可用者且為成編以傳之乆逺不止為一時之美意耳姓歴銓簿鈐鍵周宻是可以乆之而無弊乎有長名銓注之法亦可謂甚備矣然又定州縣升降資擬髙下以為故事未幾又有所謂循資格無賢不肖一歸之配擬其為法也若滯而不通又何數百年可用也如魏元同張九齡沈既濟又有如是根株纎悉之論學古入官儒生之職幸通前數事取其有補於今日者言之
  問古之官人也與天下共之故其辨論之也詳始察之鄉中察之司徒大樂正既而升之司馬司馬又加察焉可官而後官之既官而後詔之太宰太宰置其宜者廢其不宜者太宰之所不及内史又從而加予奪焉嗚呼何其如是之詳邪漢以三府典選魏晉而下銓品人物屬之吏部然猶察之州郡辨之大中正未有官無小大一付之銓曹若隋唐以來者也職有劇易人有材否百官千品沓然羣至而吏曹欲以嵗月之乆近官資之崇卑人次而官叙之此其為利害曉然矣而自隋至唐不易其法官亦以理事亦以治此何邪國朝因隋唐之制而増損之銓衡髙下總之吏曹而宰臣得以叙進其尤者謂之堂除資格之外又有保薦二百年用之人無繆舉官無滯才沿習滋乆弊端或開銓曹常員自非冗僚散地往往一切歸之政府上下相承漸垂清議薦舉取具員而已聖心灼然比勅銓曹悉還其舊内而臺省寺監外而部使者俾近臣得以公共薦之明資歴以重其選嚴黜罰以杜其私下至州縣保薦之法亦皆因其舊而申嚴之甚盛舉也諸君試即今日之事參之漢晉隋唐其亦有得於此者乎漢之察舉魏晉之中正唐之三銓以今視之孰得孰失限年資格之制課試之法薦舉之方考之於古孰疎孰宻必欲吏稱其職民安其業絶奔競杜私黨上稱明天子甄材别能之意又如之何則可
  問堯舜之盛而以知人一事為所甚難者堯之所知者舜舜之所知者禹臯陶以吾之所可知而欲盡夫天下之所不可知者此堯舜之所以不自用其耳目而付之天下也三代以還公道未嘗一日不在天下也然而私意小智每出於上之人而公道之在天下者何為哉今天子以自誠而明之性以日新又新之徳鋪張百為酬酢萬變且宵衣旰食而退托於不自為之地比者欲令内而臺省寺監庶尹御事之臣外而侯伯部刺史各舉其所知者以内外為差其在唐虞之際所謂急夫先務者耳然而陳平周勃髙帝自用之張行成岑文本太宗自用之以人物予决常在我不在天下也得一房𤣥齡姚元崇者而賢不肖乃定似人才之長短又未必泛乎在百執事之人也臧文仲知栁下惠之賢而不舉以臧文仲猶若是在他人所舉果足為賢乎季札於齊得管仲與晏平仲於鄭得子産於衛得蘧伯玉史鰌於晉得叔向是其所得皆一時之望者夫知人堯舜以為病何季子曽不以為病也反覆數者又安得敞然無所可疑哉辨説其所以然者偶或有補於廊廟此亦畎畆惓惓之義也
  問知人一事雖堯舜猶以為難盖世之所難者在堯舜不可得而易也共工驩兠見於耳目之前者尚苦其知之或未盡其於百揆四岳州牧侯伯何從而盡知之乎臯陶以九徳為知人之要欲以是九者斟酌而用之其在庶頑讒説非可以為徳者於是侯以明之撻以記之則人之短長物之臧否雖逺在千里之外如求之尋丈之室耳自周公以來所以治百官弊羣吏者又有所謂八法八柄六職六計以官府都鄙與夫雜然之邦國非此則有所不舉也漢於中元二年更秦制為太守以春行縣嵗終則條上之元封五年初置部刺史以六條問事漢以千石為令五百石為長所為太守者即其治狀太守以二千石之重而部刺史又得以六條而黜陟之漢之法制最為近古者惟此耳明天子若稽大猷垂精庶政以田里未安為惕然宵旰之念間者大臣上故事以先正溫公所為八條欲以為使者守令之責是其為言盖有闗於治體者叅之史牒其於郡縣升黜將亦有不出夫八條所謂者乎有虞氏之治周人之法漢人之制其視今日所以為小大維持之具孰詳孰畧
  問天下大物也内外之勢輕重之等昔人有取諸持衡者盖欲其無彼此低昂之患而後為得耳唐虞稽古建官惟百内有百揆四岳外有州牧侯伯稷契臯陶所治一官終其身而已矣周之六官其屬各六十較之古為甚備寰内諸侯入為王卿士至於井牧則使公卿出治之其在邦國猶吾寰内也鄭武公父子並為周司徒齊之强大則又有天子之二守國髙在此成王周公之典數百年用之無或偏而不起之處也由漢以來二千石以髙第入為九卿有嘗歴九卿而綰郡章者館陶之貴為子求郎且不可得則郎秩固重矣然千室之邑至使郎官為之漢氏制法安得不為近古邪恭惟主上總覽萬幾茂揚衆俊其視中外有若一體卿監郎曹與夫郡守部使者則必使之更出迭入其於侍從左右之臣非由夫鸞臺紫薇諫官御史則取之藩輔之重資考之最者耳訓辭溫雅發自天衷此誠百世不刋之法也貞觀以來獨重内任而縣令刺史頗輕其選開元而下雄望之郡猶或少加擇人至於江淮隴蜀則有所不暇雖自冗官擢方面者皆以為下遷往往視牧守為斥逐之地因循之弊殆至如是唐之盛時名臣輩出其飛章激論切中一時何者為多也稽參史牒發揮王言此儒生之職也願聞其畧
  問毛玠典選至有乗柴車過府寺者楊綰在相位至有徹園林損騶馭減聲樂者豈以激濁揚清為銓衡之職進賢退不肖為宰相之事予奪見於此而好惡形於彼此其所以歆羡嗟歎不約而自合也以一時人物而為當世軒輊此猶可言也伯夷之所以自處者其於天下之毁譽有所不顧是以聞伯夷之風者頑夫㢘懦夫有立志以西山一介之人而奮乎百世之上百世之下聞者莫不興起也名公巨人與夫世之所謂有道者其視天下猶如反手况所謂康衢之間尺一之詔其蕩滌鼓舞又當如何哉明天子以慈儉為寳而不敢自暇自逸十行細札其為郡國而下者盖無虚月也且謂文王之時在位者有羔羊素絲之節此不待矯揉之方不由勸沮之術今何修而得此也在淵衷所為黙識則又何患道徳風俗之不如古也雖然猶有可言者漢之文帝衣弋綈履革舄視百金為中人十家之産未嘗輒輕用之以文帝自律不能使斯民回心而嚮道者以俗吏尚多故也在文帝之世惟河南吳公以治狀為天下第一其他則無聞焉耳若夫王成黄覇朱邑龔遂召信臣襍然見稱於宣帝之時杜詩任延錫光第五倫宋均之徒在建武永平之際其亦籍甚者也夫以文帝愛民如赤子而一時循良終不聞如是輩出又何耶是以其身先之乎其在責實之政不可後乎通於當世之務者幸道其所以然
  問同是堯禹同非盗跖是其所是非其所非此特俗學常人耳天下固有獨是獨非者不求之言而求之於忘言庶幾有所合也楊墨塞路孟子辭而闢之楊墨學仁義學楊墨道是禍仁義也非孟子不知楊墨之為害天下後世之言楊墨者實不知何者之為楊墨也荀况氏作書以非墨子是必為知孟子者又何併以孟子非之韓愈氏考信孟氏是必知墨氏之為害又何以墨子之言為無負於聖人也孟子同非墨子同是可以是非求之耶抑不可以是非求之耶各以所見言之













  艾軒集卷三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艾軒集>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Public domainPublic domainfalsefalse